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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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近战
重新编伍的州府兵终于开始行动,放了两枝弩箭测试距离之后,盾手首先从 林中出来,接着是弩手。他们手持上好弩矢的蹶张弩,在盾手保护下缓慢地朝木 垒逼近。
木垒后,萧府两名护卫从马背上拖下两只草袋,挥刀割开,「哗啦」一声, 里面装满的箭枝散落出来。那些护卫本来是陪主子打猎散心,又不是拚命来的, 带两匣箭就足够了。刚才对射已经耗去不少,剩下的每人不过四五枝。眼看突然 间多了两三千枝利箭,不禁欢声雷动。
吴战威一刀砍到土中,凶巴巴道:「别乱抢!大伙自己掂掂份量,够数的过 来每人拿十枝!射艺不精的趁早一边去!」
众护卫认得他是程少主两名贴身护卫之一,那把刀看起来也很能打的样子, 谁也不敢逞强。四十多名射箭的好手过来拿了箭,萧五带着二十余人分别守在木 垒两翼,剩下的沿着木垒散开。
吴三桂没有自己的角弓,而是拿了张白桦弓,叫道:「使弓的爷儿们!别让 那些玩弩的孙子靠近!听我号令!弦!」
众人挽弓,将箭枝扣在弦上。
「望!」
来自各家的护卫同时举弓,瞄向对面的州府兵,弓弦拉成满月。
吴三桂紧盯着州府兵脚步的移动,忽然大喝一声,「灭!」
二十余支羽箭呼啸而出,州府兵停下脚步,用盾牌护住身体。两军对射时, 精度还在其次,主要靠箭枝的密集度覆盖敌军,造成杀伤。这二十余支羽箭在偌 大的战场中,显得毫不起眼。
但区别在于,这些护卫都是善射的江湖好手。他们与州府兵的差别,好比健 将级射击运动员与警察的差别。除了被盾牌挡住的几支,二十余支羽箭倒有一半 准确射中目标。而吴三桂的一箭,直接将弩手的指挥官送入地府。
失去指挥的弩手混乱了一下,随即匆忙放出弩箭。弩矢呼啸着飞来,将木垒 射得木屑纷飞,却没有命中任何有价值的目标。在没有指挥官命令的情形下,弩 手纷纷放下弩机,用脚踏住弩臂匆忙上弦。
萧遥逸刚才少说了一点,弩机装填时间比弓箭更长。即使一个训练有素的弩 手,在战场上发射两弩的时间,也足够对手放出三箭。那些弩手刚装到一半,第 二轮羽箭便从木垒后飞出。
州府兵的将领大声下令,命令后面的盾手迅速向前,保护缺乏防护的弩手。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很快这些士卒就为此付出代价。
萧五布置的木垒是是偃月形,两翼前出,州府兵的弩手一踏进空地,就处于 三面受敌的境地。刚才他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侧后方的盾手前移,使弩手侧面暴露出来。木垒两翼同时伸出十余张弯弓, 以近乎百分百的准确率,射倒了近二十名弩手。
弩手抛下装填了一半的蹶张弩,拚命逃入林中,随即又遭到第三轮羽箭的袭 击。这一次伤亡率更高。一百多名弩手,在三轮射击中丢下近二十具尸体,付出 了半数受伤的代价。
徐敖摸摸肘下的虎符,手心里满是汗水。主人给他下的命令,只是擒杀萧遥 逸,好尽快消除禁军的威胁。谁知道这竖子如此奸滑,竟然把几个世家都拉了进 来。如果失手,自己一死还是小事,破坏了主人的大计,那就百死莫赎了。
州府兵重新整顿后,再次发动攻势。他们换上两排盾手,与近战军士一同排 列成密集队型,朝木垒靠近。为了保持阵型的严密,士卒们走得极慢,这使他们 穿过空地的时间变得更长。
失去弩手的威胁,那些被金钱鼓动的护卫汉子索性半身露出木垒,一个个弯 弓搭箭,朝盾牌的空隙射击。不时有甲士中箭倒下,阻碍了阵列的移动,导致州 府兵行动更加缓慢。不过这支将近三百人战阵还是顶住箭雨,越过五十步距离, 离木垒越来越近。
吴三桂扔下弯弓,绰矛跃上马背,叫道:「儿郎们!踏碎这些孬货的龟壳! 冲啊!」
护卫们轰然叫好,五十多名汉子提刀上马,随着吴三桂从木垒的缺口闯出。 五十步的距离,坐骑一个冲刺就到跟前,州府兵的矛手匆忙从盾牌后挺起长矛, 抵挡骑手冲锋。
吴三桂一马当先,举矛将一面盾牌击得粉碎,盾手的军士重重向后倒去,口 中鲜血狂喷。后面五十多骑奔腾而至,跟随领头的吴三桂,将州府兵严密的阵列 硬生生撞碎一角。
军士和护卫双方狂呼接战,鲜血横飞,护卫的坐骑一匹匹被长矛戳倒,州府 兵的士卒也被利矛长刀接连斩杀。
短短一刻钟的交锋,双方都伤亡惨重。一半护卫的坐骑都被刺死,十余人带 伤,州府兵的伤亡更加惨重。但先退却的还是那些护卫,金钱虽然诱人,总要有 命去花。看到州府兵主阵依然坚守,剩下的护卫纷纷驰回。若不是吴三桂两次回 马踏阵,阻挡州府兵的追击,这些溃散的护卫只怕一多半都回不到木垒。
吴三桂浑身是血地驰回木垒,程宗扬接过他的长矛,说道:「至于吗?脸色 这么难看?」
吴三桂一脸不服气,狠狠啐了一口道:「要是我练的兵,刚才那一冲,就能 把州府兵的乌龟阵从中间冲开。别看他们有三百多人,遇上我骑兵全是白饶!不 留下他们一百多条人命,我吴字倒着写!这帮孬种——我呸!」
程宗扬道:「行了,都知道是乌合之众了,能打成这样就不错。」
虽然击退了护卫骑手的进攻,州府兵也无力再战,带着死伤的军士缓缓向后 退却。
萧遥逸倚马笑道:「吴三爷,以前也在军中混过?」
程宗扬抢先道:「那当然,十几年前我派长伯和会之出去学过军事。要不怎 么能在南荒立足?」
「十几年前?」萧遥逸调侃道:「圣人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光,果然是 圣质天成啊。我看吴三爷的布阵,莫非是在皇图天策府学的?」
吴三桂老老实实道:「小的没这福气,只不过在边军待过几年。」
萧遥逸眼睛一亮,「西边还是北边的?」
「徐小子又动手了!」程宗扬打断他们的交谈,「这回是骑兵。喂,水师还 有骑兵?」
萧遥逸眯着眼观察对面的军士,一边道:「石头城大营几万人,几百骑总能 凑的出来。」他按住佩剑,「能不能顶得住,就看这一铺了!」
州府兵一百余骑在林中列阵,然后同时冲出,步卒紧跟其后。那些骑手乘的 都是军中健马,坐骑身高腿长,几个呼吸就掠过战场,木垒后的弓手只放出一两 箭,骑兵便杀到面前。
「兄弟们!拼啊!」
护卫们吼叫着起身,依靠木垒的防护,伸出长矛,不过他们没有受过训练, 仓促中一多半都是刺向马匹。最前面几名骑兵同时一拉缰绳,马匹跃起,包着蹄 铁的马蹄跨过半人高的木垒,冲进阵后。
吴三桂立在垒上,长矛左挥右舞,将马上的骑兵刺下马来,一连吼道:「往 前看!握紧矛!杀!」
萧遥逸叫道:「五千银铢在这儿呢!来啊!」
那几名骑兵杀散护卫,迳直朝萧遥逸奔来。
程宗扬回头看着萧遥逸,咬牙道:「死狐狸!你躲我后面干嘛!」
萧遥逸拉住程宗扬的衣袖,惨叫道:「程兄救命啊……」
