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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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探
「整个北城墙有六处水门。」萧遥逸道:「按规定,城墙以外五十丈内,所 有的芦苇都要刈除干净,以防备奸人藏身。不过那位陛下年初说喜欢芦苇丛生的 景致,不许人刈除湖中的芦苇,咱们才有机会潜到这里。这六处水门有一道是供 宫中出行用的,可以通行船泊,有四班禁军轮流看守,另外五处都放置了三重铁 栅。」
程宗扬望着眼前黝黑的铁栅栏,怀疑地说道:「你不会是从你老爹手里骗来 钥匙了吧?我怎么没见钥匙孔呢?」
「钥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我老爹有多狠,那些铁栅栏是和砖一起烧出来, 直接砌在墙里的。」萧遥逸弹了弹铁栅栏,「你瞧,这些铁栏每根都有手臂粗, 埋在砖里的部分长逾一尺。够结实吧?」
程宗扬道:「你既然进不去,带我到这儿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咱们面对的困难……程兄息怒!」萧遥逸连忙道:「其 实有路可行。」
「在哪儿?」
「水下。」
萧遥逸蹲下身,拨开芦苇,低声道:「我看过营造式样的图纸,栅栏没在水 下的部位都装有尺许长的倒钩,因此栅栏的宽距比水面以上的略大,只要拗断倒 钩,就有一个尺半宽窄的入口,可以钻进去。」
程宗扬二话不说潜到水底,片刻后又钻出来,「小子,你不会来过了吧?」
萧遥逸打了个哈哈,「我年青时候来过一次……好吧好吧,那是我十三岁那 年——你知道,岳帅就是那时候出的事,我回到建康,心情一直不痛快。后来有 次宫里摆筵,席间的蜜饯特好吃。我忍不住夜里溜过来,揣了一包。」
萧遥逸道:「我怕黑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得的,咳,我揣了蜜饯不敢回去吃, 就躲在一座桥底下。正吃得开心,突然钻出来一个红发红眼的妖怪……」萧遥逸 懊恼地说:「那妖怪飘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爪子比冰还凉,当时就把我吓得尿了 裤子。等那妖怪走掉,我看到地上扔着一颗带血的牙齿。后来我才想到,那家伙 八成是个装神弄鬼的盗贼,半夜戴着面具出来吓人,正好让我撞上了。不过想归 这么想,从那以后,我夜里怎么说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你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丰富啊。」程宗扬笑道:「走吧,识途的老驴,前 面领路。」
栅栏上两支拇指粗的倒钩被拧到一边,露出一个窄窄的空隙。萧遥逸脚前头 后,游鱼般钻过空隙。栅栏水面以下的部分有两米多深,即便知道有空隙,要找 到也得费一番工夫。萧遥逸熟门熟路,毫不费力地找到第二道栅栏的缺口,一样 是脚前头后,倒着钻了过去。
在最后一道栅栏前,两人露出水面换气,程宗扬低声道:「小子行啊,还会 倒着飞呢。」
「这是我五哥教的。五哥是盗贼出身,家传的功夫。他们老卢家的规矩,别 说钻洞,就是爬墙也是头下脚上的倒着爬,名号叫蝎子倒爬墙。」
「你五哥家里不会都是倒着长的吧?」
「这是有讲究的,盗贼的勾当最怕被人偷袭,倒着过去一旦情形不对,脚上 挨上一刀一镖,总比头上挨一下要好吧。」
「当个贼还有这么多道道。」
「可不是嘛。里面学问大了去了……如今,四哥五哥联手,响当当的……咳 咳……」萧遥逸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咪咪道:「看你说得挺得意,我正听得过瘾呢。」
萧遥逸讪笑道:「这事儿程兄听了没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兄弟在外面都各有 各的身份,程兄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有机会我再给程兄引见吧。」
「不就是杀手嘛。」程宗扬一哂,「谢艺早就说过,你们星月湖有车马行、 船行、鞠社,还有六朝最好的杀手——要不要把我灭口?」
萧遥逸嘻笑道:「老大没有发话。他要发了话,说不定我真就把程兄给灭口 了。」说着他往水里一潜,接着从栅栏内钻出来,回身朝程宗扬招招手。
宫城内是一座园林,一座湖泊弯弯曲曲绕过山岗,从水门与玄武湖相连。进 了宫城,两人都收起嘻笑。萧遥逸从水靠内拿出面罩,给程宗扬丢了一只,自己 套在脸上,然后轻烟般升起,落在一根松枝上。
「那边是太初宫,那边是昭明宫。」萧遥逸低声道:「程兄看咱们去哪边碰 碰运气?」
程宗扬想起自己用灵飞镜时,看到西侧宫殿的灯火,「太初宫吧。」
「好主意。」萧遥逸指着宫殿重重叠叠的屋檐道:「最高那座就是太初宫神 龙殿。趁着有风,咱们先潜过去。」
萧遥逸对宫中的防卫了如指掌,领着程宗扬忽走忽停,越过重重宫禁。有他 帮忙,最难的一关如履平地,一路没有撞上半个人影。
太初宫属于内宫,没有禁军防卫,一旦越过宫墙,就只剩下宫女太监,两人 行动更加轻松。
穿着黑色水靠的萧遥逸靠在殿后听了片刻,然后斜身飞起,左脚在廊柱上一 点,弹到另一侧,接着右脚伸出,在殿后微一借力,又升起数尺。之字形在廊柱 和殿墙上来回两次纵跃,瞬时便掠上三丈高的屋檐,身体一蜷躲在斗拱后面。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身手不俗,没想到会这么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没听到丝 毫风声,如果有哪个太监出来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扬瞧瞧涂过朱漆的廊柱,这么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萧遥逸那么轻松, 只怕还要多练两年。不过程宗扬也有办法,他从衣内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绳索,往 柱后一绕,两手握住绳端,然后向上挥起,斜着一拉。
绳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拉紧。程宗扬双臂用力,两脚蹬住柱身,借势向 上跨了两步。等身体与绳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挥,攀住柱身高处,再次借力。虽 然没有萧遥逸那么挥洒自如,也轻松上到檐下。
「程兄这一手不错啊。」
「在南荒摘椰子时候学的。」程宗扬贴在殿角听了片刻,然后又朝殿内瞄了 一眼,「没人?」
「有灯光,只不过被帷幕遮住,暗了些。」萧遥逸悄声道:「如果我没有记 错,檐角该有个风口。」
萧遥逸身体紧贴在檐下,像壁虎一样游到檐角,仔细查看片刻,然后朝程宗 扬打了个手势。
「有人。而且很多。」萧遥逸轻声说道,口气中透出一丝紧张。
殿内张挂着绯红的纱帷,程宗扬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殿上的蟠龙椅中,隐 约坐着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晋帝了。
萧遥逸悄悄一指,程宗扬眯起眼睛,只见帷幕下方透出许多错落的阴影,似 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在檐下伏了将近一刻钟, 满殿的人不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悄悄坐着,仿佛 一堆人形木偶。
两人又等了片刻,殿内始终一片死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萧 遥逸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身形一闪,柳絮般悄无声音地落在地上,接着抬手推 开殿门。
殿内绯红的帷幕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萧遥 逸伸手慢慢拉开帷幕。
