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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妤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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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附体重生》二十六、贾府夜宴
  好呀!胆子可越发大了!“我脸色铁青:”竟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未必是齐管家做的。“连护法脸上不露声色:”你且歇歇气。“
  “歇?!”我怒道:“歇到齐管家把贾府的人都杀光吗?”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居然把他同门也带进贾府,棋娘等人不免更加危险,不由杀意升腾“大公子,”连护法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从那学的一身功法,也不想知道!
  但你若以爲凭你便可制服齐潘,那可错了!他虽被废去功法,但一身是毒,等闲莫要惹他!“我霍然回首,紧盯连护法,狞笑:”这般说我须怕他?“
  “唉~”连护法轻声叹息,垂眉低目:“说太多也没用,以我眼下在本门的身份,或可压他一头,等我先问清了好吗?”
  “你说过的,”见她软语商求,我气消了一半:“进贾府不准害人。”
  “是。”连护法答了一声,不再言语“啪!”一只粘乎乎的厚掌落在我肩上,矮胖子豪气万丈:“人若是他害的,我来帮你!”
  “拿开你的脏手!”
  我自己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难道我已分不清大公子是大公子,我自己是我自己了吗?或许只爲连护法是我引入贾府的,担着道义的责任罢?
  “我的伤不碍事了。”见我欲转身离去,连护法冷冰冰道。
  我回头道:“这便是说……。”
  “嗯。”她头也未擡我心中跳跃了几下,此时滋味杂陈,不好多说甚么。本来耳热心跳的事儿,却在气氛僵硬中了结,说了定规。至於我来找她,还是她来寻我,一时也不便细言。
  “贾府来人查问的事,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这句话表示我余怒未息。这等小事,也难不着她吧?
  小茵的死,竟然给暗压下了。贾府的夜宴如期举行,府中四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只有我屋里几个丫鬟知道小茵失踪,虽举动照常,该做的还做,但显然神情中小心翼翼,连相互的说话声都很小,却也没人来多问。
  夜宴设在花园。 想到小茵或许便死在附近,我浑身不自在。其他人不知内情,倒是言笑莺莺,举灯的丫鬟,擡酒的小厮,间或打闹一番,四下里一团喜气。由长廊转月门,一路挂着红灯笼。 衆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大哥!”
  我冷眼回望,一个鲜衣少年冲我胡乱一作揖,扯着身边丫鬟衣角,走到另一头去了。他身形过处,传来忙活的丫鬟尖叫,也不知他捣了甚么鬼。
  “大夫人来了!”
  远远望见一名中等身量的盛装丽人在一衆仆妇簇拥下往这边行来,一路停停走走,吩咐打点,行到我跟前,才猛一擡头:“哟,筠儿早来了?让我看看!”
  玉盘脸儿逼近来,我只觉下颌微凉,她一只软腴的手忽忽一触,便移开了:“果然气色好多了,今儿可得喝几杯!”
  娇笑声中,忽然叱駡:“笙儿,你作甚么?!”
  鲜衣少年笑道:“我自玩我的,你须管不着。”
  大夫人微叹了口气,眸光缓缓移过我脸庞。刹那间,她黑瞳如梦、容色皎洁的模样深深印入了我心中。我一呆之下,心下寻思:没想到这样一位姣好女子竟是一名淫荡狠毒的妇人!小茵的死,怕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却听她问道:“老太太可收拾好了?”
  她身旁的林婆婆道:“是,这便过来了。”说着,不由一笑:“那不是吗?”
  园门处一大堆人,臃臃肿肿,正缓缓走来。但见云带斜钗,高鬟相并,一个个女子争光夺艳,居中一名老妇,面目慈和,正是贾府老太太。
  “真是的,”大夫人连气带笑:“我说各房的人影半个不见……都凑到老太太那去了!”
  一个颇修容光的仆妇打趣道:“我说呀,今儿的醋你可吃不成,原是人家的生日哩!”
  林婆婆暗扯了那仆妇一下,大夫人却未瞧见,冷笑道:“我吃老太太甚么醋?
  李家的,你昏头了不成?“说着,举步飘摇,迎上去了。
  贾府老太太似不惯这般热闹场面,笨着身子团团转,被人扶到座上去了。不住四下里点头,瞧见我了,手儿扬了扬,却被几名跪前请安的身影遮住。人影移开,她的手依旧举在半空,小菁低声道:“老太太招呼你过去呢。”
  “咦,棋娘呢?”我一边走,一边问,话一出口便後悔了,甚么人不好问,偏偏去问小菁?
  小菁掩嘴一笑:“棋娘往日都是迟来早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下恍然:棋娘的性子卓尔不群,怎会与这帮妇人厮混?当下低斥:“莫再笑了!”
  “谁又笑了?!”小菁转过脸来,果然严正板直,一个玉面小包公。
  “回去再收拾你!”我威胁道。
  “你、你……”小菁突然想起甚么,眼圈一红:“你若还像前日那般欺负我,我、我……”
  “甚么你你我我,小心被人瞧见。”
  这一招很灵,小菁果然乖乖的低头紧随,没再添乱向老太太请过安,被她拉着手疼小儿般絮叨了半天後,我便在一旁落座。一名姨娘笑问了几句,知趣地闪过一边,大公子的娘移座过来了。
  “娘!”
  人多嘴杂,她也不多说甚么,只是我的两只手却被她紧紧捏在掌中,无声抚慰。四只手儿在桌底下交缠不舍,虽说是母子情深,却也像是避衆偷情,我心下砰砰乱跳,竭力压制那十分不应该的邪念,只是手儿被她握紧,不便强抽出来,而腕臂落在她柔滑浑圆的大腿上,虽隔着布料,依旧能触到那致命的肉感。
  这时由不得我细细打量她:胸乳微隆,削肩弱腰,咋一看不过是个寻常的纤弱女子,但容色轻柔含怨,举首眼眸凝睇,圆臀叠腿,裙衣皱处,却有股说不尽的敛藏风流,适足以乱置犄角桌前,鞭挞蹂躏,享足弱态生娇之至味。
  正胡思乱想间,腋下微微一痛,却是贾芸伸指来戳,棋娘也盈盈笑立於身前。
  我大喜道:“棋娘!”
