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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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戏中有戏
「那个仆妇姓巫,我们都叫她巫嬷嬷。」黑暗中,泉玉姬的声音轻得几乎听 不到,「闻姨、齐姊、巫嬷嬷是仙姬最得力的三个手下。巫嬷嬷专管调教各地送 来的豢奴。」
程宗扬竭力辨认臧修等人留下的标记,一边道:「豢奴是什么?」
「黑魔海分内、外两堂,内堂是教尊嫡传,外堂是半路加入的高手,如今由 仙姬管理。再往下是有职分的教众,比如传信的黑鸦使者和奴婢这种在各地做事 的御姬奴。再往下都是奴仆。教中奴婢也分为几级,最低一等的是豢奴。」
「豢奴是教中豢养的奴婢,比寻常奴婢更低一等。通常是黑魔海仇敌,擒住 后没有杀死,豢养来供人消遣使用。因为那些豢奴大都对黑魔海仇深似海,需要 抹去她原有神智,让她们对以前的仇敌唯命是从,因此调教时十分危险。听说巫 嬷嬷因为调教一名豢奴,被斩成重伤,险些送命。」
「那个青躯呢?他属于哪一类的?」
泉玉姬犹豫一下:「据说教尊从太泉古阵得到一件秘宝,挑选九名孤儿自小 培养。因为他们无父无母,都用颜色来起名,号称九御。」
程宗扬想起在建康遇到的墨狼。青躯、墨狼!那家伙应该也是九御之一。按 年龄算,这九人应该都很年轻,但青躯的龙筋鹤骨,再过几年恐怕臧修也敌不过 他。
「看他年纪不大,为什么会有五级修为?」程宗扬道:「还有,一个青躯就 这么厉害,黑魔海怎么只培养九个?干么不培养一、二百个?」
「培养青躯这种高手并不简单,从选材到培植都要花很多力气。之所以是九 人,是因为教尊要压过星月湖八骏。」
看来岳鸟人真让黑魔海刻骨铭心,连人数也要硬压过他一头。黑魔海能这么 快死灰复燃,与那件秘宝想必有很大关系。
程宗扬道:「那件秘宝是什么?」
「奴婢只是听说,似乎叫玄秘贝。」
玄秘贝?这不是武二郎说的四大假吗?澄心棠、玄秘贝、灵飞镜、珊瑚铁。 后两件自己见过,玄秘贝在黑魔海手里,还剩一件澄心棠不知是什么东西。
剑玉姬虽然不在,但能除掉巫嬷嬷、斩断她一条左膀右臂也不虚此行。程宗 扬回过头。「这会儿装这么老实。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
泉玉姬摘下面纱,露出美艳面孔,柔声道:「奴婢不敢欺瞒老爷。奴婢的魂 丹已经被老爷吞下,所思所想都瞒不过老爷耳目。」
「你想的我也能知道?」魂丹还能控制御姬奴思维?看来这贱人真有不少东 西瞒着自己。
「老爷把真气送入奴婢的窍阴穴。」
程宗扬按了按泉玉姬脑后,「这里吗?」
窍阴穴是人体要害,轻则致残,重则丧命。泉玉姬一动也不敢动,低声道: 「是魂丹上的。」
程宗扬把一丝真气送入魂影脑后窍阴穴的位置,一种奇妙感觉扩散开来。真 气形成一道桥梁,将面前的御姬奴、窍阴穴中的魂影和自己这个操纵者连接在一 起。
那种感觉超越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仿佛直接深入对方灵魂,不 需要语言和文字就能直接交流。
程宗扬心念微转,送过一个念头。泉玉姬立刻往前踏了一步,然后跪落、俯 下身体,像一只温顺雌兽翘起浑圆臀部,对着主人。
程宗扬笑了一声,真气继续深入,探入泉玉姬脑际。
泉玉姬战栗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奴婢所有秘密全都交给主人,从今往后 泉奴便是老爷永远的奴婢,不会背叛、绝对服从,没有任何隐私……」
「这种话你说过一百多遍了吧?以为我还信啊?」
泉玉姬在心里回答:「老爷可以废掉泉奴的武功,当成豢养的淫奴……」
程宗扬想了想,送去一个念头:「毁容怎么样?」
泉玉姬身体一颤,强烈的恐惧感弥漫全身。
毁容果然是女人最害怕的事情。程宗扬在泉玉姬脑海中窥视,发现她在短暂 恐惧之后,升起一个念头:「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可以……」
干!这贱人有够贱的。自己这会儿直接探触到她赤裸裸的内心,清楚看到这 贱人强烈的求生欲望。
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可以,到了要命时候,背后插自己一刀她也不会手软。
程宗扬没好气地送过一道劲气,重重撞在魂影上。泉玉姬身体一软,神识尽 失,毫无反抗地昏迷在地。
原来要制服她这么容易。程宗扬放下心,反正这一带已被星月湖清理过,不 会有敌人出现,于是不再理会她,转身朝黑暗洞穴走去。
洞穴是一道深入地底的裂隙。程宗扬估算一下,自己所在位置已经接近海平 面,再往下应该会见到海水。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片光亮。
深邃而幽暗的洞腹内,六根树干般高大的火炬正熊熊燃烧,火光映出周围嶙 峋的怪石。二十余名星月湖军士列成两排守住洞口。火炬下,十几个人影或坐或 立,当先的是巫嬷嬷,在她旁边的则是鱼无夷。
鱼无夷面冷如冰。在泊陵时他听说过武穆王的星月湖大营,但自从岳鹏举死 后,星月湖再也没有出现过,世人都认为当年叱吒风云的星月湖大营早已星流云 散,谁知会在此时突然出现。
刚才一轮突袭让鱼无夷真正见识到星月湖的实力,更意识到黑魔海此番凶多 吉少。身为鱼氏继承人,莫名其妙死在这里未免太冤枉。
一个提着双戟的大汉缓步走来,他浓发披肩、龙骥虎步,散着逼人气势。大 汉虎目精光四射地打量洞穴,冷冷道:「黑魔海在这里竟然还有处巢穴,用来处 置你们的尸首倒是方便。」
鱼无夷咬牙道:「星月湖八骏齐名,你是哪个?」
那大汉挺身:「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骊孟非卿!」
鱼无夷身后席地坐着几个年轻人,他们相貌各异,但皮肤有种不见天日的苍 白,而且额头微微鼓起,显得眼睛很大。
听到孟非卿的名字,其中一个抬起头。他颧骨凸出,眼皮薄得仿佛一层膜, 用刻板声音说:「孟非卿,星月湖大营上校团长,八骏之首。六岁习武,出自昆 仑一脉。十九岁追随武穆王岳鹏举,二十五岁组建星月湖大营。三十一岁岳鹏举 被诛,退隐江湖。身长六尺七寸,浓眉纠髯。」
「使天龙霸戟,右戟重一百一十三斤,左戟重一百二十一斤,故推测为左利 手。武功刚柔相济,据信十余年前修为已臻六级。妻儿不详。评价:帅才。对敌 建议:长老级两人以上合击,或以天魔阵困之。」他声音毫无起伏,像用机器一 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一样干涩。
孟非卿将双戟收到背后,抱着肩膀道:「连老孟是左撇子都知道,不简单。 你是谁?」
那年轻人道:「黑魔海晴州记士辛卯。」他停顿一下,「星月湖所有人的姓 名、身世我都记得。」
孟非卿发出一声长笑,一招手,「臧修!」
皮肤褪去金色的臧修跨前一步,「锵」的一声将雷霆战刀拄在地上。
辛卯打量他一眼。「臧修,星月湖大营一团一营上尉连长。秦州人,十七岁 加入星月湖,营长为八骏之一龙骥谢艺。原为长刀手,积功升至少尉,朔北一战 斩首十三级,晋上尉。有一妻一妾,星月湖大营解散后不知下落。擅长:刀法、 骑术、金钟罩。修为:四级。评价:勇将。对敌建议:其金钟罩源自十方丛林, 罩门在天突穴。」
臧修脸色微沉,提刀向前迈出一步,孟非卿伸臂挡住他。臧修的外家硬功修 为不凡,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出身十方丛林。如果不是对他的修为评价还停留在十 几年前的四级,孟非卿几乎怀疑身边有黑魔海的奸细。
「马鸿!」
一名持矛的汉子出来,矛尾在岩石上一磕,溅出一串火星,竟是一柄铁矛。
「马鸿。星月湖一管一连二排上士。」辛卯道:「竞州人,十五岁被招募至 星月湖。入营后习武,担任矛手,朔北之战斩首两级,晋升上士。擅长攻坚。对 敌建议:使用弓弩及暗器。」