一片耀眼的光辉从内射出,大殿内铺着猩红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点着十余根 手臂粗的羊脂蜡烛。帷幕内坐着一群女子,她们盘着云髻,穿着华丽的舞衣,怀 里抱着琵琶、箜篌、排箫、琴、筝诸般乐器,似乎是宫里的乐工。只不过她们这 时都闭着眼睛,身子歪到一边,有些手指还按在弦上,似乎刚演奏到一半就睡着 了。
殿内睡卧着十余名舞姬,她们彩袖长裾,曼妙的身姿或俯或仰,都保持着舞 蹈的姿态,姿容娇美。而在这些舞姬之间,一条长长的七彩丝带飘飞成一个完美 的圆形,彩带中间,一袭鲜艳的羽衣飘然若飞,羽衣内覆盖的却是一具白森森的 枯骨。
那具枯骨呈现出仰卧的姿势,双臂张开,裙裾翻到腰间,露出已经化成白骨 的腰腿。颅骨两侧各垂着一只宝石坠子,白骨上的长发已经委颓,却仍保持着繁 复的云髻形状。那女子的骨殖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白骨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灰 尘,只是她的发丝仍然漆黑乌亮,看得出生前精心保养的痕迹。
程宗扬心头怦怦直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自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那个化 为枯骨的女子周围,年轻貌美的舞姬犹如海棠春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自 己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们如何围着这具枯骨跳舞,跳累了就直接睡在殿中。
萧遥逸眼中寒光闪动,他只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殿上那个穿着皇袍 的男子上。
那位晋帝仰身靠在蟠龙椅上,头上的七宝冕旒歪到一边,旒珠垂在他消瘦异 常的面孔上。烛影摇红,他脸色却灰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眶内,眼皮微微睁 开一线,微露的眼珠灰濛濛神采全无,看不出是睡是醒。
他胡须许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堆在颌下。唇角无法合拢一样分开,一股唾 液从他唇角淌出,一直垂到胸口,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聚成一滩。枯瘦的手掌 垂在一边,指甲生得极长,对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
萧遥逸从席地而卧的乐工中间穿过,走过殿中睡倒的舞姬,一直走到晋帝面 前,看了看他的面孔,然后拔起他面前一根已经烧残的蜡烛。
程宗扬绕过那具枯骨,看着那舞姬翻起的裙裾下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心底禁 不住一阵恶寒。
「我干……」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次点烛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萧遥逸隔着面罩嗅了嗅,「薰炉烧 的是上好的沉香,没有混入其他东西。」
萧遥逸说着放下蜡烛,并指朝晋帝腕上按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沉冷厉的声音,「何方贼子,敢来惊扰帝驾!」
接着烛光一暗,一股凌厉的威压从天而降,狂飙卷起。
萧遥逸双掌一翻,迎向头顶袭来的手掌。程宗扬精神绷得紧紧的,闻声立即 闪电般跃出一步,双手按住刀柄,展臂拔出双刀,接着旋过身,左刀斜提,护住 胸腹,右刀雷霆般劈出。
萧遥逸故技重施,又亮出指上的戒指,那人眼光却比江东五虎高明得多,手 掌一错,避开锋锐的戒面,拍在萧遥逸掌心,接着屈指抵住刀锋,待程宗扬刀势 出尽,才一指弹出。
程宗扬掌心一热,钢刀几乎脱手。他退开一步,双刀交错挡在身前。
一个干瘦的人影才从空中飘下,他穿着一身蓝黑的衣袍,戴着一顶小帽,腰 间扎着一条长带,脸上布满皱纹,下巴却又光又滑,没有半根胡须,腰背微微佝 偻,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廷宦官。
「好贼子,竟然能接老身一掌。」那太监腰背一挺,尖声道:「尔等何人, 竟敢擅闯宫禁,不怕灭族之祸吗?」
他一指弹开释自己的钢刀,虽然是取巧,这份修为也不可小觑。不过萧遥逸 随手接了他一掌,没有半分吃力,看来这小子的真实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出 一截。
程宗扬怪笑一声,「死人妖!你干了这些好事,难道就不怕灭族吗?就算你 身体残疾,没有老婆孩子,爹妈总该有吧?你犯下弑君之罪,小心王法无情,灭 你九族!」
那宦官阴声道:「陛下只是倦极而眠……」
萧遥逸抢道:「我等是赤诚忠臣!今日来乃是勤王义举!」他粗着喉咙道: 「老奸贼!我谢万石今日必取你狗命!」
那老宦官袍袖一卷,旁边一杆长及丈许的烛台长枪般横刺过来,一边撮唇发 出一声厉啸。
两人原以为是这老宦官捣的鬼,谅他也不敢出声惊动禁军,有心联手擒下他 审问清楚,谁知这老东西还有同伙。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彼此会意,接着同时攻出。程宗扬用的双刀,萧 遥逸却是一双空掌,相同的是两人刀掌都凶猛之极,一招攻出,犹如孤注一掷, 丝毫不留后手。
那宦客与萧遥逸对了一掌,也不敢托大,双脚不丁不八,微微分开,然后张 开枯瘦的双掌,分挡二人。谁知那两名刺客招术施到一半,同时撤招,以比出招 时更坚决的速度,朝殿门掠去。
两人肩头一碰,萧遥逸低声道:「原路走!别管我!」
程宗扬道:「你不是怕黑吗?」
萧遥逸一咧嘴,「所以我才要这老家伙陪着。」说着他身形微凝,头也不回 地挺肘击出,喝道:「老阉狗!来与谢爷大战三千回合!」
萧遥逸功夫比自己高明,对宫中路径又熟,他来断后是最好的选择。程宗扬 不再废话,闪身出了殿门。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黑沉沉的宫禁亮起灯火,几条 身影飞速掠来。
那几人身上套着青色的袍服,衣摆似乎过于宽大,显得松松跨跨。他们身材 短矮,脸盘小小,月光下颇为白净,却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程宗扬握紧双刀, 挺身朝最前面一个小太监劈去。那小太监似乎有些慌乱,竟然举腕朝刀锋迎去。
那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看起来连毛都没有长齐。若在以前,跟这种小孩子 动手,自己脸早就丢到太平洋里。不过现在程宗扬早收起这点妇人之仁,对敌人 纵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眼中透出寒芒,力道陡然加了一倍。
「铛」的一声震响,钢刀反弹回来,程宗扬一怔之下,才意识到那死太监袖 内还带了铁护腕。
只差这一线,程宗扬已经来不及撤招,只见那太监尖瘦的手爪趁势抓向自己 胸口。
忽然身侧风声一紧,萧遥逸抢身上来,一拳轰向那太监面门。
那小太监修为比老宦官差出一大截,拳掌相交,护体真气顿时被萧遥逸刀锋 般的劲气攻破,经脉重创,踉跄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另一名太监欺身上来,他年纪看起来比刚才的小太监还小,拳头还不及程宗 扬一半大。殿中一幕,使程宗扬心神早绷得紧紧的,这时毫不留情,对着这小屁 孩直接下了狠手,刷刷两刀,劈在他肩上。那太监袍袖尽碎,手臂却只露出两道 青痕,连皮都没破。
程宗扬面容扭曲,直以为自己见着鬼了。
「铁布衫?」萧遥逸怪声道:「没卵的小崽子,修为不错啊!」
原来是铁布衫这样的外家功夫,不是刀枪不入的鬼怪。程宗扬心头微松,接 着长吸一口气,双刀再次攻出。按照谢艺传授的那样,将刀势集中在一处,重重 劈在那太监掌背上。
