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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huen [樓主]


級別:精靈王 (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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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初遇力士
  次日,太平公主邀约辛钘和李隆基见面,二人随着侍女来到一个书斋,已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坐在房中,却不见崔湜和武琖盈二人。
  太平公主招呼二人在下首坐着,辛钘环眼一看,只见墙上并排着几个大书架,而另一边,却是个百宝橱,其上放着商彝周鼎、哥窟宣炉、印章图册,罗列生辉。百宝橱旁边,摆着两个人胸高的彩绘大磁瓶,装满了长长短短的书画卷軸,还有几案上放了一个凤纹熏炉,阵阵檀香袅袅上升,弥漫满室,真是个典丽矞皇的读书好所在。
  辛钘目光一转,落在上官婉儿身上,却见她与辛钘微微一笑,美目盼兮,说不出的娇美动人。辛钘略感一怔,送回一个礼貌的笑容。
  李隆基见武琖盈不在座中,不免大失所望。武琖盈的音容笑貌,仍深映在他脑海里。
  太平公主道:「隆基,你刚从潞州回京,可知道近日宫中的情况?」
  李隆基点头道:「侄儿也略有所闻,不知姑母是指什么?」
  太平公主道:「自从你三伯继天立极,坏事便一件接一件而来。要知你三伯是个老好人,性子向来随方就圆,颇有点柔懦寡断,使朝中权力渐渐落在韦皇后手中,在她悉心安排下,老哥韦温当上礼部尚书,还有韦璇、韦播、韦元、高嵩等都得了高职。看这形势,咱们李唐的天下,早晚要落在他们手中。」
  韦皇后的事,李隆基又岂会不知,那次太子李重俊政变失败,韦家一族便派遣冉祖雍设计陷害,诬告他老爸李旦与太子密谋勾结,幸得右台大夫苏珦代为辩护,才能逃过一劫。但他更知道上官婉儿和韦皇后都是一窝儿,目下环境,只好戒口慎言,不敢在此多说话。
  辛钘有点不解,心想:「奇怪!你们在商讨自己李家的事,这又与我何干,究竟叫我来做什么?」
  太平公主长叹一声,徐徐道:「现在咱们李家,可说是鱼游釜底,危在旦夕,若不及时挥戈回日,挽救危机,当真后果堪虞。」
  李隆基道:「姑母所言甚是,不知姑母想侄儿怎样做。」
  太平公主道:「现在朝廷上下都是韦后的人,操纵国政,势倾中外。自从武三思死后,宗楚客步其后尘,与韦皇后、安乐公主勾结在一起,权势日张。在他们党羽中,虽有婉儿潜伏其中,外表上是依附韦皇后,暗中却与我传递消息。但婉儿毕竟是弱质女子,叫她孤身对抗这些人,实在十分危险。我打算安插你到宫中,从旁帮助婉儿,你认为怎样?」
  李隆基望向上官婉儿,颔首笑道:「恕隆基眼拙,原来上官昭容是姑母的人。」
  上官婉儿道:「小王爷这样称呼,婉儿实在不敢当,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就叫我婉儿好了。」
  李隆基道:「隆基就不客气了,但妳也该改改口,叫我隆基就是。」
  太平公主笑道:「大家就无须客气,直言称呼好了。」
  说罢望向辛钘:「杨公子,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杨公子能否应承。」
  辛钘道:「公主但说无妨。」
  太平公主道:「杨公子出自武林大家,身怀绝世武功。为了咱们李姓江山,想请公子与我侄儿一起进宫,合力铲除韦后的党羽,也可保护婉儿的安全,免得她身处险地,人孤势单,遭人毒手。」
  这个正合辛钘之意,不由暗里一喜,说道:「能为公主效力,在下自当惟力是视,全力以赴。」
  太平公主笑道:「这样就好,有杨公子帮忙,我就放心了。」
  接着与李隆基道:「侄儿你呢?」
  李隆基道:「李家基业,岂能落入他人之手,隆基身为李家人,岂能袖手不理,一切便听从姑母的意思。」
  太平公主道:「好,不愧是咱们李家的好子孙!婉儿,妳看看该安排他们什么官职?」
  上官婉儿道:「我想请隆基委屈一下,先担任卫尉少卿并少府监之职。这个虽然不是什么显要高官,只是个掌管仪仗及宫廷用品的职位,虽然如此,这职位的好处,就是可以时常在宫中走动。而最重要隆基是李姓宗室,如任高职,势必受奸人注意。」
  李隆基点头道:「说得很对,婉儿果然谨小慎微,隆基钦佩得很。」
  上官婉儿嫣然道:「太过奖了,实教婉儿愧汗。再说杨公子,可担任殿中少监(宫廷副总管)一职。」
  李隆基问道:「据我所知,殿中府多由皇室子弟担任,不会有问题吗?」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微笑,太平公主道:「这一点可放心,由婉儿亲自引荐,应该不成问题。」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过『斜封官』的事吗?自太子政变后,皇后和公主们变本加厉,比先前更有恃无恐。不但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还卖官鬻爵。除了皇后,她两个女儿安乐公主、长宁公主、皇后的妹妹郕国夫人等都大肆收受贿赂,即令是杀猪的屠夫,商贩工匠,奴仆婢女,只要行贿三十万钱,就能斜封起来,这便是『斜封官』了。」
  李隆基对此事自然知晓,但辛钘却不同了,他何曾听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一时听得不住摇头窃笑。
  上官婉儿又道:「不但这样,如果想当和尚或尼姑,只要拿出三万钱,便可得到一份出家证明书,还可免除捐税差役。至今卖出的官职,已计有数千人了。
  所以说,只要我把任命状交给中书省,杨公子这殿中少监一职,还有什么问题。」辛钘听后,笑道:「瞧来妳也发了不少『斜封财』了?」
  上官婉儿也不以为忤,说道:「我若不这样做,韦皇后会放过我吗!相信她第一个就拿我开刀。」
  这次辛钘终于能进入皇宫,转眼半个月过去,他虽有照妖镜在身,但始终找不到罗叉夜姬的所在。
  辛钘又那会想到,其实他和罗叉夜姬早已照过面,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直将他蒙在鼓里而已。
  殿中少监是从四品上的官儿,掌管宫内多个单位,如奉膳局、奉医局、奉冕局、奉扆局、奉驾局、奉舆局等。因他初入宫闱,难免处处出错,幸好上级知道他是上官婉儿的人,致不敢为难他,仍不时在旁指点。
