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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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夷
到了白夷族,程宗扬才真正见识到云氏商会的赫赫声名。白夷人几乎举族出 动,迎接这些远道来的贵客。号角和铜鼓的声音响成一片,白夷人仿佛过节一样 的欢呼雀跃。
云苍峰远远下了马,在正式踏上白夷人的土地前换了一双崭新的靴子。
他的举动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那些白夷人热情地上前替他牵过马匹,拥挤 的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每个人都带着诚挚的笑意。
族中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女用树枝沾上清水,洒在众人身上,几名明眸皓齿的 少女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撒下大量花办。
踏入南荒之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气氛。那些白夷人身材 纤瘦,相貌俊雅,而且前来迎接的女子远远比男人多,一个个娇美的身影花枝招 展,让人目不暇接。
道路尽头,是座纯白岩石砌成的门楼。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石阶前等候众人。 他年过五旬,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双目沉静如水。
云苍峰走上前去,向这位白夷首领深深躬下腰。
「就像迁徒的候鸟,我们云氏的商人又来到这片富庶的山谷。」
「我们腾出了最好的房子供你们居住。」
白夷族长微笑道:「无论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云苍峰一招手,易彪上前捧上一匹丝绸。云苍峰解开外面包裹的油布,轻轻 一抖,一抹银亮的光泽流淌下来。那丝绸散发着月光一样的白色,摇曳时,仿佛 有妩数星光飞舞着忽隐忽现,将他的青袍映得一片莹白。
「敝商会请了一位御法师帮忙,才织出这样月光般的丝绸。虽然不及白夷宫 殿里的夜明珠光彩夺目,但到了夜间,也能散发出月亮一样的光芒。」
白夷族长接过来仔细看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良久,他让人把丝绸小心收 好,然后拉起身后一名女子的手,向云苍峰道:「这是我的妻子阿樨,你上次已 经见过的。」
那是一名娇艳的少妇,她年龄比苏荔略长,眉眼盈盈如画,白皙的肌肤宛如 牛乳,光洁的额偷上戴着一串日明莹的珠链,身上白裙犹如百合,肩头披着一条 月白色的长披肩,用一口金环扣住,环上嵌着一颗黑色的大珠,气度雍容雅致。
樨夫人柔声道:「云执事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好像时光没有在你身上 留下任何痕迹。」
云苍峰笑道:「夫人却是比从前更美貌了。」
樨夫人微微一笑:「远来的贵客,请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夫人。」
云苍峰早已准备好礼物,命人捧来一只玉匣。打开来,里面是一枝纯金的凤 钗,钗头的凤眼镶着两枚红宝石,凤嘴悬着一串明珠,珠光宝气,华贵无比。
樨夫人含笑道谢。族长却往云苍峰身后看去。
「这次我来带了另一支商队。」云苍峰托起程宗扬的手肘,「他们来自遥远 的五原城,是我们云氏的朋友。」
这些日子程宗扬已经克制住握手的冲动,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道:「见过 族长。」
「另一家商馆?」
白夷族长疑惑地挑起眉毛,「难道云氏找到更好的商路了吗?」
「云氏是白夷永远的朋友。南荒部族成百上千,没有哪个比白夷富庶的。云 氏和白湖商馆携手,会给朋友们带来更多货物。」
白夷族长放下心来,与程宗扬寒暄几句。云苍峰又道:「与我们同来的,还 有一位朋友。」
那道健美的身影走过来:「花苗的阿依苏荔,向尊敬的白夷族长问好。」
「是花苗的族长吗?」
白夷族长高兴起来,「是什么鸟儿,把你们引到深山里的白夷来?」
「是鬼王峒的使者。我们带来了龙神和巫王的新娘,依照他的命令,来这里 等候。」
白夷人的欢呼声还在继续,程宗扬却敏感地发现身边的气氛异样起来。白夷 族长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神却变得深沉。
只一瞬,白夷族长神态又恢复了从容,他客气地与苏荔交谈几句,然后让侍 从把客人送到住处。
「我有些事要与云氏的朋友交谈。花苗客人,晚间我会设宴款待你们。」
白夷人崇街白色,虽然住在山上,用来盖房子的岩石却是从外面运来,清一 色洁白的颜色,一幢幢白石砌成的房屋整齐美观。优越的地理环境,使白夷人口 远远超过南荒的普通村寨,与其说是一个部族,更像一个初具雏形的城市。
作为白夷人对外贸易的垄断者,云氏商会在城中竟然有一处专属的商铺。商 铺位置距离族长的宫殿不远,前面是经营的铺面,后面是仓库和住处。云苍峰被 白夷族长请到宫内交谈,其余商队的护卫卸下绸缎,一匹一匹摆出来。祁远也带 着人,把剩余的货物全都陈列出来,倒也琳琅满目。
很快就有白夷人来挑选货物。祁远一边在柜台上招呼客人,一边指点着小魏 和石刚当起了伙计。
