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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阴谋败露

  这倒好,两个人居然一般高矮。不,来的那人也是一个小老头,两人正好一
对。不,这两个小老头,竟然一模一样,敢情还是孪生兄弟。等人的小老头身上
穿着夏布长衫,约莫五十出头,腰背微驼,秃顶,瘦削脸,酒糟鼻,双颧突出,
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颊下还有几根疏朗朗的苍须。

  后来的小老头身上也穿着一件夏布长衫,约莫五十出头,同样腰背微驼,秃
顶、瘦削脸、酒糟鼻,双颧突出,嘶上留了两撇八字胡子,颊下也有几根疏朗朗
的苍须。等人的小老头手中拿着一支竹根旱烟管,后来的小老头手上了也有一支
竹根旱烟管。四目相投,就好像自己在照镜子,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等人的小老头看的一呆,沉哼道:「你是什么人?」

  后来的小老头也沉哼一声,道:「这话老朽正要问你。」

  等人的小老头冷笑道:「问老夫是谁?朋友既然能扮得维妙维肖,又何用再
问?」

  后来的小老头双目精光陡射,沉笑道:「你说老朽假扮了你?」

  等人的小老头也是沉笑一声道:「难道还是我假扮了你不成?」

  后来的小老头似是怒极,厉声道:「朗友假扮夏某,目的何在?」

  等人的小老头不住点道:「不错,好,你不但假扮老夫,居然还假冒老夫姓
夏来了。好,好,老夫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后来的小老头目光闪烁,问道:「朋友知道我是谁?」

  等人的小老头望着他笑了,缓缓说道:「当然知道,就是你,哈哈,你就是
老夫要等的人。」

  后来的小老头隐忍怒火,直声问道:「你要等的人是谁?」

  等人的小老头大笑道:「天下能把老夫扮得维妙维肖的,只有一个人,你就
是石中英,老夫就在等你。」

  后来的小老头脸色阴沉,右手五指微摊,冷森笑道:「这么说我是石中英,
你是夏子清了?」

  等人的小老头道:「正是、正是。老夫如果不是夏子清,那你说我是谁?」

  后来的小老头森冷的道:「你才是真正的石中英。」

  原来两人这副模样,扮的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但两人中间,真正的夏子清,
自然只有一个。可是他们谁也不承认自己是假的。有假必有真,有真必有假,到
底谁真谁假呢?在他们真假未判之前,这个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那个可能是
假,也可能是真。

  等人的小老头忽然摇摇头道:「夏某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字号,朋友居然
如此抬举,但咱们这样争执下去,谁都不肯承认是假的,岂非永远也说不清,看
来只一条路可走……」

  后来的小老头道:「你说。」

  等人的小老头道:「阎王殿上有生死薄,也有照妖镜,朋友如果想弄清你的
身世,最好的办法,只有到阴曹地俯去查一查。」

  后来的小老头沉笑道:「好办法,这是朋友说的,那就委屈你了。」话声出
口,他蓄势已久的右手,五指微撤,勾曲如钩,突然问,随声而发,闪电般朝等
人的小老头左臂抓去,右手甫出,左手紧接着击出一记劈空掌。掌势出手,一股
强猛的暗劲,直撞过去。

  等人的小老头早已留神戒备,冷笑道:「朋友不用客气。」身子突然一转,
左手斜斜拍出,右手五指半屈半伸,同样使出一记擒拿手,朝后来的小老头手腕
扣去。

  这一招看去稀松平常,但因他身子一转之间,闪避反击,合一出手,而且出
手的部位。时间,恰到好处,反而订像把左手送上来的一般。后来的小老头心头
不觉一震,眼看他抓来的右手,封让全部不易,左手迅快收转,顺手一沉,斜身
朝等人的小老头背后「命门穴」上拍去。

  那知等人的小老头身法快捷无论,你掌势才出,他已一下转了过来,右手一
抬,手掌迎着击出,双掌很快接实,但听「啪」的一声,两个小老头同时后退一
步。后来的小老头心中暗暗忖道:「莫非他不是石中英?」

  心念一动,不由的胆气陡壮,冷笑一声道:「好,你再接夏某几招试试。」

  陡然欺身而进,倏忽间劈出三掌,踢出两腿。

  要知他怕的就是石中英所乔装,如今既然试出对方武功,和他差不多,他自
然要放手抢攻,抢占先机。他原是江湖上久负盛誉之人,此时含怒出手,志在抢
得先机,不但出手迅快,而且双掌含蕴内力,着着取人要害,这三掌两腿,几乎
是一齐击出。

  等人的小老头同样冷笑一声道:「朋友在夏某面前,使出的竟然只是些花拳
绣腿,还有人冒充我鬼影子夏子清,岂不可笑?」他似乎对后来的小老头凌厉迫
急的攻势,全未放在心上一般,口中说话之时,双肩轻晃,身躯左闪右转,把对
方三掌两腿的急攻,尽都让了开去。

  后来的小老头在一瞬间连攻三掌两腿,都被等人的小老头让了开去,却连对
方身法路数都没看得出来,心头不禁暗暗凛惕,忖道:「此人武功,分明极高,
我要莫要上了他的当。」心念一动,脚下不觉后退了两步,沉声喝道:「你究竟
是什么人?」

  等人的小老头大笑道:「告诉你我是夏子清,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朋友赶快
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老夫不究既往,就可以放你过去了。」

  后来的小老头几乎气破胸臆,厉声道:「要洗去易容药物的是你不是我。」

  「你还不承认假冒?」等人的小老头喝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夏子清的厉
害。」

  喝声出口,人已跟着紧迫而上,双掌连环劈击出手。一时但见掌彤飘洒,瞬
息之间,连续拍出了一十二掌。

  这一轮急攻,真的是非同小可,不仅快得如同是电光石火,而且阵阵带起锐
利风声。每一道掌锋,都是擦着后来的小老头的衣衫而过,若要给他击中,就非
当场身负重伤不可。但他每一掌就是这么偏了少许,并未击中后来的小老头。后
来的小老头被他这一阵急如狂风骤雨的快攻,虽未击中身子,但也惊出了一身冷
汗,迫的手忙脚乱,连封带退,才把这一轮急攻让开。

  等人的小老头双手一停,冷冷笑道:「朋友,你现在见识了夏某的武功了,
该洗去易容物的是你,不是我?」

  后来的小老头脸上一阵痉孪,双掌当胸,又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果然是
石中英。」

  等人的小老头冷笑一声道:「真是至死不悟,你还把我当石中英?」

  突然纵身扑来,后来的小老头色厉内在,双目紧盯注对方,就是防对方突起
发难,此时一见对方扑来,正待全力一拼。但等人的小老头来势实在太快了,后
来的小老头只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连对方的人影都未看清,等人的小老头以快迅
绝沦的身法,已经欺到了身侧,探手一把抓住了后来的小老头左腕。

  后来的小老头未料到对方冲来之势,会有这般神速,闻声惊觉,已被对方扣
上脉门,一时情急,左手一翻,五指朝上翻起,也扣往等人小老头的右手手腕。
要知脉门乃人身要穴,一经被人扣拿,只要对方稍加内劲,血气立时内返,回攻
六腑,全身劲力顿失,失去了抗拒之能。

  他乃久经大敌,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心知脉门一被对方扣住,立将受制于对
方手中,因此及时反扣对方手腕,同时右手潜运内力,电掣一掌,直往等人的小
老头右肩劈去。他这一手临危出手,自然用上了全力。等人的小老头一下拿住了
后来小老头的左腕,似是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并未注意到对方右手。

  高手过招,自然不得有丝毫大意,但听「砰」的一声,后来的小老头右手这
一掌,没阻没拦,结结实实劈在等人小老头的右肩之上。这一掌力道之猛,足以
裂石开碑,等人小老头又皂无准备,一掌劈落,势非把他肩骨击碎,手臂折断不
可。

  那知半实上竟然并不如此,后来的小老头手掌起落,只觉对方衣衫上,竟似
有着弹力一般,劈落的掌势,不但无法击实,反而被震弹了起来。等人的小老头
忽然抬头一笑道:「朋友何用多费力气?夏某方才早就告诉过你,我在这里等的
就是你老哥。」

  话声指出,点了后来的小老头三处穴道,提起他身子,如飞而去。

  墨山铺,位于华容东面,是群山间的一个偏僻小村,但在附近几十里来说,
墨山铺已经算是很像样的市集了。因为周围几十里,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
就是有人家,也不过是走上四五里或是翻过一两座山岭,才有依山傍水的三两家
人家。

  墨山铺不但是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也是附近几十里的唯一小集。山麓间,还
有一条小小的山街,有几家铺子,卖有杂货食品之类。最好的是算一家杂粮行,
专收山货,卖的是米粮,在山街上,有两进屋字。打从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起,墨
山铺的居民,就陷入了一片恐怖之境。

  那是因为天刚亮,开出门去,满街上全是面目熏黑,赤着上身的苗兵,到处
都是一片听不懂的吱吱鸟语,好像天下大乱,苗人已经取代满人,统治了汉族一
般。不是么?墨山铺两处通道,全有苗兵把守、赶集的人,只准进不准出。