那太监毕竟年纪幼小,铁布衫的修为虽然不俗,也挡不住程宗扬这凶猛的一 刀,指骨顿时断裂,惨叫着向后跌去。
面前还剩下最后一名拦路的小太监,忽然身后一声惨啸传来,接着眼前陡然 一暗,周围的灯火仿佛被黑雾遮没,连天际的明月也黯淡下来。
程宗扬心神微震,只觉一团阴森的黑雾从脚下升起,雾中有无数毒蛇扭动着 张开毒牙。
「铮」的一声清响,只见萧遥逸身体横卧,浮在空中,双手一屈一伸,仿佛 抱着一具凤首箜篌,手指在无形的琴弦上一拨,黑雾潮水般退去,黯淡的视野瞬 时恢复原状。
那老宦官从黑雾中现出身形,他面沉似水,双掌平举身前,然后向前推出。 程宗扬只觉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无形的气墙,强大的威压使自己呼吸都为之断绝。
悬在半空的萧遥逸屈身一弹,手指在空中绘出一个奇异的文字,然后一掌拍 出,喝道:「疾!」
那个奇异的符文迎上气墙,凌厉的劲气像烈日下的积雪一样迅速化去。
老宦官怪叫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那只闪亮的符文仿佛被一只巨 掌捏住,发出细碎的破裂声,片刻间就被捏得粉碎。
萧遥逸闪身向前,从袖中拔出一根黑黝黝的弯椎,凶狞地笑了一下,然后朝 那老宦官掌心挑去。程宗扬暗赞这小子狡猾,竟然把龙牙锥涂上黑漆,此刻一亮 出来,那老宦官猝不及防,向前一抓,掌心顿时被龙牙锥刺出一个对穿的血洞。
「竖子敢尔!」老宦官尖叫声中,飞溅的鲜血同时转为乌黑,散发出浓重的 腥气。
萧遥逸沉腰坐马,右臂微曲,将龙牙锥收到肘后,左手中指伸出,在空中疾 划数下,飞舞的血雨立刻凝成冰珠,坠到地上。
程宗扬双刀宛如狂龙出水,将最后一名拦路的小太监逼开,接着刀光一展, 从他腋下刺进内脏,捅穿了他的肺叶。
第九章 宫险
远处宫墙的灯火汇成一片,迅速朝内宫逼来。接着传来一声娇叱,「我是昭 明宫侍卫长!立刻开门!」
程宗扬一听到这声音,本能地就想拔脚开溜。云丹琉!这丫头片子竟然这么 快就入了宫!
但云丹琉更快,只见一朵红云从墙头升起,云丹琉足尖在墙头一点,丹鹤般 越过宫墙,闯入太初宫,朝神龙殿飞来。
萧遥逸与那老宦官斗得正紧,程宗扬只好硬着头皮挺身挡住云丹琉的去路, 举刀怪叫道:「死八婆!吃云某一刀!」
云丹琉果然微微一愕,不知哪里又钻出个姓云的本家。程宗扬趁机出手,双 刀犹如咆哮的虎牙,扑向云丹琉。
云丹琉知道自己中计,脸上微显怒色,手掌一翻,背后的长刀锵然跃出,格 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
「铛」的一声,程宗扬钢刀几乎折断。那丫头手中单刀长及四尺,刀身又宽 又厚,刀柄中空,刀身镂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龙口怒张,追逐着刀口一弯 偃月,装上柄就是一杆所向披靡的大刀。
程宗扬手臂微微发麻,暗骂道:这丫头竟然把大刀摘下来当单刀用,也不怕 累死。不过这丫头身材比自己还高一些,两条长腿犹如鹤立,一只雪白的手掌提 着这样一柄威风凛凛的大刀,那气势真不是盖的。刀光一展,就把自己笼罩在凌 厉的刀风下。
武二郎的刀法本来以凶猛为主,但遇到这么个更猛的,程宗扬只好改走轻灵 路线,双刀盘旋进击,左刀被挡,右刀立刻攻出,劈向云丹琉的脖颈。只要能把 她逼退一步,等萧遥逸腾出手,就让他头痛好了。
谁知云丹琉毫不退让,龙刀斜摆,压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左手一张,用雪 白的柔荑迎向程宗扬的刀锋。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莽撞,竟然敢空手夺刀, 急忙收力。但云丹琉来势极快,空手抓住钢刀,接着一扭,一股刚猛强硬的力道 涌来,精钢打制的刀锋像在锻炉上一样被拧得变形。
程宗扬心头大震,这丫头练的竟然也是外家硬功,不知道这一手是金钟罩还 是铁布衫,反正比刚才那小太监高出一大截。眼见她血红的斗篷飞开,银甲包裹 的双峰像山一样朝自己压来,程宗扬只好丢开拧弯的右手刀,左刀从云丹琉的龙 刀下撤出,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一封。
「篷!」云丹琉粉拳砸在刀上,刀身发出沉重的声音。
程宗扬心下骇然,这丫头修为比自己至少要高出两个级数,再打下去,自己 也讨不了半点好。
「又一个没卵子的家伙!拿命来!」萧遥逸怪叫一声,飞掠过来。
程宗扬松了口气,急忙后退,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别伤她!」
那老宦官抓住左肘,鲜血顺着衣袖直淌下来,显然在萧遥逸手里吃了大亏。 冲过来的三个小太监都受了伤,禁军还在门外,一时无法进入,这会儿不走,等 会儿就不用走了。程宗扬不再停留,飞身朝太初宫后掠去。
云丹琉被萧遥逸缠住,无法脱身追杀,那老宦官立在一旁,却对程宗扬不理 不睬,幽灵般的双眼只紧紧盯着萧遥逸。
离宫墙还有十余丈,便看到墙外两道摇曳的火光从两侧合拢。程宗扬毫不迟 疑地返身就走,绕着宫墙寻找空隙。墙外火光越来越多,虽然还没有人像云丹琉 一样硬闯进来,但整个太初宫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自己逾墙而出,立刻就 会陷入禁军的围攻之中。
突然间,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条出路。他将双刀收到腋下,紧贴双 肘,伏身朝殿后奔去。
殿后用太湖石堆着一座假山,高仅两丈,还不及神龙殿的高度,但山间峰峦 迭嶂,怪石嶙峋,不过十余丈范围,却有着空山幽谷的山林景象。假山上建着一 座凉亭。摇曳的火光从墙外射来,在凉亭上映出奔走的人影,能看到禁军手持的 长戟和已经上好了弦,随时都可以击发的弩机。
程宗扬俯下身,凭着灵飞镜中见过的印象,朝记忆中的方位摸去。不多时, 手指碰到一块光溜溜的岩石。山脚的假山石大多覆满青苔,这一块却像时常被人 攀扶。程宗扬心里一动,试着晃了几下。
那块岩石向右侧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黑沉沉的洞穴。程宗扬俯耳听了 一下,然后学着萧遥逸的样子,先脚后头地钻了进去。
假山石滑回原位,外面的声息被隔在身后。程宗扬并不担心萧遥逸。凭那只 小狐狸的手段,无论云丹琉还是那个老宦官,都留不住他。真正有麻烦的还是自 己。天知道这洞穴里藏着什么妖怪。
等眼睛适应了洞穴的黑暗,程宗扬小心朝洞内走去。洞穴入口处颇为狭窄, 要侧着身子才能进,里面渐渐变得空旷,可供两人并行,只不过洞穴弯弯曲曲, 不时要绕过拦路的巨石,只走出十几步,自己就失去了方位。
程宗扬索性也不理会,暗暗数着步子,走到二百步时,眼前出现两条岔道, 其中一条隐约透出一丝光线。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这会儿脱身要紧,真有什么诡异之处, 以后回来再看不迟。
又走了差不多四百步,脚下忽然一湿,踩到一片水洼。程宗扬停下来,听了 听周围的动静,然后从水靠内摸出防水的火褶。
眼前波光微闪,竟是一条藏在地下的水道,水上还泊着一条乌篷船。这样的 乌篷船在建康城随处可见,但在皇宫的暗道里出现,不免奇怪。
既然有船,就有出口,程宗扬收起火褶,俯身潜入水中,朝水道尽头游去。
*** *** *** ***
「噗!」程宗扬钻出水面,吃力地吐了口水。
周围蒹葭苍苍,自己置身芦苇荡中,宫城森严的城墙已经被抛在身后。
这趟晋宫之行,预料中的鬼怪一无所见,怪事却碰上一箩筐。神龙殿昏睡的 帝王,不起眼的老宦官,悍不畏死的小太监,直通禁宫的水下暗道……
萧遥逸呢?
程宗扬抬头四望,城墙上火光不住摇动,宫内的搜捕还在继续,萧遥逸那小 子却不见踪影。
程宗扬一拍脑袋,冒着被禁军发觉的风险,返身朝水门摸去。
「咕咕……」程宗扬学了两声鸟叫。
水面微微一响,冒出一个人影。萧遥逸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吐了口气,「吓 死我了……」说着埋怨道:「程兄,你怎么才来?」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出来,才想到你是不是怕黑,不敢走夜路。」程宗扬 笑道:「原来还真是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委屈地说道:「我在这儿都躲了快一个时辰,你再不 来,我只好硬挺到天亮了。」