程宗扬靠在柜台边,看着来往的客人。白夷女子容貌俏美,身材窈窕,给人 的观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但程宗扬越看越觉得疑惑:半个时辰内,来到商铺 的男子不足两成,女子倒占了八成还多。这白夷族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听到程宗扬的疑问,祁远笑了一声。「有两成就不错了。来白夷之前,我还 听说白夷族全是女的呢。」
说着他挤了挤眼,小声道:「白夷人可比花苗还多情呢。据说走在街上就有 人拉。」
程宗扬道:「那不成唐侩进了女儿国吗?」
这故事祁远也听过,笑道:「别说唐侩,就是孙猴子都有人抢着要。」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不至于吧?」
祁远扯了扯他的衣袖,朝外面一呶嘴。
商铺对面是一幢小楼,一个娇俏的女子立在屋檐下,笑吟吟看着这边。那双 美目灵巧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与程宗扬眼神一触,像被黏住一样不再栘 开。
那女子体貌娇柔,一张瓜子脸又俏又媚,白净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程宗扬还记得西门庆传授的观女之术,这样的荡女之相,百不一失。
那女子与程宗扬对视片刻,然后娇媚的一笑,眼神柔媚得仿佛滴下蜜来,让 程宗扬禁不住心头怦怦跳了几下。
这些天跟着一群花苗美女,自己却连小魏的机会都没有。倒不是程宗扬有什 么心理负担,实在是凝羽受了伤,需要人照料,她的性子冶漠,其他男人别说帮 忙,就是靠近些也不行,程宗扬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这些天下来,早巳欲火 高涨,眼看着那女子勾人的眼神,不禁心旌摇曳,眼睛也亮了起来。
那白夷女子抿嘴一笑,悄悄扬起手,朝程宗扬招了招,然后扭头进了屋子。
朱老头一脸暧昧地凑过来,笑得像一只刚偷吃了老母鸡的黄鼠狼:「这叫哪 啥?缘分啊。」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揶揄。祁远说过的话:有拉咕咕叫,还不种地了?他咳了 一声,整了整衣服,绕过柜台,朝对面走去。
那女子就在门里等候,见着程宗扬没有半点讶异。她嫣然一笑,一手悄悄牵 着他的衣袖,拉到屋里,然后掩上门。
朱老头蹲在门边,眯着眼,口里念念有辞,「一、二、三、四……」
刚数到十,小楼里突然一声惨叫,接着房门砰的打开,程宗扬衣衫不整地狂 奔出来,像撞上什么可怕之极的怪物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看守商铺的几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不作声地握紧柜下的兵刀。
程宗扬拔足狂奔,一头闯进商铺,身后却没有人追来。
「哈哈哈……」
祁远捧着肚子,发出一阵大笑。
程宗扬一直跑到后院才停下来,惊魂未定地扶着柱子,脸上时青时白。
朱老头一脸无辜地追进来,连声追问:「怎了?怎了?」
程宗扬铁青着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是男的!」
「哦……」
朱老头恍然大悟。
程宗扬恨恨道:「死老头!你存心的吧!」
朱老头叫起屈来:「她穿着裙子呢,我哪看得出来是男的女的?」
祁远也跟了进来,忍笑道:「得了吧。你还不清楚?死兔子都叫了一路了, 老头你对这里清楚着呢。」
朱老头哼声道:「俺又没被兔子勾引过,怎会知道?」
程宗扬喘了半天气,忽然弓着腰干呕了一口,却没呕出什么,只用手背狠命 擦着嘴。
朱老头脸凑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了?亲上啦?」
程宗扬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死老头!再啰嗦,小心我叫 人爆你菊花!呕……」
商铺里人来人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个个巧笑倩然。对面那个白夷「美 女」又立在门口,一脸幽怨地望着这边。程宗扬躲在店铺里,说什么也不露头。
云苍峰回来时,程宗扬还在漱口。一桶水都让他漱得见底,还不停「呸呸」 吐着口水。对于白夷「美女」程宗扬算是有了心理障碍,鬼知道这些女人里有多 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朱老头还不停过来看笑话,那脸淫贱的笑容,让程宗扬恨 得牙痒。
云苍峰脸色凝重地唤上程宗扬和祁远,一同进了内室。
「有鬼王峒的消息吗?」
祁远头一句就问道。
云苍峰摇了摇头:「族长说,白夷人与鬼王峒并无冲突,也未曾听说鬼王峒 的使者要来此地。」
程宗扬道:「那云老哥为什么看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苍峰盘膝坐在席上,手指叩着身侧的木几,良久才道:「白夷族长与我谈 了三件事。」
云苍峰眉头紧锁,缓缓道:「这三件,其实算是一件。一桩是这次白夷族的 珠宝不再用货物交换,需要用铢钱结帐;第二桩,这次族中采得珍珠、玉料比往 常多了三倍,要我们一次购走;第三桩,无论这批货物所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 铢。」
无论价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铢?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疑云。
这二个条件目的都是一个:要钱,而且是大量的现钱。云氏商会既然是独占 白夷商路的大商家,与白夷族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双方打交道的时间说不定比 他年龄还长些,怎么会说变就变?