  墨山铺山街上几家铺子,全关上排门,家家户户,都紧闭窗户,不敢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幸这些苗人,很守规矩,并不扰民,买米买菜
也用黄澄澄的金沙当银子,一连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三更时分,一道飞快的人影,从山径上奔行而来。这人身法之快,晃如
箭射。墨山铺西首地名「低岭下」,是进入墨山铺的必经之路,这里把守着二十
几名苗兵,配带毒写,领头的是教头大头鬼谷奇。这时,守在大石后担任了望的
苗兵,刚发现山径上有一条人影,不过转眼工夫,那人影已到了他们面前。苗人
们看出情形不对,口中忽哨一声,准备放箭。

  大头鬼谷奇目光凝注,赶紧大声叫道:「住手,来的是总教头。」

  他这句话,说的自然苗语,苗兵们听到教头的喝声,果然依言住手。

  大头鬼谷奇早已站起身,抢了出去,躬着身道:「属下见过总教头。」来人
正是秃顶、酒糟鼻,腰背秃驼的小老头——鬼影子夏子清,他原是九里龙孟家黎
的总教头,是以大头鬼谷奇仍以「总教头」相称。

  夏子清颔首道:「谷老弟,不用多礼,老夫有急要之事,赶着来见耐德的,
耐德住在那里?」

  谷奇应了声「是」,才道:「耐德落脚在街上一家杂粮行里,属下立即派一
名兄弟,替总教头带路。」

  一面以苗语朝身边一名苗人吩咐道:「孟发,你领总教头到杂粮行去。」

  那苗人「嗯」了一声,恭敬的朝夏子清行了一礼,走在前面领路。夏子清跟
着苗人背后,走了半里来路,便见一条曲折的山街,两旁有儿间破旧的瓦屋。夏
子清点点头,举步跨进店门,店堂里站着七八名苗装青年,看到夏子清,一齐躬
身为礼。

  夏子清方和众人颔首之际,看见从后面奔出一个人来,惊喜的道:「使者几
时来的?」

  这人一身劲装,面貌清俊,正是张正林。

  夏子清一手摸着额下苍须,含笑道:「老朽有事来见耐德的。」

  他是乾坤教的使者,自然是传达命令而来。

  张正林忙道:「耐德就在里面,使者请随属下来。」

  说完,侧身说了声「请」,领着夏子清往里走去。

  后进一排三问占左右两间,是杂粮行的仓库,中间一间原是老板的起居室,
如今临时成为孟耐德的落脚之所。张正林一直走到起居室门口,脚下一停,隔着
帘子说道:「启禀耐德,夏使者到。」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请他进来。」

  张正林回身道:「使者请。」

  夏子清举步跨上石阶,老苗妇阿木婆已经掀起了门帘。夏子清也不客气,举
步跨入屋中。阿木婆放下门帘,一手按着腰间,当门而立。左上首一张几上,点
燃着一支红烛,烛光熊熊,照得一室通明。紧靠几旁的一张木椅上,坐着正是孟
耐德。她端坐不动,一双冷峻的目光,只是盯注夏子清,一言不发。

  夏子清心里子然明白,她们对自己的突如其来,有着敌意。那是因为今天下
午,石中英和孟双双也赶来了,石中英精擅易容之术,上一回就曾假扮鬼影子夏
子清,去龙颈拗救走了蓝纯青等人,孟耐德自然不得不防。夏子清心念一转,立
即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个揖,说道:「属下夏子清,见过副总巡主。」原来
孟耐德竟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

  孟耐德冷冷的道:「夏使者不用多礼,你来见本座,应该呈缴的东西呢?」

  夏子清笑了笑,道:「属下岂敢忘怀?」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交到左手然后手掌一推,朝孟耐德面前送去,口
中说道:「恭请副总巡主验看。」

  孟耐德只朝他手中看了一眼,缓缓的点了下头,道:「你收起来。」

  夏子清应了声「是」,收回铁牌,揣入怀中。

  孟耐德一抬手道:「夏使者请坐。」

  夏子清躬身道:「属下有命在身,不敢告座。」

  这回孟耐德站起来了,她脸色显得极为虔敬,朝夏子清检社一礼,才说道:
「属下恭聆教主谕令。」

  夏子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密束,以手高举过顶,说道:「上谕指令由
副总巡主何月凤开拆。」

  孟耐德躬身应道:「属下谨遵上渝。」双手从夏子清手中,接过密柬。

  那黄色密柬,就写着:「谕示副总巡主何月凤开拆。」

  两人这番做作,自然是他们乾坤教的仪式了。密柬封口处,还盖着一颗朱红
铃印。孟耐德接过密束,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金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张四
方形的白纸,中间也盖有一颗朱红的铃印。

  孟耐德仔细验对了密柬印鉴,收起金盒,脸上已经换了付笑容,说道:「使
者辛苦了。」

  夏子清举手摸摸酒糟鼻,躬身道:「副总巡主好说,属下奉戚夫人之命,等
候回音。」

  「等候回音?」

  孟耐德口中嗅道:「那么使者请坐,容本座恭读谕示,好答复使者。」

  夏子清道:「好。」这下他不再客气,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耐德撕开密柬封口,抽出一张笺纸,只看了一眼,问道:「夏使者,戚夫
人金驾,现驻何处?」

  夏子清道:「这个戚夫人没有吩咐,属下不敢说。」

  乾坤教严格规定,不准教中人多问。

  孟耐德道:「这个本座知道,只是谕示上,要使者替本座带路。」

  夏子清道:「既然上谕要属下带路,属下自当遵命。」他还是没有说出戚夫
人在那里?

  孟耐德道:「好,咱们立即上路。」

  夏子清起身应「是」。

  孟耐德回头以苗语朝阿木婆道:「戚夫人召见,我立时就得赶去,这里暂由
总教头(信天翁)负责。」

  说完,随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支鬼母箭,交给了阿木婆。

  阿木婆口中「嗯」了一声,双手接过箭令。

  孟耐德回头道:「夏使者,咱们走。」举步往外行去。

  夏子清跟随孟耐德身后,走出杂粮行店堂。张正林和七八个苗装青年,正围
着聊天,大家看到孟耐德走出,纷纷垂手起身来。孟耐德脚下一停,说道:「张
正林,你随我去。」

  要张正林随行,自然也是「谕示」上指定的,不然,孟耐德岂敢多带一个人
去?张正林没有问,躬身应了声「是」。

  孟耐德也没多说,举步跨出杂粮行,沿着曲折小街行去,直到出了山街,才
回头道:「夏使者,你请。」

  夏子清连忙趋前几步卜躬身道:「属下替耐德带路。」

  出了杂粮行,他不再称副总巡主,必称耐德,那是避人耳目。于是由夏子清
领先,孟耐德居中,张正林在后,三人展开脚程,一路朝西奔行。

  三条人影,在黑夜之中,有如三缕轻烟,贴地飘飞,奔行极为快速。不过半
个时辰,已经奔行了六七十里路程,由墨山铺、经华容、鳏鱼鬓,这一路都是不
见人烟的荒野。孟耐德跟随夏子清身后而行,不知戚夫人贵夜召见,究有何事?
「谕示」上既未说明,夏子清自然更不会知道。

  不过戚夫人驻晔何处夏子清是知道的,但格于教规,她也不便问,就是问夏
子清也未必会说。那么只好尽展脚程,随着夏子清走,三人这一路,除了赶路,
当然谁也没有交谈。

  这也是教中严格规定的事项,在路上不准谈教中任何事情的。不然乾坤教从
成立,以及扩展到如今,已经将近十年,江湖上会一直没有人知道?只有在严密
的控制,严格的教规之下,才能永远保持他们的神秘组织。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一趟路程,至少也奔行了一百里以上。夏子清外号鬼
影子,本以轻功出名,还不觉得如何,可是孟耐德、张正林,武功虽好,但像这
样一口气奔行了这许多路,中途又没有歇脚的时间,实在已经吃不消了。

  孟耐德鬓发上早已有了汗水,张正林也呼吸得有些粗浊起来。潭子口又过去
了,看来戚夫人驻晔之处,还在前面。现在已经四更多了,四面灰蒙蒙的山势,
星月无光,几乎使人对面看不清入影。这时三人业已奔到了一座小山脚下,孟耐
德抬头望去,但见山拗间一片丛林中,隐约有一点灯火。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那是红庙,莫非戚夫人就在红庙之中?」

  夏子清奔近山脚,就朝小山坳间的一条石径上奔去,但见两旁古木夹道,松
涛盈耳。石径盘曲而上,不大工夫,已经登上山腰问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苍松
翠柏,环棚着一座庙字。鬼影子夏子清领着孟耐德走上石坪,脚下忽然一停,回
头笑道:「副总巡主,到了。」

  一路奔行了一个时辰,一百二三十里,直到此时,他才开口说话。

  孟耐德道:「这里是红庙。」

  原来她对这一带的地理极熟。

  夏子清道:「正是。」

  孟耐德又道:「戚夫人就在这里?」

  夏子清应了声「是」,才道:「耐德请进。」

  孟耐德举目看去,迎面三级石阶上,庙门敞开,但却不见一点灯光,整座庙
字,寂然无声。在沉沉气色中,有着无比的阴森诡秘之感,她是奉戚夫人谕令召
见的人,自然该由她走在前面,当下也就不再多说,当先举步跨上石阶,走入庙
门。

  鬼影子夏子清和张正林紧随她身后,朝内走去。孟耐德跨进天井,就觉得有
些不对。要知她在职位上,虽然只是一个副总巡主,但却是戚夫人手下心腹。戚
夫人在乾坤教中,地位极高,她到了这里,岂会这般冷清清的,不点灯火,不见
一个人影?