「我干!你把人叫来,让我上去拚命!」
萧遥逸挤了挤眼,「这可是程兄立威的好机会。」说着一把将程宗扬推了过 去。
立足未稳,一骑就冲到面前,尺许长的槊锋寒光凛冽,朝自己胸口刺来。
程宗扬展臂拔刀,双刀交叉,「卡」的架住槊锋。那槊有一丈多长,槊杆是 用一整根枣木制成,前细后粗,骑手握的槊把足有铁罐可乐粗细,打磨得滑不溜 手。程宗扬双臂一震,就知道自己挡不住骑手连人带马的冲势。他左刀拚力抵住 长槊,旋身将槊杆挡在背后,向前一步跨出,右刀旋风般挥起,将骑手握槊的手 臂齐齐斩下。
萧遥逸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叫道:「程,兄,好,刀,法!」
叫声让程宗扬背后汗毛直竖,一刀将骑手劈下马背,吼道:「死狐狸!再叫 我先砍死你!」
又一名骑兵冲来,程宗扬眯起眼睛,太阳穴上的伤痕不停跳动,丹田气轮疾 转,在骑兵举槊的刹那,挥刀斜劈。
「铛」的一声,槊锋被钢刀劈得歪斜。程宗扬一招饿虎吞羊,双刀齐出,将 骑手砍翻在地。
萧遥逸果然没有再叫。这小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程宗扬回头看 时,只见萧遥逸两手伸出齐齐挑出大拇指,然后又夸张地朝山丘上的世家子弟招 手,用口型叫道:「太,好,啦……」
两骑同时奔来,程宗扬二话不说,提刀就走。但萧遥逸比他逃得更快,手脚 并用蹿到山丘上。
张少煌叫道:「程兄!我来助你!」
萧遥逸大声嚷道:「弟兄们,一起帮程哥哥一把!」
几个带弓的子弟纷纷举弓,朝程宗扬身后的追骑射去,连石胖子也拍着车窗 大叫:「程哥!杀了他们!」
人家都这么帮忙了,自己脸皮再厚也不好就这么撒腿逃上去。程宗扬只好转 过身,提刀横在胸前,一边在心里狂骂那只小狐狸。
两骑越奔越近,丈许的长槊并排举起,槊锋直逼胸口。程宗扬深吸一口气, 一招虎战八方,双刀瞬息间在身体前后左右劈出八刀,将两杆长槊同时荡开。
一声惨叫响起,左边骑手肩头中箭。张少煌终于找到自己的箭,三翼六棱的 箭头撕开皮甲,仿佛苍狼的利齿咬在骑手肩上,凶猛地吸食鲜血。
程宗扬翻过手腕,左手刀背压住一杆长槊,右刀手起刀落,将一握粗的槊杆 劈成两截。马背上的骑手身手不凡,长槊断落的同时已经拔刀在手,马刀斜劈下 来,在程宗扬刀锋上溅出一缕火花。
那骑手籍着马匹的冲势,力量极大,程宗扬手臂发麻,接连退了几步,才找 到一个破绽,刀锋劈开骑手的战甲,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
背后忽然一痛,却是那个中箭的骑兵单手握槊,槊锋刺进自己肩头。程宗扬 反手握住槊锋,被推得栽倒在地。眼看冰冷的槊锋就要透肩而过。一个身影鬼魅 般闪出,带钩的长刀钩住骑兵的手臂,将他手臂的血肉、筋腱一并撕开。
洒落的血雨中,萧五横过身,一脚将骑兵蹬下马背,然后扶起程宗扬,爬上 山丘。
「嘶……」程宗扬咬紧牙关,从齿缝中吸着凉气。
「程兄!怎么样!要不要紧?」
那帮世家子弟一蜂窝围过来,争相询问。
「石胖子!还不滚下来!」桓歆把石超拽下马车。
接着自己被送到一张香喷喷的锦垫上。肩后的衣物被人割开,温热的血液顺 肩流淌。
众人伤药都带了许多,这会儿毫不吝啬地往程宗扬肩背的伤口猛倒。周围嘈 杂的声响乱轰轰闹成一片,张少煌暴跳道:「把柄那厮脑袋割下来!爷要灭他满 门!」
石超道:「阿弥陀佛!陀佛!陀佛佛……」
忽然有个声音带着哭腔道:「程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程宗扬顿时怒火中烧,吼道:「死狐狸!你给我滚!」
萧五道:「诸位爷,让程少主歇歇。」
石超连忙道:「对!对!你们几个小心伺候!程哥掉根毛,我就把你们脑袋 都砍了!」
身边终于安静下来,额角的炙痛仍不断传来。程宗扬慢慢调匀呼吸,这次伤 口比以前的都要严重,槊锋直刺进去,幸好自己握住槊锋,才没有被刺穿肩胛, 但伤口深及寸许,血肉模糊,看上去也足够骇人。
几双柔滑的手掌伸来,帮他解开衣物。程宗扬一怔,才意识到这是石超的马 车,里面都是他的侍姬,连忙道:「这就不用了吧?」
萧五木着脸道:「程少主,衣裳都破了,你得换换。有金谷园的女人伺候, 少主只管歇着。」说着吩咐道:「少主受的是金创,你们几个,小心帮少主揉摩 活血。」
程宗扬趴在锦垫上,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痛得呲牙咧嘴,「萧五!你少煽风 点火!」
萧五咧了咧嘴,「温柔乡是英雄家。少主尽管歇着。」
他在程宗扬肩上推拿几下,止住血,一边利落地敷好药,指点那些侍姬将伤 口包扎起来,一边道:「那些州府兵被吴三爷打退,锐气已折,下面的事就不用 程爷操心了。」
山丘下的木垒虽然是草草堆建,但在没有重兵器的州府兵面前,足以成为他 们无法逾越的天堑。攻垒时,州府兵无法再保持阵型,那些护卫的好武艺正派上 用场。尤其是萧府的护卫,几乎顶住的州府兵一半的攻势。在损失近三十人后, 州府兵终于丧失锐气,开始退却。
徐敖神情越来越严峻,从峪口打到这里,州府兵已经伤亡一百余人,一般军 队伤亡率在十分之一以下就开始军心动摇,极少有军队能够承担三分之一伤亡, 这些军士虽然是石头城大营的精锐,在付出六分之一的伤亡之后,也无可避免的 士气大挫。尤其是那道木垒,在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之前,再勇敢的战士也不肯去 白白送死。
吴三桂已经使断了两根长矛,这会儿提着吴战威的大刀,守在木垒中间。吴 战威腿还没有好利索,刚才抵挡骑兵冲锋时,砍倒两名骑兵,自己也被马蹄狠狠 踢了个跟头,不得不退到丘后。
近二百名护卫这时战死二十余人,伤重无法战斗的也有数十人。不过接连打 退州府兵两次进攻,这些汉子都士气大振,兵士们来不及抢回的尸体都被他们砍 了首级,等着领赏。
吴三桂目光不逊于萧五,同样看出州府兵锐气已折,短时间内无力再战。如 果这时乘一匹快马从丘上绕过战场,吴三桂有五成把握能闯出峪口,到建康城报 信。
「程爷受了伤。」
萧五一句话没说完,吴三桂就跳了起来。
「不妨。」萧五拉住他,「程爷中槊的时候握住槊锋,没有伤及筋脉,只要 养几天便好了。」
吴三桂还不放心,朝丘上叫道:「大哥!怎么样?」
吴战威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安心,吴三桂这才松了口气。
萧五拨了拨地上的浮土,画出木垒和州府兵的位置,说道:「此处州府兵还 剩四百多,峪口有二百。刚才咱们打退他们两次,这些残军已经失了锐气。」
吴三桂接口道:「刚下过雨,林子还湿着,不怕他们火攻。」
「没错。」萧五一乐,「但待在这儿挨打,吴爷能忍得住?」