  这日,辛钘刚从殿中内省出来,正打算回家,走到离拾翠殿不远处,忽见有两个太监迎面走来,神色惶惶,不时东观西望,一看见辛钘走近,忙即垂头而避。
  辛钘顿感奇怪,凝眼望去,见那二人身横体健,其中一人面带倦容,而另一人却须根浮现,殊不像阉人模样,心里便有几分疑惑,喝道:「你们两个给我停住。」
  二人一听,登时吓得脸无人色,乞乞缩缩起来。辛钘更肯定这些人有古怪,当即问道:「你们在哪位内侍监办事?」
  两人哑然相对,竟然无法出声。
  辛钘明知二人有点不妥,只是初来乍到,也不敢过分,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我跟前装聋作哑!」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太监匆匆走来,高声喝道:「你们两个呆在这里作甚,还不赶快离去。」
  转眼已来到众人身前,挥手催促二人离去。
  辛钘瞪大眼睛望住那人,忙道:「你怎能就……就这样放他们走。」
  那年轻太监一把拉过他,凑近他耳旁道:「少监且先放了他们,我再慢慢与你解释。」
  辛钘刚进宫不久,很多宫中事情还不很清楚,听见他这样说,便知其中另有原因,只好放了他们。二人连声多谢,夹着尾巴急步离去。
  那年轻太监待他们走远,望了一下辛钘,问道:「若我没有猜错,少监是刚来宫里办事了?」
  辛钘点了点头,说道:「确是,我进宫才半个月。是了,刚才那两个人,我怀疑他们不是太监,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见那太监四下望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道:「免得你惹祸上身,我只好冒着大险和你说,但这事你千万不要在外乱说,一个不好,让人在背后告上一状,你我这颗吃饭家伙,非要搬家不可。」
  辛钘伸伸舌头,笑道:「有这样严重?」
  那太监道:「怎么不严重,这可不是说笑呀!你知道那二人是谁吗,他们本身是慈恩寺的和尚,他们装成太监混进宫来,就是来服侍皇后和安乐公主,明白了没有。」
  辛钘笑道:「宫中太监多的是,为什么要和尚……」
  说到这里,登时恍然,忙掩住嘴巴,愕然道:「莫非他们……他们是……」
  那太监点头一笑,道:「总算明白过来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谁敢乱说一声。要是你刚才把那二人抓了,事情必定弄大,面子攸关,皇上会放过你吗,就算皇上肯放你一马,皇后也不会饶你!若不是我见你一派正气,我才不会多事干预。」
  原来武三思死后,韦后立时失了个情夫,安乐公主李裹儿亦失了个老公,一时按捺不住,便弄了几个年轻健壮的和尚到宫里来,为了遮人耳目,就将这些和尚扮作太监,终日留在宫中淫乐,外人自然难以发觉。
  而今日这两个和尚,一个因寺中有事,一个因近日身体有恙,床上威风大减,经韦皇后恩准离开,不意竟撞在辛钘手中。
  辛钘听了那太监的说话,不禁暗自一笑,心想:「皇帝、皇后又怎样,我才不怕他们呢,谅他们也没本事动我一根头毛。」
  他心里虽然这样说,口里却连声多谢,接着问道:「幸好有老兄提点,若不是要闯出大祸来了。在下姓杨,不知老兄如何称呼?」
  那太监道:「我叫高力士,现任宫闱丞之职,刚派在皇后身边办事,所以才这样清楚。我见杨少监你年纪轻轻,便做了个四品官儿,可真不简单呢。」
  辛钘虽然和高力士相识不久,却见他豪爽不羁,意气相投,对他不由产生好感,笑道:「高大哥,不妨与你说,我这个殿中少监,虽不是用金钱买来,但都是有赖他人之力得来的,实在惭愧得很。」
  力士笑道:「这个也是没法子的,说句老实话,现在这个势头,即令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要堂堂正正考个七品官,恐怕也非易事。我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东西没见过,朝廷上那些王侯将相,又有多少个是宏儒硕学之士,还不是裙带相动,阿谀谄媚得来的。」
  辛钘也找不到说话回答他,只是唯唯点头。念头一转,忽地想起李隆基来,暗道:「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老哥知不知道?左右无事,倒不如现在就去告诉他。」
  便向高力士问道:「高大哥,我初到这里,人地两疏,有一事请兄台指教。」
  力士道:「说什么客气话,尽管说出来就是。」
  辛钘道:「我要到卫尉寺找一位朋友,想请高大哥指点指点路径。」
  力士问道:「杨少监有朋交在卫尉寺办事吗?不知是哪一位呢?」
  辛钘笑道:「他是我的八拜兄弟,现任卫尉少卿,名叫李隆基。」
  力士一听,登时大喜:「原来你……你是隆基的兄弟,那实在太好了,我马上同你去找他,这边走。」
  辛钘笑道:「你也认识我大哥?」
  力士喜道:「何只认识,我和隆基已相识近十年了,后来他去了潞州,已多年没见面了,直到隆基回来才得重聚。啊!是了,少监你是姓杨,莫非你就是关中杨门的二公子?」
  辛钘愕然道:「你……你怎知道?」
  力士道:「隆基和我无事不谈,我又怎会不知。」
  二人一面走,高力士一面说他和李隆基认识的经过。
  话说高力士,原来并非姓高,他是唐代潘州刺史的后代,原名冯元一,他生下来胸前便有七颗黑痣,却不知是主祸还是主福!后来他父亲给人诬陷,冯家被抄,父亲死在狱中,便连尸首也没有了。
  力士的母亲领着三个孩子流浪街头,好不容易,才找到潘州城外的一座草屋安身。潘州地旷人稀,百姓一贫如洗,卖儿卖女几成时俗。卖出的女子,经调教后多转卖到北方为娼为婢。男孩子则大多被阉割,卖到宫里当太监,或是卖给富家当奴仆。
  潘州这地方实在穷狠了,久而久之,阉儿竟成了潘州的特产。
  说到高力士母亲,本是出身名门,嫁到冯家,丈夫虽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但公公是刺史,在岭南也算得上第一大家,没想祸从天降,为了三个儿女,卖得的卖,也维持不了几天便揭不开锅了,没法子了,只好取出唯一的金镯子来,打算变卖掉。
  力士当时年纪虽稚,却甚懂事情,牵着母亲的手道:「娘,金镯子是咱家的传家宝,万万不能卖。请娘就把我给卖了吧,好让娘、哥哥、妹妹能活下去。」
  母亲一把将他拽到怀里,哽咽道:「我的好儿子……」
  他母亲实在舍不得,想到若卖女兒,必沦落为娼,而两个儿子,大儿子呆板,为人奴仆少不得多挨打骂,小儿子机灵聪颖,是她最疼爱的,又怎舍得卖去,真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割那一块都痛啊!