  就在她快要行近阶前,夏子清已在她身后躬着身子,高声说道:「启禀戚夫
人,副总巡主何月风到。」

  孟耐德赶忙在阶前停住,躬着身答道:「属下何月风,应召前来,叩见戚夫
人。」

  说完,垂首恭立。

  这时,从大殿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一个一身青衣,黑纱蒙面的妇
人,缓步走出。她身后紧随着一个秀发披肩的少女,山同样面垂黑纱。青衣妇人
一走近石阶,才脚下一停,冷冷的道:「你叫何月风?」

  孟耐德心头猛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了两步,抬头道:「你不是戚夫
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的道:「老身自然不是。」

  孟耐德道:「你敢冒充戚夫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笑道:「你不是也冒充了孟耐德么?」

  孟耐德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一笑道:「咱们自然是熟人了。」

  举步缓缓摘下了面纱。

  孟耐德双目一霎不霎注视着对方,青衣妇人这一摘下面布,此刻虽是夜色昏
暗,她依然看得清楚。这青衣妇人无论从面貌,身材,和清冷的眼神,奠不和孟
耐德,完全一模一样。还有,她身后侧侍立的长发少女,这时也除下了面纱。她
赫然正是孟耐德的独生女儿,公主孟双双。

  何月凤在这一瞬间,她心里明白了。夏子清今晚传来的「上谕」,原来只是
假传圣旨,主要是把自己骗到这里来,孟耐德被秘密囚禁在天龙山幽谷石室中,
也被他们救出来了。心念一动,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剑在手。身形同时向左
闪出,喝道:「张正林,随我退出去。」她向左闪,正是避开夏子清。

  因为夏子清站在她身后右侧,他既然假传「上谕」,自然已经不可靠了,万
一他在身后突然出手偷袭,岂不是防不胜防?但张正林不同,是她从墨山铺带来
的,当然不会是对方的人。

  那知张正林忽然耸耸肩,笑道:「在下是奉教主之命,辅调孟耐德来的,你
既然不是耐德,我就不用听命于你了,你说是么?」

  何月凤蓦然一怔,怒喝道:「张正林,你反了。」

  张正林笑道:「夏使者还是我师傅呢,他不是也反了么?」

  何月凤道:「他根本就不是夏子清。」

  张正林大笑道:「在下又何尝是张正林呢?」

  孟耐德冷声道:「姓何的,我劝你还是束手成擒的好……」

  何月凤沉喝道:「好。」

  喝声出口,突然腾身跃起,挥手一剑朝孟耐德当胸刺去。

  孟双双喝道:「好个妖妇,你还敢使泼。」陡地跨上一步,青光乍闪,拦击
过去。

  她手上这柄宝剑,正是石哥哥要她从何月风手上取来的,青芒吞吐,削铁如
泥,双剑交击,但听「咯」的一声,何月凤手中长剑,立被齐中削断。何月凤吃
了一惊,认出孟双双手中长剑,正是自己之物,若在平时,孟双双这点武功,她
有把握把它夺回来。

  但此时形势不同,不但自己陷入他们包围之中,而且孟双双手中一柄利器,
自己未必一出手就能夺得回来,只要出手无功,对方三人必然会联手对付自己,
正待腾身朝外飞扑出去。她这一转身,但见夏子清、张正林两人,不知何时,已
经一左一右欺到了身后,等她转过身去,正好面对面挡住了去路。双方相距,不
过数尺。

  夏子清耸着肩笑道:「副总巡主,识时务为俊杰,你想走只怕不容易了。」

  何月凤又急又怒,口中厉叱一声,左手疾划,一招「玄鸟划沙」指风飒然,
朝左首张正林劈去。这招自然是志在巡退张正林,同时右手半截断剑猛然一翻,
使了一招「断剑屠剑」,功运右臂,全力朝夏子清胸前刺去,她心里恨透了夏子
清,恨不得把夏子清立毙剑下。

  夏子清敞笑一声道:「副总巡主这是想要老朽的老命了。」

  双方相距极近,他只顾说话,没躲没闪,眼看半截断剑快要碰上胸前衣衫,
才口中「啊」了一声左手衣袖随着朝上拂起。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何月凤断剑堪堪刺到,夏子清的一角衣袖也正好跟
着卷起,袖角卷上断剑。何月风但觉右腕剧震,五指骤麻,一柄断剑呼的一声朝
半空中直飞上去。长剑脱手,心头自然猛吃一惊,脚下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不迭。

  但就在她刚退了半步,只听身后响起了张正林的轻笑,说道:「委屈副总巡
主了。」

  话声入耳,腰眼骤然一麻,一个人跟着朝地上坐去。

  孟双双喜得跳起来,叫道:「娘,张大哥把她制住了。」

  清晨,一轮金黄的太阳,刚从东山升起。孟耐德率同夏子清、张正林,也刚
回到墨山铺的杂粮店。夏子清肩头,还扛着一个长发散乱的苗装少女——那正是
孟双双,她双目紧阖,两只手软软的下垂,显然是被点了穴道。夏子清把孟双双
送到孟耐德的房中,才行退去。

  阿木婆巴结的送上一盏热茶,望了榻上的孟双双一眼,低声问道:「副总巡
主把她擒来的?」

  孟耐德困乏的在一张木椅上坐下,说道:「她是被戚夫人手下拿住的,戚夫
人要我把她带来,就可诱使石中英人伏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叫道:「阿木婆。」

  阿木婆慌忙陪笑道:「副总巡主有什么吩咐么?」

  孟耐德目光注着她,问道:「你会使蛊?」

  阿木婆道:「会,会。」

  孟耐德道:「技术如何?」

  阿木婆陪笑道:「使蛊一道,在苗疆中,虽然各有师傅。但若论道术最高,
就得首推云雾山的金花仙娘,属下就是金花仙娘的再传弟子,仙娘门下分为金、
银、铜、铁四级,凡是养的金蚕蛊,金赡赊、金蜈蚣、金线蛇,冠上一个『金』
字的,都算第一级的。」

  孟耐德问道:「你养的是什么?」

  阿木婆道:「属下养的是金蜈蚣。」

  孟耐德道:「你下的蛊,可以使人毫不知觉么?」

  阿木婆笑道:「下蛊,当然使人毫无察觉,就是第四级养铁线蛇,铁蜈蚣的
人,也一样叫你在不知不觉中了蛊毒,不到发作的时候,一点感觉都不会有。」

  孟耐德问道:「你有没有解药?」

  阿木婆笑道:「会使蛊的人,自然都有解药。」

  孟耐德道:「好,那你就给我配六个人的蛊,下在酒里。」

  阿木婆惊异的看了她一眼,悄悄问道:「副总巡主要下在什么人身上?」

  孟耐德面情严肃,说道:「这是上面交下来的命令,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
不准多问,事后我自会重赏于你。」

  阿木婆应了是道:「属下遵命。」

  孟耐德道:「我要坐息一会,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阿木婆不敢多说,悄悄退去。

  中午,杂粮行后进的粮栈里,品字形摆了三张八仙桌,每一张桌上,都放着
四菜一汤,每碗里有鱼有肉,装得满满的,每一桌上,都有一壶酒,每餐都是如
此。

  现在,由孟耐德为首,鱼贯进入餐厅。上首一桌是孟耐德,孟族长,和蔡、
白两个村长。东首一桌以八手仙娘万妙妙为首、罗浮二怪、夏子清和张正林。西
首一桌以总教头信天翁、副总教头扒灰翁,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
头鬼谷奇、火烧鬼辛六。

  孟耐德等大家坐定,举起酒碗,徐徐说道:「诸位请用酒菜,饭后,我有一
件重大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她说的是苗语,在座人中,只有八手仙娘万妙妙和罗浮二怪听不懂。张正林
在下首,悄悄的用汉语和三人说了。

  孟族长口喝干了一大碗酒,说道:「耐德,有什么重大消息,你还是先说出
来的好,叫大家喝闷酒,多没意思。」

  孟耐德笑了笑道:「因为我宣布之后,咱们就要行动,不如饭后再说的好,
来,咱们大家干一碗。」

  说罢,举起酒碗,仰首喝了下去。

  三张桌上的人,也一齐举起酒确定,干了一碗。大家虽然不知道孟耐德要宣
布的是一件什么事情,但谁都听得出来,好像饭后要有行动。也许有一场搏杀,
于是大家也就不再多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碗装饭,吃得宛如狼吞虎咽。
不消多说,大家全已喝足吃饱了。

  孟耐德回头朝伺立身后的阿木婆望了一眼,阿木婆朝她点点头。孟耐德突然
闪电一指,点了阿木婆「玄机穴」,站起身子,一手迅快从阿木婆怀中,掏出一
块两寸见方的金牌。回头朝西首一桌信天翁等人冷冷一笑,说道:「翁总教头,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制住阿木婆么?」