「白夷族缺钱吗?」
「看来,他们是很缺钱。」
「可他们要钱做什么?」
南荒能用钱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交易都是易货的方式完成。如今白夷族突 然改变交易方式,要求一笔巨款,真不知道他们要用在哪里。
「这批货物只有珍珠和玉料两种,少了砂金。我估算了一下,价格在两万银 铢上下。白夷族开价是五万银铢,一个都不能少。」
五万枚银铢足有半吨重,程宗扬敢肯定云氏商会没有携带这样一笔巨款。难 道云苍峰准备向自己借钱?可程宗扬知道,白湖商馆手里的现款连这个零头也未 必有。
果然,云苍峰沉吟片刻,说道:「老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贵商馆能否接 下一部分货物?」
程宗扬苦笑道:「不瞒老哥说,我们带的货物都换成了南荒特产,贩回五原 城也许能赚一笔,但现在,祁远手头的银铢不会超过一千个。」
「还剩八百来个。」
祁远牵了牵唇角,「朱老头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合二十枚银铢。我们出 一半,还要给他拿六十枚。」
云苍峰沉默半晌。程宗扬道:「既然款项不够,能不能和族长商量一下,先 付一部分?或者先赊欠着?」
「白夷族长催促甚急,十日内必定要五万银铢。」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云氏纵然豪富,也不可能带着银库走路。五万银铢哪里 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
云苍峰忽然提声唤道:「易勇。」
一个人影悄然进来,回手掩上房门。那人身材不高,年纪轻轻,程宗扬认出 他是云氏商会一名护卫,平常并不起眼。途中遇到山洪那次,正是他落到了最后 面,以至于易虎葬身山洪。此时他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用一根竹簪插着,身上的 护卫服色也换成了淡青色的法袍。
易勇不作声地盘膝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铜盆,一口水 囊,放在手边。他闭上眼,嘴唇微动地默念片刻,然后拿起水囊,拔下塞子,将 水浅浅倒入铜盆中。
程宗扬与祁远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云氏商会的队伍里还藏着一名术者。
那口铜盆直径不过半尺,通体镂刻着奇异的花纹,里面的水不过一掌深,清 澈见底。那名隐藏了身份的术者从腰间取出一枝小小的竹管,把里面的银色粉末 小心抹入水中少许,然后收起竹管,两手按着铜盆边缘,低声吟唱起来。
程宗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旁边的祁远眼睛却瞪得老大,紧盯着 他的动作,生怕错失了什么。
随着易勇的吟唱,铜盆的花纹仿佛流动起来,丝丝缕缕注入铜盆的清水中, 平静的水面渐渐荡起涟漪。术者的吟唱声越来越急,忽然两手一抹,清水倾盆而 出,扁圆状悬在半空,仿佛一面湿淋淋的水镜。边缘水迹不停流动,映出周围的 面孔,却没有一滴溅落下来。
云苍峰缓缓道:「事起仓促,老夫不敢自专。」
片刻后,波光粼粼的水镜中显出一张刻板的面孔。云苍峰挺起身,对着水中 的面孔道:「六弟,我等已至白夷。」
水镜中那张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一张静止的图画。
云苍峰似乎早巳习惯了对方的作风,没等他回答就说道:「白夷族有大批珠 玉以高价出售,索款甚急,是否接下?」
「可。」
那张面孔毫不迟疑地答道。
「需五万银铢,至迟十日之内,以现款付清。」
水镜中那张面孔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却陷入沉默。片刻后,他缓慢却毫不停 顿地说道:「留佩。白龙江口。一成息。」
说完这句话,水镜中的人影冉冉消失。
程宗扬听得似懂非懂,祁远在旁边却是听明白了。那人说的是云苍峰可以留 下随身的玉佩,执佩人不但可以到白龙江口取款,还能多拿一成的利息。但祁远 最关注的还是那个施法的年轻人。千里传讯,这是所有商家梦寐以求的法术,他 的价值,无论如何估量也不为过。
盘膝瞑想的易勇睁开眼睛,「咄!」
地暴暍一声,悬浮的水镜随即碎裂,化成一片水雾消失在空气中。短短几分 钟的时间,他却像刚爬完一座大山,额头布满了汗祁远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 了,见易勇起身吃力,还小心扶了一把,让那年轻人感激地朝他一笑。