  力士跪下地来,哭着求道:「娘就卖了我吧,咱家还有哥哥妹妹,冯家是不会断根的。再说,孩儿会照顾自己。」
  这一番说话,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十岁孩子的口,使母亲更加难过,又怎舍得。
  一日,有人告诉他母亲,客栈里来了一个行商,据说要买一个儿子,因妻子不育,年老无子,想买个儿子继承香火,只要孩子模样好,价钱是可以商量的。
  母亲一听,觉得这倒是一条好出路,比买给人家当奴仆要好多了,便即赶到客栈,见了那个行商。最后谈妥价钱,以八匹绸缎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母子生离死别时,二人紧紧相拥,哭成一团,母亲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布袋道:「儿,从今以后,你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要听话。娘没什么给你,这袋子里是从金镯子落下的红宝石,看到它就是看到了娘,娘只要有点法子,娘一定会来找你。」
  直到母亲一步三回头,慢慢离开了客栈,力士牢牢捏着小布袋,跳着双脚,呼天抢地的叫:「娘,娘……」
  直到看不见母亲的影子。
  待他母亲走后,那行商叫他过来,吩咐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你以前的名字我不管,看你长得挺结实的,我看就叫你力士吧。」
  自此之后,冯元一便改名为力士,只是有名,却没有姓。
  一天早上,那行商请来一个郎中,看去鹤发童颜,让人估不出他的年龄,看着力士不住地点头:「好货,好货!有眼光!」
  走到他跟前,一把拉下他的裤子,力士大吃一惊,正待张口大叫,冷不防一团布塞入他嘴巴,接着一个黑布袋已套在他头上。
  力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被人抬起放在床榻上,大字似的给他们捆绑手脚。他眼睛无法看物,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胯处冒起,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甚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所谓行商,却是个人口贩子,让高士力落得个「鸡」存「蛋」打的下场。接着贩子将他转卖给药材商当家奴,专门伺侯女人洗澡。
  转眼三年过去,力士已一十三岁,他自从被阉割后,每每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虽然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却是徒具外表,并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曾听人说,阉童只有到皇宫里当太监,才可能有出头之日。可是要怎样才能进宫呢?力士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
  武周圣历元年,力士终于等到机会来了,那年岭南出了一件大事。
  岭南虽然荒僻,却是朝廷放逐人犯之地,几十年来,放逐至此的人数以万计,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岭南獠人在幕后者的策划下,突然聚众谋反,声势异常浩大。
  消息传到京城,武则天遂命李姓宗室李千里为岭南讨击使,赴岭南平定叛乱。李千里曾在岭南被流放三十余年,武则天之所以选他,也是因为他熟悉岭南的缘故。
  自从武则天上台以来,对李唐宗室大开杀诫,太子李贤、韩王李元嘉等都被赐死,诸王家族数百家或被诛戳,或被流放,李千里每想到此,总是不寒而栗。
  便因为这样,他必须讨得女皇的欢心,方能安身立命。
  这次到岭南,无论胜或败,送给女皇的贡品是不可缺少的。当李千里还未抵达岭南时,獠人已闻风丧胆,大半溃散。他几乎兵不血刃,便把尚余小部獠人铲除。前来迎接的泷州刺史恭维道:「讨击使威振边陲,毛毛獠人岂有不败之理?」李千里谦虚地道:「全仰皇帝天威。我皇君临天下,四夷臣服,獠人谋反,简直自取灭亡。」
  泷州刺史热情地为讨击使洗尘,并挽留他稍住时日。
  在岭南期间,李千里拜访了不少京城故旧,又谈及为皇上的贡品而犯愁,其中一人道:「当今皇上喜好男色,不如在这里觅个私白回去,这可是岭南的特产啊!」
  李千里在岭南多年,自然知道私白就是阉童。那人又道:「大人,我近日买了一个私白,可说人见人爱,绝对是岭南的珍品。李千里听见,登时动容,着他明儿带来看看。
  次日,力士终于和李千里见面,他第一眼看见,心中已暗暗称赞,便和颜悦色地问他多大,因何要净身。
  力士简要地叙述了自己的身世。李千里听了后,大为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年他流放岭南,也曾受过力士的祖父冯智玳照顾,还一起切磋过武艺。一想及此,不禁暗暗叹息,正是:「白衣苍狗多翻覆,沧海桑田几变更。」,一代名将之后,如今竟沦落为阉童,李千里心里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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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02 14:04 #54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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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因祸得福
  大军凯旋而归,力士随着李千里一起回京,大军进城的清晨,庄严肃穆地在明德门外列队。右金吾将军居中,讨击使李千里在旁。力士穿上一身军服,作为随从列在李千里右边。
  力士骑在马上,显得十分激动,他被京城的雄伟和美丽惊呆了,完全不觉得半点寒冷。当太阳出来之时,京城的街鼓庄严地敲响了。
  李千里为了让女皇喜欢,他必须教导力士一些宫廷礼节,并打通了司宫台代为传话。这日,李千里亲率一队人马来到大慈恩寺,为力士洗罪祷告,次日才派管家将力士送进宫里去。
  司宫台前身为内侍监,管辖的太监有千多人,各司其职。力士发觉太监的分工很细,且相当严格,大多数太监只从事杂役工作,诸如打扫、膳食、衣冠、车马、粮草、花木等等,属于粗使太监。真正能够伺候皇帝、宫妃的只是少数,而能够得宠的,更是少之又少。
  力士听说,有些太监进宫十多二十年,便连皇帝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老死在宫中的太监,一条破草席一卷,便像死狗般,抬出去埋了就完事。
  李千里让他在宫中习惯几日,才与他道:「我此刻就带你去面见皇上,倘若皇上能看中你,那是你的造化。到时一定要小心,稍有差失,轻则鞭挞,重则杀头,你要好自为之。」
  力士连忙点头。
