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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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粉
华灯初上,一行人来到宅前。萧遥逸此行与上午单独来访大是不同,前面四 名护卫开路,后面十几名仆役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牵着黄狗,背着雕弓,还有 几个胳膊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鞍旁挂着酒囊、箭矢,一行人鲜衣怒马,浩 浩荡荡,兴师动众。
程宗扬正怀疑他会不会来,看到这阵势不禁吓了一跳:「小侯爷,你这是要 出门打猎?」
萧遥逸戴了一顶玉冠,两缕乌亮的鬓发从耳畔长垂及胸,更显得面如冠玉, 风流局傥。他眼睛还有些发红,脸上却若无其事:「打什么猎啊。我这人怕黑, 人多了好壮胆。走吧,程兄。」
「公子。」秦桧把坐骑牵来,躬身施礼,却用眼神示意程宗扬是否要带几个 人去。
程宗扬接过缰绳,微微摇头。他想探探这位小侯爷的底细,带的人多反而不 便。
萧遥逸在马上弯下腰来,一只眼俏皮地眨了眨,笑道:「程兄,你那位美婢 不带上吗?」
带上小紫,这顿饭就不用吃了。有她在,吃饭时,房塌楼倒这种诡异的倒霉 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用管她。」程宗扬翻身上马,笑道:「小侯爷请。」
萧遥逸一边催动坐骑,一边道:「程兄这匹马不错。虽然身量不大,但耳尖 腿直,鼻正眼明,像是五原城出的良驹。」
程宗扬心悦诚服地说道:「小侯爷好眼光。」
萧遥逸挺起胸膛,一脸自负地说:「玩鹰走马,可是我的绝技。你瞧我这匹 白水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足足花了我两千金铢才买到。还有这鹰可是 难得的海东青,双翅如铁,上百斤的黄羊也能一口叼起。」
两人边行边谈,萧遥逸口若悬河,虽然有点夸夸其谈,却丝毫不惹人讨厌, 就像孩子吹牛一样,让人觉得有种可喜的真诚。
程宗扬留心看着周围的景物。建康是晋国都城,建康城却与自己想像中完全 不同。整个建康并非一座完整的大城,而是由十余座互不相连的小城组成。最大 的当然是皇宫所在的台城,台城以南经过槐柳掩映的御道,出朱雀门后便是秦淮 河。
御道两侧官署林立,宰相府却在城外单独建了一座东府城。另外有丹阳城、 白下城、江乘城……星罗棋布,就像宫城的卫星城,与城间的宅院一起,连成一 片繁华都市。
建康毗邻大江,水运极为发达,河港密如蛛网,便是海船也能直抵城中。晋 国权贵的豪奢天下知名,街市繁华自不用说,就是普通行人也穿着镶嵌珍珠的丝 履,宽袍大袖,风度翩然。
「建康东西南北各有四十里,城中人口有二十八万户。称得上市列珠玑,户 盈罗绮,富甲一方。」
萧遥逸说这番话时,口气中并没有多少对自己所在这座城市的自豪,反而充 满了嘲讽。
程宗扬与萧遥逸并辔而行,笑道:「萧兄似乎不怎么喜欢这里?」
「建康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承平日子过久了,把人都养成了废物。」萧遥 逸举起马鞭,「前面那条渠就是青溪,从城北的玄武湖注入秦淮河。城中的酒囊 饭袋大都住在青溪和潮沟。」
正说着,一群贵族子弟从巷中出来,他们身着乌衣,大袖飘飘,人物俊雅不 凡。只是半数都涂脂敷粉,不过出门几步,身边还要奴仆搀扶。
萧遥逸踩着马蹬站起身,大声叫道:「饭桶!」
那些贵族子弟大笑着回道:「小侯爷,天色已晚还不早些回去,小心侯爷的 鞭子!」
萧遥逸悻悻坐下,程宗扬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名随从笑道:「那便是乌衣巷了。」
「乌衣巷?」程宗扬愕然道:「王谢家族的子弟?」
萧遥逸哼了一声,「这些酒囊饭袋,白白生了一身好皮囊。」说着他压低声 音,「难怪艺哥不屑与他们为伍!」
程宗扬讶然举目,萧遥逸口气虽然忿懑却刻意收拢声音,周围随从虽众,只 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萧遥逸微微一笑,彼此会意,接着一扬马鞭:「程兄,我与你试试马匹的脚 力!」
一行人扬鞭疾行,人如虎马如龙,踏破了青溪渠畔的夜色。
越往南行,人口越发稠密。此刻正是掌灯时分,街市上行人往来如织,若不 是有四名护卫在前面开路,几乎寸步难行。
萧遥逸一抖缰绳,坐骑跃起,蛟龙般跃上河堤,冲向河滩。程宗扬骑术比他 差了一百多倍,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黑珍珠却被引发了好胜的性子,不等主人 催动便抖擞鬃毛,追着萧遥逸的白水驹越过河堤。
两骑一前一后,不多时就奔出数里,将那些护卫、随从远远甩开。眼前出现 一条大河,月光下,青溪汇入河中,宽阔的河水邻邻闪动波光,不时有挂着彩灯 的画舫楼船从河中泛过,船桨在水中划出道道静谧的波痕。
萧遥逸一直冲到河中才勒停马匹,脚下几乎触到水面,回身笑道:「痛快! 痛快!程兄,这匹马可比你的骑术高明。」
南荒丛林茂密,马匹驰骋不开,程宗扬还是第一次纵马狂奔。他喘着气拍了 拍黑珍珠的颈子,「都是托它的福。若不是它跑得够稳,我这会儿早摔下来七八 次了。」
萧遥逸大笑着扔下缰绳,然后朝一艘迤逦行来的画舫高声道:「芝娘!」
一个红袖红衫的丽人从舷窗探身出来,扬起丝帕笑道:「原来是小侯爷!快 些靠岸。」
萧遥逸显然是这艘画舫的熟客,把缰绳扔给小厮,让他在沙滩照看马匹,自 己和程宗扬一同踏上画舫。
那个叫芝娘的丽人摇摇摆摆迎上来,笑道:「小侯爷,今日有空来河上散心 了。」
萧遥逸笑道:「两日不见,芝娘又水灵了。这是我的好友程公子,听说你舟 上的佳丽冠绝秦淮,特意前来拜访。」
「小侯爷又替芝娘说了大话,若是程公子不满意,说不定还拆了奴家的画舫 呢。」
芝娘向程宗扬福了一福,抿嘴笑道:「程公子一表人才,难怪刚才灯花爆了 两爆,原来是应在小侯爷和程公子身上。」
芝娘将两人迎到舟上。画舫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个两丈宽的通间,极为 宽敞,四周雕梁画楝、珠帘翠幕,虽然不是十分豪奢,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遥逸嘻笑几句,然后道:「我和程兄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去备上好酒, 整治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会儿送上来,让我和程兄把酒言欢。」
芝娘一笑退下,把船楼留给他们两人。
建康把椅子称为胡床,用的人还很少。画舫里临窗摆着两张小几,坐具是锦 边茵面的象牙席。萧遥逸随意地坐在茵席上,从袖中取出一柄洒金折扇,轻轻蝙 着,意态从容,举止潇洒。
程宗扬笑道:「小侯爷有意甩开随从,想必是有话要说。」
萧遥逸舒了口气,「程兄这么明白,大家就能少说很多废话了。」他合起折 扇,注视着程宗扬的眼睛,慢慢道:「那位姑娘,是岳帅的后裔吧?」