吴三桂点点头,「咱们马多,冲一把是个好主意。就是这些护卫太孬种,恐 怕没这个胆量。」
「人不用太多。」萧五道:「挑十几个好手,从侧面绕到他们背后,远远放 几箭,只要他们一乱,吴爷就从正面攻过来。两边夹击,说不定还能胜一场。」
吴三桂指着峪口的位置道:「连这里一起打!你守垒,我带人去!有机会就 往外闯!」
两人都是打过仗的,细节一提就透,彼此越说越投机,也不用废话。萧五拍 了拍手,「程少主手下竟然有吴爷这样的人才!好!我来守垒!」
忽然对面传来一声低吼。萧五和吴三桂同时起身,只见一个身影从对面林中 缓缓走出。
那汉子没有披甲,只穿了一身灰扑扑的布衣,他身材虽然强壮,但腰背微微 佝偻,在猛士如林的州府兵精锐中并不起眼。
那汉子走出密林,然后一挺身,身形铁塔般挺直,仿佛换了个人般,刹那间 变得高大威猛,霸气毕露。他带着一顶兜帽,野兽般的下颌生满钢丝般浓密的络 腮胡子,浑身肌肉像岩石一块块隆起。
「峪口的生力军?」萧五道。
「没有看到旗号移动……妈的!」吴三桂叫道:「他要自己冲垒?」
那大汉大吼一声,然后挺起身,一步便跨出丈许,以疾逾奔马的速度朝木垒 冲来,身形越来越快。
吴三桂弯弓搭箭,箭矢流星般射出。那大汉身体一纵,箭矢落在砍伐过的木 桩上,箭羽不住颤动。护卫们纷纷放箭,却没有一支射中。
吴三桂提刀跃上木垒,叫道:「兀那汉子!留下姓名!」
那大汉恍若未闻,几个纵跃已经掠到垒前。
吴三桂暴喝一声,长刀挥出。
那汉子抬起头,兜帽下血红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露出恶毒的神情,然后从 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死!」
第九章 伏流
大汉双手一抖,一只西瓜大的流星锤从腰后飞出。「篷」的一声巨响,将两 层树干并起的木垒击出一个六尺宽的缺口,垒后一名护卫来不及闪避,被折断的 树木击中,顿时胸骨尽碎,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木屑纷飞中,吴三桂腾身而起,人刀合一,大吼着朝大汉头顶劈去。
「呼」的一声锐响,流星锤呼啸着从大汉肘后翻起,重重砸在刀上。再锋利 的刀也经不起这样的重锤猛砸,吴三桂手腕微翻,避开锋刃,长刀仍像被击碎一 样发出震耳的响声。
「死!」那大汉嘶声吼道。
流星锤猛地横击,将一名护卫连人带盾砸到树上,破碎的骨骼和血肉同时飞 溅。
萧五揉身上前,带钩的双刀蝴蝶般飞起。他身手稳胜吴战威一筹,在护卫中 是数得上的好手,但那大汉流星锤盘旋飞舞,不时破开刀网,将旁边的护卫接连 轰杀。
萧五额头大汗淋漓,忽然叫道:「你是谁!你是谁!」
大汉狞然一笑。
「死!」
流星锤呼啸而出,砸中萧五的钩刀,萧五双刀同时折断,断裂的刀身被流星 锤撞到胸口,身体横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几个锦衣丽服的美姬跪在旁边,肌肤间浓香四溢,柔滑如玉的手掌在身上游 走揉摩,身体仿佛飘在云端,几乎忘了痛楚。
程宗扬舒服地闭上眼。忽然山丘下传来一声巨响,他顿时惊醒过来,连忙抬 起身,攀住车窗,朝外看去。
张少煌等人都张大嘴巴,脸色呆滞,望着下面的木垒。
抵御了数百军士猛攻的木垒此时像纸扎一样被砸出六七处缺口,十余名护卫 尸横就地。萧五背依一棵大树,面如金纸,不断呕出鲜血,六名出身星月湖的好 手两死一伤,剩下三人都守在丘下。只有吴三桂还在拚死搏杀。
那大汉流星锤沾满血肉,眼神犹如噬血的饿狼,旁边那些平常如狼似虎的护 卫这时都露出恐惧的神情,被他眼神一扫,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萧遥逸双眼紧盯着那名大汉,一手缓缓伸到袖内。程宗扬知道他袖里藏着龙 牙锥,事到如今,这小狐狸也顾不上暴露身份,要被迫出手了。
「叮」的一声,吴三桂长刀脱手而出。
那大汉流星锤如影随形,朝他背后袭来。吴三桂一个筋斗,避开流星锤,双 脚落在地上,接着沉腰坐马,长吸一口气,左臂挥出,迎向那大汉的流星锤。
「死狐狸!」程宗扬大叫一声。
萧遥逸身体一动,然后又停下来,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吴三桂手臂击在流星锤上,发出金铁般的声音。那样大汉瞳孔微微一缩,然 后手掌张开,抓住飞射回来的流星锤。
萧遥逸眼角抽动了一下,「大力金刚臂……贵属可真好功夫。」
大汉瞳孔缩紧,似乎要看穿面前的对手一样,然后嘶哑着喉咙道:「大力金 刚臂?你、是、谁?」
吴三桂道:「盘江程氏护卫!吴长伯!」
那大汉想了一会儿,「不、认、识。」
说着他大手一推,掷出流星锤。吴三桂双臂开阖,硬砸硬挡,将流星锤的攻 势尽数接下。
「好身手。」萧遥逸赞道:「程兄这名护卫,至少是五级的修为!做个寨主 绰绰有余。」
程宗扬趴在车窗上道:「大力金刚臂很厉害吗?」
「能把血肉练得坚逾金石,程兄觉得呢?」
「不是吧?我看他是套了铁护臂。」程宗扬看了片刻,「喂,小狐狸,长伯 能赢吗?」
萧遥逸摇了摇头,「长伯血战两场,最多还能撑一盏茶的工夫。」
程宗扬咬牙压低声音,「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萧遥逸苦笑道:「没想到徐小子手里还有这样的高手……」
萧遥逸一直掩藏自己出身星月湖的真实身份,他少年便回到建康,整日以纨 裤子弟的面目示人,即使那些世家子弟,也只知道他喜好声色犬马,至于身手, 在公子哥里算挑头的,仅此而已。如果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显露出真实功夫,立刻 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但情形已经不容他再留手,一旦吴三桂落败,州府兵士气大 振,己方立刻要一败涂地。
萧遥逸挽住袖中的龙牙锥,正待出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峪口!」萧遥逸大叫道。
鹰愁峪口,近百名州府兵溃散过来,接着一群穿着黑色甲衣的军士从峪口涌 入。他们有条不紊地举弩放箭,将奔逃的州府兵一一射杀。
「禁军!是禁军!」看到军士的衣甲,丘上的世家子弟们顿时狂叫起来。绝 处逢生,有些甚至喜极而泣。
萧遥逸喜悦的神情一闪而逝,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不对!不是禁军!」
是不是禁军,这小子最清楚不过,周围人欢叫雀跃,程宗扬却与萧遥逸相顾 骇然,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又是何方神圣?