程宗扬也被震住了。这活脱脱就是法术版的视讯对话,还是无线版的。看来 自己把手机埋掉,绝对是明智的选择。忽然他脱口道:「影月宗!」
易勇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收起铜盆和水囊,不作声地坐在一旁。
凝羽曾经提起过,王哲麾下的参军文泽是影月宗弟子,擅长使用水镜,可以 将信息瞬间传递到千里之外。六朝最大几家商馆竞相以重金招揽,文泽却投身军 旅,拒绝了这番好意。
当日拜火教祭司出现,文泽随即入帐,程宗扬还在奇怪他用什么方法传讯。 直到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他才醒悟过来。云氏商会真是不同,走南荒还带着影月 宗的术者。这个叫易勇的年轻人,身价只怕比商队那些护卫加起来还局。
云苍峰道:「见笑了。」
说着拿起茶盏,「请喝茶。」
程宗扬暍着茶,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道:「老四,你去前面看看。」
「成。」
祁远一点就透,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当即起身离开。
「云老哥。」
程宗扬放下茶盏,「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只要小弟能做到,绝不 推辞。」
云苍峰拍案道:「程小哥果然是明白人。」
如果说双方同行还是不得已的选择,那么后来云苍峰让出龙睛玉,明显是在 向自己示好。程宗扬虽然不知道龙睛玉是什么东西,但看祁远小心翼翼的样子, 肯定不是一般的贵重物品。
云苍峰是个生意人,把这样一注发财的机会轻易让给自己,总不会是单纯地 因为好心。不过白湖商馆的规模比起云氏商会,可差得太远了,程宗扬想不出有 什么会是云苍峰办不到,非得自己帮忙。
「当日老夫曾说过,鄙商会到白夷,是寻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眼下已经有了 眉目,只是……」
话说到这里,程宗扬已经明白过来。云苍峰是想向自己借用人手。他没有作 声,只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云苍峰道:「鄙商会这些护卫勇武有余,机巧难免不足。因此,老夫想请贵 属出手相助。」
程宗扬盘算已定,抬头笑道:「那件东西在什么地方,云老哥想必早就知道 了吧。」
「位置还不确定,但大致方位已经有了。」
「既然云老哥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为什么临行时不带够人手,却要向我们 这个小商馆借人呢?」
这是最要紧的一点。看云氏商会的举动,他们找的东西九成九见不得光。以 云氏商会的实力,程宗扬才不信他们没做好足够准备,还要临时拉人帮忙。这一 路自己与云氏商会相处得不错,正是因此,程宗扬才更不希望糊里糊涂当了替死 鬼,伤了彼此的感情。
云苍峰神情间仿佛松了口气。「小哥这一路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看得出是个 有心人。其中的原委,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吐露。小哥既然问到,倒了结了老夫 一桩心事。」
云苍峰饮了口茶,「程小哥可听说过灵飞镜?」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灵飞经》自己以前听过一些,知道足道家的典籍。什 么吐纳咒诵,当时也没兴趣。灵飞镜却是没听过。
「灵飞镜传说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一面神镜。方才的水镜之术,程小哥已经见 过,千里传讯要耗费大量法力,易勇倾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一刻钟。而灵飞镜传说 可以随意使用,即使远在万里之外,也可清楚如见。」
程宗扬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现在已经不怀疑,在这个世界里真有这种神奇物 品的存在。
「鄙会有一位客户不知从何处听说灵飞镜,以重金求购——此间颇有一些忌 讳,恕老哥不能明言。总之鄙会接下这笔生意,却不能从商会调集人手。」