程宗扬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而是笑着反问道:「萧兄怎么看出来的?」
萧遥逸神色黯然,「艺哥好几年都没有回过星月湖了,我们都知道他在做什 么,可谁都没有帮他……」他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那位姑娘身上有岳帅的 影子。艺哥到南荒是去找她的吧?」
程宗扬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贵派生意做得也不小。」
萧遥逸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
「程兄谨缜些是应该的。我们星月湖不是什么帮会宗派,大家都是岳帅身边 的人,岳帅离开后不愿分开,才聚在一起。大哥孟非卿,二哥侯玄,谢艺是我三 哥,我排行第八。说实话,我们这些人里,会做的生意没几个。只不过手下的兄 弟都是军士出身,能吃苦,所以才办了船行和车马行。另外大哥、三哥、四哥和 五哥都喜欢蹴鞠,又在晴洲办了家鞠社。」
「不是临安的吗?」
「你说七星社?」萧遥逸苦笑道:「艺哥可能没跟你说。由于岳帅的死因, 我们八兄弟分成两派,二哥侯玄、七哥王韬,还有我认为岳帅并没有死,四哥斯 明信、五哥卢景和六哥崔茂认定岳帅已死,发誓要报复岳帅的仇人。因为这样, 四哥和二哥闹的不说话。艺哥在晴洲伤了心,才远走临安加入七星社。」
程宗扬问道:「你认为岳帅没有死?」
萧遥逸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仿佛出鞘的利剑,决然道:「见到岳帅遗 体之前,我绝不信岳帅已经过世!」
萧遥逸神情激昂起来,「岳帅生前已经没有敌手!宋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 儿,岳帅兵权在握,又立下大功,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宋主一封诏书,岳帅就慨 然赴死,以为岳帅是傻的啊!我萧遥逸绝对不信!」
这个世界里,岳鹏举的宿命之敌秦桧正在自己手下办差,听萧遥逸的口气, 高宗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即使以宿命论,岳帅也不该死。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也许岳帅对那位宋主忠心耿耿呢?」
「忠心个屁!」萧遥逸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岳帅当初差点把宋主的母后 收为姬妾,后来觉得名声不好,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娶韦太后过门。」
程宗扬又惊又笑,「还有这种事?那位韦太后答应吗?」
「岳帅决定的事,哪儿有她说话的分。不过岳帅那段日子有一半时间都在宫 里住。直到韦太后肚子大了才搬出来。」
程宗扬心里一震,「岳帅还有个女儿?」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王哲托自己照 料岳帅的后人,原来以为只有月霜一个,现在不但多了个小紫,还蹦出来一个没 听说过的女儿。月霜是想杀自己没杀死,小紫是自己想上没上成,这两个已经够 自己头痛的了,剩下这个鬼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可不是嘛。」萧遥逸颓然道:「岳帅三个女儿,一个被王哲王大将军在军 中抚养,一位就是这个没有名分的小公主,岳帅死时她才三岁,可能宋主觉得脸 上无光,把她藏起来,后来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还有一个,我们刚刚才知道是 在南荒。」
「艺哥离开星月湖的时候,骂我们可耻,让岳帅的子裔飘零四方,对不起岳 帅,骂的一点都没错。可是王哲执意不给,我们也没办扶。韦太后生的又不知下 落……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和五哥还去找过韦太后,可一问她就哭,我们 总不好对岳帅的女人动刑吧。最后这个……」
萧遥逸说着忽然离席,对程宗扬深施一礼。
程宗扬连忙道:「这可不敢当。能在南荒找到小紫都是谢艺的功劳,跟我没 什么关系。」
「程兄客气了。我是谢公子的人品。」萧遥逸叹道:「岳帅这个女儿美貌绝 伦,程兄却能相守以礼,小紫姑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吧?程兄如此光风霁月,令 小弟佩服得五礼投地。」
程宗扬眼圈差点红了,萧遥逸如果不提,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高尚。这 事不是自己够君子,实在是小紫太狡猾……
程宗扬抹了抹眼睛,大度地说道:「这一路确实是千辛万苦,不过都是过去 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萧遥逸笑着挤挤眼睛:「程兄这一路和尚当得够辛苦,今晚定要让程兄好好 乐上一乐。芝娘。」
芝娘在下面娇滴滴应了一声。「小侯爷,酒菜来了。」
小婢捧着酒菜上来,放在案上。
萧遥逸道:「这种小盏如何尽兴?换大盏来!」
不多时,小婢送来大盏。萧遥逸屏开小婢,亲手给程宗扬斟酒,一边笑道: 「芝娘的画舫在秦淮河只能算平常,达官贵人去的画舫都是三五层高的楼船,我 不惯里面那些娼妓拿矫作态,写写诗弹个曲就用一晚上,花了上百银铢,连手都 碰不着,还自称风雅。我当不得那种冤大头,还是在这里自在!」
这位小侯爷果然是个趣人,程宗扬不由抚掌大笑。
萧遥逸扯开衣领,豪气万丈地说道:「程兄,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程宗扬也不推辞。他拿起酒盏,目光从萧遥逸颈中扫过,不由一顿。
萧遥逸脖颈上刺着「有种」两个字,上午自己只看到萧遥逸的侧颈,这会儿 才发现「有种」后面还有几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有种朝这儿砍」!
那几个字书法不算上佳,但写得飞扬跋扈、狂气十足,「砍」字最后一笔还 被勾画成一把滴血快刀的形状。配上那句话的口气,很有种兵痞的无赖风采,与 萧遥逸这种公子哥的风流之态反差极大。
程宗扬一见之下,禁不住放声大笑,指着萧遥逸的脖颈道:「萧兄怎么想刺 上这句话?」
萧遥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颈,「我到星月湖那年才十岁,岳帅让我住在他 贴身卫士的营帐里。那天我一进去,就看到六七个老兵正在玩一种纸片,他们都 精赤上身,脖颈、胳膊、大腿、后背都带着刺青,嘴里骂骂咧咧全是粗话。有个 脸色阴沉的汉子打输了,二话不说,拿刀就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可真 把我给吓住了。」
「我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不小心放了个屁,被个大胖子狠瞪一眼,差点吓 得我尿裤子。后来一个粗豪的汉子过来,问我是不是萧遥逸,我说是,他说他叫 孟非卿,是这群人的老大。」