  一眼扫见小菁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正竭力别过脸儿去,不由颊边微热,呐呐道:“你来了。”我心下想说:你终於来了。回贾府这几日,棋娘一次也没来瞧我,听说是往东府下棋去了。
  东府原是贾似道之父贾涉的宅邸,距此有一湖之隔,贾涉亡後,尤有老母汤太君高堂享寿,不知爲何,汤太君对庶出的孙儿贾似道视同疾仇,几不容贾似道一府共处。贾涉原有一女,小名元华,生母早亡,自幼由汤太君抚养长大,虽名祖孙,情同母女。元华入宫後,一朝得宠,汤太君更是尊比国母,贾似道哪敢与她逆争,索性将早年被赶出贾府的生母胡氏接来,另置府第,便是眼前的这座贾府,倒也上有老,下有小,天伦欢聚,重起了一番天地。只是枝叶离不得树干,新起的贾府处处受制於东府,因此一提起“东府”,贾府人人色变。却不知爲何,棋娘倒上东府下棋?
  棋娘尚未坐定,“砰”的一声巨响,衆人惊看间,却是一束烟花燃放,光束直冲夜空,陡然伞状盛开,光点四散,往人群里急落,吓得丫鬟仆妇跳脚闪避,惊叫连声。
  二公子贾笙随即高叫:“祝老太太寿比南山喽!”也不按先後规矩,抢先便来拜贾府老太太。
  他身子才刚弯下,腰间一阵“瞿瞿啾啾”蟋蟀叫声,一霎儿,叫声落地,贾笙“啊呀”一声,抢宝似的猛扑在地,两掌掩合,生怕那蟋蟀逃了去。
  衆人正笑间,适才被大夫人抢白的那李氏仆妇喝了一声彩:“二公子这回可结结实实拜上老太太了!”
  贾府老太太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仔细脏了衣裳。”
  大夫人也笑:“难得摔一回,这也算他的一份孝心。”举目旁视,似是对那李氏甚爲嘉许那李氏受宠若惊,一时得意,笑道:“大公子也来这般拜上一拜方好!”
  这回却没人接她的话,那李氏自觉失言,将头缩了回去。
  大公子的娘掌背轻轻在我腰侧一推,我登时会意,正欲起身,衆人此时却鸦雀无声,齐齐向园门处看去。
  “东府来人了!”有个仆妇悄声道。
  灯笼一路沿着曲径,将两名女子照到席前。
  “这是东府老太君给胡姨娘的寿礼。 ”其中一名中年仆妇从身後丫鬟手上端过一个拜匣,置於案前,弓腰退下几步,四下里一看,皱眉道:“好生热闹的场面,老太君说了,下月初便是老爷的十年忌辰,不宜张灯结彩的。快快撤了吧!”
  贾府中人都知道,她口中的老爷不是贾似道却是贾似道之父贾涉,而对贾老太太还照着早年的姨娘身份相称,直如掴面羞辱。
  贾老太太神情黯默,倒瞧不出甚么,大夫人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冷笑道:“老太君管得太过了吧。太老爷的忌辰既在下月初,那便下月守制好了。眼下老太太生日,也没叫外人,一家人相聚,倒惹得老太君看不过眼了?”
  那东府仆妇面无表情,道:“贾娘娘在宫里都守制节欢,难道你们这边倒耐不住要撒欢了不成?”
  听得这话,大夫人气得霍然立起,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扶在席面上的手直颤。
  衆人正凝目担心,半晌,大夫人似乎平伏了胸中怒气,哑声道:“来人,撤席,扶老太太回房休息!”
  “是!”以林婆婆爲首的内院仆妇应声聚拢那东府仆妇见了,冷冷一笑,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东府仆妇回身道:“少奶奶还有甚么吩咐?”
  大夫人一双美目盯在她身上打转,那东府仆妇给她瞧得神情稍现不安。大夫人微微一笑:“你身上穿的,可是年家定制的衣裳?”
  那东府仆妇想不到大夫人款款相问这等细事,擡首道:“是,便怎么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年家制衣素外艳里,衬底必是大红,你既要守制,我便帮你守制到底好了!”突然一咬牙,嗔目喝道:“来人呀,给我将她身上衣裳扒光了,凡带艳色的一件不许留!”
  一些粗手粗脚的大脚婆子应声围了上去。那东府仆妇面色大变:“谁敢上来,不要活命了?”
  林婆婆上前欲劝,大夫人故作不见,铁着脸,喝道:“扒了!”
  那几名婆子早已按耐不住,得了准信,登时踊跃向前,七手八脚的,揪住那东府仆妇团团转,场面甚是混乱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道:这东府仆妇甚是无礼,活该有此劫难纠缠中,一个婆子在周边伸着粗臂,够不近那东府仆妇,顺手扬起掌儿,打了东府仆妇一个响亮耳光,东府另外那名丫鬟站在旁边,缩手缩脚,慌叫:“住手!快住手呀!”却哪有人听她的?
  一个婆子扯着东府仆妇胸襟使劲一拉,“嘶啦”一声,东府仆妇雪白的半边胸脯裸露出来,一个圆白的胸乳跃蹦颤抖,瞧那襟袍里子和裹胸,果是桃红带花的,没想到这东府仆妇人过中年,里头居然穿得这般艳。 贾府这边,有人哄笑称快,有人皱眉担心。
  突听一片尖叫,几个围住东府仆妇的婆子俱都仰跌在地。衆人惊看间,那东府丫鬟身形甚是灵活,一跃向前,扯着东府仆妇便走。我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东府丫鬟竟是身怀武功!待她脸庞被小径边挂着的灯笼一照,我更是吃惊:这不是西湖阿九的孙女小英么?她怎地进了东府作丫鬟?