「好好好!黑魔海这次重出江湖,做足功课!」
孟非卿看着周围空间朗声道:「看来宋国太尉府关于星月湖大营的卷宗都在 这里。」
「没有。」那个叫辛卯的年轻人薄膜般的眼皮翻起,指了指脑袋,「所有资 料都在这里,送到这里的文字我们阅过即焚,从不留副本。」
孟非卿双戟一撞,一股霸道气势直逼过去。年轻人离他足有十几步远,却被 震得身体一晃,脸上泛起一抹红色,额头青筋绷起。
看着那些大额头的年轻人,程宗扬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已经看出来这些所 谓的记士都是活生生的档案馆,每一个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黑魔海使用这些年轻人的头脑记下所有文字讯息,他们的身世来历与青躯、 墨狼一样;青躯等人还有名字,这些记士只有一个干支作为代号。
巫嬷嬷尖硬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孟贼!敢与我黑魔海较量吗?」
匡仲玉挺身上前,针锋相对地说鲁。「妖人!死到临头还敢胡吹大气!当年 好不容易从岳帅指缝中逃生,败军之将还有脸较量?」
匡仲玉流落江湖十几年,靠的是一张嘴混饭吃,寻常人哪里说得过他。巫嬷 嬷脸色铁青:「要打就打!少来废话!」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人群中跃出,抱拳道:「朔北胡一逸前来讨教!」
一名军士踏出来,向孟非卿敬礼:「二营一连少尉吕子贞请战!」
孟非卿点头,吕子贞提着佩刀走到场中。「姓胡的,你在朔北做独行大盗, 与我们兄弟没少打交道,什么时候投入黑魔海当走狗了?」
胡一逸打量他一眼:「原来是朔北城的吕捕头,竟然这里见面!果然是冤家 路窄!」说着他身子一纵,犹如一只猿猴朝吕子贞袭去。
胡一逸是朔北大盗,刚被黑魔海招揽不久;吕子贞这十几年改了名字,在朔 北城当一名不起眼的捕头,没想到会在此地重逢。双方彼此不陌生,转眼便交手 十余回合,不分胜负。黑魔海又出来两人,分别被马鸿和匡仲玉截住。等黑魔海 又一人出阵,敖润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跃上前去:「雪隼佣兵团敖润!直娘 贼!拿命来!」
场中八人分成四组捉对厮杀,一时间风声大作,刀光剑影夹杂法术释放的光 芒,令人目不暇接。秋少君却眼珠四处乱转,连周围石头也不放过。
趁双方恶斗,程宗扬向后面戒备的星月湖军士打个手势,藉着洞壁上怪石掩 护,悄然移动脚步。忽然他心头一动,抬头朝洞穴顶壁望去。
只见一个模糊影子像壁虎一样贴在洞顶,这会儿正朝自己露齿一笑,竟是秦 桧那个死奸臣。
秦桧长衣吸附在身上,悬着身;他朝自己摆摆手,像影子一样在洞顶挪动, 转眼消失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程宗扬松口气,继续往前行进。
两炷香之后,场中分出胜负。黑魔海出场的四人只有一名大汉活着退回自己 一方。其余三人尸横就地,与敖润交手的汉子更是身首异处,让敖老大风风光光 地出口恶气。
真刀真枪的硬拚,星月湖这帮从血海中杀出来的军士占了九成赢面。但那巫 嬷嬷对己方惨败似乎不在意,她退到火炬之下,毒蛇一样黄浊的眼睛凶光四射, 只看了场中一眼便紧紧盯住鱼无夷,好像对这个盟友比对星月湖更有兴趣。
刚才一场恶斗下来,抛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黑魔海能够一战的只剩 下三人;除了带伤的汉子便是巫嬷嬷和鱼无夷。事到如今不由鱼无夷不出手。他 踏前一步,冷冷道,「泊陵鱼氏,无夷公子。」
秋少君连忙举起手:「我!我!」
孟非卿沉声道:「秋公子稍安勿躁,让孟某来会会他。」
鱼无夷挟住棘牙刃,缓缓抬起手,蓄势待发。
孟非卿何等眼力,听说他是泊陵鱼氏就留了心,此时一眼看出他借抬手的动 作,从袖中放出一缕毒粉。毒粉颗粒极小,在跳动的火光下,仿佛一团若有若无 的轻雾。
孟非卿天龙霸戟一挥,周围丈许空气仿佛被突然抽空,形成一个漩涡;飞散 的毒粉旋转着尽数吸附在戟尖上。孟非卿提起天龙霸戟,「呼」的一口吹出,毒 粉凝成一线朝鱼无夷疾射回去。
鱼无夷失了一招,立即双手连弹,打出几枚蓝汪汪的毒针。
孟非卿是左撇子的情况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被辛卯提醒,鱼无夷打出的几 枚毒针,落点全在孟非卿身体右侧。
孟非卿的天龙霸戟划出一道乌亮光弧,将毒针尽数磕开。接着双臂一绞,两 支月牙状的戟牙朝鱼无夷脖颈锁去。孟非卿出手霸道至极,戟尖撕开空气的锐响 在洞穴中犹如风雷,让每个人都提起心来。
鱼无夷虽然名震一方,但撞上星月湖八骏之首的孟非卿,高下立判。面对呼 啸而来的天龙霸戟,他连出手硬挡的勇气都没有;身体往地上一扑,以一个狼狈 姿势避开双戟。
他这一招只顾着躲避,将整个后背空门都暴露出来,慌乱得连一个刚习武的 孩童都不如;不少人露出鄙夷表情,觉得这个无夷公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忽然鱼无夷身体一动,一个鲤鱼打艇,刹那间跃起丈许飞到孟非卿头顶,然 后袖中一缕黑丝旋转着飞出,瞬间张成一个直径丈许的大网,将孟非卿连人带戟 都罩在网下。
那张渔网质地坚韧又柔不受力,正是克制孟非卿天龙霸戟的绝佳武器。一旦 被渔网罩住,对手便有通天神力,匆忙间也无法脱身。
孟非卿身形一展,不退反进,雄狮般闯入火炬旁的黑魔海人群中,双戟飞龙 般盘旋挥舞。先枭去辛卯的首级,接着将旁边一名文士拦腰斩断。那名凭实力胜 了一场的汉子长刀疾出,劈向天龙霸戟的小枝。
孟非卿右戟一翻,反而用戟牙拧住他的长刀,左戟如同铁骑奔出,将那汉子 击杀当场。孟非卿顷刻间连杀数人,直到巫嬷嬷的鲗刀砍来才收手。他反戟将鱼 无夷的渔网荡开,随即闯向另外一侧,双戟左右递出再杀两人。
鱼无夷面沉似水,巫嬷嬷脸上的刀疤抽动着,泛起血红颜色。两人虽是围攻 孟非卿,但这个星月湖八骏之首的铁骊往来自如,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杀谁就 杀谁,两人联手仍无法阻拦他半步,反而被他牵着走。
鱼无夷心底发寒。眼前孟非卿修为明显超过自己不只一级,难道短短十余年 间他已经突破六级,进入第七级归元的境界?如果真撞上第七级的高手,自己别 说取胜,连逃生都是奢望。
孟非卿双戟砸出,将巫嬷嬷震得倒退数步撞在火柱上,溅起一蓬火星,然后 左戟一挑,用戟牙挑住渔网;右戟闪电般劈出,戟杆砸中鱼无夷的左腕。
鱼无夷左腕顿时折断,一只手几乎废掉。他尖啸一声,棘牙刃脱手飞出,带 着一股浓腥味道直逼孟非卿面门。
「来得好!」孟非卿回战挑关抹着剧毒的棘牙短刃,腰身一拧,一招龙行大 荒挑开巫嬷嬷的鲗刀,接着直取鱼无夷颈下。鱼无夷已被逼到石壁处退无可退, 眼看要命丧当场。
巫嬷嬷目露凶光,忽然松手抛开锄刀,怪啸着朝孟非卿胯下抓去;她竟然为 了鱼无夷这个盟友,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
孟非卿右戟封住巫嬷嬷利爪,更加强横的左戟丝毫没有减速,眼看要切断鱼 无夷的脖颈。鱼无夷脸色一瞬间变得乌青,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尽数溅在戟上。
沾上毒血的天龙霸戟像蒙上一层铁锈,连接触到的空气也微微发蓝。孟非卿 抛开单戟,铁拳「呼」递出将鱼无夷胸骨打得尽碎,连他背后岩石也碎裂一块。
程宗扬终于等到时机,大喝一声:「八格!」太刀脱鞘而出,明晃晃的刀身 映亮半个洞窟,仿佛一道闪电朝孟非卿袭去。
黑魔海众人早已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个失去兵刃的巫嬷嬷。突然看到一个髡 发的忍者从黑暗中现身,太刀直击那个煞星,她凶目不由露出一丝错愕。