  信天翁慌忙起身,抱抱拳道:「属下不知道,还请耐德指点。」

  孟耐德面如寒霜,缓缓说道:「阿木婆投奔孟家寨,十年来,我待她不薄,
她居然心怀叵测,受人利用……」

  信天翁等人,听到这里,心头不由的暗暗惊异。

  他们自然知道,阿木婆是乾坤教远在十年前,就派到孟家寨去卧底的人。他
们当然也知道,如今的孟耐德,乃是教中副总巡主何月凤假扮的,那么她似乎不
应该当众说出这些话来。只听孟耐德接下去道:「她居然在总教头,副教头诸位
身上,下了蛊……」

  信天翁听得猛吃一惊,惊然道:「阿木婆在属下等身上下了蛊?」

  「不错。」

  孟耐德面清冷肃的道:「不信,我已从她身上搜到了她养的金蜈蚣蛊本命令
牌,诸位一试就知。」说完,左手手掌一摊,掌心竖立,把那块两寸方的金牌,
朝西首桌上几人照去,轻轻晃动了两下,金牌上,赫然用枚金钉钉着一条寸许长
的金头蜈蚣,好像标本一般。

  金牌上钉一条蜈蚣,这也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西首桌上,信天翁,扒灰翁
鲁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头鬼谷奇、火烧鬼辛六等六人,金牌
照面,立时感到不妙。因为他们酒醉饭饱,本来好好的人,突然间,感到胸头抬
动,好像有一团东西,蠕蠕赫动,喉间忍不住干呕作声。这一下,六人脸上,登
时神色大变。

  扒灰翁惊疑的看了信天翁一眼,惶然道:「总座,情形果然有些不对。」

  信天翁点点头,怒形于色的道:「咱们可是中了老虔婆的蛊毒。」

  扒灰翁抬目望望孟耐德道:「阿木婆身上不知可有解药?」

  孟耐德冷然一笑道:「解药我有。」

  八手仙娘听说阿木婆在信天翁等人身上下了蛊毒,心头暗暗一凛,忍不住问
道:「耐德,阿木婆会不会也在小妹身上,下了蛊毒?」

  提起蛊毒,谁都会毛骨惊然。

  孟耐德淡淡一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很容易试得出来。」

  八手仙娘道:「如何试法?」

  孟耐德缓缓举起左掌,说道:「这个阿木婆养金蜈蚣的本命令牌,中蛊的人
只要和她本命令牌一照,体内蛊毒,立即会被引发,仙娘和这面令牌照面之后,
如果体内并无丝毫反应,那就是没有中蛊了。」

  八手仙娘对着金牌,过了半晌,并无异样感觉,这就笑了笑道:「这么看来
小妹那是没中蛊毒了。」

  信天翁道:「属下等人,全中了蛊毒,还望孟耐德赐予解药。」

  孟耐德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稍安毋躁。」

  话声一落,举手轻轻击了三掌,喝道:「把人押上来。」

  只见由宋族长领先,他身后是四个人手执苗刀的劲装苗人押着两个头上蒙了
黑布的人走人,最后一个则是秀发披肩的苗装少女。信天翁等人,一眼瞧到那苗
装少女竟是孟公主,心头不由得暗暗一凛。

  大家方才还在奇怪,今天虽是宋族长担任总值,但没见宋族长来吃饭,不知
他去了那里?原来他负责押着两个要犯,这件事,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大
家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头上蒙着黑布的人是谁?但只要看这件事做得这么秘密,和
总值宋族长亲自押解,就可看出这两个要犯是何等重要了。

  宋族长率领众人,走到三张桌子前面,伸手一挥,四个苗人立即押着两个头
蒙黑布的要犯在右边下首一字排开,站定下来。孟双双手中执着一柄青虹吞吐的
锋利长剑,一手叉腰,站在两个要犯边上。饭厅上,这一瞬间,气氛就突然显得
紧张起来。尤其是以总教头信天翁为首的西首一桌,人人心底都怀着鬼胎。

  孟耐德目光徐徐向大家掠过,淡然一笑,问道:「你们知道这两人是谁?」

  饭厅上静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开口。孟耐德看大家都没有作声,才徐徐说
道:「双双,把他们头上黑面揭下来,让大家瞧瞧。」

  孟双双答应一声,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揭开了两人头上蒙着的黑布。这一揭,
三弗桌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惊「啊」出声。当然西首桌上信天翁等人,个个如遭
雷击,脸色煞白。原来那两个头蒙黑布的人,一个赫然是孟耐德,另一个则是鬼
影子夏子清。

  这就奇了,孟耐德不是好好的站在上首?鬼影子夏子清不是含笑坐在东首桌
上?怎么又变出一个孟耐德,一个夏子清来了?瞧他们面貌,衣衫,简直一模一
样,谁都分不出真假来?只是站春的两人,敢情被制住了穴道,双手下垂,没言
没动。

  这两人蒙头黑布一揭下,孟耐德脸上如罩严霜,冷峻的喝道:「张正林,你
给我守住门口,只要谁敢妄动,就给我格杀勿论。」

  张正林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站起,身形一闪,凌空倒飞出去,一下落到
门口,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当门而立。

  孟耐德目光冷峻,徐徐掠过西首桌上,才道:「我想大家还不清楚这是怎么
一回事?对么?好,现在我再要你们看一个人。」说到这里,朝坐在东首一席的
夏子清道:「你可以把易容药洗去了。」

  夏子清应了声「是」,缓缓站起身来,只见他双臂向空舒展了一下,全身骨
节跟着发出一阵阵珠般的轻响,他本来矮小的身子,忽然间暴长了许多。就凭这
一手「缩骨功」,就看得大家暗暗惊奇不止。这时,但见夏子清双手朝脸上一阵
拭抹,转眼间,酒糟鼻和满脸皱纹,全被拭去,连颚下苍须也随着他手指抹过,
纷纷飘落。

  八手仙娘万妙妙,双目一睁,失声道:「你是石中英。」

  不错,这夏子清,原来是剑公子石中英所乔装。

  罗浮二怪眼看和自己同席的夏子清竟会是石中英,两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
的霍地站了起来。石中英双手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朗声道:「在下正是石中英,
今日之事,孟耐德自会详细交代,不用在下多说了。」

  八手仙娘媚眼横飞,格的笑道:「好吧,二老且请坐下。」

  阎立、阎同听八手仙娘这么说了,也就依然坐了下来。

  孟耐德道:「石中英,你去把那妖妇脸上的易容药洗去了。」

  石中英拱手道:「孟耐德,她脸上戴的是人皮面具,并非易容药。」

  孟耐德道:「那你就把面皮剥下来,给大家瞧瞧。」石中英没有再说话,他
拿眼望望孟双双。

  孟双双自告奋勇的道:「娘,我来。」她不待孟耐德开口,一下欺到假孟耐
德面前,伸手从她脸角上,轻轻揭起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厅上众人,目光全都集中在站着被制了穴道的孟耐德的脸上,她当然不是孟
耐德。面具揭下来,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出头,弯弯眉毛,鼻子挺直,
脸型瘦削的妇人,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一双略现鱼尾的俏眼里,充满了怨
毒,几乎要喷出火来。

  八手仙娘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道:「她不是绿牡丹何月凤么?」

  孟耐德道:「不错,她叫何月风,你认识她?」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她不是昔年玄阴教主戚九姑门下,我曾在玄阴宫遇见
她,自然认识。」

  石中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何月风是玄阴教主戚九姑门下,乾坤教有一
位戚夫人,莫非和玄阴教有关?」

  孟耐德道:「她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

  说到这里,一面以苗语说道:「自从老耐德被刺,石少侠当场揭穿了封君萍
假冒双双之事,乾坤教因阴谋败露,授意阿木婆,暗中用迷香把我迷倒,由这妖
妇假冒了我,一面故意制造仇恨,用一具少女尸体,捏造是双双被石少侠所杀,
藉以激起孟家寨族人的公愤,发动咱们四族的人,来向龙门帮寻仇,事实则是乾
坤教企图并吞龙门帮的基地……」

  这些话,听得在座的四位族长,俱都面面相觑,尤其是信天翁一桌的人,个
个如坐针毡。

  孟耐德口气略顿,接道:「我被囚禁在天龙山一处石窟之中,幸蒙护剑会六
艾剑主相救脱险,正好石少侠也从罗家山救出双双,昨晚在半路上截住夏子清,
计擒妖妇,我才能和大家见面。」

  她没有说出六艾剑主是谁来?