程宗扬笑道:「既然是客户,我就不问了。」
联系到易彪等人的身份,云氏商会背后的客户已经呼之欲出——除了手握兵 权的重臣,还有谁能调动北府兵的精锐?但云苍峰不愿提及,程宗扬也就当作不 知道好了。
「鄙会人手颇有不足,原本还能勉强一搏。如今少了易虎,想取走东西,已 是无能为力。」
「第一个问题。」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灵飞镜在什么地方?」
「鄙会得到的消息,灵飞镜流落王南荒,如今在白夷族。」
「第二个问题。云老哥何不直接从白夷族长手中购下灵飞镜?反正他们正缺 钱用。」
云苍峰苦笑道:「不瞒小哥说,灵飞镜在这里的消息,连白夷人也不知道。 如果老夫贸然提出,只会令人生疑。」
「第三个问题。假如云老哥消息有误,它并不在白夷族呢?」
云苍峰转身道:「易勇。」
易勇欠了欠身,「方才施法时有灵力波动。商会消息无误,灵飞镜应该就在 此地。」
云苍峰解释道:「影月宗的水镜传讯,便是由灵飞镜演化而来。两者法术同 源,除非另有一位影月宗的大行家也正在此地施法,否则不会有误。」
程宗扬想了一下,笑着抬起手掌:「这个忙,我们帮了。」
云苍峰面露笑容,举掌与程宗扬轻轻一击:「贵馆援手之德,我云氏绝不敢 忘。」
第六章 探险
「凝羽姑娘回来了吗?」
祁远摇了摇头。
两支商队住在一处,花苗人却被白夷人送到另外一处安置,临行时将凝羽也 带了过去。程宗扬有些不放心,又问道:「武二呢?」
祁远咧了咧嘴,「你还是找花苗族长吧。苏荔族长身边十步以内,必定有咱 们武二爷的影子。」
程宗扬拔脚就走,祁远在后面喊道:「要不要带几个人?」
花苗人的住处离商铺不是很远,白夷族的道路又整齐,不至于迷路,程宗扬 道:「不用了。」
祁远挤了挤眼,小声笑道:「对面那个兔儿哥还朝这边看呢。一个人走,小 心被人强拉到屋里。」
程宗扬顿时打了个寒颤。
蹲在门口的朱老头揣着手过来,哈着腰道:「要不,老头儿陪你走一趟?」
说着他伸头朝路上吐了口浓痰,引得过往的白夷女子人人侧目。
程宗扬讶道:「老头儿,你能不能再思心一点?」
朱老头嘿嘿笑道:「俺半年没洗澡了。」
「才半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没洗过呢。」
「何止啊。」
石刚接口道:「他拉完屎连屁股都不擦!」
「胡说!我哪次不是使了好几片树叶……」
朱老头的气势真不是盖的。白夷族女多男少,他们两个外乡男人走在街头, 分外引入注目。但那些白夷女子见着朱老头的尊容,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
白夷人生性爱洁,朱老头却是豪放过人,一边走一边大声抽着鼻子,鼻涕口 水什么的都随手抹在衣上,一边还猥琐地朝每一个路过的人淫笑。那德性连程宗 扬看见都很有踹他两脚解恨的冲动。不过这效果正是程宗扬想要的,至少自己不 用再提心吊胆地去分辨那些白夷人究竟是男是女。
美女峰并起的双腿在山间形成一片开阔地,白夷人的房屋就众集在此处。周 围绿树成荫,点缀着无数花草。花苗人的住处在白夷族长的宫殿一侧,紧邻着山 腰,周围没有多少住户,白色的石屋隐藏在苍翠的薜荔架中,十分幽静。
程宗扬赶到时,一碗汤药刚刚煎好。凝羽的毒瘾在睡梦中已经发作过,这时 身体虽然虚弱,神智已经恢复清醒。
程宗扬本来想扶着她,喂她喝药,却被凝羽拒绝了。这个倔强的女子将汤药 慢慢暍完,不多时又沉沉睡去。
乐明珠把程宗扬拉到一边,小声道:「方子里有祛毒安神的药物,不知道效 果怎么样。喂,她以前吃那个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假死的症状?」
「什么假死?」
乐明珠比划道:「就是整个身体都没知觉,一动也不会动。」
「没有。」
恰恰相反,服过药她会变得很兴奋。
「奇怪……」
乐明珠使劲拧起眉头。
「哎,别皱眉了,会老得快。怎么奇怪了?」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我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小衣里面都湿透了。只 有全身瘫软无力才会失禁,可凝姐姐的症状分明是阳亢阴虚,身子绷得很紧,我 担心开错了方子。」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她衣服里面湿的那些,是不是很滑很黏?」
「是啊。她以前也有过吗?」
程宗扬露出古怪的表情,这丫头不知道女人的生理吗?