  力士跟随李千里身后,在太监的引导下,穿过几道长廊,最后来到武则天的寝宫。太监进去通报后,李千里领着力士踏入宫室,一同倒头便拜:「臣李千里叩见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一身艳丽的便装,在一堆花团锦簇的男女包围下,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妖艳。七十多岁的武则天,淡抹脂粉,头上依然满头青丝,竟不见一根白发。只见她微微笑道:「今天有什么要禀告朕吗?」
  李千里道:「启禀皇上,臣从岭南觅得一个私白,臣不敢自用,特来敬献皇上。」
  「私白?」
  武则天饶有兴趣地问:「私白是什么东西啊?」
  李千里忙道:「启禀皇上,岭南当地把净了身的孩子称作私白。臣今次到岭南,刚好觅得一个绝品。」
  武则天听见,徐徐把身子坐正:「绝品?好啊,让朕瞧瞧!」
  李千里一挥手,道:「力士,过来拜见皇上!」
  力士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奴才叩见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眉头一皱,她刚才还没注意李千里身后的太监,诧异道:「这……这个不是宫里的奴才吗?」
  李千里道:「请皇上恕罪,这孩子自岭南回来后,还不懂得宫中礼节,臣便将他先送入宫中调教,致还未来得及禀告皇上。」
  武则天点点头,说道:「很好。抬起头来,让朕瞧清楚!」
  力士恭顺地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站着。武则天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番。只见眼前这孩子身材魁梧、相貌十分英俊,浑身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气。武则天漾出一抹笑容。
  武则天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李千里眼里,不由稍稍安心下来,随听得女皇道:「挺不错的孩子,就可惜净了身。」
  武则天才一说完,便觉自己失言,忙又道:「既然你有心自己净身,那就留下吧!」
  李千里躬身谢恩,接着又道:「皇上,这孩子不但知书识礼,而且会一点拳术,可以随时为皇上解闷。」
  武则天立时来了兴头:「哦!原来还有这一手!」
  她不能否认,李千里在揣摩自己心思上确有一手,光看今日送来的私白,不但英俊威武,且能文能武,在宫中相信就不多了。
  李千里道:「皇上如有兴趣,可以让这孩子表演一番。」
  武则天听见,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当下道:「好,就让他显显身手。」
  只见她把手一挥,几个太监立即动手,在场中整理出一块空地。
  力士向武则天跪拜,道:「奴才献丑了。」
  言罢双手抱拳,旋即腾身踢腿,出拳如风,虽不见功力怎样,也见功底不错。力士自幼已随父亲练过一些武功,离开母亲后,也没有间断过,这几年来,虽然没有很大长进,但现在使将起来,倒也有板有眼,不愧是名将之后。
  武则天一面看,一面叫好,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随声附和。待得力士表演完毕,武则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父亲叫什么名字?」
  力士一一说了,口齿十分伶俐。武则天听后,笑瞇瞇道:「你不就像个力士吗?还是力士比冯元一好听。冯盎这人朕倒听说过,他是先皇一朝的功臣,无怪你会耍拳弄棒,原来师出名门。既是名门之后,因何会净了身呢?」
  力士见问,便简短扼要地说了一遍。武则天听罢,问道:「你可知道父亲犯了什么罪吗?」
  只见力士连忙跪下,叩首道:「奴才当时尚年幼,不知家父犯了何罪?圣上英明,四海安宁。家父获罪,咎由自取。」
  武则天面无表情道:「你很会说话。你父亲获罪,也未必是咎由自取。」
  接着口传圣旨,封李千里为右金吾将军,满面笑容道:「你的礼物朕收下了,没想你这样好眼力!」
  李千里再三拜谢而去。力士便成为武则天的近侍。
  伺候女皇的人非常多,略一计算,足有数十人之多。
  力士因身壮力健,分管女皇沐浴一职。伺候女皇沐浴有十几人,各司其职,而力士的任务是备水。
  武则天每天早晚各沐浴一次,每次沐浴需要十几担水,先由粗使太监挑过来,送到寝宫门外,再由力士负责把水提到浴池。接下来是调试水温,投放香料,最后是在池水洒上新鲜花瓣,任务便算完成了。
  一切工作准备后,力士便站在浴室外伺候,等女皇沐浴完毕,再入内放水,打扫浴池。其它更衣、入浴等事另有人伺候,如女皇有事,会拉一下金铃,便有宫女应答。
  在宫里时间长了,力士对武则天渐渐有些了解。武则天是个有胆识的皇帝,也是个非常荒淫的女人。
  力士进宫之日,正是张昌宗、张易之受宠之时。力士看到,二张每日都刻意打扮,涂脂抹粉,描眉施黛,口含鸡舌香,身配玉兰袋,弄得不男不女的样子,让人生厌。
  宫廷里的荒淫,让力士感到乌烟瘴气,而宫廷里的残暴,更使力士心惊肉跳。
  他处处小心办事,但还是惹恼了武则天。
  一日,力士有事到奉宸府,刚来到府外花园,便见几个供奉在调戏一个宫女。
  宫女见有人来,高声叫道:「公公,救命!」
  力士知道,这帮供奉都是二张的人,是一帮鸡鸣狗盗之徒,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力士虽听见宫女叫喊,也只当没听见,低着头自顾走路。那宫女又连叫了几声,一个供奉笑道:「什么公公?只是个无根的萍,没蛋的鸡,一个假男人,妳难道看中他了?好啊,我就成全你们!」
  指着力士道:「过来!她要你这个公公救命,你就救她一回。让咱们爷们在边上瞧着乐乐。」
  另两个供奉跟着起哄,将宫女推到力士的怀中:「快来呀!咱们倒要看看你是真男人还是假男人。」
  力士越听越是怒火中烧,两手握拳,隐忍不发。
  三个供奉见他不声不响,以为好欺,竟上前来扒他的裤子,嘴里不干不净道:「快让咱们瞧瞧,别混个真男人进来玷污了后宫。」
  便是泥人儿也有土性,力士听到这里,再也忍无可忍,挥拳往一个供奉鼻子打去,顿时血流满面。另两个供奉见状,同时扑上前去,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想把力士拖翻。力士毕竟有点功夫,一个扫腿,便踢翻一个,回手一肘,正中另一个肚腹,三翻四合,三个供奉被他打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力士自知闯了大祸,匆匆快步离去,岂料他前脚离开奉宸府,宫中侍卫后脚便跟过来,一拥而上,把力士结结实实捆起来。
  最后被送到奉宸府二张那里,二张令三个供奉以牙还牙,将力士拳打脚踢一番,仍不解恨,便向武则天请求,要将他发到推事院,交由来俊臣审理。经来俊臣审理的人,可说九死一生,就是不死,也得剥层皮。
  武则天沉吟一会,一边是她的面首,一边是她的近侍,也不用相比,面首自然是她的命,而近侍只不过是块抹布。但回想力士的好脸蛋,这样被来俊臣废了实在可惜,便道:「宫里有宫里规矩,用不着送推事院。念力士初犯,鞭笞二十,将他逐出宫去就是了。」
  便是这样,力士被逐出宫去,转眼已过了三天,这三日里,他都趴在小客栈的床上,背上的鞭伤实在疼痛难当。虽然鞭伤未愈,但他知道不能再挨磨下去,因身上的钱不多,至多只能维持几天而已。
  在床养伤期间,他对自己拳打供奉感到十分后悔,确实不应该那么冲动。自己本来就是无根的草,没蛋的鸡,让人骂几句又打什么紧,给人扒下裤子又如何!
