美国西部和加拿大南部长有三齿蒿的草地上,自带低胸装的艾草松鸡征服了众人的眼睛。作为一个纯爷们,它将身体的曲线美学玩到极致。艾草松鸡就是艾草松鸡属(Centrocercus),其雄鸟抖胸的特性让它自成一派,凭借波涛汹涌的春舞,在鸟纲声名大噪。他胸前堆着厚实的白色羽毛,看起来威严,却又形成深V,兜起一对黄色圆球内外翻滚,放浪形骸。这种矛盾特质深深吸引着你,波浪翻滚时夹杂着噗噗的爆裂声,听起来符合某种激烈而隐秘的战况,但他又扇出芦荟般长而尖的尾羽,招摇着经过,生怕你看不到一样。为了吸引异性,他们必须卖力震波,就像拍车时必须露出车标的初心一样坚定。艾草松鸡相信,声音越大,代表越强。所以抖胸还属于捍卫领地的一种示威,在张弛间展示自身实力。吞咽一加仑的空气再用力挤压出去,胸前装上迫击炮的鸟很难不自信。说不准旁边什么时候有雌鸟暗中观察,它采用广撒网的路数,每分钟抖胸6-10次,每天持续三四个小时。很多人误以为,波动的是艾草松鸡的胸肌,也有人猜测是有上进心的蛋蛋。事实上,这是它的喉囊。尽管钓系老手没学过声波衰减函数,经验让他从不用正眼看雌鸟,侧面对着才更接近声源。艾草松鸡懂得如何夸大己方优势,这种投其所好的路数在现实中到处都是。她说自己是ENFP,还喜欢星座,就跟她谈论亚伦·里欧和卡尔·荣格;她是个女权主义者,还喜欢音乐剧,就跟她说《芝加哥》;如果她说家里爷爷在武夷山卖茶,就给她发一张腹肌照,露出腰间的Caile Kaini,然后说自己是以CK内裤的正价买的,人傻钱多的人设一下就立起来了。右侧为雌鸟,体型较小,毛色朴素为了彰显实力,除了反复抖胸,他还会在空地上放声叫喊,像极了在匿名社交app每天重复发同一版优质文案找女友的小伙子。他用活靶子的态度面对生活,要么顺利把妹,要么引来掠食者。或许这就是雄性艾草松鸡更短命的原因。艾草松鸡能在几秒钟内结束床戏,所以他有充足的试错空间。他在赌,赌雌鸟先来。有可能的话,他还会赌BMW的车钥匙可以让身高165在视觉上变成180,以及两年前消失的八块腹肌还可以当作期货处理。根据科学家记录,一只雄性艾草松鸡跟37只不同的雌性交配过37次,全程刚好持续37分钟。顶级松哥都是这么发挥的。他们只出肾,不走心,更不管之后筑巢育儿,活像个每年3-5月才摆出来的自动贩卖机,黎明与黄昏时刻销量最佳。艾草松鸡小时候只有少数雄鸟有机会传递自己的基因,大多数都在陪跑,几乎是零和博弈。但松哥都相信自己能成功上岸,问就是天选之子,如果现在表现不好,就是后劲还没使出来,大器晚成。艾草松鸡也讲究春招的金三银四,但四月下旬才是游客观摩的黄金期。因为这时该繁衍的都繁衍完了,却还有很多雄鸟兴致勃勃地抖胸展翅,指望捡漏。负责任的导游通常带团在日出前一小时潜伏进去,确保曲终鸟散后再离开。在这一表演过程中,叫好等于喊停。看客会被提前通知保持沉默,因为艾草松鸡对干扰极为敏感。他先问你是不是独自在家,再决定接下来交流频道与尺度。他是圣人,也是骚客,他怒斥过送上门献声的女菩萨,他跟你彻夜五小时聊双缝实验、熵增和量子纠缠,再在最后五分钟恳求你发张身材照给他,他有急用。跟团进入艾草松鸡求偶场的游客虽然叫艾草松鸡,但他们会飞,飞得还很快。快到饭点别人还没走出办公室门,它就已经坐在食堂的餐桌旁擦嘴。即便如此,他平时更喜欢步行,显得游刃有余。假设他有过不同的人生,他应该是活得舒坦的本地人,雅思裸考7.5,毕业于英国玛丽皇后大学,介绍时加一句你可能没听说过,但绝非野鸡之流。他混在国家电网,抱怨亲爹送的劳力士终于到货,问你在哪高就,然后面露惊讶,说你岂不是跟天府三街的那群人一样朝九晚五。你想骂他少看不起朝九晚五,天府三街的还要加班到十点。作为北美洲最大的松鸡,艾草松鸡能长高到60厘米,高达3公斤的体格让他看起来像个鸡形目硬汉,但注定只能吃软饭。由于没有鸟类赖以研磨的砂囊,他无法像其他松鸡那样消化较硬的种子。大吃昆虫肉的日子仅在满一周之前,之后他开始吃草,他是草甸上渐悟的毕达哥拉斯。跟私生活不同,在饮食上,艾草松鸡保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它的主食基本上是三齿蒿,三齿蒿没了,它也没了,被列为近危物种。同时它又是不屈的,无法适应圈养,逼仄的饲养环境只会导致寿命显著下降。怀俄明州州长马特·米德决议,放弃圈养再回归野生的挽救思路,回到直接保护栖息地的正道上。还给更多艾草松鸡一片自在抖胸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