「孟老大跟我说,这些人都是岳帅军中的好汉,我这样白白净净像个丫头片 子可不行。我说那怎么办?他说你也刺个青吧。有个肩膀上刺着骷髅头的汉子就 过来,说他叫谢艺,皇图天策出身,军里就数他字写得好,连岳帅也比不过他, 然后替我写了这句话,让人替我刺到脖子上。」
「不对啊。」程宗扬道:「谢艺身上没什么刺青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眼圈一红,委屈地说:「等我刺完,那帮家伙都哈哈 大笑。原来他们听说我是个公子哥,故意摆出阵势来吓我。他们身上的刺青全是 假的,都是拿墨写上去的。那个大胖子是侯玄,脸色阴沉的汉子是斯明信,他划 那一刀也是假的,弄的是鸡血。结果八个人里就我有刺青。」
程宗扬大笑道:「谢艺也会捉弄人?」
萧遥逸悻悻道:「他还说自己字好,其实字最好的是七哥王韬,他们太原王 氏书法是家传的,真让他写这个六个字,起码值六百银铢,我也不用哭了。后来 我找个机会,趁晚上把他们有胡子的全剪了,没胡子的画了个须子。本来我还想 给艺哥打个耳洞戴上耳环,结果被他发现了,挨了他一顿打,我就往他被子里塞 了一窝老鼠。」
萧遥逸说起自己的恶作剧,不禁得意非凡。渐渐的,他声音低沉下来,程宗 扬知道他想起谢艺,心中伤感,便拿起酒盏向萧遥逸一敬,一饮而尽。
这时他已经不再怀疑萧遥逸的身份,只不过……
「萧兄十岁就到了岳帅的大营,这年龄真够小的。」
「还不是因为我爹。」
萧遥逸抱怨道:「老头儿怕我在家里跟那些人一样学成废物,哄我说有个姓 岳的,那里好玩,才把我骗过去。」
程宗扬想起遇到的王谢子弟,「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家伙?」
「可不是嘛。那帮子弟大都是些饭桶,行动脂粉不离手,还自负得很,整天 拿个拂尘东游西荡,说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真到做事的时候连屁都不会!」
程宗扬笑道:「听说建康的贵族盛行服食五石散?」
「五石散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石头制成,岳 帅当年也制过,到底没敢服用。建康城服的人倒是不少。五石散服过之后身上先 热后冷,还不能吃热食穿厚衣,不管天多冷都要穿单衣,喝凉水,有些还要伏冰 卧雪。而且服过之后要多走,称行散,停下来就要多喝酒,多吃东西。」
萧遥逸给程宗扬斟上酒,笑道:「五石散那东西,服之令人神智恍惚,什么 事都干得出来。上次我去阮家,正遇上阮家兄弟在服五石散,他们服过五石散, 然后先用凉水冲澡,接着开始饮酒。」
「喝到一半,阮家兄弟觉得用杯子不过瘾,用个七尺的大盆盛满酒放在院子 里,诸阮就围着盆子狂饮。正喝着一群猪过来,阮家兄弟也不嫌脏,就和那些猪 挤在一起饮酒。饮到兴起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妾婢叫来,在院里交相淫乱。」
萧遥逸笑着摇头,「我萧遥逸再荒唐,也荒唐不到那地步。可大家提到阮家 兄弟就说他们是狂狷天性,风流人物。提起我这位小侯爷,大家都说是不成器的 荒唐子弟。这也太不公平了!」
程宗扬笑道:「这多半是因为小侯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吧。」
萧遥逸大笑道:「不错!程兄果然是萧某知己!诸阮的狂狷我倒不在乎,礼 法岂是为吾辈所设!但不做事还要搏取好名声,这就太过分了。那些无知小子怎 能缚住我鲲鹏之翅!」
萧遥逸举盏一口喝干,把酒盏扔到几上,叫道:「芝娘!我要的佳人呢?」
芝娘上来,未语先笑:「小侯爷莫急。我已经让人去接丽娘,就快到了。」
萧遥逸道:「怎么不在你舟中候着?」
「丽娘吃不得苦,在舟上两个时辰就要靠岸歇息。」
芝娘笑着向程宗扬解释,「奴家画舫新来了个粉头,名叫丽娘,年纪虽然略 大了些,却是好风情,遍体风流。少顷来了,让她敬公子一杯。」
萧遥逸一把搂住芝娘,把她抱在膝上笑道:「那个丽娘就让给程兄,今晚你 陪我好了。」
芝娘笑着拈起一粒葡萄,含在唇间送到萧遥逸嘴里,低笑道:「秦淮河三千 画舫,粉黛无数,小侯爷这样的人才,那些粉头便是倒贴也肯。小侯爷却总照顾 奴家的生意,奴家感激不尽。让奴家陪一晚,是奴家的福气。」
萧遥逸抹了抹她鲜红的唇瓣,笑道:「嘴巴可真甜。我喜欢你这里是免得撞 上熟人,让他们整天在我爹耳边聒噪。何况还有芝娘你这样的美人儿。」
芝娘却羞涩起来,柔声道:「奴家去更衣,再来陪小侯爷。」
萧遥逸放开她,与程宗扬饮了几杯,才道:「芝娘这里酒菜从不掺假,而且 嘴巴极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从不多说。还有一桩……」
萧遥逸好看地一笑:「芝娘这人其实做不得这营生,她心肠太软,从不打手 下的粉头。若不是我,她这画舫早就关门多时了。」
程宗扬笑道:「看不出萧兄还这么怜香惜玉。」
萧遥逸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来,程兄,我敬你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谈笑无禁。
第九章 姝丽
轩窗外,月色渐明,画舫仿佛贴在水面上滑行,伴随着低哑的桨声,破开水 中的月影。宽阔的河面上,画舫往来如蚁,不时有高达五层的楼船掠过,船上张 灯彩结,传来阵阵管弦笑语。
远远一艘舟楫跟在后面,程宗扬笑道:「萧兄,你的随从追来了。」
萧遥逸也不在乎:「不用理他们。反正城中人都知道我荒唐,我真做出些什 么事来,他们也不相信。」
酒到半酣,一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舟驶近画舫。片刻后,芝娘挽着一个女子上 来。
芝娘说是更衣,其实是重新梳洗打扮,黛眉丹唇,更显美艳。她披着一袭薄 薄的纱衣,里面是一条鲜红的抹胸,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在纱中若隐若现。旁边的 女子却披着斗篷,粉颈低垂,看不清面容。
「这是丽娘。」芝娘把那女子拉到席间,笑道:「这是萧公子、程公子。丽 娘,来给两位公子敬杯酒。」
萧遥逸一把将芝娘扯到怀中,笑道:「姗姗来迟,还不受罚?」说着在她臀 上拍了一记,打得她雪臀一阵乱颤。
小婢拉上帷幕,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那个叫丽娘的女子扬起皓腕,掀开斗 篷,程宗扬眼前顿时一亮。
那女子乌亮的发髻微微坠在一旁,用一根普普通通的荆钗簪着,眉目如画, 竟是个绝色佳人。
萧遥逸眼睛也亮了起来,赞道:「好个美貌尤物!」
丽娘姿容端庄华艳,展颜一笑却媚态横生。她美目含春,笑盈盈解开斗篷, 露出玲珑的身段。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亵衣?」
程宗扬张开嘴巴,感觉像活见鬼一样。
那女子斗篷内也有一件纱衣,纱衣内却只有两件小小的翠绿内衣,一条呈杯 状托在她乳下,将她丰满的双乳挤得向上耸起,下身只是一条小小的丝巾,三角 状掩在腹下,两端用丝带系在腰间。翠绿的丝巾又窄又细,连白嫩的阴阜也无法 遮住。
半杯状乳罩和丝织内裤……如果自己没认错,这该是自己带来那两套情趣内 衣略加变化的结果。可它们应该在苏姐己手中,怎么会在建康出现?