  孟族长怪叫道:「这妖妇可恨的很,咱们宰了她。」

  孟耐德摇手制止,一面朝八手仙娘道:「万仙娘门下毛文毛章,应该也不是
死在石少侠手下的,因为那时石少侠中了阿木婆的蛊,蛊毒正在发作,人已昏迷
不醒……」

  八手仙娘目光一溜,朝石中英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杀了我徒弟?」

  石中英道:「这下在下就不大清楚了,在下那时蛊毒发作,被乾坤教所擒,
此段经过,在下也说不上来。」

  八手仙娘道:「好,那算的老大姐错怪你了,我会找乾坤教算帐去的。」

  孟耐德道:「好了,我现在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咱们世居九里龙,从来不
涉江湖恩怨,杀害老耐德的凶手,已经死了,虽然这是乾坤教的阴谋,但乾坤教
作恶多端,自有中原武士主持正义的侠士,会把这场祸乱牧平,咱们留此无益,
我以耐德的身份,命令四村族长,各自率同族人,立即回九里龙。」

  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寒,转脸朝信天翁等人冷冷说道:「总教头,副总教
头,诸位自然都听说过,养蛊的人,有一面本命令牌,凡是中了蛊毒的人,不能
走出百里,那就是只要离开本命令牌百里之外蛊毒就会发作,诸位看到了,阿木
婆的本命令牌,如今在我手上,诸位是我孟家黎礼聘来的教头,我希望你们继续
担任教头职务,孟家寨不会亏待诸位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暗示了他们从此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和乾坤教脱离关系,她可以既
往不究。

  信天翁等人全都是老江湖了,这话那里会听不出来,何况他们全都身中了蛊
毒,究竟性命要紧。当下由信天翁为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阿木婆在属下
等人之上,施放蛊毒,自然是奉乾坤教之命行事,幸蒙耐德及时发现,等于救了
属下等人的性命,耐德这份大恩大德,属下等人报答不尽,耐德既然下令回九里
龙去,属丁自然追随耐德,永无二心。」

  说着,伸手取过桌上竹筷,祈为两段,说道:「属下如有违反誓言,如同此
筷。」

  他一折筷为誓,扒灰翁鲁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头鬼谷奇
和火烧鬼辛六纷纷析筷为誓,愿意追随耐德回九里龙去。

  苗人最重誓言,孟耐德点点头道:「好,我信得过你。」

  说完,伸手从革囊中取出那块金蜈蚣的金牌,放到地上,从孟双双的手中,
接过长剑,一阵乱砍把金牌剁得粉碎,抬头道:「回到九里龙,我自会给你们解
药。」

  她话声方落,但听「咕咚」一声,被制住穴道的阿木婆,突然栽倒地上,七
孔流血而死。

  信天翁等人眼看毒蛊本命令牌被毁,蛊毒后患已灭,如今只剩下体内蛊毒未
除,只要再有几颗解药,就可保无事,心头自是十分感激。孟耐德看了石中英一
眼,指指何月凤,夏子清两人,说道:「石少侠,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

  孟双双道:「娘,女儿和蓝掌门人说过,要和石哥哥一起到龙门帮去的。」

  孟耐德含笑道:「你跟石少侠去,娘自然放心,老耐德是被乾坤教害死的,
护剑会剿灭乾坤教,咱们孟家苗也应该十分力,你就代娘好了。」

  孟双双喜道:「娘,你真好。」

  孟耐德转脸朝石中英道:「石少侠,小女要你多照顾才好。」

  石中英还没开口,张正林接口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我保证石兄会照顾得
很好。」

  他这一笑,石中英和孟双双的脸上,不禁都有些热烘烘的感觉。

  这是一间布置华丽的敞轩,四面十二扇花格子窗,全敞开着。清秋夜晚,正
是已凉天气未寒时。室中高悬着几盏透明纱灯,流苏掩映,烛火辉煌,照得一室
通明。中间一张垫着凉席的交椅上,坐一个红脸苍须老人,这时正在掀髯大笑,
洪声道:「石老弟,这一件大功,又让你一人完成了。」

  此人声若洪钟,笑如龙吟,正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围着他而坐的
还有腔恫掌门人蓝纯青,八封门掌门人高翔生、峙山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
锡侯,和刚从墨山铺赶来的石中英、孟双双。

  石中英欠身道:「帮主夸奖,晚辈只是时机凑巧,在路上碰到被乾坤教囚禁
石室逃出来的孟耐德,一同赶往墨山铺,经过三岔口,无巧不巧遇到夏子清,被
晚辈擒住,从他身上搜到乾坤教一封令谕,晚辈就将计就计,乔装夏子清传达命
令,把假扮孟耐德的乾坤教副总巡主何月风骗到红庙,把她拿下,孟耐德回到墨
山铺,就率领四村苗人,回九里龙去了。」

  他并未说出六艾剑主,敢情还有什么顾虑。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石老弟还说时机凑巧,若非你老弟智勇兼全,那有
这般顺利,把两个乾坤教的主要人犯手到擒来?」

  高翔生道:「石老弟,孟家苗真的退走了么?」他好像还不相信。

  石中英道:「孟耐德是他们四个村的领导人,他们信奉鬼母教,对鬼母耐德
绝对服从,自然全退走了。」

  蓝纯青道:「孟家苗能够及时退去,自是最好之事,这几天,少林、武当都
会有人来,咱们主要对象,是乾坤教,因此也并未把孟家苗的入当作敌人。」

  石中英道:「少林,武当两派,会派人来么?」

  蓝纯青道:「老朽修了一封长函,给少林心灯大师和武当玉真道长,老朽相
信他们会派人来的,这是关系整个武林大局之事,少林、武当,领袖群伦,绝不
至于袖手旁观,连武林盟主失踪,都不闻不问。」

  正说之间,只见副帮主双枪杨天寿匆匆走入,朝独角龙王拱手一礼,说道:
「启凛帮主,方才派去墨山铺的弟兄,已经回来,据说孟家苗的人,已在午后全
数撤走,向湘西方向而去。」

  孟双双道:「娘说回去,自然回去了。」

  独角龙王颔首道:「那两个乾坤教的主犯,你要多派几个人守护。」

  杨天寿道:「属下已命人把他们送往石室囚禁。」

  独角龙王点头道:「如此就好。」

  蓝纯青一手抨须,徐徐说道:「兄弟想到了一件啊,还须和诸位道兄商量定
夺。」

  高翔生道:「蓝兄想到了什么?」

  蓝纯青道:「此次孟耐德率众退走,何月凤,夏子清被咱们擒来,乾坤教不
仅阴谋未能得逞,可说还栽了一个大筋斗,乾坤教当然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自然
决不会善罢甘休……」

  百步神拳邓锡侯道:「咱们人手齐集,再加上少林,武当、衡山三派,也很
快会派人赶来,他们不来,咱们还要去找他,们呢,来了岂不更好?」

  蓝纯青道:「邓兄说的极是,咱门邀约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商讨如何对
付乾坤教,但在集会期间,接待宾客,和维持戒备,乾坤教得到咱们集会的消息
也必将竭尽全力,设法破坏,或是派人混入,暗中施救何月凤,夏子清;咱们事
前都得有个妥善准备,兄弟之意,咱们把人手分配一下,各主其事,免得临时忙
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邓锡侯洪笑道:「蓝兄设想周到,你是咱们的军师,咱们全听你的调遣就是
了。」

  蓝纯青道:「邓兄言重,兄弟想到的只是一得之愚,咱们大家商量商量,才
能集思广益。」

  独角龙王掀髯笑道:「蓝兄也许胸有成竹,何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蓝纯青道:「兄弟想到的只是这次大会以前的布世,至于大会以后,如有行
动,那就由大会商讨决定。」

  独角龙王道:「不错,蓝兄就请说说大会以前的布设吧。」

  蓝纯青道:「咱们这次武林各大门派集会君山,只有峨嵋远在西川,限于时
日,无法联络,其他门派,差不多都已通知了,历届各大门派集会,都是为了公
举一个盟主,但这次离集会还有三年时间,而且咱们这次集会,是为了盟主失踪
和声讨为恶武林的乾坤教,因此,不能用第某届大会,总得有个名称,兄弟拟了
一个名称,咱们就称为『君山大会』,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

  风云子赵玄极道:「君山大会,这名称很好,各大门派每十年公举一次武林
盟主,通常都称第几届武林大会,但也有以地名称的,像四十年前的华山派发起
的华山论剑,就称华山大会,二十年前各大门派为了声讨千面教,集会泰山,就
称泰山大会。」

  高翔生道:「咱们就定名为君山大会好了。」

  蓝纯青道:「大会名称既然决定,那么咱们在筹划工作上,应该公举一位总
提调,作为筹办君山大会的主持人,这位总提调,兄弟认为最适当的入选,莫过
于此地主人李帮主……」

  独角龙王连连摇手道:「蓝兄,这个不成,龙门帮江湖草莽,不在各大门派
之列,兄弟怎能当此重任?蓝兄是一门之主,又襄赞石盟主多年,这总提调一职
该由蓝兄担任,才是道理。」

  蓝纯青道:「不,此次大会,李帮主是地主身份,这总提调是主持大会筹备
工作的人,必须事权集中,才能做好会前准备工作,自非李帮主莫属。」

  独角龙王还待推辞。

  风云子赵玄极道:「李帮主不用再推辞了,兄弟觉得不如再曾设副总提调一
人,由蓝兄担任,岂不更好?」

  他此话一出,高翔生,邓锡侯都一致赞同。独角龙王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下
来。

  邓锡侯道:「现在正、副提调已经有了,蓝兄,你说说看,咱们该做些什么
呢?」

  蓝纯青道:「在兄弟构想之中,总提调下面,应该分为两项事务,一是接待
事宜,不是戒备事宜,这两项事务,都得由贵帮全力支持……」

  独角龙王接口道:「这个自然,龙门帮的人,义不容辞。」

  蓝纯青道:「接待事宜,兄弟想请高兄、和贵帮杨副帮主二位负责。」

  高翔生是八卦门掌门人,杨天寿是龙门帮的副帮主,自然是适当入选。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一切听蓝老大的。」

  独角龙王转脸朝杨天寿道:「天寿,蓝掌门人分配极是,由你协助高掌门人
是负责接待事宜。」

  杨天寿躬身道:「属下遵命。」

  蓝纯青又道:「至于戒备事宜,就请赵兄,邓兄负责,但还要借重贵帮向舵
主为副,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锡侯同声道:「小将敬进军师将令。」