萧遥逸从水里爬出来,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程兄是怎么出来的?」
「你猜。」
萧遥逸吸了吸鼻子,「青苔?程兄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干!你鼻子比狗还灵!」
程宗扬说了自己从暗道出来的经过,萧遥逸大惊失色,「内廷竟然有暗道? 是新修的吗?」
程宗扬想了想,「我瞧着,大概建这座太初宫的时候就有了。」
萧遥逸脸色阴晴不定,「看来是晋帝秘用的暗道,竟然连我都不知晓。」说 着他挑起眉毛,用手肘扛了扛程宗扬,「喂,那丫头是谁啊?下手真够狠辣的, 要不是小弟我躲得快,差点儿就被她卸掉一条膀子。」
程宗扬撇了撇嘴,「云家大小姐。」
「云丹琉?」萧遥逸顿时来了精神,手掌轻轻一击,眉飞色舞地说道:「好 一朵高挑热辣的火玫瑰,我喜欢!」
「少废话。」程宗扬低声道:「看出异样了吗?」
「有。宫里好几处都设了咒符,专门克制从外面窥视的法术。」萧遥逸与他 并肩潜行,「我猜,那个老东西九成是幽冥宗的传人。」
「怎么又跳出个幽冥宗?」
「六朝大小宗派几十支,大的像太乙真宗、云池宗,都有上万弟子。幽冥宗 只是小宗,专门作些驱尸驭鬼的勾当。」
「这个幽冥宗是不是和你们星月湖有仇啊?」
萧遥逸疑惑地说道:「不会吧?」他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也难说,当年岳 帅踩了不少人,说他仇家遍地都是,一点都不冤枉。要不四哥生意那么好呢?」
「仇家再多也多不到这个地步吧?」程宗扬埋怨道:「我这一路就没见着你 们岳帅的朋友,净撞上他的仇家了!说起来,连云氏都被他踩过。」
「那当然。」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岳帅以布衣之身,执掌宋国权柄, 威震天下——有人风光,就有人倒霉,对吧?岳帅也一样,这一路过来,脚下不 知道踩了多少倒霉的垫脚石。区区一个幽冥宗,踩了也就踩了。」
程宗扬哂道:「我刚跟吴战威学了句话,那是怎么说的——吃灯草,放的轻 巧屁。我问你,你们那位陛下是怎么了?」
「撞邪了吧。」萧遥逸轻松地说:「谁知道呢。」
「小狐狸,你是恨不得晋帝倒霉吧?」
萧遥逸悠然道:「外有奸臣谋逆,内有妖宦作祟,晋国大乱就在眼前,有趣 有趣!萧某不才,没有力挽狂澜,匡扶正义的手段,不过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是有 的,哈哈……」
「少得意吧。」程宗扬道:「我看建康人生活得挺太平,你就这么想让天下 大乱?」
「又来了。圣人兄,你就放心吧。」萧遥逸收起嘻笑,傲然道:「如果把建 康闹的大乱,那是萧某无能!晋国权贵大洗牌,街市上风平浪静,太平依旧,才 见我萧遥逸的本事!」
萧遥逸转过身,面朝上轻松地游着水,笑道:「那条老阉狗八成是徐度埋在 宫里的钉子。我们这位徐大司空、大将军处心积虑,把内宫握在手里,外面又有 州府兵呼应,一旦他掌管了禁军,只要假借晋帝的名义,一道诏书就能让临川王 自杀,到时军权在握,说不定就能皇袍加身了。」
「这样篡位也太容易了吧?那些大臣贵族会答应?王谢两家会袖手旁观?」
萧遥逸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问题,我也奇怪徐度怎么有信心摆平那些士 族豪门。别的不说,王家那位驸马爷,汉安侯王处仲,才是正经经营过州府的, 那些州府兵一大半都是他的手下。徐度那厮连我都想杀,总不可能放过他吧?」
「你是说王处仲会遇险?」
「有可能。」萧遥逸沉吟道:「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去见见这位徐度徐大人 了。」
说着萧遥逸抬起头,微笑道:「三日后,我会和张侯爷、桓老三、石胖子去 东山会猎,程兄可有兴趣?」
「我的商号还在选址,未必抽得出时间。况且……」程宗扬笑咪咪道:「你 去勾引那五百个大和尚,关我屁事啊。」
萧遥逸游过来,亲热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程 兄这话就太见外了。今日咱们闹这一场,内廷那些人如果心里没鬼,肯定要召禁 军和谢万石过去问话。闹大了,丞相王茂弘也跑不了。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 何乐而不为呢?」
程宗扬嗤之以鼻,「你那点嫁祸之计,他们会上当吗?」
「会不会上当和肯不肯上当是两回事。」萧遥逸笑道:「我给他们个理由, 让他们有机会去打压谢家,这个当他们不肯上才是笨蛋呢。」
这小狐狸算得还真精。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把圈套都布好了,看来这条贼 船我非上不可。三日后就三日后吧。」
*** *** *** ***
云氏铜器坊的几位工匠拿着那只背包传看半晌,尤其是锁扣部位,看得尤为 认真。几人交谈片刻,最后领头的一位白须老者捧起背包,恭恭敬敬放在程宗扬 面前。
「公子爷这件器物要做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这份巧思。」白须老者道:「老 朽作了一辈子的铜器,各种锁具也做过许多,像这样巧妙还使用方便的,也是头 一回见。」
程宗扬并不在意那点拉链,他把背包放在一边,笑着拿着茶盏,「诸位请喝 茶。」
等众人都喝过茶,程宗扬道:「你们做过火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程宗扬试着解释道:「就是一种烧起来特别厉害,会爆炸的 东西。好像是用炭、硝石,还有什么混在一起。」
白须工匠沉思良久,「公子爷说的火药,老朽没有听说过。不过葛仙人药方 里有一则雄黄法,以雄黄、玄胴肠、松脂、硝石合炼,葛仙人说炼出的仙药色白 如冰,但老朽试炼过几次,得出的药物色泽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只是公子说 烧起来特别厉害,有些接近,用来引火倒还方便。」
难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呢?「玄胴肠是什么?」
几名工匠都笑了起来,「便是猪大肠。」
程宗扬大失所望,没听说过火药用猪大肠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傅,搞火 药不是人家专业,估计找几个炼丹的道士还靠谱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记得把做链牙的和做锁扣的分开。」
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爷放心,小的们会想出办法,不让别人学了去。」
程宗扬一怔,然后连忙摆手,「跟这个没关系。拉链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 破了谁都会做。我说分开,是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搞 技术垄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
几名工匠相顾愕然,最后为首的白须老者先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程宗扬施了 一礼,「惭愧老朽痴长了几十岁,还不及公子爷这份见识。」
程宗扬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诸位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这点见识 算什么?几位多辛苦,等这些拉链作好,我还有几件小东西要请大家帮忙。」
几名工匠离开,秦桧进来道:「公子,那块地有着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于横塘。大小有三十亩。」
程宗扬讶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