程宗扬压住心头的震惊,问道:「这内衣是从哪里来的?」
芝娘卧在萧遥逸膝间,回首笑道:「程公子真是有趣,这样的美人儿不看, 只顾着看衣服。」
程宗扬笑着掩饰道:「这样的内衣我还从来没见过,让芝娘见笑了。」
萧遥逸道:「别说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少的布料,倒像是用不起布 似的。」
芝娘娇笑道:「这是最新的款式,据说是从竞州醉月楼传来的,在当地很是 盛行。没想到丽娘也买了一件。」
听说是竞州醉月楼,程宗扬松了口气。苏姐己真够精明的,按着那两套内衣 的款式又花样翻新,先用了起来。
丽娘脱去斗篷,除了脚上一双丝履,曼妙的玉体几乎完全裸露。贴在阴阜上 的丝物微微鼓起,腹侧与大腿相连的部位暴露出来,薄纱下,密处的轮廓隐约可 见,影影绰绰间流露出无边春意。
程宗扬笑道:「这内衣布料虽然少,但该遮的部位一点都没露出来。不信萧 兄来看。」
程宗扬让丽娘伏在自己膝上,拉起轻纱,按住她雪滑的臀肉,朝两边分开。
果然,那条手指宽的丝巾从臀沟绕过,与腰间的丝带连在一起。丝巾两侧滚 着细边,将臀间的密处遮掩起来。
芝娘穿着传统样式的抹胸,只遮住身体前侧,此时伏在萧遥逸怀中,白花花 的雪臀浑圆翘起,抹胸压在身上,只在股间露出一角鲜红。
萧遥逸左看右看,笑道:「做这内衣的人也算挖心思。本来是遮羞的,却做 得半遮半掩,让人更动绮思。」
这美妓身上的内衣虽然是情趣内衣的款式,但布料的弹性远远不够,单是内 裤的裤腰就无法仿制。苏姐己别出心裁,用一条细丝带当作裤腰,将底裤缝在丝 带上,在腰侧各打了一个蝴蝶结用来系紧,看上去反而更显精致。
算算时间,这时候祁老四也该把霓龙丝送到五原城。苏姐己手边材料不足, 只能做些简单的,有那些霓龙丝在手,说不定连丝袜也能做出来。
那姿容端庄的美妓被人扒开屁股观赏亵裤,却没有半分羞赧。她勾过头,水 汪汪的美目停在程宗扬身上,丹唇轻启娇声笑道:「公子对奴婢的亵衣好生熟悉 呢。」
她声音如出谷黄鹳,清脆悦耳。程宗扬听在耳中心中一荡。这美妓廿五、六 岁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但皮肤柔嫩之极,香肌胜雪,浓香馥郁,不 但比萧遥逸怀中的芝娘高出一筹,就是比起苏荔那样的大美人儿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放开丽娘,心里暗赞:秦淮粉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个普通的画 舫舟妓,就有如此风情。
丽娘从程宗扬膝上起身,纤手挽起银壶满斟一盏,然后翘起玉指,抹去盏口 的酒渍,双手捧起柔声道:「奴婢敬公子一杯,公子万福。」
程宗扬接盏一饮而尽。眼前这女子不但姿容绝美,而且举止优雅,不知芝娘 费了多少心思才调教出来。
丽娘朝程宗扬一笑,又给萧遥逸敬了一杯。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却只饮了 半盏,将剩下的半盏递给丽娘,「你也饮半盏,我也祝你万福。」
「多谢公子。」
丽娘将剩下的酒液饮尽,还伸出香舌吸尽盏中的余沥,然后妖媚的一笑,放 下瓷盏。
萧遥逸懊恼地说道:「芝娘,这样的美人儿你却连半点风声都不漏,难道怕 我配不上她吗?」
芝娘笑而不答,只是扭动身子娇声道:「好久没服侍公子了呢。」
萧遥逸摸了摸她的粉颈,然后笑了起来,对旁边的小婢道:「秦淮画舫,风 月无边,让我手下那些人滚远一点,莫打扰了本公子的兴致。」
萧遥逸手掌伸进芝娘抹胸内,抚弄着她高耸的双乳,一边笑道:「程兄莫非 要喝醉才能尽兴?」
程宗扬本来是想探萧遥逸的底细,现在他星月湖的身份已经无可置疑,眼前 这美妓又姣艳婀娜,干脆放开心事和萧遥逸一同荒唐一次——上天为证,和小紫 一起这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程宗扬大笑一声,推开案几,抱住丽娘香滑的玉体。丽娘毫不避讳地委身坐 在客人怀中。月光下,她肌肤犹如象牙般洁白,那股暖暖的体香扑鼻而来,程宗 扬不禁脱口道:「好香!」
丽娘扬起皓腕,拔下髻上荆钗,乌亮的发丝瀑布般滑下,竟然有七尺有余, 光可鉴人。美妓偎依在程宗扬怀中,曼声歌吟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含笑帷幌里,遍体兰蕙香……」
歌声袅袅散入江风,虽然是浅吟低唱,但歌声婉转,足以令丝竹失色。
一个舟妓就有这样的歌喉,程宗扬不禁赞叹。他托起丽娘的粉腮,只见她面 如芙蓉,端庄中带着诱人的媚意,一颦一笑都似乎在引诱他的欲念。
丽娘嫣然一笑,解开乳罩,将两团丰腻的雪乳裸露出来,轻轻一扭,两团雪 肉颤微微跳动,让程宗扬心头随着她的乳波起伏不已。
丽娘裸着上身伏在程宗扬怀中,笑靥如花地说道:「公子身体好结实呢。」
说着丽娘从程宗扬膝上滑下,并膝跪在他身前,纤手轻分解开他的衣带,然 后双手扶着阳具,弯下玉颈,将肉棒送入樱唇细致地舔舐起来。
丽娘唇舌灵巧之极,唇瓣含住龟头,一边吸吮,一边送入咽喉。柔艳的唇瓣 紧紧裹住肉棒,将阳具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滑软的香舌不住卷动。
有些妓女品箫时敷衍了事,随便舔硬就算完了,丽娘却极认真细致。她生得 貌美如花,妍姿艳质,眉眼盈盈;白玉般的耳垂上,一边一个小小的耳孔,柔润 可爱。
程宗扬摸了摸她的耳垂,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没戴耳坠呢?」
丽娘吐出阳具,娇声道:「奴婢来得勿忙,忘了戴上。」说着她扶着阳具, 香舌从肉棒根部一直舔舐到龟头,然后又把肉棒纳入口中。
程宗扬一肘倚在案上,一手伸到丽娘乳间,揉捏着她光滑的双乳。那边萧遥 逸早已扔掉玉冠,长发在头顶挽了个英雄髻,衣衫敞开;芝娘脱得一丝不挂,裸 着白光光的肉体伏在他胯间摇唇鼓舌。
两人案几本来紧邻着,这时都推到一边。丽娘伏在程宗扬腿间,掩在薄纱下 的玉体横在两人之间,雪臀高耸翘在萧遥逸手边,月光下白腻如脂。
萧遥逸抬手在丽娘臀上拍了一掌,丽娘嘤咛一声,口中含着阳具,一边将屁 股翘得更高,风骚地扭动着。
萧遥逸笑道:「芝娘,你手下这个粉头好生知情识趣。」
芝娘抬头笑道:「你别看丽娘雅致,她可是天生的风流种子。在榻上让人欲 仙欲死,前些日子有个过路客人与丽娘宿了一晚,第二天就拿出银钱要替她赎身 呢。」
一男两女,程宗扬应付自如,两男两女,还多少有些心障。萧遥逸却荒唐惯 了,显得毫不在乎。他拉起芝娘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一边把玩她的身体。
这边丽娘品过箫,玉脸含春地侧身伏在程宗扬膝上,双峰胜雪,颤巍巍耸在 胸前任他揉玩抚弄。她红唇舔得湿润,烛光下娇艳欲滴,身上只剩下那条窄窄的 亵裤和一双丝履,通体莹润,宛如玉人。
那条亵裤绕在股间,翠绿的丝物贴着雪滑的阴阜,微微隆起,缝隙间隐约能 看到密处柔滑的边缘。丽娘双目水汪汪望着程宗扬,似乎在引诱自己侵入她的身 体,征服她女性的禁地。
程宗扬手指伸入亵裤缝隙,怀中的玉人玉腿微分,将蜜穴迎向他的手指。
指尖一片炽热的滑腻,这美妓竟然已经春潮涌动,情动十分。程宗扬笑道: 「竟然湿成这样。」
丽娘双颊像喝醉一样酣红,媚眼如丝地说道:「奴家一闻到阳物的气息就禁 不住发骚。公子身上的男儿气好浓,奴家含在口里,下面便湿了呢……」