  蓝纯青大笑道:「兄弟这军师,看来倒还蛮威风的。」

  赵玄极道:「只可惜你手上少了一柄羽扇。」

  孟双双道:「军师,你怎么不派石哥哥和我的差使呢?」

  「有、有。」蓝纯青一手持须,含笑道:「石老弟,还有穆老弟两位,可担
任值日工作,随时可支援各地,比较适宜。」

  孟双双又道:「蓝老前辈,我呢?」

  蓝纯青道:「姑娘远来是客,人手不足,姑娘和杨姑娘都不会闲着的。」

  孟双双喜道:「我只要有事做就好了。」

  计议定当,四名青衣使女,在敞厅上摆好酒席,大家各自依次入席,不必细
表,饭后孟双双由杨杏仙领她到后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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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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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石窟中计

  独角龙王、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石中英等人,由使女沏上新
茶,大家又谈了一回,才各自回房休息。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都
是一派掌门人身份,是龙门帮的贵宾。他们被招待在帮主书房左侧,自成院落的
一排楼字之中。画栋雕栏,长廊曲槛,极擅花木之胜。

  石中英的房间就在蓝纯青的隔壁,今晚大家回房之后,石中英却跟着蓝纯青
身后,进入蓝纯青的房间,他们密谈了甚久,但因声音说的极轻,没有人知道他
们说了些什么?在蓝纯青房间的窗外,相隔五丈远的一处花丛间,却有一双炯炯
目光,凝注着窗内。

  这双目光,显得极为阴沉。他当然是人,隐身在花丛间的人,只是他不敢逼
得太近,除了远远的注视,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因此也无法听到房中两人的谈
话。石中英在蓝纯青房中,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去。那
双眼睛,也足足凝注了半个时辰之多,才倏然隐去。

  第二天早晨,石中英起床之后,刚盥洗完毕,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叽叽咕
咕的少女笑语之声,由远而近,一路行来。只听孟双双的声音说道:「啊,这里
好美,好像皇宫里一样。」

  另一个少女娇脆的笑道:「你去过皇宫里?」那是杨杏仙的声音。

  孟双双道:「皇宫里我怎么会去过?只是心里这么想。」

  杨杏仙道:「这里是帮主招待贵宾的地方,自然要布置的富丽堂皇的了。」

  孟双双道:「我和石哥哥一起来的,为什么不能住到这里来呢?」

  杨杏仙道:「这里是男人住的地方,你是我的贵宾呀。」

  孟双双道:「男人住的地方,女人就不能住?我真弄不懂,你们汉人呀,为
什么要把男人、女人,分得这么清楚?」话声中,两位姑娘已经跨进起居室。

  一名使女迎着躬身一礼,说道:「小婢见过两位姑娘。」

  孟双双急着问道:「石哥哥住在那一问房里?」

  那使女指指东首一间房门说道:「石公子就住在这一间。」

  孟双双还没待她说完,就娇躯一扭,朝房门口奔了过去,口中叫道:「石哥
哥。」

  石中英慌忙开门出去,笑道:「双双,你和杏仙妹子一起来的。」

  话声出口,不觉眼前一亮。

  只见孟双双换去苗装,穿着一身梅红窄腰身衣裙,鬓发上,也插着一徘悔红
的小花,她这一打扮成汉人装束,更显得娇美如花,风姿嫣然,看去就像是大家
闺秀。孟双双一看到石中英,就亲切的叫道:「石哥哥,你看我一身衣服,好不
好看?」女为悦己者容,苗女多情,也率直的可爱。

  石中英笑道:「美极了,你穿着苗装,洁净亮丽,换上汉装,显得斯文。」

  说到这,一面朝站在孟双双身后,脉脉凝注的杨杏仙颔首道:「妹子早。」

  杨杏仙粉脸微酡,娇声道:「大哥早。」

  石中英含笑道:「妹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呢。」

  杨杏仙脸上加深了几分红晕,双眸凝视,低低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想请妹子作个向导。」

  杨杏仙道:「大哥要去那里?」

  石中英道:「在下久闻君山轩辕台景色秀丽,可揽烟波之胜,上次匆匆来去
未及登临,今天天气很好,颇想前去一游。」

  他忽然动了游兴。

  孟双双喜道:「石哥哥,轩辕台很好玩么?」

  石中英道:「轩辕台在君山山岭,洞庭湖烟波浩渺尽收眼底,还有飞升亭,
酒香亭……」

  孟双双不待他说完,高兴得拉着杨杏仙的手,喜道:「杏仙姐姐,那我们快
去呀。」

  杨杏仙道:「自从上次牧平贼党之后,帮主为了防范乾坤教报复,把山顶列
为禁区,轩辕台设了了望台,由舅舅负责,半山以上,就严禁游人登临……」

  孟双双道:「那我们就不能去了。」

  石中英道:「原来穆三兄负责山顶防务,难怪昨晚没有见到他了,咱们那就
走吧。」

  杨杏仙道:「大哥还没用早餐?」

  石中英道:「不用了,在下平日也不吃早餐的。」

  孟双双喜道:「杏仙姐姐快走呀。」

  三人走出宾舍迎面就遇到八封门掌门人高翔生,含笑招呼道:「石老弟,你
们上那里去?」

  孟双双没待石哥哥开口,就抢着道:「老前辈早,我门要到轩辕台玩去。」

  年轻人谁不好玩?

  高翔生一手摸着疏朗朗的长髯,点点头道:「轩辕台是君山最好玩的去处,
三位请吧。」

  说着自顾自往里行去。

  石中英、孟双双由杨杏仙陪同,沿着山麓石阶,曲折而上,刚走到半山腰上
就见石崖后闪出两名一身青色劲装的汉子,拦住了去路,由左首汉子朝三人躬身
一礼,道:「君山禁区,三位……」

  杨杏仙走上一步,从身边取出一个铜牌,朝前一摊,说道:「这是帮主的命
令,要我陪同二位贵宾上山去的。」

  两名青衣汉子看到铜牌,立即恭敬的施了一礼,让开了去路,说道:「三位
请。」

  三人继续循着山径而上,不过顿饭工夫,便已登上了山顶。

  杨杏仙娇声叫道:「舅舅,你看谁来了。」

  山顶平台上,右侧一片松林间,新盖了三槛石屋。屋前负手站着一个青衣的
颀长人影,正是剑软掌柔穆老三穆慎行。他听到杨杏仙的声音,迅快转过身来,
一眼看到石中英,急忙三脚两步迎了上来,喜道:「石兄几时来的?」

  石中英也很快迎着笑道:「穆三兄久违了,兄弟昨晚才到。」

  说着一面替孟双双简单作了介绍。

  穆慎行道:「石兄,孟姑娘,兄弟就住在这里,请到屋中梢息。」

  杨杏仙道:「舅舅,石大哥和孟妹妹是游山来的,先走一走多好?」

  石中英笑道:「在下和穆三兄已有多日未见,屋里坐一会也好,二位姑娘不
累,那就先去四面看行也好。」

  孟双双生性好动,眼看群山环绕,古木荡然,远眺湖上,烟波浩渺,舟揖往
远,已是十分神往,问道:「杏姐姐,山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杨杏仙道:「多着呢,那是飞升亭,再过去是酒香亭,还有二妃墓,产湘妃
竹,我们从这边下去,就到了。」

  孟双双回身道:「石哥哥,我们走啦。」

  两位姑娘手牵手的走了。

  穆慎行道:「杏仙,你们不要跑得太远。」

  杨杏仙回头应道:「舅舅只管放心,我们不会迷路的。」

  穆慎行望着她后形,摇摇头道:「真是野丫头,她给我姐姐宠坏了。」

  说着,一面抬手道:「石兄,请到屋中坐吧,兄弟没有什么招待,但茶叶却
是最上品的碧螺春新茶。」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们还是到亭子里去坐会,谈话也方便些。」

  亭子四面空旷,谈话就不怕被第三者听到。

  穆慎行年纪不大,可极为精明能干,石中英的话,他自然听得出来,闻言不
觉一怔,抬目道:「石兄有事?」

  石中英道:「不错,咱们且到亭中坐下来再说。」

  穆慎行道:「那一定很重要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事关武林大局。」

  穆慎行吃惊道:「有这么严重?」

  二人边说边走,跨进亭子,对面坐下。石中英道:「事情是这样……」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穆慎行神色凝重,只是不住的点头,中间也有询问,
但两人话声都说的极轻。石中英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给了穆
慎行。

  穆慎行看也没看,接过手,就揣入怀里,忽然抬头问道:「今晚?」

  石中英微微点头道:「就在今晚,不过穆兄须在晚饭前等候兄弟。」

  穆慎行道:「好,兄弟遵命。」

  穆慎行站起身,招呼屋中一句侍童,沏了两盅新茶,就在亭上品茗闲谈。直
到午牌时光,两位姑娘才兴尽回来,三人相偕下山。

  龙门帮总舵的第三进,从昨晚起,戒备忽然加强起来,偌大一进房屋除了走
廊,阶前,和每一道门户,都派有两名青衣劲装的龙门帮弟兄站岗。就是暗处,
诸如东西两厢,每一间屋字的窗下,也都埋伏了人,另外东西两条甬道上,巡逻
的人,刀出鞘,箭上弦,往来不绝。