忍者一刀劈在戟尖,孟非卿如受雷殛,雄躯剧震向后退开。忍者翻身落地, 双手握住刀柄举过头顶,摆出一个东瀛剑术的姿势,接着一个纤美身影掠来,用 生硬的声音替他说:「东瀛上忍,飞鸟熊藏!」
看到泉玉姬,巫嬷嬷终于放下心。她露出一个狞恶笑容,嘶声道:「上忍来 得真巧!」
孟非卿沉着脸,似乎在飞鸟熊藏的突袭下吃了暗亏,一时间无法出手。巫嬷 嬷抓住机会,抬掌往壁上一拍,厉声道:「走!」
石壁凹陷下去露出一个洞口,巫嬷嬷当先掠入,接着是泉玉姬。程宗扬做戏 做到十分,抬手打出一支卷轴,一股浓烟立刻升起掩住众人身形,然后跃进去。
巫嬷嬷扳动机关,一阵沉重至极的摩擦声响起,悬在洞口上方的巨石迅速降 下。星月湖人手虽多却被浓烟阻隔,只能在外面叫嚷喝骂。等浓烟散开,洞口早 已被巨石堵住。
绝处逢生,即使凶悍如巫嬷嬷也不免有几分庆幸。她嘶哑着声音道:「上忍 好手段……」
说话间,一条人影鱼一样从巨石下的缝隙间游入,却是刚才被孟非卿铁拳击 杀的鱼无夷。
看到众人讶异目光,鱼无夷哼了一声。「鱼家的人岂有那么容易死的?」
他舌头咬破一截,说话有些吃力,这时转身道:「上忍来得正是时候,要不 然在下也没这么容易脱身。」说着他蹦出一串流利倭语。
程宗扬心下叫苦。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孟老大干掉这家伙才露面,怕的就是被 他认出来,没想到他居然诈死。
这家伙在云水和自己交过手,虽然经过小紫的易容术,但近距离接触,随时 都可能被他看出破绽。
洞口的巨石「砰」的落地,打断鱼无夷的话语。巫嬷嬷道:「这边来!」说 着带领众人朝洞内走去。
程宗扬心里打鼓。由于不知道岛上虚实,他与孟非卿商量双方合演一出戏, 由臧修冒充飞鸟熊藏先一步登岛;如果岛上另有膜跷、强攻无果,自己再诈为飞 鸟熊藏混入黑魔海内部,伺机而动,给黑魔海来个连环计。
为避免后患,最重要的是不让黑魔海一人漏网,让剑玉姬疑神疑鬼。这会儿 看来这个险自己不得不冒。
眼前出现几许光亮,光源却不是火焰,而是几颗大珠。珠辉虽然黯淡,但以 几人修为,这点光线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细节。程宗扬硬着头皮跟随巫嬷嬷,一边 盘算如果立刻翻脸干掉姓鱼的,能有几分胜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鱼无夷目光闪闪地说:「飞鸟上忍莫非到过泊陵?」
程宗扬索性装成听不懂,板着脸一言不发。但鱼无夷不屈不挠,换成倭语又 问了一遍。正头痛之际,巫嬷嬷忽然停下脚步:「鱼公子,请。」
鱼无夷只好收口,进入镶着明珠的洞窟内。
眼前是一个精致洞窟,两侧开着门,形成个圆形客厅;厅内摆着石雕桌椅, 四壁挂着帷幕,看起来像一座豪华的殿堂。
鱼无夷打量四周:「没想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巫嬷嬷嘶哑着喉咙道:「这里便是本教在晴州的无忧宫。」她一边说,一边 双手握住衣角,突然双手一分,手指铁钩般扣住鱼无夷的肩背,接着屈膝撞在他 腰椎上。
鱼无夷刚死里逃生,哪里有半点防备?腰椎被她一击顿时折断,像条死鱼般 栽倒在地。
这下剧变突生,程宗扬几乎看傻了。这悍妇刚才还不惜使出与孟非卿同归于 尽的手段救援鱼无夷,谁知转眼间会突下杀手。
腰椎折断的剧痛使鱼无夷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腰部以下已经失去知觉,上 身又被封住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巫嬷嬷抛下染毒的衣角,对泉玉姬道:「我的话他能听懂吗?」
泉玉姬连忙道:「会的不多,慢些说能听懂几分。」
「那便好,告诉上忍不必惊惶。」
第三章 戏中有戏
听过泉玉姬传述,程宗扬沉着地点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惊惶,倒是有一点 不好说出来的感激。
巫嬷嬷把鱼无夷拖到隔壁,程宗扬侧耳听去,隐约传来「噗通」一声水响。
片刻后,巫嬷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里面出来,尖哑着声音道:「老 妇姓巫,是仙姬座下一条走狗。」
程宗扬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鱼无夷下手,不过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他摆 出一脸不满表情,横眉立目,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鱼无夷不在,程宗扬终于可以 大飙他的「倭语」。
巫嬷嬷用疑惑目光看向泉玉姬。
泉玉姬连忙道:「回嬷嬷,上忍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外面是一些失心疯的狗贼。告诉上忍放心,无忧宫他们无论如何也闯不进 来。」巫嬷嬷冷冰冰道:「仙姬有事在外,与另一位飞鸟供奉去了夜影关。临行 前吩咐过,上忍是幽长老请来的贵客;幽长老虽然为我教殉身,当日答应上忍的 条件一样也不会少。」
泉玉姬竭力地把她的话「译」给程宗扬听,程宗扬两手抱住手肘,不满地哼 了一声。黑魔海似对自己的身份很重视,不如趁机漫天要价,摸摸黑魔海底细。
巫嬷嬷明显看出他的不满,转头对泉玉姬道:「吩咐你的事做了吗?」
泉玉姬垂首道:「奴婢已经被上忍受用过了。」
程宗扬心里冷笑,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喝问几句。泉玉姬放慢语调:「嬷嬷问 奴婢是不是服侍过主人。」
程宗扬抓住泉玉姬的屁股用力捏了程,一边摇头:「哇鲁伊,哇鲁伊!」
巫嬷嬷蛇般的目光扫过来,泉玉姬垂下头小声道:「上忍嫌奴仆服侍得不够 好……」
巫嬷嬷扬手给了泉玉姬一个耳光,斥道:「没用的东西!」
泉玉姬双手握在身前,躬身道:「嬷嬷恕罪。」
巫嬷嬷冷冰冰道:「你跟了上忍这几日,他喜好是什么?好名?好利?还是 好色?」
这三样自己都喜欢,不过要摸清黑魔海的底细还要从「人」下手。程宗扬往 魂影的疲阴穴送过一个念头;泉玉姬小声道:「上忍是个色中饿魔……每日都要 换花样让奴婢服侍几次……」
巫嬷嬷露出一丝丑恶笑容,对泉玉姬道:「告诉上忍,岛上奴婢随他享用。 上忍就是想让老妇伺候,老妇这便脱裤子。」
程宗扬噎了口气。上你?我宁愿上一只头上长犄角的老河马!
看到程宗扬的表情,巫嬷嬷脸上刀疤抽动一下,发出一声刺耳尖笑。「上忍 这句倒是听懂了。」说着她扬声道:「来人!」
第四章 阴阳鱼踪
环佩轻响,十几名妙龄少女从另一侧洞口出来。那些女子穿着香艳奢华,不 仅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千娇百媚,而且皮肤出奇的富有光泽,呈现一种夺目的 姣丽感,令人眼前发亮。
她们在巫嬷嬷面前列一排,屈膝施礼,娇声细细说:「奴婢见过巫嬷嬷。」
程宗扬只觉眼前一片花枝招展。那些女子华衣飘香、秀色如花,一举一动都 充满女性诱人的韵致。
与她们华丽衣饰相比,穿着粗葛的巫嬷嬷像个厨下烧火的佣妇,但众女望着 她的眼神却充满敬畏。照泉贱人说法,黑魔海内部等级森严,低一等的奴婢对主 人唯命是从,何况是能决定她们命运生死的人。
巫嬷嬷手一摆,指着程宗扬道:「这位是教中的贵宾,飞鸟上忍,入教之后 便是供奉,你们的主子。上忍是东瀛人,不谙华言,你们几个要用心奉承,明白 吗?」
那些少女娇滴滴应声,「是。」然后花枝般偎依过来,娇声道:「奴婢见过 飞鸟上忍。上忍好年轻哦。」
程宗扬暗道:看来自己这一注押对了,如果在外面干掉巫嬷嬷,哪会知道此 地别有机杼?