徐敖身边的州府兵开始混乱起来,徐敖大叫道:「乌狼!先杀散后面的!」
那大汉与吴三桂交手稳居上风,流星锤一摆,向后退去。吴三桂无力追击, 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袖渗出斑斑血迹。
「戒备!」萧遥逸叫道:「休要放他们过来!」
萧五和吴三桂受伤难起,众护卫被乌狼一番冲杀,死伤狼藉,剩下都逃到一 边。萧遥逸情急之下,正要奔下去约束护卫,程宗扬突然大叫一声。
萧遥逸回过头,只见程宗扬一手指着远处,似乎认出了某个人。
「小魏?」萧遥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认出那个年轻人。
程宗扬看的却是旁边那个钢铁般的汉子。
易彪!
*** *** *** ***
徐敖脸上毫无血色,颤抖着手拔出佩剑,放在颈下。那大汉站在他身旁,神 情冷漠,没有丝毫劝阻或帮忙的意思。
徐敖带来的两营州府兵已经彻底溃败,那些禁军丝毫不留活口,像狼群一样 将溃散的州府兵尽数斩杀。
徐敖手抖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自尽,最后手一松,佩剑掉落下来。
他如梦初醒般说道:「走!我们快走!有你我还能冲出去!」
那大汉冷笑一声,收起流星锤,一把将徐敖挟到腋下,飞身攀上山崖。
「嗖!」一支利箭凭空飞出,乌狼凭空滑出尺许,避开要害,仍被箭枝射中 肩背,乌狼身体微微一沉,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攀上山崖。
萧遥逸放下弓,这一箭虽然没能取他性命,但三翼六棱的箭头也够他受的。
吴战威一瘸一拐地奔过来,与易彪抱在一起,两人咧开大嘴,握起拳头,朝 彼此胸口打着,大笑不已。
一个文士缓步过来,斯斯文文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公子。」
程宗扬笑道:「林兄,好久不见!」
「一去数日,如别经年。」林清浦微笑道:「公子连日来声名雀起,在下于 他乡亦有耳闻。」
程宗扬苦笑道:「多半不是什么好名声。小侯爷,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是影月宗高徒,林清浦。」
萧遥逸微笑道:「你们是北府兵吧?怎么想起来要扮作禁军?」
林清浦一惊,程宗扬道:「别担心,都是自己人。」
林清浦镇定下来,从容道:「敢问小侯爷,我们哪里露出破绽?」
「破绽倒没有。只不过面生得紧。」萧遥逸笑嘻嘻道:「八千禁军,我能叫 出一半人的名字来。」
程宗扬道:「你就听他吹吧。」说着他扭头说道:「石胖子,你都听到了, 烂到肚子里好吧?」
石超过来想寒意喧几句,却听到临川王手下的北府兵伪装禁军——边军不奉 诏入京,等同谋反。刚逃过一劫,又撞上一场更危险的漩涡中,顿时吓得脸都白 了,听程宗扬这么说,急忙点头。
萧遥逸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清浦,说道:「王爷对建康朝局也有兴趣?」
林清浦轻飘飘道:「这是陛下家事。」
萧遥逸笑道:「连王家都敢说『王与马,共天下』,司马家没这么大吧?」
程宗扬叹了口气,「两位先别针锋相对。万事都可以商量,林兄,先说说你 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清浦也不隐瞒,「在下回临川面见王爷,禀告程兄所见。王爷心系陛下安 危,不顾非议,命易将军率北府兵精锐星夜赶赴建康,准备一旦有变,立即树帜 勤王。」
萧遥逸点头道:「好主意,扮做禁军正好混进宫内,先趁乱弑君,然后临川 王继位平叛,清除异己就名正言顺了。」
林清浦微微一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王爷不过但尽人事,造化如何, 各凭天命而已。」
程宗扬拦住萧遥逸,「小魏出去遇到你们?」
「正是。听说公子遇险,易将军立刻拔营,为了避免惊动峪口的州府兵,走 得慢了些,所幸没有来得太晚。」
程宗扬对萧遥逸道:「这是我在南荒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你别把脸拉那么长 好不好?」
萧遥逸摸着下巴道:「多了这个变数,我也很为难。」
林清浦道:「陛下已不能理政,论亲论贵,除临川王外,又有何人?」
「你想拉拢我?」萧遥逸笑嘻嘻道:「这主意不坏。要没有我们这些世家支 持,你们那位临川王也未必能坐安稳。程兄说得好,万事都有商量。吴越世仇, 同舟尚且共济,何况临川王除了故作精明以外,没有其他大毛病,这事咱们再商 量吧。」
萧遥逸这番似正似谐,又捧又贬,林清浦招架不住,只好苦笑道:「小侯爷 明辩过人,令在下刮目相看。」
萧遥逸懒洋洋道:「你还是别刮目了。今天这事,我先替你们遮掩了吧。张 侯爷!」萧遥逸笑着高声道:「来见见这位禁军的林参军!」
*** *** *** ***
鹰愁峪一战,来袭的州府兵无一幸存,八百余人尽数被斩杀灭口。看着眼前 幽静的山林变成屠场,程宗扬一手抚着额角,微微皱起眉头。
萧遥逸提着马鞭道:「自古以来,叛乱都是杀的人头滚滚。这些人能葬身山 谷,不用株连九族,已经是运气了。若这一场赢的是他们,就该我们这些人引颈 就戮了。胜负既分,圣人兄何必兴此妇人之仁?」
「行了,我又没说你做得不对。」
桓歆纵马驰回丘上,得意洋洋地说道:「本公子亲手射杀六名逆贼!比张侯 爷还多了一个!」
那些世家子弟只知道来援的是禁军,对易彪等人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州府 兵溃败后,这些人也一扫刚才的惧色,带着随从兴致勃勃地打起了落水狗。
萧遥逸嘻笑道:「桓老三,别太得意了。徐敖那小子逃了。」
桓歆重重哼了一声,「姓徐的敢造反,真是活腻了。这事我跟他没完!」
桓、谢等人拣回性命,又露出眼高于顶的傲态,一个个自重身份,对赶来救 援的「禁军」爱理不理,倒省了自己解释的力气。程宗扬与易彪低声谈了片刻, 又叫过吴三桂,吩咐几句,便与众人一同返回建康。
赶到建康已是深夜,除程宗扬和石超,众人都住在世家贵族聚居的乌衣巷和 东郊两处。今日一同出生入死,感情分外不同,分手时都有些依依不舍。尤其程 宗扬在山丘下受伤,诸人多少都有些歉意。张少煌、桓歆等人一一过来话别,约 好改日前来探望,这才离开。
最后只剩石超哭丧着脸,拉着程宗扬不肯松手。他手下伤亡最惨重,五十名 护卫一半埋骨鹰愁峪,剩下的人人带伤,路上再撞到什么意外,连自保的力量都 没有。
程宗扬知道他是今天受惊过甚,心中胆怯,但自己受了伤,不可能把他送到 金谷园,吴三桂又派去办事,只好吩咐吴战威,「老吴,你把石少主送回去。」 说着拍了拍石超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是我的贴身兄弟,吴长伯还得向 他叫哥,有他在,保你没事。」
吴战威只是被马蹄踏伤,休养一路已经能走动。他与易彪交情深厚,今日遇 见,本来不舍得分手,但这个粗人也知道事情紧要。吴三桂奉了程宗扬的命令, 与易彪率领的州府兵一同离开,他便与小魏护送程宗扬回来。听到吩咐,他答应 一声,打马过去,粗声大气地说道:「石少主,走吧!」