  这是午后未牌时光,从前厅西角门走出一行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副帮主
杨天寿,他虽然走在前面,但身形半侧,让出中间正路,表示他只是领路的人。
随后是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和石中英等人。
甬道上站岗和巡逻的弟兄,看到帮主来了,一路上纷纷站定致敬。

  一行人由副帮主杨天寿带路,进入东厢,那是一间起居室,略呈长方,室中
除了一张长桌,两排椅几,和壁上悬挂的书画,北首靠壁放着一口大木橱。杨天
寿走到橱前,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开启铜锁,打开两扇橱门。

  橱门开启,大家看清楚了,原来这口大木橱中,共分四格,每一洛上,都放
着不少鼎彝,花瓶等铜器古董,有的古色斑澜,有的瓷彩鲜艳,收藏极丰。原来
独角龙王邀大家前来,是观赏他古玩来的。不是么?杨天寿开启橱门之后,独角
龙王抬着手,正在请大家参观,所有的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蓝纯青呵呵笑道:「帮主收藏的古董,琳琅满目,倒使兄弟大开眼界。」

  独角龙王掀髯笑道:「兄弟只是心之所好,谈不上收藏。」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杨天寿右手不知在什么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围观的众人
之中,只有一个人暗暗留神着杨天寿的举动,他自然看清楚了杨天寿手指按落的
地方。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却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他在注意杨天寿手指按落之
处,也自落入另一个人的眼里。

  杨天寿手指按落,大木橱内,靠右首一排放古董铜器的格子,忽然自动往里
后移去,裂开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暗门。门内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夹道,杨天寿伸手
从橱中取了一盏古铜琉璃灯,点燃灯芯,做好琉璃的罩,举步朝夹道中走去。

  独角龙王等人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夹道极狭,也极暗,好像是一条夹墙。
夹墙就是房屋有夹层的墙,因此有很多的转弯处。大家由副帮主杨天寿领路,转
弯抹角的走了一阵,这一阵工夫,估计至少已经越过一、二进院落。

  前面已经走到尽头,一堵砖墙,挡住了去路。杨天寿脚下一停,左手朝壁上
一个小铁环拉了一把,然后又后退了一步,他刚退下,地上忽然缓缓掀起一方铁
板,露出一个方形的窟窿。杨天寿右手托着琉璃灯,举步朝窟隆中走下。

  原来窟窿下面有一条往下延伸的石级,大家循着石阶而下,这里已是一间宽
敞的地底石室。杨天寿在大家走下石室之际,已经点燃起两盏壁灯,四方形的石
室,每道墙壁上都有着两道门户,一望而知那是厚重的铁门,门上都锁着铁锁。

  这本是龙门帮的库房,如今却有两间暂时作为囚人之用。囚在这里的人,当
然是重犯,那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何月风和使者夏子清。杨天寿已从身边取出钥
匙,开启左首壁问两道门上的铁钢环,随手拉开铁门。何月凤、夏子清手上脚上
都被锁上了缅铁钢环,拖着铁练,神色委顿的坐在石凳上,铁门开启之后,他们
早已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独角龙王沉喝道:「何月风,老夫有话问你。」

  何月风一言不发,理也没理。

  杨天寿喝道:「何月风,帮主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何月风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何月风落在你们手里,杀剐悉听尊便,休想从
我口里,问出什么话来?」

  独角龙王一手拂髯,呵呵笑道:「很好。」

  一抬手,示意杨天寿关上了铁门,然后转脸朝夏子清道:「夏老哥,你还记
得从前老夫要你参加本帮的么?」

  夏子清睁目道:「在下自然记得。」

  独角龙王道:「可惜得很,夏老哥当年如是参加了敝帮,就不至于像今天这
样,成为阶下囚了。」

  夏子清道:「李帮主这是讽刺在下么?」

  独角龙王道:「不,夏老哥可曾听说过『昔为阶下囚,今成座上客』这两句
话?老夫以为阶下囚与座上客,只在夏老哥一念之间。」

  夏子清嘿然道:「李帮主盛情心领,可惜在下是乾坤教的人,在下不能出卖
乾坤教。」

  蓝纯青道:「夏老哥,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总该知道正邪之分,乾坤教所
作所为,夏老哥应该清楚得很,这种作恶多端,为害武林的邪恶组织……」

  夏子清道:「蓝纯青,你们这些和乾坤教作对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邓锡侯听得大怒,洪喝说:「姓夏的老匹夫,你可知道自己只是乾坤教一个
无足轻重角色,杀了你,就像杀了一只狗。」

  夏子清也大声说道:「姓邓的,你少狗仗人势,凭你还不配杀我夏某……」

  邓锡侯双目金光暴射,厉声道:「老匹夫,我就劈了你。」

  要待举拳捣出!高翔生急忙伸手一拦道:「邓兄,你又犯了火爆脾气,他身
遭囚禁,无法还手,你若是一拳把他打死了,传出江湖,岂不弱了你百步神拳的
威名?」

  独角龙王适时朝杨天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关上铁门,一面说道:「咱们还
是到上面去谈吧。」

  杨天寿关起铁门又加了锁,仍由他托灯领路,高翔生一直跟在蓝纯青身后,
从杨天寿开启壁橱暗门,进入夹道,以及走入地窖,一直在暗暗留神注意。但另
有一个人,也一直在暗中留神着他,这人就是石中英。一排八间宾舍,第三间楼
字,住的是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

  初更,新月在天。雕花长窗,垂着轻纱,房中灯火未熄,纱窗上不时映出一
个瘦长人影在走动着。高掌门人好像有什么心事,只是在房中来回走着。蓦地,
门上响起了叩门之声。高翔生抬头问道:「谁?」

  门外那人应道:「高掌门人没有睡吧?」

  话声清朗,一听就知道是石中英的声音。

  高翔生道:「石老弟?」举步走近,仰手开启房门。

  石中英含笑跨入房中,随手带上房门,拱手说道:「晚辈打扰。」

  高翔生道:「没关系,石老弟请随便坐。」

  石中英道:「高掌门人没有休息就好,晚辈方才多喝了几杯,睡不熟,想和
高掌门人聊聊。」

  高翔生笑道:「这敢情好,老朽也是和邓老儿硬拼了几杯,邓老儿拉着假牛
鼻子下棋去了,今晚是老朽担任巡查,三更以后,还得出去一次,回来也只是坐
了一回,老弟来的正好,来、坐、坐。」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坐下。

  高翔生道:「老弟要不要喝茶,这壶倒是新沏的。」

  伸手取过一只瓷盅,要替石中英倒茶。

  石中英忙道:「掌门人不用客气,晚辈刚喝过,晚辈是有一件事,来和掌门
人商量的。」

  高翔生还是替他倒了一盅茶,问道:「石老弟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事情是这样,晚辈听到一点风声……」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高翔生心头微沉,问道:「石老弟听到了什么风声。」

  石中英压低声音道:「有人想在今晚劫狱。」

  「劫狱?」

  高翔生满布皱纹的脸上,微微一怔,问道:「劫什么狱?」

  石中英道:「自然是乾坤教的爪牙,想把囚在地下石室的何月风、夏子清劫
出去。」

  高翔生吃惊道:「有这等事?老弟这是听谁说的?」

  石中英压低声音道:「高掌门人还不知道呢,据说咱门里面还有对方派来卧
底的内奸。」

  高翔生耸然道:「这会是谁?」

  石中英低声道:「上次龙门帮虽然扫平了一场乱事,但难保没有潜伏的人,
他们自然会和乾坤教有着极秘密的联络,这次他们副总巡主何月凤和夏子清被晚
辈擒来,乾坤教也自然会命令他们设法救人。」

  高翔生笑道:「石老弟这是臆测。」

  石中英道:「不,晚辈得到可靠的消息,乾坤教预定今晚三更行事……」

  高翔生脸色微变。

  石中英接着道:「他们还使了一条反间之计,好让咱们内部互相猜忌。」

  高翔生一手摸着苍白的山羊胡子,问道:「反间计如何使的?」

  石中英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乾坤教这条反间之计,是想利
用高掌门人……」

  高翔生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嘿然冷笑道:「他们如何利用老朽?」

  他在说话之时,笼在袖中的双手,不期而然微微有些颤动。

  石中英依然压低声音道:「他们早已有了周详部署,把人从地室中救出,大
概已不成问题,难的是无法出去,因为龙门帮各处都有明哨暗岗,很可能功败垂
成……」

  高翔生「啊」了一声。

  石中英义道:「因此他们派了一个身材和高掌门人相似的人假冒高掌门人,
想借老前辈巡查之名,把某一条路上值岗的人一齐制住,他们就可以安然逃出去
了。」

  高翔生凛然道:「石老弟这消息可真?」

  石中英道:「千真万确。」

  口气一顿,接道:「这是一条极为恶毒的反间之计,贼人逃走,但被制住的
人,都会异口同声说是高掌门人把人放走的。」

  高翔生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浓眉微皱,疑信参半的问道:「石老弟这消息
究竟从那里得来的?」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不过高掌门人已经不用担心了。」