  耳听得贾府衆仆妇大声鼓噪,尾随追去。棋娘移步向前,止住了衆人,向大夫人道:“那下人果然无礼,受了这番折辱,便也够了。大夫人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大夫人嘴角笑意忽隐忽现:“我今儿便是要让她瞧瞧,教训她一个贱婢,敢拿我朝廷三品夫人怎么样?甚么婆子丫鬟的,倒敢来仗势欺人!不给她们些顔色看看,越发踩头上脸来了!……既是棋娘这般说,那便也罢了!”
  棋娘默听片刻,微笑缓退。林婆婆赔笑道:“东府规矩向来谨严,咱们这边依着点,也就是了。只是下人不知深浅,不知主仆之分,三回两回下来,越发放肆了,大夫人,你且消消气,坐下歇会儿罢。 ”
  此时贾府衆仆妇陆续走回来,今夜出了一口恶气,都围着一团说笑。贾老太太在几名丫鬟仆妇簇拥下,悄悄离去,适才宴席被东府搅乱,贾老太太面上无光,大夫人也不便劝止,只让人将酒菜送至老太太房中。
  衆人依依未散间,突听一个丫鬟的声音:“四姨娘,您怎么啦?醒一醒,醒一醒!”
  地上曲伏着一个妇人身子。衆人都笑:“四姨娘才喝几杯,偏不行了。”
  棋娘却满面诧容,走到那四姨娘身旁,让那丫鬟将四姨娘身子托起。四姨娘闭目昏迷,脸色发白,不像醉酒。
  棋娘将手探她鼻息,半晌,手儿一颤,抽了回来。却一言未发,乌溜溜的慧眸四下里寻视。
  衆人七嘴八舌,俱都惊问:“怎么啦?”
  棋娘喃喃道:“去了!”
  这么说便是死了。她房中丫鬟嘴儿一瘪,登时号哭起来。大夫人匆匆挤过身来,将手也探四姨娘鼻息,又捏捏她掌心,满面凝重:“果真是去了!”
  我心道:“死了?又死了一个!”
  脚步凑挪间,棋娘恰在身畔,我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听她压低声音道:“筠儿,千万记着,星罗八步!”说完,便转身帮着料理四姨娘去了。
  星罗八步?我不解何意,心想:莫非是她跟大公子的暗语?那是甚么意思?
  毕竟解不透,眼见衆人乱糟糟一团,我也插不上手。便与小菁一道往居处回去。
  行过园墙,耳听墙角假山後一个压低的饮泣声。心想:谁在这儿偷哭呢?摇手示意小菁禁声,绕过假山,远远见一个丫鬟伏在石凳上悄声哭泣,不是大夫人房中的小荃是谁?
  满心里诧异,有心上前问一句,又深觉不妥。此时小菁悄悄扯着我的袖口,往回使力。我随她回行,听她轻声解释:“小茵是小荃的同胞姐姐,小茵失踪不见了,也难怪她这般担心。”
  我心下恍然,怪不得夜宴上不见小荃身影,却原来躲在这偷哭呢。想到小茵已死,她却还不知内情,不禁对她有种说不住的怜意。
  这一夜诸事纷杳,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回到屋里,心下也颇不平静。 自己身在贾府,有些事难免关心,却是越陷越深了。
  当下首要之务,便是练功解毒,再寻机混入皇宫,救出师姐。贾府里面,棋娘是我最爲关心的,其次就是屋里几个丫鬟。至於其他的人么,与我当真有甚么关系了?
  想是这般想,隐隐约约觉得近期贾府事多且诡异,不然爲何无缘无故小茵死了,四姨娘也无疾而亡?若是大公子的娘有危险,我救是不救?老太太呢?小荃呢?
  眼前唯一的可疑物件便是那齐管家,但他这般做又有甚么图谋呢?
  奇文并世如不语梦里行舟已自然
  第二部《附体重生》二十七、合体之缘
  一时想得头痛了,便整个人软在椅上。小菁兀自上下忙乎,捧来茶水,又扒了我身上外袍,助我更衣,待端来热水侍侯我洗脚,又想起我晚间其实并未用膳。
  叫了两嗓“小莞!”“小萍!”,俱是人影不见。原来那两丫头以爲我与小菁会很迟才回,不知躲那混去了。
  我烫着脚儿,索性不再多想,感觉甚是适意,也不觉腹中饥饿,便道:“小菁,算啦!等她们回来再说。 ”拍拍身边方凳,又道:“你也站了半日,且坐下歇会儿。”
  小菁向我这边走了两步,突然口中道:“不,不……”嗤声一笑,折腰而去,兀自笑个不停。
  我骂道:“甚麽怪样儿,怕我吃了你吗?”虽是这般说,随即便也明白,这丫头见屋内无人,怕我又再作怪了呢。
  听得隔屋瓢盆声响,我知道小菁亲自操弄吃食去了。往日小厨皆由小菀整弄,倒是尚未尝过小菁的手艺,不知到底如何?过得一会,鼻中闻得油香飘来,觉得自己毕竟还是饿了。
  小菁围裙未解,便端了菜上来。我赞声道:“好一个小媳妇儿,模样俊俏,手脚又麻利。”
  小菁又羞又喜,低着脑袋,轻声道:“你且尝尝。 ”
  “不用尝也是好的。”说着,我伸筷一夹,抿入口中,却故意停眉不语“怎样?”小菁很是紧张:“可是太咸了?”
  “哈哈!”我逗了她一回,笑道:“味道好极!小菁,以後我不许你嫁人了,侍侯我一辈子罢!”
  “谁要嫁人了?”小菁羞道:“除非你不要我侍侯,那时我便……作尼姑去!”
  “哟,我可舍不得!”我笑:“不如我娶了你作娘子!”