听说吴战威与吴三桂武功差不多,石超放下心事,他在车里伸出头来,感激 不尽地说道:「程哥,等你伤势大好了,我派人来接你,到金谷园住几日。」
「行!」程宗扬一口答应。
程宗扬要了石超一辆马车,由小魏驾车回到玉鸡巷。
秦桧看过他的伤势,「还好,没伤到筋骨。」
程宗扬晃了晃肩膀,「我觉得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哪里这么快。」秦桧把他伤口重新清洗过,敷上伤药,说道:「公子气血 旺盛,有两三日就能行动自如了。」
程宗扬垫记着苏妲己的事,问道:「那妖妇呢?来了吗?」
「苏夫人派了个小婢来,说知会公子一声,明日午时她亲来拜访,若公子再 避而不见,就准备搬家好了。」
「告诉她!我最不怕搬家!」程宗扬发了句火,又觉得不妥,问道:「祁老 四没事吧?」
秦桧笑道:「那妖妇对祁兄的事只字不提,看来还没弄清缘由。」
「除了咱们,还会有谁?她只是疑神疑鬼吧。」程宗扬左右看了一下,「死 丫头呢?」
秦桧道:「紫姑娘在后宅。」
程宗扬想起后宅的卓美人,心头不禁一热。今天自己吸收了一堆死气,丹田 充溢,在车上又被石胖子的美姬揉摩一路,身上炽热如火,只是碍着面子不好上 下其手,这会儿回到家里,只想找那个自己专用的婊子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
「我先睡一觉。」程宗扬板着脸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 *** ***
小紫背着手靠在门边,「我还以为你真要睡觉呢。」
「当然要睡,但睡觉之前娱乐一下不行啊?」程宗扬停下来,「喂,你准备 的怎么样?」
「什么呀?」
「别装傻!姓苏那边的事!」
小紫撇了撇鲜红的小嘴,「又不杀人。好无聊。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保她看 不出来。」
「可别误了我的事。」程宗扬侧身挤进去,一边随口道:「怎么不抱你那条 小贱狗呢?」
「雪雪在搞你的女人哦。」
程宗扬吓了一跳,「不会吧!」
「傻瓜!」小紫摊开白嫩的小手,「拿来。」
程宗扬掏出十个铜铢,没好气地递给她,「这种黑心钱你也挣,不怕哪天雷 劈了你?喂,刚才我进来,看到雁儿头发少了一绺,是你干的吧?」
「她要做娃娃,我帮她剪下来,给她的娃娃作头发。」
家里多了几个女人是不一样,原来一群爷儿们,哪儿想过这个。
程宗扬笑道:「还挺会玩呢。什么娃娃?」
「用稻草编的小人。」小紫笑吟吟道:「然后贴个小标签,写上姓名和生辰 八字,再拿红绳绑紧,一边绑一边念咒,再用针扎娃娃肚子……」
程宗扬愣了半晌,听起来很耳熟,好像自己以前也玩过,「你是跟谁学的这 种娃娃?」
「僧耆洲传来的。」小紫皱了皱鼻子,「那些人好黑,像鬼一样。」
僧耆洲?听起来像是非洲。程宗扬道:「是不是头发还是卷的?」
「是啊,你见过?」
非洲传过来的娃娃……
程宗扬吼道:「死丫头!巫毒娃娃你们都乱玩?」
小紫委屈地说道:「她自己要玩的。」
程宗扬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好吧。」小紫无奈地说道:「雁儿问我怎么才能讨主人喜欢,我想起这种 娃娃,然后她就自己做了。」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抓狂地叫道:「死丫头,我就知道你想整死我!」 只要跟这死丫头沾边就没好事,随随便便就给自己扎了个小人,生怕自己死得不 够快——妈的!今天受伤肯定就是她干的!
「不会啦。」小紫安慰道:「她问我主人的生辰八字,小紫也不知道,就随 便把秦桧的给她了。」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小紫,「干得好。回头我请你吃饭。」
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生辰八字,这东西对我完全免疫啊。
第十章 陷阱
房内像没有尽头的洞窟一样幽暗。精致的菱花镜中,轻粉如雪的花棒拂过玉 颊,留下脂粉细腻的香痕。镜中的面孔渐渐变得艳丽,美妓挑起小指,沾了些胭 脂涂在唇上,柔美的唇瓣顿时鲜亮起来。
程宗扬侧身靠在榻上,看着眼前那个优雅的丽人描眉敷粉,一点一点描绘出 妓女般浓艳的妆扮。淡妆有淡妆的好,浓妆有浓妆的好,而且灯下看来,浓妆更 显妖媚,将女性的艳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美妓合上妆匣,起身回首嫣然一笑,美艳的脸庞犹如一株丰秾的花枝,脂香 粉浓,光彩照人。
两日不见,眼前的丽人眉眼间似乎有着妙微的变化。神情间原来无法排遣的 凄然与疏冷消淡许多,眉梢眼角平添了几分柔柔的媚意。这个守身如玉的女子仿 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媚艳的妇人。
竹榻「吱哑」一声弹起,程宗扬坐起身,朝她招了招手。秾妆艳抹的美妓走 过来,她通体赤裸,只在脚下穿了一双木屐,雪滑的玉体在黑暗中勾勒出莹白的 轮廓,丰腻动人。只不过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两条圆润的美腿像无法合拢一 样微微张开,走的别别扭扭。
「怎么这么别扭呢?」程宗扬道:「木屐不合脚?」
小紫抱着雪雪逗弄,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把人家开了苞就不管了。卓婊子 还是处女呢,被你嫖得两天都走不动路,下面都被干肿了。卓婊子,是不是?」
卓云君颦起眉头,羞赧地小声说道:「是……奴婢被主子嫖过,里面受创未 愈……」她看了小紫一眼,小声道:「妈妈万福。」
「真乖。」小紫一手抱着小狗,嘻笑着一手摸了摸卓云君的下巴。
程宗扬板起脸,「喂,你钱都拿了,怎么还不走?」
「小气鬼。」小紫一脸不情愿地离开,然后回过头,「喂,大傻瓜,你是不 是跟那个骚狐狸也有一腿?」
程宗扬干笑两声,然后道:「别说一腿,就是有十腿八腿,你管得着吗?」
死丫头终于离开,卓云君无声地吐了口气,神情变得妩媚起来。
卓美人儿吃错了药,自己找了个理由心甘情愿做婊子来赎罪,我再跟她客套 就太虚伪了。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搂住卓美人光滑的腰肢,把她抱在膝上,笑咪咪地说道: 「原来是干得太狠了——痛不痛啊?」
卓云君身体羞窘地微微发颤,不好意思地垂下玉颈。
程宗扬确定小紫不在,外面也没有人偷听,于是凑过去,涎着脸道:「喂, 卓美人儿,我的阳物大不大?」
美妓玉颊飞红,然后娇羞地微微点了点头。
程宗扬流着口水,一脸淫笑地说道:「是不是很厉害?」说着一手伸到她白 滑的腿间。
卓云君本能地微微退开,躲避他的手指。
程宗扬抬起手,朝她张了张,「呶,刚洗过,很干净的。大美人儿,乖乖把 腿张开。」