说着美妓挽住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扯,然后将亵裤褪到腹下。程宗扬摸的时候 就有些疑心,这时亵裤滑落,丽娘腹下果然纤毛皆无,阴阜又白又嫩,光滑得如 同剥开的鸡蛋。
凝羽体内寒气未散,导致下体毛发稀疏;乐明珠是刚发育不久,下体的毛发 也不多,没想到这个丽娘竟然是个一根毛都没有的白虎妹。
程宗扬笑道:「好俊俏的白虎。」
对面的芝娘掩着口,咯咯笑了几声。丽娘羞赧地说道:「公子莫要嫌弃,奴 家下边本来有毛,不是天生的白虎。为着客人插着爽利才拔去的。」
「自己拔的?」程宗扬道:「真敬业啊。」
丽娘怕他忌讳白虎,这时才放了心,笑道:「有的姐妹为了客人高兴,还在 私处刺了青,绘着百花谱和秘戏图。喔……」
丽娘下体一颤,被手指侵入体内。她雪白的美腿绞在一处,用玉股夹住程宗 扬的手掌,将秘处整个交在他手中。那条翠绿的亵裤悬在白滑的腿缝间,随着程 宗扬手指的动作,微微抖动。
丽娘玉脸飞红,娇艳得仿佛滴下汁来,用发软的声音道:「公子身上的味道 真好闻……丽娘从来没闻过这么好的味道……」
受殇侯指点,这段日子程宗扬把太一经的阴寒之气收入丹田,又重新拾起九 阳神功将寒气逐一化去。他身上生机本来浓郁,经过这一番修练更是神完气足, 虽然和萧遥逸的风流惆傥没办法比,但肌肉坚实,充满阳刚之气。那美妓偎在他 怀中,身子软得仿佛化成一滩水。
河水吹开帷幕带来一阵清凉,程宗扬才发现自己满身燥热。丽娘像蛇一样盘 在他腰间,妩媚地说道:「公子想从前面行事,还是从后面干奴家的屁股?」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掌。「把屁股抬起来。」
丽娘红唇逸出一丝笑意,柔媚地伏下身,将那张白生生的美臀高高翘起。她 臀肉洁白滑腻,不知涂过什么香料,香馥动人。美妓褪去亵裤,双手抱住臀肉朝 两边分开,将臀间妖艳的性器和柔嫩的菊肛毫无遮掩地里露在程宗扬面前。
丽娘性器已经湿透,光洁的阴唇像桃叶一样张开,里面红腻的蜜肉浸满透亮 的汁液,烛光下艳丽无比。
「啊……」丽娘抱着屁股,身子被干得向前倾去。那对美乳被压在茵席上, 像雪球一样来回滑动。
程宗扬把积蓄多时的欲望统统释放出来,抱着丽娘的腰身奋力挺动阳具。火 热的肉棒在湿滑的蜜穴大力进出,带出片片水迹。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丽娘玉体柔若无骨,她弓着腰,充满弹 性的雪臀被干得不住变形。臀间滑湿的艳穴被阳具不停捣弄,发出叽叽咛咛的腻 响。
「公子……阳物好硬……」丽娘颤声道:「捣得丽娘腿……都软了……公子 阳物好长……干到奴的花心了……」
丽娘尽力挺起雪臀,让阳具进入得更深。花心是宫颈入口,也是阴道尽头, 一般女子被干到花心都会本能的闪避,丽娘虽然被干得蜜穴酸麻、雪臀乱颤,却 乖乖翘着屁股,两手竭力扒开臀肉,把花心暴露在龟头下,让客人任意捣弄。
这样柔顺的美妓,程宗扬越干越是心动。这丽娘正值花龄,不仅姿貌端庄华 艳,交欢时更是风情万种。看着她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艳态,程宗扬不禁大为 惋惜。如此尤物,就是被大富之家收为姬妾也委屈了她,却不知什么缘故在画舫 上做了个舟妓。
随着阳具的进出,丽娘柔艳的嫩肛也被带得不住变形,妙态横生。程宗扬心 里一动,想起屁眼儿绝妙的小香瓜。那丫头跟潘姐儿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责 罚。这样的夜里,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念自己的大肉棒……
程宗扬吸了口气,正想开口询问萧遥逸,忽然看到丽娘艳肛开合间,隐约现 出里面一点白色的粉末。
程宗扬好奇地沾了一点,「这是什么?」
丽娘玉颊一红,小声道:「那是客人戏弄奴家,把花棒塞到里面。」
程宗扬暗自纳罕。他知道六朝女子喜欢用一种沾满脂粉的花棒来化妆,和都 市白领用的粉饼差不多。有客人拿花棒插到丽娘肛中戏玩也不出奇,但丽娘肛中 的脂粉质地极佳,粉末极细,手指一捻便了无痕迹。这些粉末若留到现在,除非 她在登舟之前,屁眼儿里还插着花棒。难道她刚接过客,又赶到这边?
程宗扬摇了摇头。身下这美妓与自己交欢时一举一动都媚态入骨,显得春情 盎然,如果刚与别人交合过,肯定不会这么敏感。
程宗扬把那点疑虑抛到脑后,抓住丽娘的腰妓,把她身子翻转过来。两手托 着她的玉腿,从正面干着她的美穴。
丽娘纤眉颦紧,动情地挺动下体,迎合阳具的进出。她玉颊发红,洁白的玉 齿咬住唇瓣,乳头胀大,像殷红的玛瑙一样翘在白滑的乳峰上,光洁无毛的玉户 被干得翻开,淫液泉涌。
丽娘玉腿弯起,脚上穿着一双墨绿的珠履,履上用金丝绣着精致的花纹,嵌 着珍珠,显得华美无比。程宗扬一时性起,脱掉她的绣履,扯下雪白的纱绫袜, 一只弯翘的玉足顿时裸露出来。
丽娘的玉足纤美异常,玉趾紧并,像玉钩一样弯弯翘起,肌肤滑腻,犹如羊 脂美玉。
程宗扬讶道:「丽娘竟然缠过足?」
建康缠足之风还未盛行,缠足的女子绝少,对面的芝娘也是一双天足,没想 到这个舟妓竟然缠得一双纤纤玉足。
丽娘有些羞涩地蜷起纤足,柔声道:「公子好生强健,奴家淫穴被公子干得 又酸又麻,连腿也举不起来呢。」
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击掌笑道:「程兄果然是天下健儿,那样的尤物也被 你干得服服贴贴。」
芝娘赤体偎在萧遥逸怀中,双颊浮现出醉人的红晕,低眉羞道:「萧公子也 好生强健呢。芝娘刚被公子干了几下,就一败涂地。」
萧遥逸笑道:「那程兄岂不更厉害了,你看丽娘,遇见程兄不到一个时辰便 体软如绵,只怕此时已经芳心暗许。若让程兄赎身,肯定千愿万愿。」
两妓上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萧遥逸已经云收雨散,程宗扬也到了尾声,他狠 干几下,然后挺身将精液射在丽娘体内。
丽娘一手掩着下体,雪乳起伏,娇滴滴看着程宗扬,然后笑道:「程公子射 了好多……」
都是拜小紫所赐,自己积了大半个月才射了这么一次,不多才奇怪呢。
丽娘依过来,媚声道:「公子玩得爽快吗?」
程宗扬十二分满意地抚摸着丽娘的玉体。丽娘一笑,弯下玉颈含住程宗扬的 肉棒,用唇舌将他的阳具清理干净。半晌,她抬起脸,香舌在唇瓣上舔舐着,笑 靥如花地说:「公子阳精的味道真好吃。」
调笑间,一艘楼船破浪而至。秦淮河水面极宽,那楼船却似霸道惯了,紧贴 着画舫边缘驶过,惊得舟子慌忙转舵。
楼船上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程宗扬耳力今非昔比,听到楼船上有人笑道: 「天下英雄多是浪得虚名,就算那个岳帅也不过运气好,侥幸胜了两场,算不得 什么英雄……」
萧遥逸正抱着芝娘说笑,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腾」的跳起身,搂着芝 娘一把掀开帷幕冲了出去。他上身衣衫敞开,衣冠不整地趴在船栏上,高声叫骂 道:「干你娘!我是岳帅的弟子!」
对面船上的人也不客气,开口骂道:「哪个失心疯的混帐在放屁!姓岳的是 钦定逆犯,做他的弟子岂不是活腻了!小的们!把他揪过来!爷要仔细审审!」
芝娘被萧遥逸搂在怀中,玉体裸露,不禁又惊又羞。丽娘听到两边叫骂,突 然间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地躲在程宗扬身后,骇得连头都不敢抬。
楼船上跳出几名大汉,一直跟在画舫后面的小舟也加速驶来。眼看着双方就 要大打出手,那些大汉却停了脚步,望着画舫上的萧遥逸,一个个露出古怪的笑 容,回道:「侯爷!是小侯爷。」