  还不是让他们取笑一回罢了。自从成为阉儿以来,这段日子被人取笑还会少吗?
  现在离开了宫廷,断了安身立命之所,他方知道独自谋生不容易,在皇宫里,自己虽然是个卑贱的奴才,但不愁衣食,一切也不用自己操心,但目前只离宫才三天,已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力士从口袋掏出那枚镯上的红宝石,赌物思人,母亲、哥哥和妹妹的样子浮现眼前,他们如今不知流落在何方?岭南距京城六千里地,恐怕今生今世也难有团聚的机会了!想到母亲的沦落,想到父亲诬枉而死,想到家庭的变故,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不由悲从中来,泪湿衣襟。
  他屈指一算,进宫不过是半年,时间虽短,但这半年里,他已见尽宫中的腐恶、荒淫、无耻、残暴,全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左思右想,力士终于有了主意,打算去找讨击使李千里,当初是他将自己送进宫中,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说情,让自己重返宫里去。
  这半年来,他没见过李千里,也没有他的音讯,李千里不知会否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了?力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记忆中寻到李千里的府第。
  终于给他找到这个熟悉的大门,力士满脸堆欢的请求门房去通报,岂料门房只瞄了瞄他,告诉他李大人已经升官,在京外已有半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定准。
  力士一听,登时没了主意,唯一的希望都落空了。摸一摸囊中的小钱,一天少于一天,今后怎样活下去呢?他离开李府,在皇城的街道上蹒跚而行。
  街道两旁树木葱葱,四下都是深宅大院,庭院深深,却关不住满园春色,桃花、杏花都从墙上探出头来,向路人报告春天的来临。但在力士的心里,却冷得如堕冰窖。
  这几天,力士在皇城里转了几天,他先后到过太平公主、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的府宅,候在门外等待他们进出,拦下他们的马轿,希望他们收留自己,但几次还没走近开口,便被带刀侍卫轰走。
  力士终于放弃了,就是见到这些人又怎样,他在宫里只是个毫无身份的太监,力士当然认识这些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却不认识他。他越想越心灰,想到再过一两天便囊空如洗,不禁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这一天晚上,力士付清了店钱,将剩余的钱买了些酒菜,自斟自饮,捱到半夜时分,从小客栈溜了出去。他不想死在本小利薄的小客栈里,免得让他们带来麻烦,况且客栈也未必会安葬他,说不好,只把草席一卷,给拖出城外喂野狗去。
  便是要死,也不能让野狗分尸,力士对自己说。他漫无目的走着,不觉来到东市北首,这一带都是高官显贵的宅第,就在一家朱甍碧瓦的大宅门口,见有一株大树越墙而出,树干遒劲挺拔。
  力士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在树上系好了带子,又抱来几块砖头,颤颤悠悠的踏了上去,才把带子套入颈项,双脚突然被人抱住。力士低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带刀府卫,骂骂咧咧的道:「哪来的狗东西,宵禁时分竟敢来这里上吊,想要玷污咱家王爷不成。」
  几个府卫不容分说,一右一左的架着他双臂,将他带进府里去,打算交由府内的总管处理。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究竟发生什么事?」
  循声望去,看见两个人正缓步走近,一个是年过四十的太监,在他身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子。众府卫连忙齐声道:「王爷,高公公!」
  那个太监问道:「这个是什么人?」
  一个府卫便把情由一一道上。那太监听罢,走到力士跟前,说道:「抬起头来!」
  力士依言抬头,近看之下,觉得眼前这个太监十分面善,心想这个人一定在宫里见过的。而那个少年公子,相信就是王爷了,看他样子,年纪和自己相当,但长得气宇轩昂,英俊雄伟,果然卓越非凡。
  那太监将力士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干什么的?」
  力士向他叙述了自己的遭遇,二人听后均点点头,那少年愤愤道:「又是那两个家伙做的好事。但你就不对了,就是走投无路,也不能寻死呀,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你要活下去,再从头做人。」
  接着向身旁的太监道:「高公公,咱们就把他留下来吧。」
  那高公公道:「是,就让他跟着我好了。」
  原来这个少年公子,正是李隆基,而那个太监姓高名福,字延福,幼年家贫净身,辗转卖到这里为奴,深得相王李旦信任,高延福二十多岁时,李旦念他忠心耿耿,便在宫中给他找了个职位,任司宫台副官奚官丞,负责处理老死或病死的大监,数年后升为奚官令。最近又升为宫闱局的宫闱令,负责侍奉宫闱、出入管钥,同兼谒者监,担任传达皇上圣旨之职。
  官闱令是个六品官,宫规里凡是入品的太监,是允许娶妻成家,太监娶妻虽是个摆设,但有了妻子,就有了家,能和常人一样过着家庭生活,同时可认养义子、义女,有妻有子,也不下于一般人家。
  次日,高延福叫力士来,说道:「孩子,按宫里规矩,被逐出宫门的人,是不可能再进宫的,不如这样吧,我可收留你做养子,你愿不愿意?」
  力士登时喜出望外,连忙叩首道:「如蒙大人不弃,孩儿愿认大人为父,终身伺候大人。」
  高延富十分欢喜,在自己家中设上祖宗灵位,点上香烛,让力士行了大礼,正式收为养子。
  高延福道:「列祖列宗在上,我儿从此姓高,名高力士,可记住了?」
  高力士再次叩首:「父亲大人,孩儿高力士记住了。」
  高延福身为宫闱令,但不忘旧主恩德,经常出入李隆基府第,为他效犬马之力。高延福主动向李府提出,想让高力士在李府帮手。李隆基对高力士说:「那几个供奉,连皇上身边的人也敢欺负,真是该打!」
  一句说话,把高力士说得心里热呼呼的,对李隆基感恩不尽。