  “公子!”小菁吃得一惊,退开两步,满脸惶恐,又羞又急:“不要折煞奴婢了,让人听见可不好。”
  “小菁!”我知道她一向自惭身份,只是一般是人,甚麽丫鬟公子王侯将相的,谁又高过谁了?正色道:“我未戏语,咱俩今生既有缘相识,更得合体之欢,眼下虽是你侍侯我,我一向只当你是娘子侍侯相公。将来便是再娶,人人也是一般看待。”
  小菁闻言更慌,两手乱摇,道:“公子,不要再说了,你快用膳吧,别等菜都凉了。”
  我盯着她不语,想来三言两语,是解不开她心结的,还是留待改日再跟她细说吧,心下释然,举箸就食。
  小菁垂首默立,偶然瞥来一眼,颊面微红,眼眸凝润,不知在寻思些甚麽。
  我吃完,停箸定定看她,她更是红透脖颈,挨身过来收拾碗碟,被我一手圈进怀里,也不见多少挣扎,低眉垂目,柔顺贴伏。我心儿一荡,在她耳边细语:“夜间……”
  小菁闭目羞赫,微微点头。 听得外屋小菀与小萍回来了,她忙将身挣出,快手拾了碗碟,脚步轻俏,行至门口,回首冲我咋舌一吐,依旧小脸儿通红。 举高盘子,遮了脸面,方迈步出屋。
  我落榻宽衣,怔怔想了一会,柔情满怀。放下锦帐,仰身躺卧,等候小菁静夜来投。听着小菁进进出出,等她忙完,夜也深了,最後,她端来一盆水儿,掩上屋门,我心下痒痒:她净过面,便要过来了。
  却听水声泼撩,响个不住,不像在净面,倒像在沐身洗牝了。有心爬起来羞她一羞,竭力忍住:呆会儿偏不熄烛,还怕瞧不见她百般羞态麽?
  水声忽然停了,好半天不见动静。 我故意闭目装睡,看进来怎般手脚。 悄待了片刻,脚步声终於移近帐侧,我鼻间忽闻淡香,心下好笑:她居然抹香了。
  我将双目闭得更紧,感觉锦帐轻动,榻面因跪进一人咯咯微响。我鼻喷轻鼾,静察她的举动。她到底是先宽衣躺在我身侧,待我醒来呢,还是将手来推,把我唤醒?若是她两者都不敢,羞逃下榻,我便突然醒来,一把将她抱住,吓她一跳!
  谁知过了片刻,她竟伸了一只手轻抚我体,先是面颊,而後下颌,顺襟口一路往下,到了腰畔,指间一转,将系带撩分,竟来宽我中衣!我心下砰砰直跳:好小菁,今儿胆子倒也大了!
  待下体凉露,便有云发微近,热息掩体,好像是……我又惊又喜,她竟肯来含弄我下体麽?!一时怦怦血流,脉搏加速,几乎要睁开眼来,却又怕惊了她,再不肯行此羞人之事。
  虽是竭力按耐下了,尘根却不由自主,血气汇聚,舒展翻卷,已是饱身半硬。
  她指甲微凉,捏上我热热的尘根,微一摇弄,我几乎要吁吁称快。一会儿,尘根仰受鼻息,融融美美地被吞进湿润的口腔,火舌撩拨,齿颊微触,全根沐满快美难言的滋味。只不过几个来回的套弄,尘根登时怒张暴举,不可抑止,撑满了她整张小嘴。
  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一瞧,不禁失声惊唤:“是你?!”
  眼前一个玉簪高鬟、修面清额的美妇人,正起伏贪咽,颊腮鼓饱,眼角生笑,不是连护法是谁?
  她将我的尘根吐出,唇角尤带湿迹,一笑:“你道是谁?你的小美人中了我的迷药,早躺在那边哩。”见我一劲发呆,嗔道:“怎麽?你倒不愿意是我?”
  我再也想不到床第约欢,中途却换了个人儿,猛然间倒给她吓着了。前日与她拌嘴冲突,尤带隔阂,全然料不到她会主动来投,一时转不过念来:“姐姐怎麽突然来了?”猛觉这话不妥,又笑道:“我早就盼着姐姐来呢!”
  连护法唇角噙笑:“是麽?盼我来作甚?”美目盈盈,微泛狡狯之光。她此时言笑嘤嘤,哪有半点前日玉面冷沈的芥蒂?
  我有意调笑:“想早些见识见识姐姐的裙下风光嘛!”
  “找死麽?”连护法举着一截白藕似的裸臂,作势欲打。
  我一下捉定她的臂儿,入手香滑腴软,不由心下一荡,道:“这回你可逃不了了!”
  “呆会儿,指不定谁想逃呢。”
  “也是,就像适才我睡着,险些糊里糊涂便被你采了童身去。”
  “哼,你还童身麽?”她一只手扯了扯我委屈地挺着的尘根:“露筋暴脑的,一看就是杀遍千家的强盗!”
  “那、姐姐这儿便是强盗窝喽。 ”我戏谑中,向她私处摸去,捻指一撮。
  “住手!”她嗔笑,将我手儿按住:“这是你能随便摸的麽!”
  “好姐姐,”我的指尖触到她坟起的前丘,不由一阵失神:“今儿是来帮我驱毒麽?”
  她嘴角含笑,微微摇头我奇道:“那是?”
  连护法一撩耳边鬓发,笑道:“我先问你,你是不是以爲,我帮你驱毒,便是男女仰倒,戳弄一番,行那下流事?”
  我叫屈道:“姐姐说得这般难听!不是说须采练引导麽?总离不得男女之事罢?”
  连护法道:“是,只不过事非简单。采练合体之先,须得百日筑基。我且问你,你须老实坦白,你有多久未与女子交媾了?”
  “这个……”
  这还能有多久?我前日才刚耍弄了小菁,而附体之前,与赵燕非、三师嫂都有过,不知算是不算?
  连护法掩嘴笑道:“你莫说了,我就知道你没那般老实。”
  我不由大是泄气:“这麽说,采练之前,百日内都不能与女子交媾?那……岂非……岂非要再等很久?”连护法见我满脸失望的样子,笑駡道:“等又怎麽了?你倒等不及了?”说着,噗哧一笑,又道:“好吧,跟你实说了罢。 寻场?鼎,自然得等百日筑基圆满,精气充沛,体周神足,方能适於行功。不过,你身具功法,这一步倒可免了!”