楼船中传来一声大笑,帘幕拉开,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年轻人露出上半身, 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嘻嘻褊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侯爷。小侯爷,你干 我娘不打紧,不过我娘可是主上的丈母娘,你说干就干,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满是怒容,横眉竖目地拉起袖子,指着他道:「姓张的! 你敢骂我师付,我连你姊也干了!」
姓张的男子合起扇子,指着萧遥逸笑道:「越说越不成话了。这让主上听见 你要干他的宠妃,咱们大晋皇家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少废话!」萧遥逸叫道:「你敢骂岳帅,不管你是舞都侯舞屁侯,我都跟 你没完!」
张侯两手抱拳,讨饶道:「萧哥儿,萧哥儿,哥哥错了还不行?哥哥跟你道 歉行吧?哩必,你怀里那个美人儿可不错。」
萧遥逸哼一声,扯下帷幕把芝娘赤裸的身子遮住。
这时两船已经错开,张侯喊道:「萧哥儿!我刚买了一条好犬,什么时候把 你的风虎牵来,咱们斗一场!还有你的海东青,哥哥都求你八回了,就让我用一 次吧……」
萧遥逸叫道:「萧五!明天把海东青送到张侯府上,告诉他,少一根毛,我 跟他没完!」
张侯没口子地道谢。「多谢!多谢!多谢……改日哥哥请你喝酒!」
程宗扬问道:「这是谁?」
萧遥逸收起嘻笑。「张之煌,他姐姐张丽华是陛下的宠妃,据说艳冠后宫, 他也弟以姊贵,受封为舞都侯。」
程宗扬道:「看来这位侯爷也是个风流人物。」
「声色犬马而已。」
「萧兄真是岳帅的弟子?」
萧遥逸在芝娘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刚才让你受惊了,河上风大,你这身 子怕要着凉,先下去歇息吧。」
芝娘捡起纱衣,拖起两腿发软的丽娘,一起向两人施礼,然后退了下去。
第十章 虎门
屏开两妓,萧遥逸拿起酒盏饮了一口,「我只追随了岳帅三年,功夫大半都 是几位哥哥教的,艺哥于我亦师亦友。」
程宗扬道:「没想到岳帅还是逆犯的身份。」
萧遥逸道:「所以我们星月湖现在还见不得光。我和四哥他们的分歧也在这 里。四哥认定岳帅已死,认为我们早就应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把精力都 放在为岳帅复仇,至于岳帅逆犯的身份,正好反他娘。我和二哥认为岳帅没死, 寻机为岳帅正名,等他回来时能领着我们再去纵横天下。」
萧遥逸放下酒盏,忽然道:「程兄可知,左武卫大将军王哲的左武第一军, 在草原全军覆没?」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遥逸一改平常的嘻笑,神情变得冷峻,「左武第一 军团的天武、天策、天霁三营骁勇善战,在王大将军麾下从无败绩。没想到四个 月前会一战而没!这样的强敌,本该天下震动,可是天子至今没有旨意。」萧遥 逸举起手,像要发泄心中的怒气般一挥,「你看这秦淮河,何等太平!」
程宗扬仿佛又回到草原上两军浴血恶战的一幕。王哲全军覆没,也全歼了罗 马七个军团,斩断了罗马伸向六朝的利爪,但此间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战的意义。
萧遥逸忿然道:「朝中放任左武军孤军深入,追剿蛮族,却拖欠了一年的粮 饷,分文未给,全靠王大将军一人苦苦支撑。对外征伐由天子下令不假,可晋国 这些手握重权的世家大族只知清谈玄学,却不屑转一下眼珠,看一眼那些浴血的 士卒!建康城中商贾如云,斗富时个个财雄势厚,却吝啬往左武军投一个铢钱! 只有刀砍在身上,这些蠢鱼才知道痛!」
萧遥逸「砰」的一声,将酒盏拍得粉碎,瓷盏化为粉末却没有丝毫溅出,而 是整齐地聚成一堆,显示出精湛的修为。
程宗扬道:「晋国这位陛下就没有反应吗?」
萧遥逸哼了一声。「武帝一代雄杰,司马氏这些子孙却一大半都是废物。如 今晋国这位主上,早年还是中人之资,如今越来越是不堪。上个月我随父见驾, 他连面都未露,只在帘内说了几句就打发我们离开。」
「不过比起先帝,这位主上还要强上几分。」萧遥逸冷笑道:「上一位晋帝 活了三十五岁,不辨寒暑,不知饥饱,让吃就吃,让喝就喝,活脱脱就是一截会 出气的木头。」
程宗扬骇然笑道:「竟然还有这种人!」
「司马氏白痴尽多,所以多出权臣。若不是有洛阳城的天子镇服,早不知会 是何等情形。」萧遥逸沉声道:「你瞧着吧,一旦风雨飘摇,晋国这座大厦,顷 刻之间便会倾颓无遗!可惜了王大将军,他本来该在龙阙山中做个闲云野鹤,却 不得不卷进天下是非,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萧遥逸眼圈微红。「如果艺哥在这里,肯定会骂我们又无耻又没用,白 白跟了岳帅这么久,却让岳帅当年的对手去完成岳帅的遗愿。」
萧遥逸抹了抹眼睛,嚷着鼻子道:「孟大哥还有五、六天就能赶到建康,本 来我们约好一起到草原察看,谁知三哥却不在了……」
提起王哲,程宗扬不禁想起那三个承诺,看来自己和祁远还真有点像,欠过 的人情想忘都忘不掉。三桩事情里,太泉古阵要等九阳神功到第五级才能去,离 现在还远,先不管它。照顾岳帅后人,自己勉强做到三分之一。还有一桩,就是 背包里那张白纸……
等萧遥逸情绪略定,程宗扬道:「萧兄,清远在什么地方?」
「清江边上的清远吗?离建康倒是不远,从堑潮渠乘舟北行,如果顺风,白 天走,次日傍晚便可赶到。返回时顺流而下,只需一日便能返回建康。不过清江 上游不通舟楫,下了船还走十几里路,程兄最好带着马去,能省些力气。」
程宗扬笑道:「难得萧兄讲这么清楚。」
萧遥逸精神一振,「不如我陪你去吧。」
王哲托付时十分慎重,多少有些避人耳目的意思。程宗扬歉然道:「一点私 事,就不劳烦萧兄了。」
萧遥逸也不勉强,「程兄既然要去,最好能在六日内赶回。孟大哥到建康肯 定要登门拜访。」
「我知道了。」
萧遥逸举起酒盏。「良辰易逝,美景难留,今晚我与程兄一醉方休!」
「主人……」
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宗扬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昨晚芝娘梳洗过又重新上来弹唱侍酒。自己和萧 遥逸两个人足足喝了一坛半的花雕。虽然花雕算不上烈酒,两个人十几斤下肚, 舌头都大了。程宗扬只记得后来萧遥逸披头散发,光着脚非要在甲板上跳兰陵王 破阵舞,再往后记忆就一片空白。
小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醒醒啊……」
接着一条柔软的舌头伸来,在脸上轻轻舔动。朦胧中,程宗扬心头一荡:死 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含住那条柔软的舌头。这死丫头舌头还真软,嘴 唇嫩嫩的,嘴唇旁边的胡子还挺硬,怪扎人的……
「啊!」
程宗扬狂叫一声,从榻上跳起来。
小紫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条雪白的狮子狗。那小狗无聊地打了 个呵欠,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嘴边舔着。