乐明珠没有留意程宗扬的表情,反而兴致勃勃地说道:「喂,我们晚上去爬 山吧!」
「爬山?」
程宗扬抬起头。他们的住处靠近这座美女山峰的腰部,头顶酷似女子美乳的 双峰清晰可见。再高处,则是那女子修长的脖颈和翘起的鼻尖。
「我已经问过了,山顶有两个很深的水潭,正好是美女山左边的眼睛和右边 的眼睛。她们还说,水潭底下藏有宝贝呢!」
乐明珠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一起去寻宝好不好?」
「你会游泳吗?」
乐明珠犹豫了一下,「你会吗?」
程宗扬耸了耸肩,「如果真的很深,会游泳也没办法,除非会潜水。」
乐明珠叹了口气,接着又高兴起来。「就算不寻宝也很有意思啊。这么漂亮 的山,我从来都没爬过呢。」
「是不是又准备给你的小师弟、小师妹吹牛?」
乐明珠喜孜孜道:「那当然喽。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小师姐也是很厉害 的呢。」
程宗扬本来心情郁郁,但乐明珠小女孩一样的喜悦感染了他,笑道:「那就 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们一起去。」
「好啊好啊!」
乐明珠拍手道:「记得带点吃的!要好吃的!白夷人的鱼干最好吃了,记得 多带一点!」
「哎,你自己怎么不带呢?」
「我怎么能带?」
乐明珠理直气壮说道:「被人看到,会以为我是个好吃鬼,那多没面子!」
***武二郎摸着下颔的髭须,一边斜眼看着程宗扬:「镜子?」
「就是一面镜子。」
武二郎又摸了半天下巴,最后睨了程宗扬一眼。「诳二爷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我胆子有那么肥吗?」
苏荔带着族人去拜访白夷族长,武二这个外人只好留下来,让程宗扬逮了个 正着。
武二郎拧起眉头,「什么镜子让云氏这么上心?」
「别琢磨了。灵飞镜,云老哥说的。」
「啧!我当是什么呢。那破玩意儿。」
武二郎一脸的不屑。
「怎么?二爷知道那东西?」
「听说过四大假吗?珊瑚铁、澄心棠、玄秘贝、灵飞镜——全都是坑人的。 嘿嘿,这种骗小孩的东西,云氏居然也会上套。」
「是吗?」
程宗扬怀疑地看着武二郎。
「废话。一件东西传了好几千年,说什么上古秘宝,从来没见谁用过。不是 假的难道还是真的?这云氏什么眼光,浪得虚名嘛,哈哈哈哈。」
等武二郎笑够了,程宗扬笑咪咪道:「武二,你觉得是自己有钱呢,还是云 氏有钱?」
武二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拿二爷开心呢?」
「这不结了。人家云氏要是比二爷你还傻,还用混吗?行了,别拿你那牛眼 瞪我,我可跟云老哥说好了,明晚三更,谁不去谁是孙子。」
「什么牛眼,二爷这是虎目!」
武二郎嚷了一声,接着压低声音:「要二爷出手没问题,丝凋再让二爷拿几 匹。」
「武二,知道你为什么发不了财吗?」
程宗扬拍了拍武二郎的肩,「说好听呢,你这是耿直,不好听呢,这叫鼠目 寸光。眼里就看见那几匹丝绸,短视!」
「得了吧。二爷这叫不见兔子不撒鹰,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小子懂 个什么?」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东西到手,丝绸随你挑。到时候苏荔族长穿到身 上,随便你怎么撕着玩呢。」
「瞎扯什么呢……」
武二郎嘴里骂着,脸上却是眉开眼笑,哪儿有半点发怒的样子。
程宗扬忍不住赞叹道:「二爷,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脸皮真厚的不只武二郎一个,朱老头比起武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进院子 就钻进厨房,不管生的熟的,捞着就是一通猛吃,让一边的阿夕直皱眉头。
朱老头根本不在乎她的白眼,一边吃一边道:「丫头,鱼干还有没?」
阿夕翻了个白眼,「蜘蛛你要不要吃?」
「别说蜘蛛了!」
朱老头一哂,「蝎子我老人家都吃过!外面壳一扒,热火滚油那么二熙!味 道那叫个香……」
阿夕笑咪咪递来一块面饼。「还剩这个,阿普,你吃吗?」
阿夕这声「阿普」叫得朱老头浑身舒坦,他一把抢过来,老实不客气地塞到 嘴里,一口下去就咬掉半边,含含糊糊说道:「还有没有?」
「咦?这是什么?」
阿夕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指着面饼道。
朱老头低头一看,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面饼里夹着条细长的虫子,虫体两侧生满密密麻麻的触肢,看形状依稀是条 娱蚣,只不过这会儿只剩了半截。
「呃……」
朱老头一手叉住喉咙。
阿夕从面饼里拣出那半截娱蚣,歪着头看了看,忽然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好啊!你把我养的天龙咬死了!」
天龙是娱蚣的俗称,可没事谁会养娱蚣当宠物?朱老头那口面饼早已吞了下 去,这会儿他还像噎住一样张大嘴,扛嗝一样发出声音:「呃?」
阿夕把半截娱蚣递到朱老头面前,气势汹汹地说道:「赔我!」