  我闻言大喜,道:“这麽说,不用再等……他妈的百日了?”
  连护法微笑点头,颊面微晕:“只是……我也弄不清你体内阳气情状,须得……须得试上一试方知……”
  “试?”
  我一时还弄不清她所言何意。待见她春生两颊,笑意暧昧,便是呆子也知道了。
  “好姐姐……”
  似惊似喜中,我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又觉甚麽话都是多余的。此刻帐内烛影摇红,美色柔光,何必多嘴多舌,耽误辰光?便一把甩脱中衣,袒露全身,回眼看时,却见她唇角微微凝笑,峨眉新描,油鬓光面,颇与往日不同,一个势子坐在哪儿,嘴不言身不动,似乎只待我猛扑向前,她便翘足仰受。
  我下体灼热,欲焰高烧,只想把眼前这个美妇人扒个精光,恣意驰骋个数百来回,哆嗦着身子向她挪近,却被她在我胸口上柔柔一按,笑道:“急甚麽?难道还能少了你的麽?”说着,她拔下簪子咬在口中,两手在脑後轻动,甩了甩头,倾泻而下一堆云发,直落腰际,顿时变爲一个坐拥长发的楚楚动人的女子,看上去更是年轻几分。
  我一时看得呆了,连护法兀自口含玉簪,白眼儿翻我一眼,倾身俯向帐外,寻地儿搁她簪子。那一瞬间,她的腰身盈盈折动几下,便几乎消失不见,只留给了我一个微微擡晃的极度饱满的肥臀,压在臀下的腿儿,露出一排玉趾,摇摇欲动。
  我轻笑一声,伸手去挠她脚心。连护法“啊呀”一声,急速扬臂回身,却把我脑袋夹於腋下了,我就势往前一扑,将她翻倒在榻,她手中簪子“当”的一声掉落帐外,回臂将我紧紧搂住。
  好一阵子,两人只顾喘息,没有言声。
  “好姐姐……你身上……可真香!”
  我从迷醉中缓过神来,於她酥软的胸前侧出脸鼻,喘吁吁道。
  连护法酥胸起伏,伸指在我额头一弹,娇笑道:“像猴儿一样趴在人家身上,是想吃奶麽?”
  “正是!且让我……尝尝姐姐的香奶。”
  我一手将她襟口扒开,露出一团雪白饱乳,一口咬下去,却似将她整个身子叼起了,原来是她挺腰来凑。
  连护法吃吃娇笑,身儿乱扭,不须片刻,我被她闹得口干舌燥,手儿急乱,一劲儿去摸她下体,触手圆滑,是她的臀儿,再往下来抓,揭起了一片裙角,便往上撩。不料她裙底下寸缕未着,直翻出两只雪白丰腴的大腿,我退开身子,索性将她裙衣一掀到底,但见鼓丘饱满,下方直直一缝,不见纤毫,心想:莫非这是传言中的白虎?急切间分开她两腿一瞧,依旧是一道紧闭的肉缝,似乎中间少了甚麽东西,惊骇中,我不禁挣出一头冷汗:“姐姐,你的那儿……怎地不见了?”
  连护法媚眼流波,咬唇羞笑:“你肉眼凡胎,却哪瞧得见?”
  我知道她说笑,便道:“莫非仙子姐姐们的下体,都长得这般?”
  连护法昵声道:“你且舔上一舔试试?”
  我犹豫片刻,见她两腿中央光溜洁净,肉色嫩白,甚是可爱。俯身一近,更觉奇香扑鼻,忍不住伸舌一舔,连护法全身一颤,娇吟出声,两手落在我滑背抓挠。我舌尖微麻,顶落肉缝,轻轻撩舔,不须几下,连护法吟叫连连,臀儿摇晃中,肉缝慢慢渗出一层密密的露珠,随即如奇花怒放,盛开两片娇靥,她的桃源洞口便再也遮掩不住。
  “锁阴功?”我喃喃道,奇景难再,兀自瞧个不歇,连护法却忽将裙衣遮下。
  我急叫:“好姐姐,让我再瞧上一瞧!”
  连护法娇靥如烧,语声娇腻:“你看也看了,还想怎样?”
  她语带挑逗,两肘旁撑,指上捏弄一角裙衣,姿态模样势骚到极处,两只前支的腿儿不安分地轻摇,裙衣叉漏处,一会儿是雪白丰腻的大腿根,一会儿是一闪而过的淫糜小穴,偏又不肯让我看个清楚。
  我欲火中烧,心下暗骂:“骚娘们儿,今日不插烂你的骚逼,我不姓李!”
  一手捉定她一只脚踝,高高将她腿儿举起,往旁一分,她胯下的淫穴开唇羞裂,挤着一副怪模样儿。
  连护法羞斥道:“你要死啦!使那麽大力……”
  她话还没说完,我跪前一步,暴涨的尘根前跃两下,对准缝儿一杵到底,不知不觉间,真气布体,这一插直如一落千丈,沈闷有声。
  饶是连护法神功护体,也被我肏得惨声惊叫。趁她挣动间,我追着她小穴不放,腰胯提劲,连连撞击,“啪啪”声入耳不绝,伴随连护法哀声痛呼,只觉说不出的淋漓畅快。
  我捣得正欢,忽觉她牝中一紧,内壁拢收,却是耸也耸不动,拔也不拔不出。
  我大吃一惊,待要使劲,却恐伤了尘根。停眼看时,连护法双眉凝怨,紧盯着我:“你道是杀鸡宰羊麽?只顾自己快活,却不管人家的死活!”
  我尘根受她紧夹,密密实实中又品出了另种滋味,当下微微一笑,还欲再动,她牝中稍稍一夹,我三魂六窍登时去了一半,忙道:“好姐姐……再不敢了。”
  连护法顔面稍缓,白了我一眼,牝中悄悄松放,好似给我松了绑。
  我受她挟制,心下一阵气绥,却又暗有不甘。悄悄运气下走,意念至处,尘根在牝内一跳,随即抖身一试,啾啾乱动,如臂使指,颇觉掌控如意,一时信心大增,正欲反击,听连护法“呀”地一叫,峨眉紧守,喘唇微笑:“好生古怪……痒得人受不了……你……你且再动动?”这却有甚麽难了?我气凝会阴,意念陡然一放,尘根摇身大动……“啊……啊……停……停一停!”
