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决定开一家宠物酒店的时候，Gina没有料到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当时我给猫找寄养的地方，全北京跑了十几家店，只有一家稍微满意。”很快Gina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三里屯，开了一家猫咪酒店。两百多平米的店面里，共有二十几个猫爬架豪华房。每个大概两平米，都放置了鱼缸供猫咪观鱼消遣。价格两三百块钱一天，比不少城市的快捷酒店都要贵。Gina为店取名“喵格里拉猫酒店SPA”。刚开店那一年，主营的寄养和洗护两项业务，寄养占了七成，特别是长假期间，一房难求。之后便遇到疫情，现在来店里的客人八成都是给猫洗澡、做SPA，住酒店的少了很多。虽然从来没想要靠开宠物酒店一夜暴富，但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维持下去吧。”Gina说。说好的千亿宠物经济呢？开宠物酒店，竟然不赚钱？几百块一晚的宠物酒店到底宠的谁？Gina信奉的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前期设计“酒店房间”时，她就专门请设计师依据猫咪行为学，设计猫咪友好的纵深空间——便于猫上下跳动，也有比较黑、可以躲避的空间，内嵌猫砂盆和小鱼缸。卧室、客厅、卫生间和游戏室都有了。除了寄养空间的高规格，Gina也格外注重店内工作人员的专业度。目前，24小时驻店的专职人员从业已经七八年，系统地跟国外老师学过动物行为学。就连兼职人员也都是从业五六年的老手，“我最看重的是，他们是非常懂猫且爱猫的人。”相比开在闹市的宠物酒店，楠楠的“MODOGO宠物俱乐部”坐落在北京五环外一个文创园内。选址略偏，是因为楠楠对自己的店有一个要求：有大院子。“这样狗狗们可以在自家院子里遛弯儿，安全可控。”楠楠自己养着两只狗一只猫，养宠多年，更能将心比心地设计店里的寄养空间。小到每个房间的通风、下水、照明，每一项她都亲自把关；甚至考虑到大型犬的体型，装修时还叫来几个高壮的小伙子钻进房间体验：“如果人在里面不会憋屈，那么狗住进去感受大概不会太糟糕。”各种抠细节，都是为了让宠物住得更安稳。碧云的“人类友好宠物公司”是更综合的宠物门店，房型也更加丰富，猫有洋房、别墅、游乐园，狗有精致房、高级房、豪华房和总统套房。她表示开这家店，就是想让宠物们能够享受作为“家人”的尊重和空间，因此寄养区域就必须最大程度地确保宠物的私密性和舒适度。即使店租高昂，店内还是留了一块八九十平米的空地，作为纯粹的宠物室内玩耍区域，“虽然听起来有点空，但我觉得我们店的优势就是所有人都有‘真正爱宠物的心’。”看起来，这些宠物酒店的经营者都在很用心地“宠”着那些住进来的宠物房客，而非为房间付费的主人。这还要说回楠楠切身的体验。当初她在多番搜罗和比较之下，把爱犬送去北京一家很好的店里寄养，大小不一性格各异的狗可以一起玩耍，听来非常符合我们一贯对于狗狗热爱自由的印象。可是再见面时狗的状态很差，直接住进了医院。后来楠楠意识到，对于像她家这样缺乏社会化训练且体型较小的狗来说，散养其实很不友好。狗也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也需要有一个安全的空间躲藏。很多时候，宠物店提供的服务或许只是满足了主人，就好比有人觉得猫最爱吃鱼，也有人觉得狗冷需要穿衣服。所以，当决定开一家宠物酒店时，优先考虑宠物的需要，就成了这些爱宠人的准则。价格越贵、空间越大越豪华的，不一定是最合适宠物的。高级宠物酒店或许在位置、环境、装修等硬件上都很能打，但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恐怕还是店主的初心和想法。天下铲屎官苦寄养久矣宠物酒店能够异军突起，没有一个铲屎官是无辜的。看看近五年宠物经济的高增长率就知道，都市青年在为爱宠花钱时有多不手软。