卓云君顺从地张开腿,把柔腻的玉户放在他手上。她下体肥滑柔腻,阴阜圆 耸,比自己以前经历的女人都要饱满。自己张开手,那团又软又腻的美肉在手心 满满握着,丰盈肥硕,像腻脂般微微滑动。她肌肤微凉,中间那条款肉缝滑腻无 比,手指探入肉缝,里面软软的一片暖热。
卓云君吃痛地微微蹙眉,熟艳的面孔上混合着娇怯、羞媚、痛楚的神情,诱 人之极。那具白滑的肉体浓香扑鼻,像盛开的鲜花一样吐露芬芳。
程宗扬早把肩上的伤势抛到脑后,心头一团火热,他抱起这个光溜溜的大美 人儿往榻上一推,然后丢出两团黑色的丝物,笑道:「把这个穿上。」
卓云君拿起丝物,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那团丝物又滑又软,轻盈得仿佛没 有重量。展开却是两条带子一样的轻纱。
「是袜子。」程宗扬道:「穿在腿上的。」
祁远被救出时,从织坊抓了几条刚做成的样品。盛银织坊的织匠工艺不凡, 织出来的丝袜全以手工制成,比起两件样品毫不逊色。而且,那些「霓龙丝」握 在手中,还有种海水般滑凉的触感,难怪苏妲己没有起疑。
卓云君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何要穿上袜子,还是听话地抬起一只白软的 纤足,将丝袜套在脚上。
那条丝袜柔滑异常,本来是一条薄薄的黑色轻丝,此时套在腿上,薄丝被大 腿白生生的肌肤撑开,变得轻薄透亮。薄如蝉翼的丝物充满弹性,像第二层皮肤 一样紧紧贴着肌肤。
卓云君穿上后才发现,这两条丝袜不仅没有起到遮羞的效果,反而更令人羞 赧。薄亮的黑丝勾勒出腿部光滑的的曲线,白美的肌肤在丝袜下若隐若现,平添 了几分诱人的风情。更诱人的,则是丝袜上缘那两截白光光的大腿,在黑色丝袜 的衬托下,愈发圆润白嫩,丰腴的雪肉熟艳欲滴。
盛银织坊作出来的丝袜比自己想像得更完美,无论质地款式,都不逊于自己 带的情趣内衣。唯一的遗憾是织坊还没有作出蕾丝花边,少了一些有趣的点缀。
至于穿上黑丝的卓云君,带给自己的冲击力远比一个没有见过丝袜的人要强 烈。这位修道多年的教御桃腮杏眼,是一个典型的古典美妇,此时她穿着新款丝 袜,赤条条躺在榻上,那种羞媚的样子让自己有种错觉,似乎自己又回到来时的 世界,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盘着云髻的古装美妇,在自己的命令下,赤裸着香艳的 肉体,穿上现代丝袜向自己展露风情。
程宗扬脱去衣物,亮出结实的腹肌和胯下怒涨的阳具,然后抓住美妓一只纤 足,提起她的小腿。隔着薄丝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
手掌沿着美妓腿部柔美的曲线,从脚趾到小腿,再到她浑圆的大腿。那根晃 动的阳具让卓云君露出一丝羞媚的怯意,随着手掌的下移,她粉颊越来越红。
那只手掌越过丝袜边缘,落在大腿赤裸的肌肤上,带来一片火热的触感。卓 云君禁不住一阵战栗。
看着这个熟艳的美人儿在自己身下顺从地展开肢体,程宗扬心底升起一股邪 恶的冲动。一个妓女,又不是自己老婆,粗暴一点没关系吧?
「哎呀!」
卓云君一声惊呼,那条穿着丝袜的美腿被横推上去,两条腿一字分开,大腿 中间美妙的秘境尽数绽露出来。美妇腿间白腻的肌肤被拉紧,那只肥美的阴户被 迫分开,馒头般肥耸圆润的美肉朝两边滑开,露出内部鲜花般翻绽的蜜肉。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说道:「卓美人儿,你可以向我道歉了。」
卓云君雪白的肉体侧身躺在榻上,一条腿斜翘起来,把股间羞耻的部位暴露 在这个坏笑的年轻人面前,不禁羞愧万端,嗫嚅难言。
「好吧,我再等一会儿。」程宗扬道:「大美人儿!主人要进来了!」
「啊呀!」
痛叫声中,阳具顶进柔腻的肉缝,挤进那只狭紧的肉孔。
卓云君受创的下体还没有完全愈合,阳具破体而入,顿时带来一阵剧痛。她 咬住艳红的唇瓣,眉头皱起,鼻尖渗出冷汗,身子吃痛地绷紧。
程宗扬抓住她的膝弯,将她两腿拉开,挺起下腹,在她穴口顶弄几下,等她 蜜穴微微湿润,然后用力直贯到底。美妓下体未愈的伤处顿时绽裂,又一次破体 的痛楚使她玉容失色,眼睛上翻,几乎昏厥。
程宗扬按住她高翘的美腿,肌肉分明的腹部用力撞在她大腿根部,阳具深深 陷入她丰隆白腻的玉户间,用力挤进她下体的美穴。
充满弹性的薄丝紧紧贴在腿上,黑丝包裹下的美腿像瓷器一样又光又滑,大 腿裸露的肌肤香滑白嫩,像饱含汁液一样丰满白润。那只肥光光的阴户间,被阳 具挤开一道肉缝,里面红腻的蜜肉在灯光微微颤动,不多时,一丝殷红的血迹缓 缓溢出,在肉棒上染出一点红痕。
美妓洁白的身体横陈榻上,伴随着竹榻有节奏的响声,胸前两只浑圆的雪乳 前后摇晃,仿佛两团充满弹性的雪球。
卓云君表情渐渐变得凄痛,那条弯曲的玉腿在空中被压得一翘一翘,下体肥 隆的玉户被强壮的小腹撞击着,发出「啪啪」的肉响。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直干得美妓下体溅出星星点点的落红,还不肯减 慢速度。卓云君勉强支撑多时,终于被这一轮暴奸干得忍不住颦起眉峰,婉转哀 求道:「主子……求你轻一些……好痛……」
「大美人儿,叫这么响,是不是被我干翻了?」
卓云君咬住唇,眼中溢出泪光。
「感觉是不是很像被主子第二次开苞?」程宗扬抓住她一只摇晃的乳房,用 力抓紧,「卓美人儿,你这会儿已经当婊子,还这么矜持?叫得浪一点,奉承奉 承主人,我就当你给我道过歉了。」
卓云君像醒悟过来一样浑身一振,片刻后,她吃力地露出一丝媚笑,柔声说 道:「主子尽管用力,这些疼痛都是奴婢应得的。奴婢被主子开了两次苞……流 了……好多……啊呀!」
卓云君两手扶住程宗扬的腰,痛得声泪俱下,「主子……你干到奴婢最里面 了……顶得奴婢好痛……」
龟头挤进蜜穴深处,顶住尽头一团软肉,程宗扬一边用龟头挤弄美妇娇柔的 花心,一边笑道:「是痛吗?你再仔细感觉感觉。」
卓云君弯眉颦紧,白滑的躯体像触电一样颤抖,一边婉转叫道:「好酸…… 麻麻的……哎呀……好疼!要被挤碎了……」
程宗扬把挤进花心的阳具略微退回一些,调笑道:「卓美人儿,你的花心这 么浅。」
卓云君满面羞痛,小声道:「是主子的阳具太大了。」
这么听话?不会有什么诡计吧?程宗扬心里嘀咕着,拔出阳具,然后叫道: 「卓美人儿!把屁股抬起来!」
竹榻摇晃的「吱哑」声越来越响,房间里回荡着美妓的乞求的痛叫。
卓云君两条穿着霓龙丝袜的美腿高高举起,被程宗扬拉得笔直。火热的阳具 在紧狭的蜜穴中进出,每一下都直捣花心。
卓云君白腻的玉户被干得敞开,蜜穴内鲜血狼藉。她痛楚地叫道:「主子, 你阳具好大……奴婢下面……都裂开了……」
程宗扬阳具毫不留情地捣弄着她的美穴,带出星星点点的鲜血。
「奴婢小穴都被……主子干穿了……啊呀!」卓云君忍不住哭泣道:「好主 了,奴婢乖乖让你肏……求你轻一点……」
程宗扬把玩着她浑圆的美乳,笑道:「卓美人儿,好好记住今天,往后作人 不要那么嚣张。」
卓云君珠泪滚滚地泣道:「奴婢知道错了……请主子责罚……」
程宗扬心里越发嘀咕,不会是那死丫头又捣什么鬼了吧?卓美人儿怎么说也 是堂堂教御,怎么样会像个弱质女流一样,被自己干得要死不活?