  片刻之间,连护法颊靥吐火,容光泛艳,娇喘吁吁。她喘息稍定,媚眼惊笑:“好弟弟……这……这却是从哪学来的?”
  看她语气情状,意似极爲嘉许,我得意之下,不免有些後悔,早知这招式如此管用,先前何不在三师嫂、赵燕非或是小菁身上也试一试?
  心下念转间,尘根在她牝中又耍出百般花样,弄得她连声娇唤,扭身翻滚不歇。她身段有股惊人的柔韧弹劲,在我身下便似一尾挣扎的鱼儿一般,每每我想止定一个抵触势子,偏是将她按耐不住,逗着我的尘根,左冲右耸,不停地追觅她的花心,总觉不能酣畅适意。我双目俱被不能痛快排解的欲念烧得灼干,大喝一声,两手捧起她的纤腰,往榻角一丢,捺住她两只高翘的腿儿,结结实实地肏了几下狠的,方舒解了些体内积蓄而起的躁欲。
  捣得兴起,我紧盯她被肏得通红一片的下体,将臀儿高扬,狠狠杵落,腰力尽处,连护法身子竟一弹而起,两手勾在我脖颈,腰身後折,美目如痴似怨,全是哀恳。
  我尘根通直火热,拴在她下体,就吊在半空中,两手掰摸着她两瓣後臀,尘根不依不饶,连连耸动。
  连护法静挨了几下,闭目承受。
  “要……要死了……”
  突然,她身子哆嗦,眼中神光涣散,嘴儿痴张。
  我忽凝身不住,嘴角停笑。
  “快……快再来几下……”
  连护法急急摇动下体,这回换成她急不可耐。见我不紧不慢,只顾缓抽慢顶,她两掌捏住我肩头,频频摇臀来凑。
  “死人!……”
  她陡然发怒,掌心吐力,我惊骇中,被她一掌击飞,仰倒在榻。
  连护法瞧也不瞧,飘身而前,“噗”的一声,牝口不差毫厘地套进我棍身,一溜到底,坐了个满根。
  “强奸呀!”
  我张口大呼。
  连护法“嗤”声一笑,面色晕红,掌儿轻轻扬打我脸儿:“老娘便奸了你,怎地了?”
  说着,她轻轻将一边衣襟揭高,雪白的肩臂蛇儿脱壳一般裸露出来,晕颊乜眼的,渐渐地向我倾下身来,襟下颤动的酥乳离我脸庞愈来愈近。
  像云?像雾?缥缥缈缈的香气一近,她娇耸的酥胸在我眼前不断扩大,两座山峰一般遮过来,让人气息窒闷,喘不过气。
  连护法吃吃低笑,饱满的淑乳颤动着点在了我脸上,轻轻拂过颊边,又落回来,渐渐的,沈甸甸、肉颤颤的酥胸压上了我脸庞。肉团软软陷下,乳峰的弹力顶着我的脸颊“嗯……!”我头晕脑涨,不由闭目哼叫,心下奇怪:她此时倒又不急了?
  却来耍这些花样。
  连护法喘息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颤声道:“好孩儿……娘喂你奶儿吃罢!”
  我听她声音有异,将眼开了一隙,见才没过多久,她神色已然大变,蹙容紧眉,眼眸痴迷涣散,一副不堪挨忍的迷醉之态不知是甚麽缘故刺激的她,让她陡然间如此情热?那副难挨难忍的动情模样,分外撩人,使人不禁顿生狂乱之心。
  我心下突突直跳。连护法颤唇微张,一双眼儿痴痴的盯着我不放,鼻音呻唤:“……唤我一声娘罢。 ”
  我不解其意,随口轻唤了声:“……娘。”
  听她“嗯”的应了一声,她牝中忽然添了一股潮热,她双目泛现异光,将身挪移,两只丰乳在我脸庞拂来扫去,突然,不由分说,用手急急撩开襟怀,挤着一只颤突突的白玉香乳,递向我唇边。
  乳头早已坚硬挺立,滑入口腔,舌头一触,弹韧有劲。她“啊……!”的一声,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好孩儿……!”声音像在哭叫,又像哀恳。
  同时,她胯部失去控制般一前一後腻着我的下体摇动,两边腿儿也随着一夹一放,我的尘根在她牝中越发坚硬,紧绷欲跃,又被牝内腔肌吸得紧紧的,似乎再这般碰触几回,精水便要狂喷而出。
  我只觉全身火烧火撩似的,热刺刺的难熬,恨不能一翻身将她压倒於下,又狂抽上几百来回。
  这时,她的一只手悄悄伸到下方,碰着了两人交接之处,滑手周圈一触,忽又丢开,被触摸过的地方忽然一阵子说不出的孤独的酸意。
  她的手就潜伏在附近,偏是停着不动。似乎过了许久,才忽然醒了一般,几根指尖动弹了,在我大腿根部轻轻抓挠,痒得让人捉不住。那手儿像害羞而胆小的小动物似的,匆匆从交接处游身而过,在周边不住试探、绕行,突然有一下,两根指头极爲大胆地在往交接处一掏,便惊逸而逃了。
  我所有的知觉都被引向了下体,血气也随之往下走,尘根前所未有地怒涨,却被她坐紧,不得动弹,找不到发泄口,心里堵得极爲难受,脸上热辣辣的刺人,只想喊叫出声。
  忽听一道娇声细吟,她的酥乳从我口中滑溜溜地挣出,随即头部软软的搭垂到我脖颈处,柔云一般的发丝遮住了我半个下巴,她胯部渐渐扬起,一上一下,缓悠悠起落敦坐,牝中此时变得软滑娇嫩,融融美美,尘根触进,诨似不着一物,畅快得我整个身子都要喊叫出声。
  套弄间,她渐渐将软腰支起,紧着眉,腰儿折挫,每动一回,我尘根都咻咻欲喷。
  “啊……!”