既然选了色中饿狼这个角色,只好演下去。程宗扬眉开眼笑,一边点头,一 边嘴里说着「哟西!哟西」,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
巫嬷嬷朝泉玉姬使个眼色,领着她走到刚才那间洞窟。程宗扬满脸堆笑地左 拥右抱,全副心神都放在窍阴穴的魂影上。
巫嬷嬷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怎么连一个东瀛忍者都 应付不了?」
泉玉姬道:「上忍好色得紧。奴婢刚破身就被他接连用了几次……」
巫嬷嬷张手在她乳上捏了几把。「乳铃已经戴上了?」
「是上忍亲手给奴婢戴的。平常怕有声音,钤内塞了丝棉……」
泉玉姬下体一凉,长裤褪到膝下,接着一只冰凉手掌探入腿间。巫嬷嬷检查 过她的秘处,又伸到她臀间在她后庭按了按,哼了一声。
「奴婢后面也被上忍开过。」泉玉姬道:「上忍阳物好大,幸好听了嬷嬷教 诲才没有受伤。」
巫嬷嬷捏弄她的臀肉。「这么白的屁股,虽然不是绝品也难得一见。」她拔 出手指,「仙姬把你送给上忍便好生服侍。明白了吗?」
「是。」
「东瀛忍术别有所长,连仙姬也对飞鸟家的忍术赞不绝口。往后服侍上忍多 立下几桩功劳,你在教中的位置水涨船高,总好过那些傀儡姬。」
泉玉姬提好衣服。「奴婢知道了,多谢嬷嬷。」
她停了一下,听罢脑际声音:「听说东瀛有些地方兄弟共用一女……若另一 位飞鸟上忍要奴婢服侍,奴婢要不要陪他?」
巫嬷嬷像听到什么笑话,发出公鸭般的「嘎嘎」笑声,过了会儿才道:「那 位飞鸟上忍若要用你才是你的福气!好了,有件事我要问你:这些天你跟在他身 边,见到他带了什么东西吗?」
泉玉姬怔了一下:「什么东西?」
巫嬷嬷嘶哑阴沉的声音道:「一柄剑,布都御魂。」
程宗扬皱起眉。什么破剑起的烂名字?听起来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啊……
猛然间程宗扬想起那支剑柄!难道那是布都御魂的柄?但剑身不知在哪里遗 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不知道算不算数?
泉玉姬听到答案,连忙点头,「有的。」
「那好。」巫嬷嬷道:「你在上忍身边多留心,那柄剑将来仙姬要有大用。 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
巫嬷嬷道:「你去吧。」
「嬷嬷。」泉玉姬说道:「上忍说他有御女之术,能连御百女。只怕这些姬 奴还不能适他的意……」
「连御百女?好大的口气。」巫嬷嬷打量她两眼,「难怪你对他怕成这样。 难道一天要用你二、三十次不成?」
泉玉姬红着脸低下头。
「岛上的姬奴就剩这些,等离开再说吧。」
泉玉姬眼睛一亮:「后面有出去的路吗?」
巫嬷嬷没有透口风,只道:「星月湖那帮狗贼总不能在外面一生一世。」说 着,她忽然发出一声拧恶冷笑,声音充满嗜欲味道。「正好岛上刚送来一个新鲜 豢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别有风韵。老妇刚调教一半,上忍若有兴趣也来调教 一番,让老妇看看东瀛上忍的手段。」
泉玉姬说:「原来是新来的豢奴,恭喜嬷嬷。不知道是哪里送来的呢?」
巫嬷嬷皱起眉:「你问这么多干么?」
「上忍挑剔的很。」泉玉姬道:「若是海外送来的,怕他不喜。」
巫嬷嬷道:「放心吧。是临安送来的。」
程宗扬透过泉玉姬弄清岛上底细,不禁心里一宽。只剩一个悍妇、十几个供 人消遣的姬奴,随便来几个人就打发她们。
泉玉姬从洞内出来,一边走一边听主人吩咐,转身悄然朝外走去。
外面的洞窟里,几个美貌姬奴已经褪去衣衫,裸露白光光的玉体在程宗扬身 边厮混;莺莺燕燕,娇声不绝。
两名半裸少女拉开他的衣带,娇声笑道:「上忍身体好结实呢。」
两女边说,边伏在他腿间用香舌舔弄:「阳物也好威风,嘻嘻,好热……」
旁边的姬奴笑道:「两个会巴结的小骚货,嬷嬷说过,他听不懂呢。」
一名姬奴抬起头,星目眄睐地笑道:「听不懂也知道是好话啊。上忍,是不 是哦?」
程宗扬笑容满面,一边点头说着「哟西!哟西」,一边竖起耳朵,竭力倾听 洞内声息。
泉玉姬照自己的命令去打开石门,巫嬷嬷还留在里面,不用说,肯定是为了 那个无夷公子。程宗扬纳闷的是黑魔海为什么救了姓鱼的,又突然翻脸呢?
旁边几名姬奴道:「别说嘴了,姐妹们哪个先来?」
「当然是兰妹妹。」几名姬奴笑闹着把一名少女推到程宗扬面前,「兰妹妹 还是雏呢,让上忍先给她开苞,博个好彩头。」
那少女十六、七岁年纪,生得眉枝如画,这时娇笑道:「不要……上忍阳物 好大……」
旁边的姬奴笑道:「要让巫嬷嬷给你开苞,比这个还大呢。」
程宗扬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洞内动静。这些女子言语间没有羞涩,似乎对男 女之事早已习以为常。若是平时,自己少不了动手动脚大占便宜,这会儿只能强 行压下欲念,先干正事要紧。
失去泉玉姬这个耳目,巫嬷嬷的声音微弱许多。他将全部精力集中到耳部, 才断断续续听到几句交谈。
「东西拿出来,便给你个痛快……」
「什么东西?」
巫嬷嬷阴恻恻道:「阴阳鱼……光明观堂……」
鱼无夷忽然尖笑起来。「哈哈哈……嘿嘿嘿……」
黑魔海与鱼氏合作果然是为了对付光明观堂!程宗扬紧张地思忖:在黑魔海 眼中,鱼氏的价值就是他们亟需的阴阳鱼而已。巫嬷嬷当初拚命营救鱼无夷是为 了阴阳鱼,脱身后立刻出手暗算也是为了鱼氏的阴阳鱼。
现在岛上遇袭,鱼无夷死在这里,黑魔海也可以告诉鱼氏是星月湖下的手。
既得了东西,又给星月湖树个阴狠劲敌,一举两得。
鱼无夷一声痛吼,似乎被巫嬷嬷用了什么手段痛加折磨。程宗扬略一分神, 洞窟的声音立刻隐去;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多了一具活色生香的肉体。
兰奴华服被人扯下,露出与她年龄不相衬的妖艳香驱。她肌肤细嫩无比,像 冰雕般光洁得看不到一根汗毛,圆耸的双乳形状饱满坚挺,柔软腰身纤细如柳。
笑闹间,那些姬奴七手八脚地将她托起来,拉开她一双玉腿,一边将她羞涩 的秘处剥开,露出红艳欲滴的蜜穴。
程宗扬惊奇地发现,这少女通体洁白如玉,只有唇瓣、乳头和柔嫩的秘处红 艳夺目,而且色泽深浅一模一样;再看其他女子也是清一色雪肤红唇。加上光洁 的肌肤、曲线美妙的胴体,整个人呈现一种不真实的完美,就像一个个精心制作 的仿真娃娃。
程宗扬心猿意马,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耳朵努力听外面的声息,隐隐约约 只有鱼无夷的低嚎声不断传来。
周围的姬奴笑声不绝,似乎在说什么。忽然一只玉手伸来,程住少女的乳头 一拧。兰奴乳头被拧得转个圈,然后被用力拉长,显示惊人弹性。
兰奴挺起白滑上身,雪乳高耸,红嫩乳头被同伴肆意揉捏拉拽,扯弄得不住 变形。
那少女娇笑着,随着同伴的扯弄,玉体不住颤动。另外几名姬奴托起她的粉 臀,一边拂弄程宗扬的阳具,一边把手伸到少女股间挑弄。
「飞鸟大爷,兰妹妹的处女嫩鲍美不美?」
「小浪蹄子,这么快就滴水了?」
「好姐姐,人家花蒂都被你揉碎了……」