  高翔生一怔道:「石老弟此话怎说?」

  石中英轻松的笑道:「因为晚辈已经把那人逮住了。」

  高翔生又是一怔,问道:「你逮住了什么人?」

  石中英道:「自然是假冒老前辈的人。」

  高翔生道:「人在那里?」

  石中英含笑站了起来,伸手一指门外,说道:「晚辈想到老前辈也许要问问
他,已经把他带来了,就在门外。」

  一个箭步,掠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低喝道:「你给我进来。」

  高翔生目光一注,果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袍,脸型狭长,满布皱纹,额下
留着一把苍白山羊胡子的老人,那不是活脱就像自己?是对方那入似乎比自己稍
微高了一些。脸型虽瘦,也并没有自己的狭而长。当然假扮的人并不完全一样。
但如果没有自己和他对照,那就差不多了。那人听到石中英的喝声,果然举步走
了进来,只要看他双手下垂,分明是被石中英制住了穴道。

  这下高翔生气可大了,沉喝道:「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石中英迅快掩上了门,低喝道:「高掌门人,你说得轻一些?」

  高翔生道:「石老弟……」

  石中英道:「此事还只有你老前辈一个人知道,老前辈可别误了大事。」

  高翔生疑惑的道:「石老弟的意思……」

  石中英道:「晚辈有一计在此。」

  他走近高翔生身边,低声道:「咱们今晚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高翔生皱皱眉,笑道:「老弟要如何将计就计?」

  石中英附着他耳朵,说道:「就是这样。」

  话声未落,突然出指如风,连点了高翔生身上三处要穴。高翔生骤不及防,
自然一下就被他制住了穴道。其实他纵有防备,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一样躲闪
不开。

  高翔生穴道受制,不觉怒声道:「石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中英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道:「没有什么,只是想借重你高掌门人的样
子,去把何副总巡主、夏子清放出去,如此而已。」

  高翔生生气的道:「你们……」

  假高翔生笑了笑道:「石兄,事不迟宜,不用和他多说了。」

  石中英一指点了高翔生的「睡穴」,伸手从他怀中一阵掏摸,取出一个指头
大的蜡丸,然后把他放到床上,盖了一条薄被。

  假高翔生低低问道:「东西到手了么?」

  石中英点点头,门中说了声:「走。」一口吹熄灯烛,两条人影,迅快的闪
出房间。

  时间快已接近二鼓,今晚是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担任总巡查。二更不到,他
就从宾舍出发,和他同行的,还有剑公子石中英,这当然是临时拉来的差使。他
们这是巡查岗哨来的,岗哨上的弟兄当然不敢盘问他们到那里去?何况龙门帮的
弟兄,还有谁不认识八卦门高掌门人、剑公子石中英的?

  两人顺利的进入第三进东厢,石中英跟在高翔生身后,跨入东厢之后,就在
门口站停下来。高翔生更不怠慢,身形一下掠近北首木橱,从身边掏出一串钥匙
打开橱门,伸手朝壁间按了一按。木橱内壁,随着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高翔生朝石中英招招手,迅快闪身朝夹道掠去,石中英也紧接着跟踪而入。
高翔生对这条复道,似是极熟,脚下走得极快,不消一回,就已走到尽头,伸手
拉起铁板,循着石级下去。等石中英走下地室,高翔生已经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左
首壁间的一道铁门。

  这下石中英更不怠慢,以极轻快的身法,朝铁门中闪入。高翔主摸着下巴,
微微一笑,就在室中站停。石中英进去之后,一直不见他出来,高翔生就在黝黑
的石室中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这样约摸过了上顿饭的工夫,才听到铁门内,响起
极轻的弹指之声。这自然是约好的暗号,表示石中英已经做好了某一件事。

  高翔生加重脚步,走近左壁,一面提高声音道:「晚辈遵命。」接着铁门有
了铁锁开启之声。

  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好像是一记沉重的掌势、击在人身之
上,同时也有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听见石中英的声音暗道:「老前辈你……」

  高翔生突然纵声大笑道:「石老弟,不用说了,老夫一时也无暇和你多作解
释。」

  话声甫落,又有人发出「呕」的一声低哼,那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声音。
通常这类声音,都是人类吐出最后一口气,才会有这么短促而低沉的声音。接着
果然有「咕咚」跌倒下去。

  高翔生也在此时,迅快的点燃起手中灯宠,火光一闪,已可看到地上合扑着
一个人。那不是剑公子石中英,还有谁来?他直挺挺扑卧地上,一动没动。高翔
生从喉头发出一阵冷酷的嘿嘿阴笑,看也没看他一眼,迅快打开了囚禁何月凤的
铁门,低声道:「副总巡主,在下今午接获密令,预定三更行事,救副总巡主脱
险,现在已经二更多了……」

  副总巡吏何月风干脚依然铐着钢环,冷冷的望了高翔生一眼,问道:「你是
什么人?」

  高翔生弯着背道:「在下高翔生。」

  何月凤哼道:「我是问你……」

  高翔生口中「哦」了一声,急忙压低声音,陪笑道:「在下七上九下,天字
八号。」

  何月凤脸针色稍弄,追问道:「今晚行动,是什么字号?」

  高翔生低声道:「总营六。」

  何月凤现在相信了,今晚营救自己,确是总坛发出的命令,她在乾坤教,是
第六号人物,「总营六」不是总坛要营救自己的暗号么?她点点头,问道:「你
把石中英制住?」

  高翔生取出总坛钥匙,迅速替她打开手脚上的钢环,一边说道:「在下点了
他死穴。」

  何月凤皱皱眉道:「此人对本教极为有用,戚夫人一再传令,要逮他活的,
你怎好杀他了?」

  高翔生苦笑道:「副总巡主也看到了,今晚在下担任总巡查,李天衍和蓝纯
青,却加派了这小子和在下同行,在下若不杀以灭口、还能在这里耽得下去?」

  何月风点点头,切齿道:「这小子也实在该杀,要不是他捣鬼,本座也不至
于一败涂地了。」说着,伸手朝手脚上抚摩了几下,就跨出铁门,她四脚遭钢环
扣了一日一夜,双脚几乎发麻得无法行动,因此跨出铁门之后,立即站在原处,
闭上双眼,缓缓调气行动。

  高翔生可并不闲着,他把石中英拖入石室,关起铁门,又急忙打开另一扇铁
门,替鬼影子夏子清除去了手脚上的钢环。夏子清长长吁了口气,搓着的腕,说
道:「多谢掌门人。」

  高翔生道:「夏使者不用客气。」

  何月凤低声问道:「高掌门人,咱们如何出去?」

  高翔生道:「不要紧,今晚在下担任总巡查,此刻处境,虽然险恶,但只有
一段路程,只要出了君山,就可无虑了,只是……」

  何月风问道:「只是什么?」

  高翔生道:「只是委屈副总巡主和夏使者二位,暂时要充作在下跟班,方可
混得出去。」

  何月凤道:「你可曾准备好龙门帮武士的服束么?」

  高翔生道:「在下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只是方才有姓石的小子和在下同行,
未便携带,二位出了地室,再更换不迟。」

  何月凤道:「好,咱们立时就走。」

  急步朝石级上行去。何月凤、夏子清紧随而上。

  高翔生领着两人,出入地穴,走完曲折夹墙复道行到出口,脚下一停,回头
道:「二位稍待,在下先去看看。」

  说完,一低头,从木橱暗门中走出,目光朝四下仔细打量一阵,才低声道:
「二位可以出来了。」

  何月凤、夏子清跟着走出暗门。

  高翔生伸手在壁间按动。恢复了暗门,然后讯快掩上橱门,加上铁锁,举手
轻轻击了两下。只见两名青衣劲装汉子手中捧着衣衫、佩刀,大步走入。高翔生
没有说话。那两名青衣劲装汉子也一言不发,默默的把手中衣衫、佩刀,放到桌
上,就退了出去。

  高翔生道:「副总巡主二位快把衣服换上,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何月凤、夏子清各自取了一套青色劲装,迅快的穿到身上,束好腰带,挂上
佩刀、腰牌。何月凤束起头发,包上青布,这一来,已是龙门帮武士装柬,在黑
夜之中,不易看清面貌,足可混得过去。

  高翔生等他们结束停当,从壁间取下一盏灯笼,点燃起灯烛,递到何月风手
中,低声道:「副总巡主身材较为瘦小,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还是走在前面,只
要低下头,把灯笼照向身后;因有在下跟在你后面,哨岗自然不会加以阻拦,自
可顺利通过了,夏使者请跟在在下身后而行。」

  何月凤接过灯笼,问道:「咱们从那一条路走?」

  高翔生道:「副总巡主只管走在前面,如何走法、在下自会以传音入密随时
奉告。」

  何月风点点头,就举步朝外行去,他手执灯笼,走在前面,但却把灯宠照向
身后。从前跟班替老爷打灯,就是如此。这盏灯笼自然是专替老爷照路的。这一
来,何月凤的身子,遮住了灯光,自然不虞旁人认出她面孔来。

  高翔生前头有人打灯,后面又有一个跟班,他端着下巴,右手持须,昂首阔
步而行,严然一派掌门人气概。今晚他是总巡查,又是龙门帮的贵宾,自然该有
两个随行人员。三人出了东厢,循着甬道向北,走出西首边门,总算离开了龙潭
虎穴的龙门帮总舵。

  一路上,自有高翔生暗中以「传音入密」指点路径,何月凤虽然走在前面,
自是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君山是龙门帮总舵所在,方圆数十里,都有龙门帮的哨
岗。总舵戒备森严,离开总舵,每一条通路,明哨暗岗,往来巡逻,防备依然十
分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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