  我惊呼出声,尘根在里面涨动了几下身子,终於挺住了。打眼一看,见她襟袍下摆处,两人交接景象淫亵不堪,她鼓白的肉丘紧紧与我腹下贴作一处,稍稍一动,丘下露出一小截茎根,泛着湿湿的水光,大半茎身却深深埋在了她体内,只感到一股湿滑柔软的圈裹。
  此时她忽然停身不动,仿若欣赏什麽有趣的物事,唇角含笑,只看着我脸上神情。
  待我喘过气息,她方微微摇晃了一下胯部,道:“好孩儿……舒服不舒服?
  嗯?“伸出一只纤手,轻捏了我下巴一下。
  下体一波舒爽的快感飘摇而至,我“哼”了一声,心中所想,不由脱口而出:“好……骚的娘们……”
  她登时眉花眼笑,俯身向前:“往後就让骚娘天天这般侍侯你,好不好?”
  接着一阵吃吃直笑。下体相连,随她俯低身子,传来一阵奇妙的触感。
  过得一会,她阴户内开始愈收愈紧,愈紧愈热,在紧热中却保有一种爽滑的快意,似乎还有一丝吸劲在吮吸着尘根,全不似适才的那般松美。
  随後她又动了起来!
  腹下那腻乎乎的沈重感消失了,随着她的动作,我整个身子轻轻地飘高了,忽然又落下来,畅快难言的重重一触,身心又重新如羽毛般越升越高,不知飞向何处。
  渐渐地,她腰身开始乱摇,上半身子妖妖娆娆,飘摇欲折,而交接处,却如鱼儿吞饵,欲离难舍,含吐不定,一时间,我仿若置身於西湖上颠簸小舟,无限风光纷杳而来。
  “啊……”
  随着五彩缤纷的快感袭至,我尘根一线酸意倒窜入体,全身霎时绷得紧了。
  连护法失声惊唤:“你……可是要泄了?”
  我微一颔首,连护法忙拇指微偏,按紧我胸侧一处穴道,另一手扣住我腰间关口,与此同时,底下却加快了套弄。
  我顿时像进了神仙一般的境地,尘根一直处於颤颤欲射的颠峰,却将喷未喷,直到连护法娇声一唤,牝中痉挛抽搐,淋出一股温温乎乎的淫水,手上也随即松放,我精关通畅,方猛力喷射。
  连护法软沈沈地伏在我怀中,牝口兀自一收一放,似在张唇喘息,又似吸吮精华良久,我身心沈醉在交接後疲倦而满足的快意之中,两眼似开欲闭,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许多青阳山的往事。
  帐口处飞进一只小虫,飞了一圈,停在连护法一瀑黑发上,连护法身背一动,那小虫翩然惊走。
  连护法无力地撑起身子,眉间微蹙,四下环看,仿佛刚从一个极遥远的梦境中醒来,粉白的玉面泛现一丝苍老与疲惫,痴擡着的脸上更带着不可言说的凄容,那一刹那,我心震动,似乎窥见了她不爲人所知的另一面,忙将眼儿闭上了。
  “喂……喂!”
  连护法轻推了两下。
  我睁开眼望她。
  连护法散发遮面,露出一对眸子,若有所思,忽道:“你说,我是不是个淫妇?”
  一瞬间,我心里想笑,但正容相向:“绝对不是!”
  连护法一怔,盯我半晌,仿佛有些失落:“我怎地不是?”
  我道:“那便算你是好了。”
  连护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人老了,便连作‘淫妇’也不够资格罢?想当年,侍侯得男子美了,总要骂我几声‘小淫妇’的。”
  我奇道:“喂,你若想要我骂你,便直说好了。”
  连护法嗤声一笑,嗔道:“谁要你骂了?难道你们男子的虚情假意我听不出来?”
  我心下愕然:听她的口气,还真是有人骂她小淫妇,她才开心哩!
  她也不理会我发楞,目泛迷茫,痴痴道:“你可不知道,世上最好听的话,最甜美的蜜语,便是美滋滋的几声‘小淫妇’了。”说着,犹嫌不足,连俏带骂地,甜腻腻唤了两声“小淫妇!”、“小淫妇!”,随后痴笑不已。
  难道她是天生的淫妇吗?被人肏了,还要讨骂?不知怎地,我适才心灵上被她暗下触动,此刻听她拟声娇唤,心下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甚么两情相悦,天长地久,那都是屁话!一朝邂逅,彼此相欢,男狂女荡,我恋你体,你贪我貌,‘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岂在朝朝暮暮,两相厌倦?……哈,你说是么?”说着,她脸上渐现狂态。
  我不想刺激她,只应道:“你说得对极了!”
  连护法见我毫不反驳,似乎意犹未尽,张唇欲语,转眼却意兴索然,软软叹气,道:“算啦!……你小孩人家不懂的。”
  我想起体内阳毒,有意岔开话题,笑道:“你试了我半日,也不知是否讨我童身的便宜,到底我体内情状如何?何时可采练行功,帮我解毒呀?”
  连护法粉面涨得通红:“哈,你这无赖!瞧你适才一副急色样儿,到底谁讨谁的便宜?哼,还好意思说!我一个清白身子……”似乎自己也觉得“清白身子”
  实在说不上,声音便低了:“……白喂了狗了。”
  她连气带笑地说完,又羞又恼的,停了片刻,瞅我一眼,似觉恨不解意,顺手便将我一边耳朵高高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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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12 08:00 #18樓 引用 | 點評
昕妤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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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附体重生》二十八、白鼠惊波
  “呀!呀!开玩笑的,有话好说!”
  我一边哇哇大叫,心下却在自语:“有道是‘合体皆为有缘’,女人身子珍贵,不管你连护法出于何种情由,也不管你身子是否清白,我都不会忘了你的。”
  “说实话,你练的到底是甚么功法?”