程宗扬色眯眯地盯着少女秘处,忽然张臂搂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腰间一坐,一 边把脸埋在她乳间发出一阵怪笑。
巫嬷嬷沉着脸从里面出来,她脸上刀疤微微发红,丑陋面孔更显狞恶,显然 没有从鱼无夷口中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往这边瞟了一眼,看着搂抱求欢的东瀛 忍者,露出一丝轻蔑。
忽然巫嬷嬷猛地一转身,望着洞外方向。程宗扬清楚看到她颈后毛发一下子 竖起,似乎陷入极大的震惊,接着嘶声叫道:「谁!」
远处这时才传来岩石摩擦的声音,位置正在刚才进来的地方。短暂的惊愕之 后,巫嬷嬷露出骇人杀气,飞身向外掠去,一边厉声道:「泉玉姬,你这个小贱 人!」
泉玉姬痛叫道:「嬷嬷小心!有敌……呀……」
黑暗中,一根修长的手指破空点来,封死巫嬷嬷前进的角度。巫嬷嬷反掌切 出,掌指相交,发出一串气劲交击的轻微爆响。指尖点中手掌的刹那,两人各退 尺许;巫嬷嬷手指微屈,竟然吃了小亏。
一个儒雅的文士轻捷地落在地上,朗笑道:「好功夫!」接着伸出食指,大 袖飘飘,带着说不尽的潇洒自若,朝巫嬷嬷颈侧要穴捺去。
巫嬷嬷嘶叫道:「你是谁!」
秦桧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一边说一边展开指法, 一指一指不离巫嬷嬷要害。
周围花枝招展的姬奴都愣住了,呆呆看着洞口交手的两人。程宗扬怀中少女 原以为自己被他破体,正颦眉忍受,身下却一空,直接坐在他腿上。
诧异间程宗扬手指一抬,封住她的穴道,再从石椅上弹起,跃进囚禁鱼无夷 的洞窟。那小子半晌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死是活。
刚进洞窟便看到一片水光,看来此地已是海平面的位置。鱼无夷蜷着身体躺 在水边,苍白皮肤上布满乱糟糟的刀痕,令人触目惊心。
巫嬷嬷下手虽然惨毒却极有分寸,那些刀口深入寸许,但避开致命血脉,只 将他肌肉深深切开;既不伤及性命,又能最大限度地加重他的痛苦。
鱼无夷被海水浸过的伤口满是血水。至于他的右手更是手指尽断,没有一根 完好骨骼。
看鱼无夷的模样,十成性命已经去了九成半,能不能喘气都不好说。程宗扬 正后悔自己晚了一步,没想到濒死昏迷的鱼无夷忽然睁开眼睛,眼中露出妖异光 芒。
「好小子,真能熬啊。」程宗扬蹲下来打量他。
鱼无夷腰椎断裂,半身瘫痪。他牵动右手,血肉模糊的指间淌下一滩血水。
时间紧急,程宗扬也不再废话,拔出珊瑚匕首顺手戳进了手边岩石。「鱼小 子,刚才老河马问你了什么东西?老实说了,让你少吃点苦。不然我的刀可是很 利的。」
「哼!」鱼无夷狞笑着咳出一口血,神情愈发凄厉。他似乎早就准备好等这 一刻,拼尽全部精力说:「用心记着!」
程宗扬愣了一下。鱼无夷急速说道:「马王巷七海客栈,丙一院正房主梁, 空的。阴阳鱼就在里面!你找到之后,立刻拿走!」
鱼无夷在巫嬷嬷手下死撑到现在,但自己还没开始威胁,他就竹筒倒豆子说 个干干净净,让程宗扬觉得很不适应。「什么阴阳鱼?」
鱼无夷不肯多说。「一件大有用处的饰物。」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巫嬷嬷正与秦桧交手,一时半会脱身不得。他压低声音 道:「你没糊涂吧?为什么给我?」
鱼无夷咧开溢血的嘴巴,边笑边道:「你这假扮的倭人,难道我鱼无夷看不 出来?黑魔海从我身上得不到阴阳鱼,必定会去搜寻我曾住过的客栈。与其迟早 落在他们手里,不如给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黑魔海的仇家就好!」
「喂,你怎么样?」
「我已经服毒,活不过一刻钟。」鱼无夷的口气像说别人一样冷漠。
程宗扬皱了皱眉,「服毒?」
「哈哈……」鱼无夷笑着,唇角淌下一串乌黑血迹,「你以为我能熬过他们 的刑讯?别傻了。一刻钟已经多了,要不是等你,我何必撑到现在!」
「不会吧?」程宗扬看着他残缺的肢体,不相信他还有能力服毒。
鱼无夷冷哼一声:「我鱼氏用毒手段岂是你们所能知晓的?」
鱼无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声音微弱下来。「你若愿意便去泊陵告诉家父我 的死讯。不愿意便罢了。」
「你不怕你们鱼家的东西被我藏私?」
「阴阳鱼落到你手中只是无用的废物!」鱼无夷冷笑:「除了黑魔海,无论 给谁也不损我们鱼家分毫!」
看他凄惨的样子,程宗扬不禁生出一丝同情。「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有!」鱼无夷喘口气,「把我抛到水里——让我死得体面一点!别让人看 到我的尸体!」
程宗扬伸出手,鱼无夷冷笑:「你想死吗?用脚,把鞋子扔了。」
程宗扬想起他周身是毒,于是解下太刀,连鞘抵在鱼无夷腋下,然后把他托 起来小心推进水里。
鱼无夷已经折断的腰椎没入水中,身体渐渐下沉;当海水没到下巴时,他拼 尽最后一点力气道:「不管你是谁,杀光黑魔海的人!能为我报此大仇!九泉之 下我也会大笑复大笑!」
鱼无夷又吐口血,黑血直接溅在水面上;沉没前的刹那,他嘶声道:「小心 剑玉姬那妖妇!好好活着!你若把阴阳鱼给了黑魔海的人,九泉之下我也不放过 你!」
外面的劲气交击声越来越急,忽然巫嬷嬷一声厉啸,从秦桧指下脱身,旋风 般闯入洞窟,嘶声叫道:「上忍快走!」
秦桧衔尾追来,从容道:「前方无路可回头!」
他化指为掌,往巫嬷嬷背后轻轻拍去。巫嬷嬷听到风声,反手击向秦桧的手 掌,忽然掌心一硬,按到一截竹筒。
一点火星闪过,接着「轰」的一声炸响,声如雷鸣;一股足以熔化金属的炽 热气流猛然涌出,以巫嬷嬷的修为也不禁痛嘶一声,手掌像被烈火烧过般的肌肉 卷焦,几乎露出烧黑的白骨。
秦桧也被烟花的威力惊了一下。短暂的一分神,巫嬷嬷已经负痛耸身一跃, 纵向黑暗水面。
秦桧飞身欲追却听到一声厉喝,「八格!」程宗扬抽出最后一柄太刀,劈头 砍下,一边向他施个眼色。
两人装模作样的狂呼恶斗,让巫嬷嬷听见是这位东瀛上忍舍命拦住偷袭者, 才给了她一线逃生的机会。
计算巫嬷嬷已经逃得差不多,程宗扬示意秦桧拿出一支烟花。他挥刀砍进岩 石,火花迸射间,竹筒引线被点燃,筒口飞出一团浓绿火光,刹那间划破黑暗, 映亮面前一个足有百余步长的巨大空间。
眼前的洞窟一半浸在水中,远远能看到巫嬷嬷身影从水面飞驰而过。她半边 葛衣被烧得乌黑,抓住重伤的右手;乱发飞舞有如恶魔,接着绕过一块巨石,消 失不见。
那团绿火撞在对面石壁上,爆成一团灿烂烟花;未熔化的金属碎屑将岩石烧 得嗤嗤作响。
程宗扬收起刀。「穷寇勿追。」
秦枪微微一笑。「便依公子吩咐。」
「奸臣兄,你怎么进来的?」
「泉捕头进去时便趁机进来。」秦桧道:「巫宗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刚才 我四处看了看,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程宗扬正待细问,只听身后风声连响,孟非卿等人一涌而入。泉玉姬随之跟 进来,影子般站在程宗扬身后。