程宗扬搞定武二,过来正看到这一幕。朱老头一脸呆相,嘴巴大张着,旁边 阿夕委屈得泫然欲滴。
「怎么了?老头,你又来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朱老头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阿夕,「她……她……」
阿夕带着哭腔道:「就是他!就是他!咬死了我养的天龙!」
「我……我……」
「我的天龙养了好久的!」
「快……快……」
阿夕提着半截娱蚣递到朱老头面前,大声道:「快赔钱!」
「呃、呃!」
朱老头一边打嗝,一边挣扎着说出句完整的话,「快……快把它弄出来!」
阿夕皱起眉,「它都死了,还要取出来?」
「毒……毒……」
朱老头急得直顿足。
「天龙是有毒的啊。可是……」
阿夕摊开小手,爱莫能助地说道:「你都已经吞下去了。」
朱老头鼻涕都出来了,阿夕却笑得像只小狐狸。
「要弄出来啊?有一个办法……天龙最怕公鸡。」
阿夕道:「要不,你吞一只大公鸡试试,让它把天龙赶走。」
程宗扬也瞧出朱老头受了这丫头的捉弄,笑道:「连娱蚣都敢吃。朱老头, 你可真强啊。」
朱老头不停打着嗝儿,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边阿夕握住腰间小刀的刀 柄:「还有一个办法!把你的肚子剖开,让它爬出来!」
朱老头脸憋得紫茄子一样,最后捂着喉咙直窜出去,险些撞在程宗扬身上。
阿夕拍手笑道:「活该上让你吃蝎子!」
程宗扬道:「喂,那娱蚣是不是真的有毒?」
「吓唬他啦。」
阿夕甩着手里面的娱蚣笑道:「本来就是半条,我留着玩的。谁让他吃得太 快,连看都不看。」
少女吃吃咯咯又说又笑,花办般红润的唇角带着笑意,神情狡黠而又可爱。 她瞳孔又圆又大,眼白微微泛青,像被水银灯照着一样明亮纯洁,显得很美。
程宗扬心里微微一动,想起西门庆在酒席间说的观女之术。
「这种眼睛的女子多为室女,如同百合含苞未放,秘处毛发必定稀疏。」
西门庆压低声音,「摸起来像剥壳的鸡蛋,柔滑细嫩,程兄一试便知……」
程宗扬正出神间,阿夕手里的半截娱蚣忽然弯曲过来,狠狠咬在她白嫩的指 尖上。
阿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声嘟嚷一句:「怎么回事?」
程宗扬也是一怔,连忙抓起阿夕的手。那娱蚣早已经死透了,又干又瘪,只 在阿夕指尖留下一滴小小的血珠。
程宗扬抹去血迹:「你没事吧。」
阿夕甩了甩手指,一脚把娱蚣踩碎,嘟囔道:「奇怪。」
***月明如镜,夜色下的山峰如同一个长发委地的女子,静谧而又安详。 危机四伏的湖沼和险峻的山峰,使白夷成为南蛮最安全的地方,事实上白夷族在 此安居之后,就再没有被强敌侵入过。
也正是因此,商队进入白夷人的城市后都松了口气。至少,这里不会有可怕 的鬼面蜂、嗜血的蜘蛛,和那些敌我难辨的南荒蛮族。
「你一点轻身功夫都没学过?」
「你都问了我六遍了。」
「哼!」
乐明珠皱起鼻子,「你骗人。」
穿越之后程宗扬就没再剪过发,头发长了许多,他学着谢艺的样子,戴了一 顶青布的方巾,配上他的布衣,这时的程宗扬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六朝人, 至少在表面上,再没有以前的痕迹。
「比爬山你已经赢了,怎么还不高兴?」
「我才不信你没学过轻身功夫。」
乐明珠两手比了一下,「你怎么可能只比我落后一点?」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所有功夫里,就轻身功夫最好吧?」
乐明珠嘀咕道:「才不是呢。喂,你没学过轻身功夫怎么能爬这么快?」
程宗扬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解开衣襟,感受着清凉的夜风。他望着峰下星罗 棋布的湖沼,随口道:「你学艺有多少时间了?」
「我六岁入门,到现在是九年。」
乐明珠扳着手指道:「十二岁练成第一级的筑基,去年到第二级内视,现在 已经快第三级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用了六年时间练到第一级。」
乐明珠俏脸微微发红:「我又不是每天都练……潘师姐练到第一级的时候还 比我大了一岁呢。」
「那你潘师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乐明珠眼珠转了一会儿,摆手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不会是十二岁才开始练吧?」
乐明珠抢道:「就是十二岁怎么了!我也不慢啊,师傅还夸我呢。」
说着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程宗扬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道:「但你听过四大力场没有?」
乐明珠摇了摇头。
「有一些物理学家——哦,一些方士——证明这个世界有四种力量,他们认 为这四种力应该是同一种力量不同表现方式,称之为统一力场。这些方士一生最 大的梦想,就是找到这四种力量的本原。」