「我干!」程宗扬瞪着眼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主人要的吗?」小紫眨了眨眼睛,「萧公子说,昨晚主人喝醉了, 非向他要一条叫小香瓜的小狗,萧公子找不到,只好先找一条狮子狗,一大早就 让人送来。」小紫把狮子狗抱在脸旁,「你瞧,雪雪多可爱。比你的小香瓜还漂 亮呢。」
程宗扬道:「我昨晚真的说小香瓜了?」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萧公子还说,昨晚主人光着屁股站在船头,给来往的 船只表演跳水,大家都叫好呢。」
「我干!他光着屁股跳兰陵王破阵舞,他怎么不说呢!」
「萧公子说了啊。萧公子说,他以为自己就够荒唐了,没想到主人比他还荒 唐,告诉小紫要当心一些,不要被主人欺负了。」
「你就编吧!」程宗扬咬牙道:「死丫头!等我哪天开了你的苞,收了你的 一魂一魄,看你还玩什么花样!还傻站着干嘛!把水拿来,给主人漱口!」
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吴战威大腿的枪伤还没有痊愈,但让他躺着养伤比杀了 他还难受,这会儿精赤着上身坐在院子里,一手提着个石锁,一边打熬力气,一 边吹牛。
小魏手上的筋腱已经好了大半,拿着一张新弩,校正望山的高低。吴三桂和 吴战威脾气相投,又是同宗,在路上早已称兄道弟,此时拿着一杆长枪比划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高兴。
「原来在上面发弩的是你啊!」吴战威一拍大腿,「那弩可真厉害!我跟易 兄弟还纳闷,是哪儿来的天兵天将?」
「不瞒大哥说,我在长安的皇图天策也待过几天。要不是南荒那地方施展不 开,兄弟给你摆个骑兵大阵看看!」吴三桂豪兴大发,长枪一抖,划了个圆弧。
「长伯。」程宗扬过来道:「帮我雇条船,不用太大,能载马就行,来回大 概三、四天时间。」
吴三桂放下长枪,起身抱拳,肃然道:「遵令!」
「得了。」程宗扬笑道:「又没跟着殇君侯,哪儿那么多礼数呢。」
「程头儿。」吴战威在旁边跃跃欲试,「咱们要出门?」
「别咱们!就我一个人!」程宗扬道:「你给我安心养伤,昨天云老哥还传 话来,易彪肋骨刚接上,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们两个能保住命就算不错, 这会儿就想出去?」
「天天闷在这四方院子里,都闷出病来了。」吴战威嘿嘿笑道:「程头儿, 我跟三桂老弟一起出去走走,不走远,成不?就算坐监也有放风的时候不是?」
让吴战威安心养伤真难为他了。程宗扬无奈地摆摆手,「小魏,你也去吧。 看紧点儿,别让老吴喝酒。」
吴战威那张大脸放出光来,一把将褂子搭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撵出去,「三 桂!三桂!等等老哥。」
清远位于清江之畔。从建康城北的堑潮渠乘船,向北进入大江,然后沿江西 行,进入支流的清江,再溯流而上行驶半日,就到了清江中游。
清江中游是一片三十余里的浅石滩,江面从数十丈一下扩展到两里多宽,江 中乱石密布,过往的船只都只能在滩前停下,通过陆路绕开这片浅石滩,再换乘 船只南下北上,也因此有了清远这座小城。
第二天中午时,小船在江边一处渡口停下。程宗扬拿出五枚银铢递给船家, 约好两日内再搭乘他的船只返回建康,然后把黑珍珠牵到岸上,与小紫一同赶往 十余里外的清远。
看在云苍峰的面子上,程宗扬答应帮那位临川王观察宫中真相。因为林清浦 还要做一些准备,双方把时间定在四日后,正好趁这段时间到清远走一趟。
带着小紫同行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下策。把她一个人留在建康,程宗扬既怕她 突然溜走,见着星月湖的人无法交待,更怕自己回去时,看到新置的程宅变成一 片白地。至于清远这段行程,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只有天知道了。
幸运的是,这一路小紫表现得都很安分,除了在船头吹吹风,以眼神勾引几 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男,大致上没给自己添什么乱子。
上了岸,程宗扬翻身上马,小紫乖乖伸出小手,扶着他坐在鞍前,乖巧得让 程宗扬毛骨悚然。
程宗扬戒备地拉住缰绳。这死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小紫侧着身子,坐在马鞍前程宗扬特意准备的软垫上,半依半偎地靠在他怀 中,眉眼低垂,唇角带着怯生生的微笑,一副害羞的小姑娘模样。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死丫头,你是故意的吧?」
小紫天真地睁大眼睛。
「少给我装幼稚!」程宗扬沉着脸道:「把衣服扣好!」
小紫穿着一件紫色的衫子,肩膀和袖口印着几条暗金色的鲤鱼纹,耳朵一边 挂了一只珍珠耳环,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小家碧玉,一露面就吸引了整个渡口的目 光。不过一上了马,她就嫌热似的松开襟口的衣钮。
这死丫头竟然没穿内衣,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胸前两只小白兔一颤一颤,似乎 要从衣内跳出来。小紫热不热程宗扬不知道,自己可是看得眼热心跳,再被她靠 在怀中故意撩拨,身体很快有了生理反应。
小紫委屈地低下头,默默拉住衣襟,然后抬起脸认真道:「要看就看好了, 反正我爹娘都被你杀死了……」
程宗扬正纳闷,便看到几个路过的汉子停下脚步,脸色不善地瞪着自己,显 然听到了小紫这句话。
程宗扬吼道:「你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小紫回答很简单,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效果立竿见影,旁边立刻有人打抱不平,跳出来指着程宗扬道:「兀 那汉子!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吗。」
程宗扬连忙跳下马,陪笑道:「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小妾……」
「什么小妾!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拐来的还是抢来的。」
程宗扬不想惹事,急忙解释,眼看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只听得身后一串银 铃般的笑声。小紫拍了拍马颈,黑珍珠箭矢般窜了出去,将他扔在原地。
「小紫先走啦。到玄真观再见……」
「这会儿大伙信了吧?」程宗扬无力地说道:「她真是我新买的小妾……大 哥,玄真观往哪儿走啊?」
程宗扬凭两条腿走到玄真观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下,几只乌鸦从破败的屋 檐上飞起,「嘎嘎」叫着飞入观旁的荒林。
王哲怎么会想起这个地方?程宗扬看着周围。
玄真观位于江畔,墙外便是江岩磊磊的浅石滩。已经倾颓的大门两侧刻着: 世上烟云任变幻,此中甲子自春秋。