算了,不管她捣什么鬼,我先爽了再说!
「卓美人儿,来个平伸的一字马,自己把你漂亮的小妹妹翻开……真乖!」
「啊……」
美妓张成一字的美腿猛地一颤,肥嫩的性器被干得凹陷下去,一串鲜血飞溅 出来。
程宗扬整个身体都压在那具白嫩的胴体上,阳具插在美妓蜜穴深处,被柔腻 的蜜肉紧紧包裹着,龟头顶住她软嫩的花心,鼻尖顶着卓美人儿的鼻尖,眼对着 眼,然后阳具跳动着,在她身体里面射起精来。
卓云君又羞又痛,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在程宗扬的注视下,她羞涩地 敞开身体,让他在自己体内尽情喷射,用子宫承接下主人狂涌的精液。
「你被人射到体内的样子真美。」程宗扬小声笑道:「既像个云雨过的美人 儿,又骚又媚。还像个刚开苞的小处女,又乖又甜……」程宗扬摸了摸她的抿紧 的唇角,「是不是那死丫头教你的?」
卓云君浑身震颤了一下,美目猛然睁大,露出一丝羞缩的惧意。
包扎过的伤口不知何时绽开,温热的鲜血顺着肩背流淌下来,打湿了衣服。 程宗扬心下暗道,死丫头真有手段,把这个大美人玩得像婴儿一样。
程宗扬伏在卓云君身上,射过精的阳具还留在她体内,享受着她肉体丰腴动 人的触感,一边道:「你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天,太乙真宗的人也该来了。」
卓云君愕然道:「只有十天吗?」
「你以为呢?」
卓云君脸色变得苍白,「我以为有一个月,甚至更久……」她惊愕地说不出 话来。
程宗扬用力挺动一下,把阳具从她体内拔出,一脸坏笑地说道:「卓教御, 你可比我想像的好上手多了。」
卓云君一手按着下体,明玉般白嫩的指尖被鲜血染红,然后露出一个惨淡的 笑容。
*** *** *** ***
苏妲己这次是乘车直入庭院,直到厅前才停下。程宗扬早在阶下等候,规规 矩矩施礼道:「小的见过夫人!」
车内冷哼一声,随行的女侍卫掀开车帘,放下踏脚的木杌。先出来的并非苏 妲己,而是一个娇俏的小婢。香蔻儿瞥了程宗扬一眼,然后垂下头,接着一个纤 美的身影踏杌而下。
苏妲己披了一袭雪白的丝袍,狐媚的瓜子脸犹如白玉,水汪汪的美目顾盼间 媚态横生,体态风流。程宗扬虽然如临大敌,也不禁精神一振。
这妖妇敢这么大摇大摆地登门问罪,显然是有恃无恐,这会儿身边的好手只 有秦桧一个,真动手未必能讨得了好。不过程宗扬早有定计,神态歉卑地躬身说 道:「夫人,请。」
苏妲己昂起螓首,一手提起长裙,风姿绰约地踏上台阶,款款进入厅内。
雁儿奉上一盏清茶,柔声道:「夫人请用茶。」
苏妲己瞟了她一眼,「好个俏丽的小粉头,花多少钱买的?」
程宗扬堆起笑脸,「回夫人,这是金谷石家的婢女,小的只是借来使使。」
「难怪还是处子。」
程宗扬假笑道:「夫人明鉴。」
苏妲己又看了雁儿几眼,对那盏茶碰也不碰,小婢香蔻儿取出茶盏,从包好 的铜壶内沏上茶,奉给主人。
苏妲己浅浅饮了口茶,「我今日历来是查帐的。帐目呢?准备好了,便与香 蔻儿交割吧。」
这妖妇还真不客气,迳直把自己当成奴才。程宗扬一脸苦相地说道:「回夫 人,小的没有什么帐目可以交割,倒是外面欠了不少帐。云氏商会的两万金铢, 金谷石家八千,这宅子欠了一万多贯没有付清,还有雇的几个下人,也欠了一个 多月的银钱没有发放,小的前两天说是打猎,其实是躲债去了。」
程宗扬大倒苦水,算下来一文钱没挣到,还欠了三万金铢的帐。苏妲己面沉 如水,等他说完,冷笑一声,「你倒好本事,能欠了这么多帐。」
苏妲己原本也不相信他一个饿得要死的乞丐能短短几个月内挣下如此身家, 听说都是施手段借来撑门面的,倒信了七八分。
程宗扬倒完苦水,然后恭恭敬敬道:「这些欠帐夫人若有兴趣,不妨记到白 湖商馆帐上,小的不敢让夫人吃亏,既然是小的欠的帐,就从小的工钱里逐月扣 除好了。」
三万金铢,凭他的工钱一百年也还不清。苏妲己被他气得笑了起来,「死奴 才!你的债让我来给你还么?」
程宗扬老老实实道:「小的不敢。」
苏妲己拿起茶盏,美艳的桃花眼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冷冷道:「凝羽为何留 在南荒?」
程宗扬露出尴尬的表情。
苏妲己艳红的唇角微微挑起,「祁远吞吞吐吐还不肯说,果然是中了你的奸 计——明白回话!」
程宗扬早知道她要询问凝羽的下落,这会儿又是干咳,又是皱眉,半晌才一 脸为难地说道:「回夫人,凝侍卫长是自己留在南荒的。」
苏妲己厉斥道:「胡说!」
看着程宗扬噤若寒蝉的样子,苏妲己忽然一笑,媚声道:「死奴才,你是不 是施手段把她卖到南荒山里了?」
程宗扬急忙否认,苏妲己却笑吟吟道:「让那个穹羽族的贱人在山里被山民 们糟践,倒是好事一桩——过了冬再让祁远赎她回来。」
程宗扬瞠目结舌,没想到苏妲己竟然这么痛恨她的侍卫长,自己编好的一肚 子词,一句都没用上。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吵嚷,苏妲己颦起蛾眉,程宗扬连忙出来道:「怎么了? 外面吵什么吵!」
秦桧趋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程宗扬朝厅内看了一眼,然后朝秦桧施了个眼色,小声道:「收好。别漏了 马脚。」
忽然手腕一紧,半边身体都为之酸麻,程宗扬惨叫一声,险些跪倒。
一名女侍卫扣着程宗扬的脉门,然后香蔻儿从厅内出来,娇声道:「夫人吩 咐,让外面的把东西送进来。」
程宗扬脉门被制,额头渗出冷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桧连忙摆手,「误会!误会!外面是几个要帐的!在下这就去把他们打发 走!」
香蔻儿俏脸一板,「这点伎俩也想瞒过夫人?你们八千金铢买的什么东西? 立刻拿进来!」
秦桧还在犹豫,程宗扬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佩玉的轻响,一个少女跟在秦桧身后,沿着院侧的游 廊缓缓走来。她穿着一条浅紫色的长裙,怯生生垂着头,脸颊白嫩如雪,怀里抱 着一只长长的锦囊。随着她轻柔的脚步,绘着绯红碎花的裙摆微微飘动,那曼妙 的姿态,使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一种念头,似乎她每一步踏出,脚下都绽开一朵雪 白的莲花,又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而湮灭。虽然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没有人怀 疑眼前的少女拥有绝世的容貌。