秦桧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满了人家。谁知昨晚一场大火,前后烧了百余 户。那些住户家当都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贱价出售。在下去看 过,一条巷子烧得干干净净,少说也有三十亩。」
这么巧?自己想买地就碰上了火灾?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钱?」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贯。算下来有八千贯,合四千金铢就够了。」
四千金铢换三十亩地,这价钱确实不贵。沉吟间,秦桧道:「公子,三十亩 地是不是大了些?」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三十亩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桧劝道:「公子,我们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亩地尽够了。」
程宗扬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们就是开一家店铺,摆上货物,等客人 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说它值 多少钱,而买的人觉得它应该值多少钱。」程宗扬站起身,「我开的珠宝商号, 不仅仅是卖珠宝,更要紧的是卖服务。」
秦桧听得一头雾水,程宗扬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会之,经商你不擅长, 换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来打理吧。」
秦桧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昨晚四更时 分,看到那个紫脸汉子离开寺庙,往东府城去了。」
东府城原来是王府,后来改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墙,称为东 府城。那个紫脸汉子没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丞相王茂 弘出身琅玡王氏,说起来还是王处仲的弟弟,难道真让萧遥逸说中,那些人准备 对王处仲下手?
「继续派人盯着他。」萧遥逸既然定下三天后东山射猎,这几天不会给他们 行刺的机会。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
「叫上云老爷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你在干吗?」
小紫一手抱着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一手拿着程宗扬常用的翠玉茶盏。盏里盛 满鲜红的液体,雪雪伸着小舌头,正舔得起劲。
程宗扬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
秦桧沉着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购来的葡萄 酒。」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没喝呢,你就拿来喂狗?这 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劲!」
「小气鬼!」小紫把茶盏一丢,「呶,还剩了一点,给你好了。来,雪雪, 我们出去玩。」
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狮子狗浑身兴奋,就像颗鱼雷一样直闯出去, 「呯」的一声撞在桌腿上。程宗扬连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铢的花瓶抱在怀 里,就看到那条狮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转,就像喝醉了一样晃了两圈,然后四 腿一张,软趴在门槛处,像个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着了。
程宗扬和秦桧面面相觑,最后秦桧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 好。公子,咱们走吧。」
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好待着。」程宗扬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警告你一次, 少去欺负那几个姑娘!」
第十章 绽浓
横塘遭受火灾的人家远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许长的街巷被大火烧得干干 净净,两侧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沿着秦淮河南岸,一连串房舍被烧成一片 废墟。数千无家可归的幸存者聚在堤上,抱着从火中抢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 有人在青烟袅袅的废墟间游荡,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脸烟垢地禀告灾情, 「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刚打过更,火势突然起来。小的无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 哪家先着的火,小的听到锣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后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着秦淮河,救火并不难,但昨晚火势来得 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积蓄大都被大火吞噬,此时一无所有,有的 更失去了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让程宗扬也不忍多看。
「每户八十贯,合每亩二百六十余贯。」云苍峰道:「这个价钱着实不贵。 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码要翻上四倍。」
程宗扬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
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扬板起脸道:「少啰嗦!让你出来就不错了!以后爷儿们说话,娘儿们 少插嘴!」
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没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
「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买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来要三万余贯,合一万五千金铢。」
程宗扬颓然靠在座背上,商号还没有开张,珍宝虽然有点,但除了白送的几 件,其他还在库房里放着。若不是云苍峰帮忙,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万五千 金铢说起来似乎不大,但折合三千万铜铢,岂是容易拿出来的。
马车走着,人群间传来一阵喧哗。程宗扬掀开车帘,「怎么了?」
秦桧过去问了几句,回来道:「有人在拿现钱买地。」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刚着了火,就拿钱来 买地?