  李隆基也不嫌弃高力士是阉人,和他有说有笑,时间日久,两个人就混得很熟了。高力士见李隆基不时练兵习武,也看得手痒痒的,也陪李隆基练过几回,博得李隆基的喝彩。
  二人交谈之中,李隆基知道了高力士的身世,年龄比他长一岁,李隆基不无惋惜地对他道:「你真不愧是一代名将之后,可惜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报效朝廷。你如果不是太监,我将要好好提拔你。」
  高力士热泪盈眶道:「王爷过奖了!士为知己者死,有王爷这句话,奴才死而无怨。日后如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请王爷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个青轻人,虽然是一主一仆,却意气相投。
  过了两年,李隆基被派到潞州出差,一年之中只回家一次,二人见面便少了,但每次见面,均言谈甚欢。
  直到神龙元年,女皇武则天正式让位与李显,五十岁的李显重新登基。
  高延福依然保留官闱令一职,借着改朝换代的机会,他便把高力士引入宫去,安插在宫闱局,担任宫闱丞一职。
  他重返宫中的日子里,亲眼目睹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脏事,亦看见宫里一场场的血与火的洗礼。
  五王被诬告,太子李重俊政变谋反,他都一一在目,而最令他叹息的,引他初进宫门的李千里,在这场太子叛变中送上性命。
  高力士没有参与这场政变,但在他心里,确实希望政变取得成功,因他太憎恶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这伙人。
  韦皇后在这场宫廷政变中,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更加强大起来,权势比以前更大,前时武三思的党羽宗楚客等,地位也比先前巩固了。
  但和高力士有直接关系的,政变之后,太监的地位提高了,太监杨思勖因在玄武楼救驾有功,受到李显和韦皇后的垂青,先是任命为内侍省的内常侍,后又授为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散官。
  李显和韦皇后开始信任重用宦官,有点靠山的太监,都捞到了不少好处。
  高士力无功亦无过,仍在宫闱局当他的宫闱丞。但他直接感受到,现在已很少人再取笑太监了,这是高力士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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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情意绵绵
  卫尉寺位于皇城之西,邻靠大理寺,高力士引领着辛钘,从大明宫穿过兴安门,经太子东宫,过了重福、长乐、承天、广运等门,抵达含光门街,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卫尉寺。
  李隆基看见二人并肩而来,顿感愕然,问道:「你们认识?」
  高力士笑道:「少卿,其实咱们才认识不久,说来也真巧。」
  便将他和辛钘认识的经过简略地说了。
  辛钘道:「老哥你真行,有高大哥在宫里照顾住,可比什么都强。」
  李隆基只是一笑,向二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宫外再说。」
  高力士道:「少卿,奴才还有事在身,恕无法出宫去。」
  接着与辛钘道:「杨少监,如有事找奴才,可到宫闱府找我就行。」
  辛钘笑道:「高大哥太见外了,你是我老哥的人,你我以后就兄弟称呼,我叫你高大哥,你就和老哥一样,叫我小名兜儿,或小兄弟就可以了。」
  高力士连声不敢,恭谨道:「这个万万不能,奴才身分低微,岂能没了规矩和杨少监称兄道弟。」
  李隆基在旁道:「我这个兄弟向来随和,力士你就听他吧,在宫里就叫他少监,私下里就以兄弟相称,彼此亲近点不好吗?」
  高力士见李隆基这样说,也只好点头应承。
  辛钘和李隆基走出宫门,辛钘便将韦皇后把和尚混进宫的事说了。
  李隆基听见,裂眦嚼齿道:「这件事力士已和我说过,这些淫娃荡妇,早晚有得她们好看。」
  辛钘道:「那些和尚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李隆基叹道:「现在我还不能和韦后公然翻面。如果我和皇上说,皇上也未必会治她的罪,只会让她更仇视咱们李家。」
  辛钘想想也觉有道理。二人边走边说,来到景凤门才各自分道回家。
  李隆基和辛钘分手后,沿着崇仁坊往南走,脚步突然加快,转眼间便来到太平公主府第,门口几个守卫见他急步走来,同时躬身道:「王爷。」
  李隆基一点头,便往内走。
  一个管家迎上前来,打躬道:「王爷,公主在法门寺还没回来。武姑娘正在移香阁,请王爷到前厅宽坐,让小的代为通传。」
  李隆基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便行。」
  这十多日来,李隆基已是移香阁的熟客,他和武琖盈的事,府内无人不知,管家听见他这样说,自是不觉奇怪,当即躬身应了声是。
  移香阁位于公主府的东北角,李隆基早已熟门熟路,走过几道长廊,穿过几个圆月门,便来到一个花木扶疏的大花园。只见眼前花林曲池,繁花满园,争芳斗艳,沿着花径过了白玉虹桥,便见一栋画阁朱楼,掩映在花竹奇石间。这栋楼阁便是武琖盈的闺阁。
  李隆基才过了虹桥,便隐隐听得女子的说话声,李隆基大感奇怪,循着声音寻去,远远便见两名女子站在濂溪边,面向淙淙溪流,正自低声密语。
  从那二人纤柔的背影,李隆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个一身紫衣少女,正是让他梦断魂消的武琖盈,而她身旁的女子,便是她的贴身侍女依如。
  李隆基心中一喜,正要大步上前,忽听得依如道:「小姐,王爷已经三天没来了,妳看王爷今日会不会来?」
  李隆基一听,立时止住脚步,缩身到一株大树后,打算听一下二人说什么。
  武琖盈轻摇螓首,低声道:「我怎知道。」
  依如叹道:「小姐妳不要胡思乱想,我看王爷不是这种人,只是三天而已,可能他有公事在身,一时无法抽空,妳就不要担心吧。」
  随听得武琖盈微微叹了一声:「嗯,或许吧!」
  依如说道:「其实我很明白,若换作是我,我都会像小姐一样。啊!要是王爷一气之下,永远……永远不来……」
  依如立时用手掩住嘴巴:「不会的,不会的,是依如多口,小姐妳千万不要生气。」
