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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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 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仿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 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 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 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 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 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 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 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墨笔写了两行纤 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 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 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 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 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 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 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 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 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
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
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 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 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 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 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 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 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 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 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 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 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 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 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 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拼死血战,最终被全部 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 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 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 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 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 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 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 大名?”
“程,程宗扬。”
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 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 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刻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 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 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 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 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 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
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 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 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 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 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连一支火 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 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 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后头要往哪去……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 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 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发现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 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 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 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道,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 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 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 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 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发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 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 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 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是王 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 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
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 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 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 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 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 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 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 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 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 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 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 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 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 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
蔺采泉告诉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
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 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 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 百余年,”
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 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 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 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 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 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 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 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 破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
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
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 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 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 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刻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 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 旗杆顶天而立,仿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
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 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 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 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大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
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 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 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
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
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 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 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 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 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 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 泉、商乐轩……被射杀的段强……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 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 银霜。
“咦?”
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 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 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
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 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 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 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 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 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 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 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 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 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 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 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 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 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 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 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 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 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 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 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 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 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 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 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 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 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 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
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 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 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 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 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 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 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 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 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 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 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 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 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 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 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 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 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 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 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 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 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
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 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 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 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 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 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 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 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 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
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 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 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 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 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 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 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 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 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 霜小姐。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 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 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 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 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 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 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 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 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 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 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 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 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 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 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 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 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 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 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 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 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 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 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仿佛没有任何 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 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 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 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 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 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 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 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 飞机' 上,”
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 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
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 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 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 仅见。”
“生死根?”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 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 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 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 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 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 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 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 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 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 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 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 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 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 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 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 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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