「他们出多少?」
「每户三十贯。」秦桧道:「只要中间的地,两旁遭了灾的即便想卖,人家 也不肯买。」
看来这人跟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中间三十亩成片的土地,对沿河的零碎土地 不感兴趣。
程宗扬跳下车,只见人群间摆着一张漆案,上面白灿灿放满了三百枚一串的 银铢。几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立在周围,中间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面前放着拟好 的文书,只要有人指明位置,按上手印,立刻就能拿到银铢。
建康城物价不低,三百枚银铢只是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少灾民都在这里 住了几代,但此时遭受回禄之灾,两手空空,家宅已经烧成白地,为了生计不得 不贱售土地。有几户已经在文契上按了手印,捧着换来的铢钱痛哭流涕。惨状令 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这不是欺负人嘛!每户一百贯!有一个算一个,我 全都买了!」
人群「轰」的一声朝这边看来,程宗扬立在无数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 咬掉。四百多户,四万多贯,合两万多金铢——自己的商号即使开张,一年也不 知道能不能挣到这个数的十分之一。
云苍峰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一只崭新的玉佩,递给跟车来的吴战 威,「去云氏商会交待一声,让他们立刻送四千贯铜铢、二十万银铢和八千金铢 过来。」
*** *** *** ***
一辆辆黑漆马车不断驶过朱雀桥。铜铢价值最小,份量却最重,四千贯整整 装满了四十只大箱,用了五辆马车运送。二十万银铢用了两辆马车,最后一辆装 的是金铢。马车上虽然没有旗号,但厢板上都印着云氏的徽记,分明是刚从云氏 钱庄驶来。
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如释重负,这些人家遭了火灾,如果没有生活来源,迟 早会变成流民,成为官府的大患。刚才那户商家以三十贯收地,虽然于法无禁, 但三十贯远不足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正焦头烂额间,突然有人愿意拿出一百贯来 买地,犹如久旱甘霖。一般人家拿五十贯维生,另外五十贯作个小本生意也能支 撑度日,虽然清苦,总好过流离失所。
那位官员整了整衣物,过来道:「不知云氏哪位管家在此?」
云苍峰笑呵呵掀开车帘,「草民云苍峰,见过大人。」
那位官员立刻改容相向,拱手道:「原来是云执事!云执事雪中送炭,可解 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云苍峰笑道:「这样大手笔,可不是草民做的,我们云氏也佩服得紧。」
钱庄的汉子从马车上卸下钱铢,在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指点下,一箱箱 堆放整齐。接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汉扛着一杆旗过来,奋力往地上一扎。长 方形的旗面垂下,朱底黑字,绣着一个「程」字。
那位官员早听说过建康城的传闻,讶道:「居然是盘江的程少主?」
随车带来的五张书案一字排开,那位文士文不加点,顷刻写成告示,拿着墨 迹淋漓的文书朗声道:「惊闻横塘罹遇回禄,盘江程氏不胜唏嘘。夫财为民脂, 得之于民施之于民,程氏不才,愿以铢钱百贯购地,遇回禄者由街巷里正、耆老 作保,每户以地契易铜铢十贯、银铢五百枚、金铢二十枚。愿售者三日内来此取 款。」说完,文士将那张素纸贴在一堵残壁上,用朱砂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程 字。
灾民蜂拥而至,由里正作保验明身份,在文契上按下手印,然后拿取铢钱。 一百贯相当于十万铜铢,这些人家平常也极少一次拿到过这样的巨款,一些刚刚 拿到钱的灾民甚至喜极而泣,与刚才凄惨的一幕不啻于天壤之别。
以铜铢计,将近四千万的真金白银堆积如山,不仅周围观者如堵,连江上往 来的船只也停下来争相顾盼。旁边收地那家顿时冷清下来,中间戴着面纱的小姑 娘远远看着,当吴战威出来打出旗号,那姑娘娇躯突然一颤,和周围的女子低声 说了几句,立刻收拾银铢乘车离开。
发放铢钱的都是云氏钱庄的老朝奉,虽然巨款在前,人群涌动,却安排得有 条有理,秩序井然。那官员见一场大灾化为无形,不禁满面欢然,客客气气与程 宗扬谈笑几句,说了一些「程少主大名如雷灌耳」、「当日与小侯爷一跳,惊世 骇俗」、「名士风流,自然不拘于礼。哈哈哈」之类的闲话,才告辞离开。
程宗扬收回目光,一脸苦笑地说:「云老哥,我又孟浪了。」
云苍峰道:「幸好你没有喊二百贯。不然我们云氏钱庄,连仓库的砖缝都被 你扫空了。」
程宗扬笑道:「这笔巨款搬出来,云老哥有的肉痛了。」
云苍峰嘿然笑道:「我有什么肉痛的?云氏钱庄质贷,一向是三分利息。这 两万金铢,程小哥每年要付我们云氏六千的利息,我看这生意还做得过。」
「三分息?」程宗扬叫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抢钱哪有放债来得快?我们云氏一向公平,程小哥若有意,不妨到金钱豹 借贷。那里利息也是三分。只不过是月息。」云苍峰神情自得地说道:「程少主 若是对利息不满,老夫也不勉强,这会儿就让人收拾离开,如何?」
「奸商啊。」程宗扬懊恼地躺在座椅上。
「那个小姑娘在看你呢。」小紫说。
程宗扬弹起身,「谁?」
「那边发钱的啊。」小紫笑吟吟道:「她眼神好奇怪。」