  武琖盈又是一声轻叹,并没有说话,显得相当沮丧烦恼。
  依如俟身到她身边,轻声道:「看见小姐妳这么苦恼,早知这样,当日妳就干脆给了他好了,况且王爷已摸过妳身子,加上小姐妳又这样喜欢他,便是让王爷……」
  武琖盈突然截住她,略带娇嗔道:「依如妳不要再说了,陪我回去。」
  说着轻移玉步,依如连忙跟随。
  正当二人转身回头,忽见李隆基从花丛中缓步而来,武琖盈登时呆住,脸上既惊且喜。依如忙道了一声王爷,识趣地向二人道:「我要去预备酒饭,奴婢先行告辞。」
  李隆基走到武琖盈跟前,挽着她双手道:「妹子,表哥不是来了吗?怎地还这样的嘴脸。依如这丫头说得对,表哥绝对不是那种人。」
  武琖盈一听,粉脸倏地一红,忙把头埋在他胸口,宜嗔宜喜道:「表哥你好坏,偷听人家的说话。」
  李隆基笑道:「是表哥不好,妳就打还我吧。但我若没有听见,又怎知我亲琖盈的心思。三日不见妳,想得我发疯了,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妳。」
  武琖盈徐徐抬起头,一对美目牢牢盯住他,道:「琖盈才不相信你呢,人家还道……还道你不要琖盈了!」
  李隆基见她美眸盈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个美得无以复加,一时也看得痴了,说道:「不要乱想,表哥怎会不要妳,就是天要塌下来,我也不会放开妳。」
  武琖盈心头美甘甘的,不由轻轻唤了一声表哥。李隆基听得痴然如醉,将她小蛮腰牢牢拥紧,凑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我的好妹子!」
  接着用嘴巴盖上她樱唇,舌尖挑逗,武琖盈徐徐闭上眼睛,贝齿轻启,迎接他那甘美诱人的舌头。
  二人便这样站在溪旁,吻得天旋地转,当李隆基握上她一个乳房时,武琖盈连连打了几个哆嗦,在他口里吐出醉人的呻吟。
  武琖盈的柔软和丰满,顿教李隆基狂恣不已,简直让他无法释手,在薄薄衣衫中,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浑圆,还有已然硬挺的乳头。而武琖盈对他的轻薄,不但没有半分阻止,还把身躯微微侧过,让他获得更多的自由。
  一顿难舍难离的拥吻,足有炷香时间,彼此才缓缓分开。
  武琖盈因过度激情,一张动人娇美的俏脸上,早已布满红霞,娇喘细细道:「表哥,咱们进去好吗?我怕会给人看见。」
  李隆基点点头,牵着她的柔荑徐步走进移香阁。依如见二人回来,迎上前道:「小姐、王爷,饭菜已准备好。」
  武琖盈回了声知道,向李隆基道:「咱们先用饭,好吗?」
  虽然只是两人的菜肴,却丰富无比,菜是好菜,酒是好酒,饶是这样,二人只是牙箸轻啄,酒倒是吃了几杯。
  饭饱停箸,两个侍女收去碗盘,依如为二人送上香茗,随即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李隆基不得不赞赏她的伶俐乖觉。
  武琖盈扶头道:「不知是否喝多了,有点眩晕。」
  李隆基见她刚才确比往日喝多了,便伸手过去搂住他腰肢,武琖盈娇躯一侧,已倒在他怀中,一阵秀发的清香,立时扑入他鼻中,李隆基道:「让我扶妳到床榻歇一会好吗?」
  武琖盈轻轻点下头,柔声道:「表哥你陪着我,我还想和你说话儿。」
  李隆基道:「好,我陪妳。」
  说毕,双手将她横抱而起,放到床榻上。
  武琖盈紧紧握住他的手,要他坐在身旁:「表哥,对不起。」
  李隆基怔道:「没有,妳没有对我不起,因何会这样说?」
  武琖盈半张着醉眼,轻道:「上次我知你想要我,但琖盈从没做过这种事,实在很害怕,你会不会生我气。」
  李隆基呵呵一笑:「原来妳是说这个,我又怎会生气呢。那日其实是我不对才是,急巴巴的没有考虑妳的感受,若是要怪,应该怪我才是。」
  武琖盈道:「不,琖盈自己很清楚,我实在不能离开你。表哥,如果你想要,琖盈可以给妳,成为你的女人,就只怕……只怕表哥不喜欢琖盈!」
  李隆基笑道:「我当然喜欢妳,难道妳看不出来吗。」
  武琖盈含情脉脉的道:「听到表哥这样说,琖盈已很满足了!表哥,琖盈好想给你,可惜我什么也不懂,恐怕无法让你快乐,你千万不要嫌弃人家,但琖盈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去学。」
  李隆基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是人的自然禀赋,也不用刻意去学,到时妳自会晓得。」
  武琖盈张着美目:「是真的吗?」
  李隆基点了点头,武琖盈又道:「刚才你这样对我,琖盈觉得怪怪的,遍身好不自在。」
  李隆基笑问道:「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武琖盈抿着嘴儿点下头:「浑身像火烧一样,尤其那……那地方!」
  李隆基道:「这样呢,会否不舒服?」
  还没说完,手掌已按上她一个乳房,轻轻搓揉起来。
  只见武琖盈身子一抖,小嘴猛地一张:「啊!表哥……」
  李隆基问道:「怎样,是舒服还是难过?」
  武琖盈玉手盖上他手背,轻轻握紧,道:「舒……舒服,好奇怪,琖盈自己摸弄,怎地没有这感觉。」
  李隆基盯着她那陶醉的俏脸,一对水汪汪的美眸,像快要淌出水似的,如此秀色可餐的美貌,简直美到极点,真个让人观之忘饥。听她这样说,便道:「常说:『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阴阳调和,方能成长万物。自己抚弄身体,缺乏阴阳之气,自然乐趣大减。」
  武琖盈已难以抵挡这分愉悦,身子不住地摇晃起来。
  李隆基俯下身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低语道:「我想看看妳的身体,让我把衣服脱去好吗?」
  武琖盈犹豫一下,看见他那满布欲火的眼睛,芳心微微一惊,还是点了点头:「表哥你爱怎样便怎样,琖盈都依你。」
  李隆基大喜,撑起身子,离开卧榻。武琖盈见他突然离去,立即呆住,问道:「表哥,你……你干什么?」
  但见李隆基送她一个微笑,竟动起手来,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武琖盈顿即恍然,忙把目光移开,不敢再去看他。耳边只听得悉窣之声,接着感到有人走近床榻,响起李隆基的声音:「妹子,妳转过头来,让妳先看看我的身体,这样妳就不会太惊慌了。」
  这时武琖盈已按不住小鹿儿拘拘地跳,听他这样说,更是剧跳个不止,忙即摇头拒绝。但李隆基那肯放过她,还移步走上床榻,跪到她身旁,一面劝说,一面动手要扳她的脸庞。