乐明珠纳闷地说道:「这是哪个宗派?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很厉害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牛顿武学功夫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厉害是一定的。
「那些方士费了很多时间,也用了很多钱,却一直没有找到统一力场。但可 以证实的是,所有武技的力量都属于一种力场,那些方士把它叫做万有引力;法 术是另一种力场,也许就是他们说的强、弱相互作用力;第四种力场是电磁力, 表现方式是咒语和符箓。」
支配物体的能量称为力——程宗扬还记得高中物理书中对力的定义。
念书时程宗扬曾读过一本四大力场的科普作品,对四大力场印象颇深。统一 力场是每个物理学家的毕生梦想,他们坚信,四大力场都来自同一个本源,肯定 存在一个完美的方程式,能够将这四种力统一起来。但直到自己穿越的一刻,所 有物理学家的努力都失败了。四大力场仍旧没有统一。
目睹过卓云君和蔺采泉所施展的法术之后,程宗扬一直在猜测——从掌中变 化出水、火种种异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力量。因为它也是一种支配物体的能量。只不过它与 武技的力量来自不同的力场。
如果说武技近似于搏击,那么法术更类似于魔术。擅长法术的术者们从一个 自己还无法理解的角度,窥测到物质的本源,获得操纵物质的力量。而符藤和咒 语,换个角度来想,自己在以前世界使用的磁卡难道不像符录?语音识别与声控 程式在这个世界看来,不像咒语吗?
但要让自己这样半瓶水的文科生构建出一整套力学理论,并对这些现象加以 解释,那根本就不用想了。
乐明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喂,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学 过轻身功夫,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程宗扬道:「我是想说,武技和轻身功夫看起来虽然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 的,都属于一种力场。也就是说,如果我力量不比你小,跑的就不会比你慢。」
「我才不信呢!」
程宗扬耸了耸肩:「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程宗扬说着跳起来,抓住悬崖上一条青藤,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很难衡量 自己身体的变化,如果勉强要比,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柑当于运动健将的水准。
差别在于,那个世界的运动健将只能从肌肉中获取力量,一秒、一米、一公 斤的提高成绩,而自己的修练才刚刚开始。程宗扬无法猜测,自己练到极限时会 如何。不过以武二郎的水准,如果穿越到他的世界参加奥运会,大概能拿五、六 十枚金牌——假如允许那厮参加女子项目,会拿得更多。
乐明珠一手挽住藤条,轻轻一扯身子便升了起来。程宗扬虽然说的嘴响,但 有没有受过训练,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乐明珠的修为比程宗扬高得有限,但身法 的轻盈迅捷比他可强得太多了。
两人所处的位置在美女峰修长的脖颈附近,那些青藤从崖上垂下,仿佛刚刚 洗沐过的长发。两人沿藤而上,一前一后踏上山顶。
山顶丛生着各种花草,浅浅没过双膝。翠绿的草叶随风偃伏,月光下,一朵 不知名的蓝色花盏被吹得扬起,几片紫蓝色的花办飘舞着,将细细的花茎拉得笔 直。忽然花蒂一轻,花办从枝上飞扬起来,伴随着星光一样微闪的花粉飘荡着, 从乐明珠耳边飞过,落到崖下。
乐明珠惊喜地扬起手,接住一片花办。她溜出来的时候面纱早抛到一边,月 光下,面孔犹如精致的宝石,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程宗扬爬上来,长长呼了口气。在他眼前是一道形如鼻梁的山岩。两侧各有 一座水潭,在月光下散发出碧绿的幽光。
程宗扬心头猛跳了一下。任谁看到这座山峰,都会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可如此维妙维肖的面孔,已经不能用自然形成来解释,尤其是那两座水潭,大小 一模一样,两端狭长,浑如一双碧蓝的美目凝望天空。
山顶覆盖着一层泥土,只有那道鼻梁有岩石裸露出来,白色的表面有风化的 痕迹,看不出是否曾经加工过。
山峰的体积比自由女神像还庞大数倍,如果这整个山峰都是人类作品,程宗 扬无法想像那要动用多少人力和物力,而南荒所有的种族加起来,也未必能提供 起码的人手。如果是其他人创造了如此惊人的作品,又为什么会选择南荒?
程宗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乐明珠已经脱掉鞋子跳到水潭边,将赤裸的 双足浸在水中,兴高采烈地叫道:「好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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