「这么大一笔生意被我抢了,心里当然不爽。」程宗扬也不在意,「咦,给 吴大刀递水是咱们家的吧?那个莺儿?哈,吴大刀行啊,这么快可勾搭上了!」
「大笨瓜!是小魏让她递的水吗?」
程宗扬长叹一声,「原来是小魏,长得帅还是吃香啊。」
云苍峰下了车,去看朝奉们发钱。程宗扬依过来,涎着脸道:「喂,你看我 长得帅不帅?」
小紫笑咪咪说:「别傻了。」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气馁,张开手臂道:「过来抱抱。」
小紫笑盈盈看着他,然后过来让他抱了一下。
「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程宗扬大感意外,只后悔刚才没有抱紧一 点。
「大笨瓜!」小紫嘲笑道:「好几天没有碰女人了吧?真可怜。」
程宗扬恼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算算我都熬几个通 宵了?晚上干完活,白天还得出来,吸血鬼都没我惨!」
「大笨瓜。」小紫眨了眨眼,「我给你一个玩具要不要?」
程宗扬躺在座上嘟囔道:「把你给我得了。让我赶紧收了你的一魂一魄,免 得整天枕个炸药桶,睡觉都提心吊胆。」
小紫扯住他的耳朵朝两边拉长,「什么炸药桶?」
「少管那么多。」程宗扬一摇脑袋,跳起来道:「把纸墨给我拿来!」
「做什么?」
「给那个不要脸的死老头写信!」
「写信干嘛?」
「要做的多了。第一件事要钱!告诉他建康物价比南荒高一百多倍,咱们早 就揭不开锅了,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过两天就该上街讨饭了。还有,我得问 问凝羽怎么样了。自从离开南荒,我就过的和尚日子。他送我的什么狗屁婢女? 一点都不听话!摸摸手还推三阻四的!退货!换凝羽来陪我!」
小紫白了他一眼。
「哼哼,死丫头,你少给我得瑟。就你这身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连凝羽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紫皱了皱鼻子,忽然拉住衣襟一分,娇躯一挺,两团雪腻圆乳跃然而出, 显露出傲人的曲线。
没等自己看清,那死丫头已经掩上衣襟,朝自己作了个鬼脸,跃到车外。
*** *** *** ***
镜中映出一张艳丽的面孔。那女子弯眉画得极长,眉心点着一颗鲜艳的梅花 痣,眼上还绘着桃红的眼影,耳上带着一对玉石耳坠,柔软的唇瓣涂着浓艳的胭 脂,色泽殷红。
她皮肤不再像少女一样青涩,身体每一道曲线都丰腴而柔美,白滑的肌肤像 上等的精美白瓷一样光润。她抚了抚面孔,纤美的指尖涂着鲜红的丹蔻。那些脂 粉都是平常用物,白的极白,红的极红,涂在脸上,有种尘世间俗艳的华丽。
即使最亲近的人,此时恐怕也认不出镜中这个女子了吧。
卓云君有些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艳妇,想找回自己从前的影子。但很快就放弃 了。那个孤标傲世的女子,已经消失在厚厚的脂粉下。在这里,自己只是一个叫 云云的下等妓女。
妓女这个词像火一样在心头烫了一下,但自己的感觉几乎已经麻木。
刚失去真气的那一刻,自己宁肯去死。直到她看到死亡的阴影。绳索在颈中 绞紧,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没有尽头的折磨。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惧怕死 亡。比丧失尊严更惧怕。
那时她以为自己成了废人,以为自己连一天都熬不过去。可自己不但出乎意 料地熬了过来,甚至还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想起传说中那些被收去法力的仙子, 如何沦为芸芸众生中一个卑微的凡人。
连仙子都能承受,何况自己呢?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卑微的活着。
自己做过最傻的一件事,莫过于自己还想要逃出去。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经 修为尽失。外面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等待着把自己一口吞下。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对付自己,但她知道自己的遭遇会比在这里更可怕百倍。
那个男子废去自己的武功,以四百个铜铢的价格把自己卖到这里。也许他没 有想到,反而给了自己一个躲避的港湾。
无法再运用真气的身体脆弱不堪,甚至连一个小童都能轻易杀死自己。
处在这样的绝境中,自己反而不必睡梦中仍握着剑柄,不用再对力量汲汲以 求,更不用为自己每一个决断负责,担心自己的选择会给同门和追随自己的弟子 带来灾难。
自己要做的如此简单,只需要讨好主人,她就会给自己带来吃的,用的,为 自己遮风挡雨。自己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尊严——只要没有人知道自己曾经 的身份,这点尊严又算什么呢?毕竟世上有无数人在作着比自己还要羞耻百倍的 事,而在隔壁就有许多自己的同类。
她们也在生存,甚至自己还听过到她们的笑声。她们不会知道,那笑声给自 己带来多少憧憬。她们的生活也许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可怕。
身体轻轻一动,乳尖传来一阵酥麻。那是乳头磨擦在抹胸上的触感,卓云君 情不自禁地并紧双腿,腹下一阵温热。她想起那只手在自己腹下抚摸的感觉,肉 体仿佛一朵鲜花,在她指下颤抖着一点一点盛开,感觉如此陌生而奇异……
她们是因为同样的感觉而欢笑吗?