“我可以住青旅，但我的猫不行。”他们，苦寄养久矣。传统的寄养，一般选择去宠物店或宠物医院。宠物被关在角落的笼子里，等待主人带自己回家。这种寄养，一般只能满足宠物的基本生理需求，多是这类机构的经营副业，既可以利用多余空间，也为宠物主人解决无处安置的烦恼。相比在外寄养，很多“猫奴”倾向于找亲朋好友上门照顾，也催生出淘宝、豆瓣、微博上的“上门喂养”业务，花钱请人到家里喂猫。但陌生人上门，总归还是没那么放心。除了传统寄养和上门喂养，近年也开始流行“家庭寄养”。有宠家庭通过网络扩散接活儿，也孕育出小狗在家、宠托邦等民宿式的家庭寄养平台，争相打造“宠物界的Airbnb”。理想状态下，寄养家庭不仅能利用家里的多余空间，为寄养宠物提供日常照顾和陪伴，爱热闹的狗狗可能还多了玩伴；平台化运作也有利于规范家庭寄养，降低寄养双方的风险。但很显然，民宿模式并不成功。宠托邦服务早已下线；小狗在家仍在运作，但App Store内的优秀评价基本停留在三年前，近一年的评价几乎都在吐槽各种平台的缺陷。毕竟跟人住民宿不同，口不能言的小动物一旦离开了家和主人，饮食起居、精神状态都可能出现问题。一旦有纠纷发生，宠物主和寄养家庭就需要平台从中做大量的沟通与调停。但初创且小众的平台，很难实现高度的规范管理。野蛮生长的行业已经开始快速枯萎。不管是传统寄养，还是上门喂养和家庭寄养这样新的宠物托管方式，缺乏标准与规范，寄养怎么看都更像是凭店家良心和看主人运气的事情。不出问题最好，出了问题就代价深重。潮汐般流动在都市里的年轻人和他们的宠物，需要比传统宠物店更专业、比上门喂养和家庭寄养更规范，整体环境更加舒适宜居的寄养空间。宠物酒店恰好满足了这些需求。于是，一二线城市的宠物酒店越开越多，也越开越高级，不乏四五百元一间的“狗狗总统套房”。主人氪金酒店发电是生意，就有钱赚，宠物生意也一样。按理说，宠物酒店满足了一部分养宠人的高端寄养需求，且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也是猫肥家润、狗胖屋旺。但听楠楠算过一本账后就知道，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前期她设计与装修就投入了近百万，之后持续的租金、水电、人力成本等，每个月都有大额的开销，差不多需要两年才能回本。Gina也表示，开店三年了，现在距离收支平衡都还有一些距离。加上突如其来又经久不去的疫情，有人离开了北京，有人一整年的旅游次数为零，有人换了不再出差的工作，有人买了喂食器和自动猫砂盆……寄养需求急转直下，宠物酒店更难做了。今年国庆长假期间，阿楠的三十多个房间订出去1/3，Gina的猫酒店只迎来了四五只寄养猫咪。与很多行业一样，宠物酒店也出现了五花八门的自救方式，比如宠物店兼开花店、陶艺店等。对此，楠楠明确表示，虽然很难，也一直在探索寄养、洗护、训练等常规宠物服务之外的项目，但诸如活体售卖、花店等形式碰也不会碰，因为这些都不是基于宠物本身的需要。Gina更是笃定地说，一定会好起来的，自己就专心做好寄养和洗护这两件事，总会有年轻人欣赏并愿意花钱。对这些因为热爱而从事宠物行业的人来说，这一行绝不是普通的生意。或许Gina是对的。尽管兴起不久、价格高昂的宠物酒店距离真正的赚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有人按照宠物服务市场占比换算，宠物寄养仍旧还有超过25亿的大额市场空间。“为爱氪金”在宠物行业早已是共识。最传统的宠物食品、医疗之外，美容、保险、殡葬等业务也正瞅准养宠人的情感消费力。我们已经见过生物大厂出玻尿酸宠物粮，食品巨头打造狗狗专属甜品，科技公司推出宠物克隆技术……在爱宠身上复刻人类的需求、投射人类的欲望，将始终是行业持续迭代升级的秘密武器。对于只是单纯地用爱发电，或者想赚拨快钱就走的人来说，宠物酒店恐怕确实不是一门好生意。而那些爱抠细节的人还在坚持着，或许也将成为改变风向的力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