  武琖盈吃惊起来,忙用双手掩住眼睛,哪肯去看他。但李隆基却另有自己的心思,一心要将她调教成色艺相绝的女人。他向来喜好渔色,越是稀奇古怪,八怪七喇的床第乐事,他就越感兴奋。
  李隆基苦苦的哀求下,武琖盈终于软化下来,况且少女情怀,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下,也想看看男人的东西是怎生模样。武琖盈缓缓将手指打开,从指缝中望去,只见一根棒槌似的巨物,软软的垂在眼前,头肥棱厚,骇人之极,不由「啊」的大叫一声,忙把手指合上,不敢再看下去。
  李隆基笑道:「琖盈不用害怕,妳首次看见,自然有点不惯。但男人这根宝贝,最是神奇不过,不但可大可小,且能软硬由人。妳如果不信,我大可给妳看看。
  武琖盈虽然惊神未定,但听见这一番说话,也不免心扉摇动。
  李隆基握住她双手,慢慢地扳开,说道:「张开眼睛看着,我现在要变魔法了。」
  武琖盈受不住他的煽惑,战战栗栗把眼睛张开,那根庞然大物立时挂在她眼前,这次仔细打量,似乎已没刚才那么骇人了。
  武琖盈畏畏缩缩问道:「男人……男人这个都是……都是这么大吗?」
  李隆基咧嘴一笑,一把握住下身的巨龙,一面套动,一面说道:「倒不是个个一样,便如人有高矮,亦有肥胖枯瘦,而这个自然也有长短粗幼。」
  武琖盈道:「那你属于什么类型?」
  李隆基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应该算是大吧,其实天上有天,人上有人,只要够用,能让女人快活舒服便行,实无须计较太多。」
  武琖盈看着他徐缓揉搓,不用多久工夫,竟然慢慢胀大起来,不禁看得钳口挢舌,只瞪着眼睛,一时说不出声来。
  李隆基见她看得眼也不眨,笑道:「要不要摸摸看?」
  武琖盈连忙摇首:「不……我怕!」
  李隆基道:「不用害怕,我喜欢妳摸。妳知道吗,我两位夫人不但喜欢摸,还喜欢用嘴巴舔,这个可是千真万确,绝对没有骗妳。」
  武琖盈虽然仍是处子之身,但她自小在宫闱长大,虽不曾亲身体味,对男女间的事却听了不少,听了李隆基的说话,亦深信不疑,只是叫她用手去摸,终究提不起勇气。
  便在武琖盈踌躇不决之际,李隆基已握住她的玉手,说道:「小亲亲,给我摸一摸,妳会喜欢的,不要害怕。」
  武琖盈无奈,当她刚把肉棒握在手中,便觉手上之物热呼呼、硬绷绷,说不出的骇人。她依照李隆基的指导,生涩地轻轻为他套动,怎料只是十来下,竟然又粗长了几分,不由惊讶道:「变得好大,又这么热!」
  她越弄越感有趣,动作也渐渐加快起来。
  李隆基亦渐入美境,呼吸也开始慢慢沉重,嘶哑道:「好舒服!琖盈妳太有天份了,才是第一次,便弄得我爽利无穷。」
  武琖盈得他赞赏,不免满心欢畅,再看那龟头马眼处,一颗白浆突然渗将出来,便知这就是男人的精液了,问道:「表哥,你是不是想射精?」
  李隆基摇头一笑:「现在还早,便是要射,也要找个适合的地方才行。」
  武琖盈听见,脸上登时一红,他这句说话,再蠢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到了此刻,李隆基已难以再忍,连忙扯开她的手,气急败坏道:「不能再弄了,再弄下去,在没找到适合地方前,便要泄个一乾二净了。」
  武琖盈一时听不明白,回心细想,忍不住噗哧一笑。李隆基坐到她身旁,轻轻将她扶起,开始动手去脱她的衣衫。武琖盈不禁大羞起来,忙转过身子,不让李隆基看见。
  李隆基手脚利落,三扒两拨,瞬间便将她脱了个精光,浑身上下,不剩寸缕。
  武琖盈双手牢牢抱住胸脯,依然不肯回过身来。李隆基凑头到她耳边,轻声细语道:「我的好妹子,快让表哥看看妳。」
  武琖盈不住摇头,就是不依。李隆基使出手段,双手竖起中指,在她腋下挠痒痒,一个胳肢,弄得她口叫身摇,笑得眼泪直淌。虽然这样,仍是不肯就范回身过来。
  李隆基没她法子,又不忍用强,眼睛望着那袒裼裸裎的雪背,见她肌质晶莹,洁白细腻。衬着那楚腰纤纤,委实教人叫绝!李隆基瞧得欲火攻心,大张双手从后抱去,在她耳边道:「好妹子,不要掩住,让表哥摸摸妳。」
  武琖盈先是不肯,但在李隆基连番劝诱下,终究敌不过他的缠磨,还是羞怯怯的把手移开,一对圆滚滚的美乳立时落入他手中。难言的美好感觉,同时夺去二人的理智。武琖盈美得浑身一颤,把头往后一仰,嘴里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啊!表哥……」
  李隆基双掌牢牢抓住这对好物,方觉竟无法将之全部包容,不由暗暗赞叹不已,他确没想到,才只有十六七岁的她,却生就得一副好身材,果然是个专吸男人精血的尤物!李隆基真的被她迷住了,只见他轻搓慢揉,满手软绵滑腻,说不出的美妙诱人。
  武琖盈被他弄得娇喘吁吁,仰头往后与他道:「表哥,我求你放过琖盈好吗?人家实在难过死了……」
  李隆基咬着她耳朵道:「哪里受不住?说给表哥知道。」
  武琖盈摇着螓首道:「我不知道,只觉浑身上下火烧火燎,尤其……尤其那里,像似蚁聚蜂屯似的,痒得好不厉害!」
  李隆基抽出右手,摸到她胯间。武琖盈立时弓起背脊,发出一声清脆的低鸣。
  李隆基问道:「是不是这里,让我为妳抓一抓痒如何?」
  说话之间,中指已按上那颗小豆豆。
  武琖盈全身猛地一颤,忙把双腿夹紧,玉手用力握住那俏皮的右手,颤声道:「不行……不要弄那里。啊!表哥好坏,琖盈受不住了……」
  李隆基笑道:「张开妳的腿,我会让妳更快乐的。」
  武琖盈摇头道:「我不要,求你不要碰这个,琖盈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的请求,李隆基自然充耳不闻,见她仍是紧紧的合着双腿,瞧来不用强是不可能的了,当下中指往下一伸,把两片花唇撑开,发觉已是满指尽湿,不由笑道:「妹子流了很多水啊,是否感到里面空空洞洞的,很想要什么来充实填满呢?」
  武琖盈给他一言说中,但这样羞人答答的事,又如何能开口说出来。
  李隆基看破她的心思,说道:「妹子听我说,慢慢的把腿张开,我有方法能让她马上止痒。来吧,听表哥的说话。」
  武琖盈实在痒得难过,给他在耳边绵绵细语的啜哄,竟然胡里胡涂的微微把腿分开,忽觉那根指头顺着水势,突然往里一闯。一阵无法形容的快感,直往武琖盈盖顶而来:「啊!表哥……」
  一声未歇,李隆基已运指如风,咕唧咕唧的抽动起来。
  武琖盈登时全身痉挛,双腿猛然伸直,不住一抖一抖的颤个不停,强烈急促的娇喘声,不停不休的从她口里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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