程宗扬放下心事。「怎么只有你们的人?秋小子和敖老大他们呢?」
「他们在外面。」臧修道:「敖队长杀红眼了,一个一个补刀呢。」
程宗扬抬头张望道:「紫姑娘呢?」
臧修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好像看见紫姑娘进来。」
孟非卿背着双戟,负手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程宗扬摊开手,「巫河马干掉鱼小子,然后跑路了。情况就是这 样,现在只剩下她们。」
程宗扬指了指那些女子,十余名姬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望着这些剽悍的军 士,一个个娇躯颤抖、噤若寒蝉。
「无妨。」孟非卿对逃走的巫嬷嬷不以为意。「扫清此处足够黑魔海痛上几 日。留个活口,给他们一个警告也好。」
程宗扬道:「孟老大,她们都是黑魔海买来的女奴,不会什么武功。反正你 们鹏翼社有车马行,往哪儿去都方便,不如交给你处置吧。」
孟非卿目光闪闪地打量了那群女子:「傀儡姬?」
匡仲玉伸出鼻子嗅了嗅,点头道:「全都是。」
孟非卿一挥手:「照老规矩处置。」
臧修伸手搀起一名女子,旁边的军士也过来帮忙,替她们捡起散落衣物,一 边扶她们起身。
程宗扬玩笑道:「老臧,听说你是和尚出身,还娶了一妻一妾,这会儿这么 慇勤,不会是个花和尚吧?」
臧修苦笑一下,搀着姬奴玉肘的铁掌往前一送,轻轻拍在她胸口,震碎她的 心脉。接着那些军士也同时动手,顷刻间将一众女子杀得干干净净。
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顷刻之间尸横就地,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
他呆了半晌才大叫:「孟老大!你们这是做什么!臧修!我干!」
「这些是黑魔海傀儡姬。」
孟非卿道:「黑魔海从各处搜罗女子炮制成姬奴,这些傀儡姬看起来姣艳无 比,体内都有大毒,一旦失去黑魔海巫术的控制,随时都可能横死。不仅死前苦 不堪言,而且流毒无穷。」
「她们是被黑魔海控制的弱质女子!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你们!」程宗 扬气得说不出话。
匡仲玉道:「这些傀儡姬已经迷失本性,只剩下淫欲;若放过一人便等于害 了十几人。」
「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我干!」
孟非卿道:「我只后悔当年没能杀尽黑魔海妖人,让他们作孽至今。」
臧修也道:「岳帅当年也是于心不忍,收容几名傀儡姬留在山村中。结果十 余日间,整个村子都被这些毒姬毁掉。岳帅痛定思痛才定下这条规矩。」
那些女子软绵绵倒在地上,像睡着一样,几乎看不出死亡的痛苦。孟非卿拍 了拍程宗扬的肩,「兄弟,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死在我们手中恐怕是她们最好的 结局。」
「我知道……」程宗扬无力地说:「还是有点不舒服。难道你们没有办法救 她们吗?」
孟非卿摇了摇头,「黑魔海的巫术岂是那么容易破解?」
程宗扬吐口闷气,「早知道我就不放姓巫的那个老河马走了。」
孟非卿道:「超度了吧。」
程宗扬一手按着额角,转身朝洞窟另一侧走去,不忍心再看那些傀儡姬尸横 遍地的惨状。秦桧和泉玉姬左右跟在他身后,留下星月湖等人清理现场。
程宗扬望了望水面,鱼无夷的尸体已经沉入水底。他长叹一口气,结局竟是 这样,真不知是喜是悲。
「公子。」秦桧朝程宗扬使个眼色,低声道:「里面还有东西。」
程宗扬扭过头。秦桧道:「刚才我察看时发现的,在这边。」
秦桧领着程宗扬走了数十丈,绕过一堆乱石。石隙隐秘处有一扇小铁门。
「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宝库。」回答的是泉玉姬,她说道:「教里有要紧东西才用这种铁 门。」
秦桧让开身体,笑道:「有劳了。」
泉玉姬摸索片刻,机括「答」的跳开;铁门分开一线,里面黑沉沉看不到尽 头。
秦桧把用过的竹筒缠上布条做成一枝简易火把,当先进入。洞内是一条狭长 甬道,两旁开着仓库般的耳室。
程宗扬一间间的走过去,一大半石室都空着,倒是其中一间地上放着两口木 箱。
程宗扬拿来火把,只见箱上贴着封条,上面赫然是建康云氏钱庄的花押。
程宗扬立即抽刀劈开箱盖的锁钮,不由得眼前一亮。木箱内满满推着铢钱, 在黑暗中散发黄澄澄的光芒;竟然都是金铢!
程宗扬禁不住吹声口哨:「运气真好!这下发了笔横财!」
秦桧道:「两大箱金铢,黑魔海真是生财有道。看样子起码有三四万枚。」
「五万枚!」
程宗扬心里有数,这笔巨款又是从建康运来,不用问,肯定是晋宫被运走的 五万金铢;黑魔海千里迢迢从建康运来,拿到手还没来得及动用,倒便宜自己。
程宗扬拿起一把金铢,感受钱铢沉甸甸的份量。秦桧笑道:「恭喜公子。公 子的临江楼建成有望。」
程宗扬琢磨片刻,丢下金铢拍了拍手。「会之,你给孟老大送过去。有了这 笔钱,孟老大的江州之战就轻松多了。」
秦桧为之哑然。这位家主一直以商人自居,说挣钱说得口响,这会儿平白得 了一大笔钱却没有半分吝啬,全拿给孟非卿充作军资。
「家主挥金如土,属下自当奉陪。」秦桧笑着拾起一口木箱出了洞窟。
程宗扬边走边看,一边道:「你装得很像嘛,刚才叫那一声,我还以为你真 被人干掉了呢。」
泉玉姬道:「奴婢的身子还没有被老爷用够,不敢轻易去死。」
程宗扬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真乖。」
泉玉姬拉开衣带媚声道:「老爷,让奴婢来伺候好吗?」
自己吸收不少死气,刚才又和那些傀儡姬厮混,早已欲念勃发,想拿她泄泄 火。
这贱人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用自己开口就乖乖就范。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手掌朝她衣内探,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呻吟。程宗 扬风一般旋过身,拔刀在手,本能将泉玉姬挡在身后。
身后一堵光秃秀的石壁,哪有半个影子?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甬道尽头,别 说活人,连个能喘气的生物都没见到。
片刻后,耳边又传来那个微弱呻吟声。这次程宗扬听得清楚,声音竟然是从 那堵石壁中传来的。
程宗扬一阵毛骨悚然,他硬着头皮用刀尖挑了挑石壁,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刚才他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泉玉姬露出复杂眼神。她这种御姬奴和那些被教尊挑选 的九御一样,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牺牲品,何时被主人保护过?