整个道观早已颓败不堪,台阶上的青石板缝中长满荒草,似乎很久没有人来 过。至于小紫,理所当然的踪影全无。程宗扬对这丫头彻底没辙,只能听天由命 了。他把背包拉到身前,心里提防着踏进道观。
门内一口石香炉,里面盛了半炉雨水,上面生着浮萍。主殿倒还完整,一尊 道君像坐在殿中,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但神态安然。
「小紫。」
程宗扬叫了一声,明知道那死丫头即使在也不会回答。他拉开背包,从锦囊 中掏出那张白纸,还未展开便听到远处一声忽哨。
两个身影并肩驰来,袍服一黑一黄,却是两名道人。程宗扬隔着窗棂张望一 眼,只见两人手提长剑,手心不由先捏了把汗。
那道人的袍服在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见过,是太乙真宗门下。太乙真宗的 掌教王哲对自己有大恩,为人又可亲可敬,但不知为何,他门下这些人却让自己 总想敬而远之。
两名道人掠入正殿,左右察看一周,然后在道君像前停下。黑袍道人恭敬地 说道:「齐教御,今日由你老人家出手,那逆贼定然难逃此劫。」
姓齐的黄袍道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吴行德,你师传伤势如何?」
吴行德惨然道:「蔺师被那逆贼一剑刺伤肺脏,目下性命垂危。」
他咬牙说道:「待拿下那逆贼,弟子定要挖出她的心肺,献于恩师座下!」
齐教御佛然道:「修道之人,怎可有此妄念!」
吴行德惭愧地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齐教御低叹一声。「掌教真人归天,留下的遗命却迟迟未出,我太乙真宗群 龙无首,这几个月来,蔺、商、卓、林四位教御纷吵不休,夙师弟远走西塞找寻 掌教遗骨,谁知会酿出如此大祸……」
程宗扬伏在内堂梁上,大气也不敢出。支撑内堂房顶的木柱已经朽坏,瓦片 颓塌下来,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躲在里面,听着两人的对话,慢慢勾勒 出事情经过。
王哲死讯传来,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四位教御还在返回龙池的 路上,当即就爆发争吵。商乐轩性烈如火,本身又修为精深,他也不提自己必定 要拿到掌教之位,但先放出话来,无论谁当这个掌教,都要问他手中的无定剑答 不答应。
卓云君当场大怒,若不是蔺采泉居中相劝,双方便要兵刃相向。蔺采泉提出 掌教突然归天,事出突然,不如请出教中元老共同推举掌教人选。
好不容易安抚了商乐轩和卓云君两人,没想到回到龙池总观,教中已经接到 王哲死前传来的讯息,称掌教已经留有遗命,时机成熟自然会出现。
教中元老耆宿陆续赶回龙池,等待太乙真宗的新任掌教。谁知一晃四个月的 时间过去,掌教留下的遗命始终没有踪影。
掌教殡天,本来应该立即迎回掌教遗体,可诸人只怕离开龙池会被人趁虚而 入,抢走掌教之位,竟然无人理会。太乙真宗掌教以下有六位教御。蔺采泉资历 最深,但为人谦和,无意争夺掌教之位;商乐轩虽然修为精深,一向盛气凌人, 他若做掌教,卓云君第一个不服。
卓云君自知资历、修为均不出众,掌教之位无望,力推师弟林之澜。林之斓 年纪轻轻,但这些年广收弟子,门人极盛,又有卓云君支持,对掌教之位志在必 得。
齐教御齐放鹤在后山闭关,甫一出关也被卷入其中,他倒是无可无不可,但 对林之澜门徒杂芜颇为微辞。几位教御吵得天翻地覆,另一位教御夙未央却一言 不发,独自带着门人奔赴草原,迎接掌教遗骸。
眼下龙池分为两派,卓云君、林之澜与商乐轩相持不下,蔺采泉虽然没有明 言,却颇为青睐商乐轩,他又与齐放鹤交好,只要蔺采泉一开口,商乐轩便胜算 大增,但因为掌教留有遗命,一直未开口表态。
教中的元老、弟子也分为数派,各自支持一方。这一个月来,太乙真宗总观 所在的龙池,已经发生过几次弟子间的冲突。眼看教中就要酿成内乱,蔺采泉立 即以首席教御的身份下令:私相斗殴者一律废去武功,杀人者偿命!
这样严厉的惩处总算将岌岌可危的形势安定下来,谁知就在这时,却突然传 出蔺采泉遇刺的消息!动手的竟然是卓云君!而卓云君之所以刺杀蔺采泉,是因 为他手中有掌教亲传的九阳神功!
这一下顿时群情哗然。众所周知,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从不轻传。当日王哲 将九阳神功传授给爱徒韩庚,便是将他当作未来的掌教。但韩庚与王哲一同战死 草原,九阳神功已成绝响。蔺采泉得到九阳神功的消息传出,已经有数位元老表 态,有意支持这位资历最深的教御。
但更大的乱子还在后面,卓云君刺伤蔺采泉,夺走九阳神功,随即闯出龙池 总观,临行前留话要投奔黑魔海,扫平太乙真宗!
惊骇之余,太乙真宗立刻发动人手,追拿这个叛教的逆贼。午间蔺采泉的弟 子吴行德得到消息,卓云君会在清远玄真观出现。他一面向教中传讯,一面与师 叔齐放鹤一同来到玄真观。
天色渐暗,在殿中调息的齐放鹤忽然睁开眼睛。「来了。」
吴行德提起长剑,紧张地盯着殿门,一边低声道:「齐师叔?」
齐放鹤皱眉道:「何必躲藏!某正要问问卓师妹,为何要叛教出门!」
吴行德陪笑道:「师叔果然光明磊落。只是弟子武功低微……」
齐放鹤摆摆手,不再理他,吴行德如蒙大赦,连忙钻到道君像后藏好身形。
片刻后,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掠入观中。
程宗扬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观察。那道姑容貌姣美,看上去不过三 十余岁年纪,乌黑的长发挽着道士髻,露出颈后莹白的肌肤。她穿着一袭淡青色 的道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按在剑柄上的手掌犹如明玉。道袍雪白的衣襟上用 墨笔淡淡写着两行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她下巴微微挑起,红唇抿紧。容貌虽然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 里之外的漠然,正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的卓云君。
她停下脚步,「齐师兄?」
齐放鹤背负双手,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九阳神功呢?」
卓云君皱眉道:「什么九阳神功?」
「你从蔺师兄手里夺走的九阳神功!」齐放鹤双目一睁,目光犹如电闪,厉 声道:「现在何处?」
程宗扬听着两人对话,心里暗自嘀咕。这位齐教御看着虽然冠冕堂皇,可一 开口就是九阳神功,这心思未免也太火热了吧。
卓云君先是愕然,然后大怒,「哪里有什么九阳神功!」接着她醒悟过来, 「蔺采泉这奸贼!竟然诬我抢夺九阳神功!这等一石二鸟的毒计,亏这老狗想得 出来!」
齐放鹤森然道:「你为何要刺杀蔺师兄?」
卓云君按紧剑柄,厉声道:「你相信蔺老狗的胡言吗!」
「蔺师兄总是你刺伤的吧。」
「这是我与蔺老狗的私怨。不关你事!」卓云君拂袖转身欲行。
齐放鹤叫道:「哪里走!」
卓云君虽是女流,性子却不让须眉,话不投机立即拂袖而去。
听到齐放鹤的厉喝,卓云君长眉一挑,一抹剑光从腰间射出,宛如一片燃烧 的凤羽直取齐放鹤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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