卓云君想着,一边尝试露出想像中她们的笑容。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乖女儿,在想什么呢?」
卓云君浑身一颤,玉颊顿时红了起来。那妇人不知何时走到身后,自己竟然 没有听到丝毫声息。
她双手放在身前,俯下身,柔声道:「女儿见过妈妈,妈妈万福。」
这种娇柔的声音是那妇人教的,气息从喉中吐出,经过舌尖发出声来,有种 娇滴滴的柔媚韵味。
那妇人粗糙的手掌托起自己的下巴,嗤笑道:「面孔这么红,是不是想妈妈 了?」
卓云君柔声道:「是。妈妈。」
放弃尊严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困难,自己甚至能做得更好。
那妇人满意地笑道:「今晚可是你的好日子。看妈妈给你带的礼物,喜不喜 欢?」
那妇人把一只木匣放在榻上。
她扬脸朝妇人娇媚的一笑,然后捧起森匣,小心地打开匣盖,一股檀香扑面 而来。
匣内放着一根长长的物体,那根物体长近七寸,直径超过一寸,粗圆的棒身 一手只能勉强握住。棒身是用上等的白檀木制成,顶端鼓起,呈现出粗大的圆锥 形状。
那妇人一边笑嘻嘻看着她的表情,一边摇着蒲扇道:「乖女儿,知道这是什 么东西么?」
在那人的注视下,自己每一丝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尽力笑着, 娇声道:「回妈妈,这是男人的阳物。」
那妇人越发高兴,「乖女儿,知道今晚的日子么?」
当然知道。就像刻在心头一样清晰。她扬起脸,含笑说:「妈妈怕女儿不懂 事,今晚特意扮作客人,来嫖女儿。」她听到自己用讨好和献媚的口气说:「多 谢妈妈教诲,妈妈辛苦。」
那妇人果然高兴的笑了起来,「好乖的女儿,小嘴真是又乖又甜。」
她心里泛起一阵微微的喜悦,要讨好这个妇人并不难。只要自己乖一点,让 她高兴,就能很快得到相应的回馈。
果然,那妇人没有再动那根门闩。她摇着蒲扇和颜悦色地说道:「乖女儿, 把衣裳除了吧。」
她顺从地解下抹胸,露出赤裸的玉体,然后挺身耸起雪嫩的双乳,娇声道: 「请妈妈指点。」
那妇人笑咪咪伸出手,抓住自己柔腻的雪乳,在胸前揉捏。乳肉被她手指一 碰,迅速变得火热。乳头在她手掌中硬硬翘起,来回磨擦,一波一波的酥麻感从 乳尖一直传递到身体每个细小的部位,身子禁不住战栗。
「小娼妇。」那妇人笑骂道:「奶头鼓这么高,是不是又浪了?」
「妈妈教训的是,女儿奶子本来就淫浪。被妈妈一碰,就禁不住发抖……」
那妇人忽然捏住她的乳房,往前一推。卓云君仰面倒在榻上,她立刻明白过 来,连忙抬起雪臀,含笑将那条窄小的亵裤褪到臀下,然后提起脚尖,把褪下的 亵裤放在一旁。
在绽露出自己最后的秘境前,她本能地迟疑了一下,但紧接着,那点仅存的 羞耻消失无踪,她也随之放弃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镜中那个美艳的妇人张开双腿,将自己鲜美的秘处绽露在烛光下,娇媚地说 道:「这是女儿的浪穴,请妈妈指点。」
这是值得庆幸的一刻,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激怒这个易变的妇人,引来她 的痛打。
美妇熟艳的胴体又白又滑,映出迷人的肤光。在她白玉般的腿间,显露出一 只紧凑的阴户,阴阜上弯长的耻毛又黑又亮,柔顺地朝两边分开,耻毛下的肌肤 像凝脂一样白腻,饱满而滑嫩的阴唇合在一起,白美的微微鼓起,中间一条细细 的肉缝,在灯光下发出柔艳的红腻光泽,宛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精美绝伦。
让她失望的是,那妇人虽然面带喜色,却没有动容,对自己从未示人的美穴 并没有流露出惊艳的表情,似乎自己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女人——可现在的 自己不正是一个寻常女人?
因此当那妇人伸出手时,她讨好地把双腿张得更开,把秘处整个绽露出来。
那妇人手指伸出滑腻的肉缝,带来一阵熟悉的战栗感。她能感觉到自己下身 早已变得湿润,那只粗糙的指尖带着微湿的水痕,在肉缝间滑动。然后手指朝两 边一张,将自己密闭的阴唇翻开。
羞耻中,她看到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娇艳的 阴户第一次毫无遮掩地敞露出来,翻开的阴唇间,娇嫩的蜜肉红腻欲滴,在烛光 下艳光四射。
从那妇人的目光中,卓云君第一次知道自己女性的肉体有多么诱人,就像一 件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奇珍。
「啊……」
那只娇艳的美穴在那妇人抚弄下很快被淫水湿透,在玉股间颤微微抖动着。 卓云君心神全部被滑动的指尖所占据,肉体像鲜花一样绽开,每一个细小的触感 都让自己战栗不已。
那妇人拔出手指,将淫液戏谑地甩在她火热的面孔上,「乖女儿,起来吧。 莫忘了妈妈教你的。」
镜中的艳女撑起身体,在榻旁躺下,然后从木匣中取出那支木制淫具。白檀 木棒底端还连着一块皮革,黑色的皮面又光又亮,朝两侧延伸开来,形成一条长 长的腰带。
她圆润的雪臀依在竹榻旁,两条白美的玉腿朝两边张开,含笑拿起木棒,将 木制的龟头顶在湿淋淋的秘处,然后拉住皮革两端,在腿间张开,娇声道:「请 妈妈移步。」
小紫笑盈盈走上前去,看着那个美艳的妇人赤条条依在榻上,一边将木制淫 具放在秘处,一边将嵌着木棒的皮革放到自己腹下,两手绕到自己腰后,把皮革 系带一一系紧。
她把假阳具夹在穴中,再来绑系,动作不仅吃力,而且皮革的动作不可避免 地传递到棒身上,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白檀木棒在上柔艳的蜜穴中一动一动,使 得她身子不住轻颤。这边小紫还不时故意挺动小腹,在她湿腻的艳穴中戳弄。卓 云君玉脸飞红,动作也变得断断续续,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花了一盏茶时间才勉 强绑好。
卓云君玉腿大张,蜜穴中塞着一根粗大的白色木棒,下体早已被逗弄得淫水 淋漓。
那妇人晃了晃淫具,嘲笑道:「浪蹄子,忘了怎么说吗?」
她唇角的笑容略显僵硬,用微颤的声音道:「能让女儿来伺候妈妈,是女儿 的福气。女儿是第一次接客,有不对的地方,请妈妈指点……」
「把屁股再抬起来些。」
她臀部刚一抬起,那妇人身体一挺,木棒又粗又硬的顶端挤进穴口,一阵撕 裂般的痛意传来,顿时花容失色。
那妇人奚落道:「又不是未开封的黄花闺女,你这年纪连孩子都生得了,还 作什么模样?」
说着小紫身体用力一挺,粗大的木棒捅进湿淋淋的蜜穴,将红腻的穴口挤得 鼓起。
卓云君发红的面孔一瞬间血色全无,她短促地叫了一声,牙齿猛地咬紧,接 着双腿触电般一抖,向中间合拢,一手情不自禁地伸到腹下,试图抓住那支凶狠 的淫具。
小紫按住她的膝盖,迫使她双腿张开,挺起淫具,挤进卓云君体内。
白檀木的棒身挤在蜜穴,在红腻的蜜肉中越进越深,那只艳若桃李的美穴被 顶得凹陷,柔滑的蜜肉不住抽动。
片刻后,一股殷红的血迹忽然从蜜肉溢出,沾染在粗大的木棒上。
小紫身体微退,拔出淫具。白檀木棒没在穴中的部分,已经被鲜血染红。她 挑起眉梢,「这是什么?」
卓云君额头渗出冷汗,艳红的唇角抽动片刻,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颤声 道:「回……妈妈……女儿……女儿落红了。」
话声方落,隔壁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硬物重重碰磕 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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