那少女走进厅内,慢慢抬起脸。
苏妲己美目一僵,连她这样丽色倾城的绝色,也望着眼前那张宝石般精致的 面孔,感到一瞬间的失神。
小紫带着美妙共鸣的声音轻柔地响起,「程公子,琴在此。」娇怯的音韵在 少女皓齿间轻轻吐出,像清音鸣响的琴弦般动人。
苏妲己望着这个精致绝伦的小美人儿,片刻后才问道:「是什么?」
「是张瑶琴。」秦桧万分珍重地接过锦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然后解开 囊口的缨络。
锦囊内露出一张七弦古琴,琴身色泽朱红,因为年代久远,漆面出现一层流 水般细密的纹路,漆面剥落处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灰胎。
「此琴宽六寸,厚二寸,长三尺六寸五分,合周天之数。」秦桧指着狭长的 琴身道:「上圆为天,下平为地,此琴琴身形如飞凤,头、颈、肩、腰、尾、足 俱备。中间五弦内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宫、商、角、征、羽五音。上 弦为文王所加,称文弦,下弦为武王所加,称武弦,合称文武七弦琴。」
秦桧举止温文尔雅,外形本来就讨好,而且又口齿伶俐,博闻多识,一番话 抑扬顿挫,讲得头头是道,连苏妲己也听了进去。
「琴首架弦的硬木称临岳,琴底二槽,为龙池、凤沼。临岳旁硬木名承露, 两侧为凤眼、护轸。琴尾刻槽之木为龙龈,旁饰为冠角、焦尾。其下为雁足,以 七弦齐聚,为北斗之象。」
秦桧小心翻过琴身,轻轻叩了两下,「琴腹之内,上有舌穴、音池,下有韵 沼。与龙池相对的纳音处,有天、地二柱。发声之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 余响绕梁不绝。」
香蔻儿本来傻傻看着小紫,这时也被秦桧的讲述吸引,一双眼睛不住瞟向案 上的古琴。
秦桧轻轻一拨琴弦,琴声响起,曼声吟道:「若云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 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吟罢,琴声仍悠然轻响,在人心头耳际萦绕不去。
半晌,苏妲己冷笑一声,「一张破琴而已,连漆下的灰胎都露了出来,还当 作宝贝。」
秦桧微微一笑,从容道:「夫人明鉴,这灰胎为八宝灰,以金银珠玉珊瑚八 宝碾碎,混入鹿角灰制成,以此制琴,可放千年而不坏。」
苏妲己玉颊微红,秦桧好看的一笑,手掌抚过细纹密布的漆面,从容说道: 「琴过百年,漆上自然出现诸色断纹,有梅花断、牛毛断、蛇腹断、冰纹断、流 水断、龙鳞断……有断纹之琴,琴音愈发清越透澈,韵味悠长。」
秦桧指点着琴身道:「此琴断纹为流水断,夫人请看,是不是形如流水?」
苏妲己看了片刻,「这是什么琴?」
秦桧道:「昔日伯牙遇钟子期,弹高山流水,引为知音。此琴便是伯牙当日 亲手所弹的伯牙琴。」
苏妲己挑起眉梢,「听来倒是张好琴,如何会落在你们手中?」
秦桧刚要说,又似乎想到什么,悄悄看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张开嘴,还没 来得及说话,就被苏妲己阻住。
苏妲己纤指轻轻点了秦桧一下,吩咐道:「你来说。」
秦桧无奈之下,吞吞吐吐说道:「此琴本来是洛阳,一位王侯的收藏,后来 那位王爷坏了事,才流传出来。」
苏妲己冷冷道:「这番话便不尽不实,想瞒过我吗?」说着她吩咐旁边的侍 卫,「再敢胡言,立即斩下那死奴才一只手!」
程宗扬急忙叫道:「会之!你就说了吧!」
秦桧面露愧色,「实不相瞒,这张伯牙琴出自淮南王的宫中。淮南王因罪自 尽,王宫被封,有个宫里下人偷了这张琴出来,到建康变卖。正好遇上公子,以 八千金铢买下此琴……」
「八千金铢?」苏妲己叱道:「莫不是疯了!」
秦桧恭恭敬敬地说道:「数月前金枝会馆卖出大圣遗音与春雷二琴,一张作 价一万六千金铢,另一张为两万五千金铢。伯牙琴为稀世奇珍,八千金铢已经是 拣了大便宜了。」
苏妲己美目生寒,「八千金铢只买了这张琴么?这个女孩子是哪里来的?」
程宗扬道:「回夫人……」
「住口!」苏妲己呵斥一声,对秦桧道:「你说!」
秦桧咽了口吐沫,「实不相瞒,这是淮南王幼女,随琴一同买来的。」
「原来如此。」苏妲己看了看那张伯牙琴,又看了看那个娇怯的绝色少女, 然后一笑,吩咐道:「香蔻儿,拿上琴,带上这个姑娘,我们走。」
程宗扬叫道:「夫人,万万不可!这是我从金谷石家借了八千金铢买来的, 已经送给几家看过,有人已出到两万金铢的高价,不日就要出手。」
「少啰嗦!」苏妲己挑起眉梢,「你这死奴才,自己欠的帐自己去还!这琴 是你欠我的,至于利息,我下月再来收取!」
秦桧在旁苦苦哀求,但苏妲己不为所动,带着两婢,捧着琴上了马车,然后 挑起车帘,冷冷说道:「姓程的奴才,莫以为我会放过你。」
小紫怯生生低着头,上车时却悄悄朝程宗扬作了个鬼脸,用口型说道:「大 笨瓜!」
秦桧还在哀求,最后被旁边的女侍卫抬脚踢了个跟头,顿时像葫芦一样滚到 一边。
马车辘辘而去。秦桧这才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爬起来。
程宗扬一改刚才的戚容,笑道:「秦兄,你演得太入戏了吧?」
「惭愧惭愧,怎及紫姑娘,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说着两人哈哈大笑,伸手用力击了一掌。
程宗扬意气风发地叫道:「跟我斗!奶奶的,不把骚狐狸的钱挤干净,我就 不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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