程宗扬试着敲了敲岩石,猜测这里也许有机关,整座石壁都可以移动,背后 另有空间。可惜东敲西打半晌也没有找到机括。
程宗扬懊恼地停下手,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大笨瓜!」
程宗扬一阵惊喜。「死丫头!刚オ跑哪儿了?」
小紫拿着一柄小扇子,像淑女一样轻轻扇着,笑吟吟道:「打打杀杀的事人 家才不做呢。当然是等你们打完了,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你就偷懒吧!过来看看这个!」程宗扬敲了敲石壁,「后面好像是空的。 你不是很聪明吗?找找机关在哪儿?」
「笨死了。」小紫拿过珊瑚匕首往壁上一刺,雪亮锋刃轻轻松松直没至柄, 接着挖下一大块岩石。
程宗扬冷笑一声,气哼哼道:「别以为我会夸你聪明!我让你找机关,谁让 你挖墙了?这是作弊!」
小紫白了他一眼,把匕首丢给泉玉姬。泉玉姬连削带刺,不多时挖出一个大 洞。
程宗扬把火把递进去,伸头看了一眼。石壁后果然是一间石室,室内空荡荡 的,除了一张充当桌子的黑色玄武岩便空无一物。但那个声音毫无疑问是从石室 传来。
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个念头:真是见鬼了……
呻吟声再次响起,程宗扬举起火把朝声音来处挥去,只见洞窟角落赫然放着 一具棺材!那棺材直立着竖在墙角,表面黑漆已经脱落,露出黏在上面的絮麻。 小紫抱住他的手臂小声道:「好可怕……呜呜……」
程宗扬差点气得笑出来。「就算真是鬼,它也怕你好不好?」
程宗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匕首,真气贯满全身,然后举起匕首刺在棺 木接缝处用カ一挑。
沉重棺盖倒落下来,露出一个美艳倩影。
第五章 棺中倩影
谁也没想到棺材中会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她直挺挺立在棺中,头颈和手脚 关节都被几根横木卡住。那些横木的位置很有技巧,打开时,她可以行动自如地 从棺内出来;一旦钉上棺盖,里面的人便被牢牢卡住,动弹不得。
程宗扬定了定神,惊异地发现这女子不仅容貌美艳至极,而且气质不凡。那 种雍容华美之态比晋宫丽妃还胜过几分。
她秀发盘成云髻,鬓侧垂下一弯乌亮发丝,微微俺住一侧雪白脸颊,使她美 艳面孔平添几分妩媚。她脸颊肤色像珍珠一样莹白,涂过胭脂的美唇娇红欲滴。 双眉犹如弯月,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使她黑白分明的美目愈发迷人。
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她眼中露出一丝惊惶,怯生生不敢做声。
小紫两手叉腰,枪先道:「我们是巫嬷嬷派来的。」
美妇身体微微一颤,勉强露出笑容,柔声道:「妾身见过姐姐。」
她语调柔软,听在耳中说不出的柔美动人。程宗扬把到嘴边的口哨硬生生咽 回去,仔细打量眼前美妇。她比丽娘更显成熟,体态丰秾,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浓 浓的熟艳风情。
虽然被人封在棺木中,她的衣饰却出奇奢华,较之娱人耳目的傀儡姬更胜一 筹。
她上身是一件对襟的朱红罗衣,虽然已洗濯过,依然光彩如新。衣钮是一颗 颗圆润明珠,纽锁用金丝挽成。腰侧的七彩丝绦悬着一副光洁莹润的九叶玉佩, 下身罗裙长及地面,勾勒出婀娜身材。
小紫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美妇露出茫然眼神:「妾身……不记得了……」
程宗扬忍不住道:「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吗?你从哪里来的?」
美妇赧然道:「不记得了。」
程宗扬提醒:「是临安吗?」
美妇努力想了半晌,最后还是摇头。
小紫踩了程宗扬一脚,免得他漏出底细,一边笑吟吟道:「那我们是谁,你 总该知道吧?」
美妇明显松口气。她挽住白玉般的双手,恭敬地柔声说:「姐姐是嬷嬷派来 的,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嬷嬷说的客人。」
小紫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傻瓜呢。原来不是哦。」
美妇脸上露出一抹羞赧红晕:「请姐姐恕罪,妾身得了晕厥症,以前的事都 忘掉了。对不起。」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也知道啰?」
美妇脸色微微发白,她垂下头,半晌没有做声。
小紫笑道:「还没有想明白呢,只好把你再封在棺材里喽。」
「不要!」美妇失声叫道。
一想到被活生生封在棺中与外界隔绝的滋味,美妇不由娇躯一阵战栗,急忙 道,「妾身知道的。妾身,妾身这便跳给客人看……」
泉玉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是豢奴。那具黑棺是巫嬷嬷用来调教不听 话的奴婢。」
程宗扬还没开口又被小紫踩了一脚,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吓回去。
看来这个美妇是巫嬷嬷说的那个新从临安送来的豢奴。看她的装扮似乎是个 大有身份的女子,不知黑魔海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她把自己的来历全都忘掉。
美妇一手提起裙裾,有些吃力地从棺木出来,屈膝向程宗扬施了一礼,然后 抬起玉颈,如水美眸望着程宗扬,红唇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媚惑笑容,柔声道: 「妾身献舞一阙,祝客人福寿吉祥……」
原来是个舞姬。程宗扬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个美妇在巫嬷嬷手下学 了什么舞技。
美妇身子一旋,红裙飘扬飞起,绕膝旋转一周慢慢松开。美妇收起惶恐和不 安,美须脸庞上,红润唇瓣宛如鲜花绽放,曼声唱道:「昔有佳人,兰玉其身, 今有贵客,为君洗尘。」
她一边清音咏唱,一边一手绕到颈后拂起秀发,露出白腻如玉的粉颈;一手 取下髻上簪子,轻轻放在玄武岩上。
「瑰逸妙姿,旷世秀群,倾城艳色,雅志轻云。」她用美妙歌声勾勒出一个 绝代佳人,不仅风华绝世,而且雅志高洁,令人神往。
接着美妇转过身面对客人,轻移莲步,摇曳生姿地款款走来。一边挺起丰隆 胸部,一边两手按住衣领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钮扣,白嫩玉指一旋,解开衣襟。
「美目流眄,皓袖绽纷……」在程宗扬错愕目光下,美妇一边轻歌曼舞,一 边用优美动作解开罗衫轻轻分开。华美绣衫从肩上滑下,她一手抚住雪白香肩, 水汪汪的美目望着程宗扬,缓缓褪下罗衫。
这是……脱衣舞吗?程宗扬脑中跳出这个念头。
罗衫飘落在地,露出一具曲线饱满的胴体。建康女子的内衣多半带有半袖, 称为两当;她里面穿的则是一件葱绿抹胸。
这件抹胸的外观与自己熟悉的小吊带相似,用一幅细绢贴身裁成,由后向前 在胸前用细丝带束紧,将双乳挤得高高耸起。美妇的抹胸质地名贵,泛着柔和的 葱绿光泽,将雪白香肩和双臂更衬得肤光动人。
美妇双手抚在乳侧,贴着胴体曲线向下移去,挽住腰间衣带。她大红罗裙繁 着丝绦,在腰侧打成一个合欢结。美妇扯住丝绦轻轻一拉,罗裙在她腰间凝止片 刻,贴着她腰腿的优美弧线滑落下来。
美妇用足尖挑起罗裙轻轻一提,罗裙滑到一边。只剩下贴身内衣的美妇立在 室中,杨起雪白双臂;双手放在脑后,挺起双乳,向客人展示自己优美的体型, 一边柔声唱道:「窈窕纤身兮,凝脂其肤。宾客举觞兮,以娱耳目。」
美妇穿的抹胸向下垂到大腿中段,里面还穿着贴身亵裤。她变换姿势让客人 尽情观赏自己胴体的美态,再转过身将抹胸提到腰间,接着两手挽着褒裤边缘, 贴着肌肤缓缓褪下。
还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没想到这里有人跳脱衣舞。自己以前看过的脱衣舞 都是配着重金属摇滚的强烈节奏,一帮妖艳的脱衣舞女使劲摆动肢体,看谁把衣 服扔得更远、谁奶子挺得更高。
眼前这个美妇的舞姿可以用「静美」形容,配着她成熟美!的风情,每个动 作都充满撩人春意,再加上娇躯美妙曲线和半裸的香肌玉肤,让人禁不住想像她 薄薄衣物下,那具胴体该是怎样香艳和性感……
美妇玉手贴着浑圆雪臀慢慢滑下,薄如轻纱的细绢向下卷起。柔软纤美的腰 肢、白滑如雪的臀肉渐渐展露出来。那道光润臀沟如脂如玉,在暗淡火光下散发 出诱人的白腻……
「程兄!」一个威猛声音远远传来。
程宗扬大叫不好,连忙对小紫道,「快把她藏起来!」
小紫不情愿地说:「人家刚看了一半,还没有看过瘾呢。」
「别闹了!」程宗扬在小紫耳边道:「千万别让孟老大撞见!要不然她就活 不了!」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往泉贱人的魂影上撞了一记。泉玉姬明白过来,一边娇 喘连声,一边低叫:「老爷……有人来了……」
程宗扬一边装成提衣服,一边从洞口钻出去打哈哈:「哈,孟老大,你怎么 来了?」
孟非卿听到里面的声音,只当他和泉玉姬胡混;不疑有他,揶揄道:「连场 大战,兄弟真是风流豪杰。」
程宗扬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孟非卿道:「会之说你找到黑魔海的银库,好家伙!五万金铢!」
孟非卿为筹措军费已经伤透脑筋,这会儿凭空得到一笔巨款,江州之战又多 了几分把握,不禁大为开怀。程宗扬踢踢剩下那口木箱。「黑魔海穷得只剩钱, 除了这点金铢,什么都没有。」
孟非卿笑道:「既然是无主横财,大伙见者有份!四六分成,我六你四。你 的两万金铢我先借来使使!」
程宗扬苦笑:「孟老大,你还真不客气。」
孟非卿大笑道:「你以为我还不起吗?」
程宗扬耸了耸肩。「尽管拿吧,就当我没看见好了。会之,你给孟老大帮把 手,说不定孟老大一高兴还能赏你几个。」
「何必劳烦秦兄大驾!」
孟非卿扳开木箱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是满满一整箱金铢。匡仲玉拿起一枚掂 了掂,点点头。孟非卿一挥手,后面两名军士过来搬起木箱。
孟非卿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不瞒你说,因为手头紧,除了兵刃弓 箭,我连衣甲的钱都没算在里面。这下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程宗扬挂念着后面那个美妇,如果让孟老大撞见,一句「按老规矩处置」把 那个尤物一掌拍死,实在太残忍。
「孟老大,咱们扫清了黑魔海这处巢穴,现在又有了钱,是不是该启程往江 州?」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给小紫留下转移空间。
孟非卿只当泉玉姬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与程宗扬一同边走边道:「原来我准 备再待上一个月,筹足军费再往江州。有程兄弟帮忙先后讨来两笔巨款,已经够 用。再过几日我便往江州去。」
程宗扬想起有人泄漏左武军行踪的事。「洛阳那边有消息吗?」
「哪有这般快。从洛阳飞鸽传书,一来一回最少要三、四天时间。加上那边 还要打探消息,最快要明天才有信传来。到时我们走陆路,昼夜兼驰半个月就能 赶到江州。」
「云水还没有解禁?」
「昨日已经解禁了。不过走水路是逆水行舟,不及陆路快捷。虽然辛苦些, 能早一日赶到也是好的。」
「这么说我们后天就能走?」
「后天。」孟非卿停下脚步,「还有两件事要处置。」
「孟老大,看你笑这么阅心,似乎有好事?」
孟非卿哈哈笑道:「没错!其中一件是光明观堂!」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小心道:「你们有光明观堂的消息了?」
「光明观堂接到一笔善款,在画桥湖选处院子准备开慈幼院。」
孟非卿道:「这次光明观堂来的是几名年轻弟子,为首的是鹤羽剑姬,还有 乐明珠、穆嫣琪、邓晶这几名小丫头。很好。」
孟非卿是晴州地头蛇,又有鹏翼社遍布云水南北的通信网,消息不是一般灵 通。可是听他们的口气,自己怎么有种要坏事的感觉呢?
程宗扬干笑两声。「光明观堂那边有什么要处置的?」
孟非卿道:「燕姣然欠了我们星月湖两个人,当然是找她们要人。」
程宗扬道:「光明观堂许诺给岳帅两名弟子当姬妾,真有这事?」
「当日光明观堂开出条件:只要岳帅剿灭黑魔海,便任由岳帅挑选两名弟子 做为姬妾。事到临头,光明观堂却改口说要替岳帅挑选绝色。如今她们挑选的丫 头已经十六、七岁,现在不要,难道还等到她们成了残花败柳?」
孟非卿冷哼一声:「月姑娘和紫姑娘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人,正好要过来一人 一个,给两位姑娘当贴身丫头。」
程宗扬正想着怎么开口,孟非卿说道:「小狐狸跟我说过,不就是你看中那 个姓乐的丫头吗?等我们把人要过来,只要紫姑娘答应,你便收了她当通房丫头 也没什么。」
本来自己跟小香瓜挺美好的事情,非要被他们横插一杠,搞成欺男霸女的勾 当。就算自己乐意,小香瓜能乐意吗?
「人家要是不答应呢?」
孟非卿毫不介意地说:「正好。剿完黑魔海,我们兄弟顺手把这根钉子也拔 了。」
说到底,星月湖还是把光明观堂当成敌人。记得小狐狸说过,当年岳帅想请 光明观堂收留月霜,却被光明观堂的燕姣然翻脸出卖,星月湖忍这口恶气已经不 是一两天。
自己见过的孟老大、斯明信、卢景、小狐狸这些都不是善茬,没借口还得制 造借口,何况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呢?
两人走到刚才的洞窟,只见臧修盘膝坐在尸堆前,一手平放胸口,正在念诵 《往生论》超渡亡灵。
「赞诸佛功德,无有分别心,何等世界无,佛法功德宝。我愿皆往生,示佛 法如佛,我作论说偈,愿见弥陀佛。普共诸众生,往生安乐国……」
匡仲玉也稽首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
「秋小子,你怎么在这儿?」
秋少君坐在角落,脸上神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他揉了揉鼻子,半晌才叹道: 「死了好多人……」
敖润打着赤膊,身上沾满血迹,眼中还留着未褪的血红色。「你不杀人,别 人就要杀你!难道坐着等别人来砍吗?」
秋少君道:「我不让他杀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把他杀死呢?」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敖润几乎想揪住他暴打一顿。
冯源在旁边道:「老程,你见过吗?咱们秋道长是吃斋的。喂,小秋子,你 是不是天斋啊?生下来就不沾荤么?」
秋少君没精打采地说:「你们不知道吃素的好处……」
程宗扬咧了咧嘴:「娶妻纳妾的和尚、吃斋的道士,这都是什么人啊?」
敖润好不容易压下火,对程宗扬道:「老程,听说姓鱼的死在你手里?给老 张报仇,我替他谢谢你了。」
秋少君怅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我干!」敖润揪住他一拳擂过去,「臭小子!看我揍不扁你!」
「哇!刚才还叫我道长,这会儿叫我臭小子!敖先生,不要太过分啊!」
程宗扬拉开敖润,对秋少君道:「行了,虫小子,别生闷气,明天我带你去 放烟花。」
秋少君精神一振:「烟花?很贵的哦!我一直想放,就是没钱买。」
「人家是穷庙富方丈,哪儿见过你这么穷的观主?观里有鬼也是穷鬼!」
「不是穷鬼。」秋少君认真道:「我问过,是吊死鬼。」
「我干!你这个见过鬼的阴人,离我远点。」回到住处,程宗扬第一件事就 是盘膝打坐,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展开内视,审视自己气脉的运行。
这一战吸收的死气虽然不少,有份量的却不多。唯一的强手青躯最后施展天 龙解体、形神俱灭,让自己半点便宜都没捞到。剩下的是三级左右修为,连四级 的都没几个。
想起来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直接干掉姓鱼的,把他的死气吸收过来,免得那 小子白死。
程宗扬轻车熟路地将死气化为真元,纳入丹田,起身活动手脚。
每次吸收完死气,自己就状态亢奋,这次也不例外。刚才在石窟里被撩拨得 火起,急需发泄。程宗扬刚准备把泉贱人召唤过来,又改了主意。他拉开门,大 摇大摆地朝内室走去。
小紫慵懒地坐在椅上,泉玉姬在后面给她捏肩。从黑魔海带出来的美妇已经 穿好衣服,屈腿并膝跪坐在蒲团上,柔声道:「妾身数日前从睡梦中醒来,什么 都不记得,还是听了嬷嬷教诲才知道妾身原本是嬷嬷豢养的奴婢。」
程宗扬好奇地看着她,虽然她把自己当成奴婢,但神态安详、举止从容,身 居下位也没有半点谄色,反而流露大户人家都少见的雍容之态,怎么看都像是个 贵扫。
小紫道:「后来呢?」
「妾身自从得了晕厥症,以前习过的舞蹈也忘却了。嬷嬷让人重新来教妾身 练习……」美妇姣丽面孔微微一红,「妾身苏醒后,连性子也变了许多。嬷嬷生 气才把妾身关在棺中反省。」
小紫抬眼笑道:「反省了吗?」
「妾身想过了,惹嬷嬷生气都是妾身自己的不是。」
「你为什么会惹巫嬷嬷生气呢?」
「嬷嬷让妾身跳的舞蹈是一边跳一边脱衣服的……」美妇面露红晕,羞答答 道:「嬷嬷说,妾身以前就是在厅上献舞的姬奴,每次有客人来便脱了衣物跳给 客人看。嬷嬷还说,若不是妾身生得妖艳、身子白净,能让客人开心,何必白养 妾身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无用废物?妾身什么都不记得,才惹得嬷嬷生气……」
小紫头也不回地笑道:「程头儿,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得清呢?喂,你的主人 来了,跳给他看好了。」
程宗扬道:「谁说我是来看跳舞的?」
小紫用手指刮脸羞他。
程宗扬冷笑一声,「小人之心!其实我有事情要做!喂,姓鱼的有件东西在 马王巷,你陪我去好不好?」
「人家才不去呢。」
「那好,我带泉贱人去。」
小紫笑咪咪道:「不好。你这个大淫贼。」
「哈哈!」程宗扬干笑两声,「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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