  连护法闹了一阵,停下手问。
  “怎地了?”我心下惴惴。
  “我以阴精作引,试着运功,却吸不了你体内阳精。”
  “我不是泄了身子给你么?”
  “那只是寻常水儿,与你的体液一般,毫无意义,我很是奇怪,你功法好似内含吸力,虽是泄身,却是元阳不动。”
  “是么?”我心下砰砰直跳,五行术法中,金木水土火,土为居中,土性易增无损,最具就吸收性,这是师尊早已告诉过我的,却不知与此有甚相关?
  “像你这种功法,即便未练过双修功,也能采得女子阴精,吸为己用。旁人要取你元阳,却难上加难,好家伙,我可小看你了!”
  “……”
  我又惊又喜,蓦然想起,当时初与三师嫂交欢,其时对金丹南宗的男女双修大法仅知一鳞半爪,交接后却功力大进,莫非……?可是,既是元阳未动,为何三师嫂却能从中获益?
  “咦,你高兴甚么?要知元阳坚守,泄身不损,固是好事。但我却如何帮你疏导解毒?阳毒若被你功法全部吸收,再要化解,这……倒是个天大的难题!”
  “喂……,小淫妇!戏弄我还是怎地?说好也是你,说坏也是你!”
  我无辜从云端掉落,不能简单地说是失望,而简直是愤怒了!
  “吵甚么吵?让我好生想一想!”
  我的生机就在连护法紧皱的眉间。一时心潮起伏,想想好不容易成功附身,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胆的,归根结底,都是那齐管家弄的鬼!不由越想越气,喃喃道:“齐管家,这死王八蛋……”
  “齐管家?我看他也没有更好的解毒办法……哼!‘长相思’他本丝毫用不上,却取了带在身边,压根便是存心用它来害人,用心倒也歹毒。”忽道:“对了,你中毒多久了?”
  我大眼望她。
  连护法脸上一红:“对不起,我忘了已问过你了!”
  我见她牵牵扯扯、颠三倒四的,估计解毒法子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了。此时困意袭来,不由大大打了个呵欠,师尊说过,“行道踟躇,举意自然”,枉然愁思竭虑,陷身“求不得”之苦,那又何必?
  连护法讶然望我一眼:“我这里替你发愁,你倒困了?”
  我道:“是,困了便要睡觉,此乃天道,一点也违不得。你若是也想睡,乖乖的躺过来罢!”
  连护法道:“罢了,为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操心,真是不值!我先回了……不过,我想女子阴精对你的阳毒缓解总有助益,我每月须闭阴数次,也不能多来陪你……”说着,指了指帐外小菁榻处,掩嘴一笑:“那个小姑娘,你倒不妨……还有呀,你屋里的那些丫鬟……不用我多说了罢?”娇笑声中,她俯身在我脸颊亲了一口,瓢身帐外,拾了玉簪,跃窗去了。
  我怔怔呆了一会,心想:没道理呀,刚才做都跟她做过了,被她这样亲上一小口,居然还会不争气地心跳?
  甩了甩脑门,不去想这些没用的。帐口被连护法离去时掀起了一角,恰好能瞧见小菁的一只白腿,软软的垂落榻侧。我稍移视线,小菁一丝不挂的身子被连护法胡乱扯过的被角遮着,半边雪白肌体露在被外,我心道:“哎呀,可别着凉了!”
  下榻欲替她盖好被儿,近榻一瞧,小菁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儿,眼睫下覆,仰面睡得正酣。我伸手探了探她鼻息,热乎乎温绵绵的气息喷在我手上,我心中柔情一荡:“睡得像个婴孩一般,她一点也不知适才我与连护法的胡天胡帝罢?”
  轻手摸着她脸鼻玩了一会,她轻鼾如故,我甚觉有趣,揭起薄被一掀,小菁的玉体浑如又白又胖的大婴儿,无知无觉,白得耀眼。她本就肌体丰满,此时全无遮蔽,更显得肥嫩可口,饱肌生香。连护法适才说自己老了,我还不觉,此刻与小菁两下一比,果然妇人与少女还是有些区别的。
  我细细赏鉴着小菁的裸身,胸中却毫无邪欲,困意拢来,我便将薄被扯过,抱着丰满光溜的小菁,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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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睡梦中听得一声尖叫,猛地睁开眼来,小莞正掩着嘴儿,两眼大睁,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原来天色大亮,已是次日凌晨,小莞推门进屋,发现我与小菁相拥而睡,忍不住一下惊叫出声。
  见我醒来,小莞满脸胀得通红,转身欲逃。她不动还好,她一动,我迷糊中不清缘故,心里一急,窜下榻来,一把将她捉住。
  而我的身子是光的,尘根丑陋,四下乱跳。小莞又羞又慌,叫道:“公子……公子!”小身段挣扎不歇,颤抖得厉害。
  我卡着她脖子,道:“噤声!噤声!”
  小莞不知我要干嘛,满面惊恐,挣扎愈烈,一回眼瞧见小菁刚坐起的白花花身子,又是一声尖叫。
  我慌乱中竟忘了拿手掩其口,而是一低头,用唇堵住了她张开的嘴,她支吾片刻,小身子软在我怀里。
  我抱着她娇小的身子,往小菁榻上一丢,小菁此时像是奸情败露的淫妇,忍住惊慌,颤抖着手,帮我按住小莞的身子。小莞在我和小菁的四手忙乱中,动也动不得,小胸脯一起一伏,喘息不定。
  我们六目相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我惊讶地看到,小菁竟去解小莞身上衣襟,小莞急掩胸口,哀求道:“小菁姐……饶……饶了我罢!”
  小菁嘴角颤动,动作依旧不停,只是被小莞身子闪来闪去,毫无进展,小菁一双手兀自茫然地撕扯着小莞衣裳,同时眼圈一红,竟掉下泪来。
  我不知她意欲何为,也伸手助她。一会,扒开小莞的襟口,露出一对比鸡蛋大些儿的小乳。小菁一边含泪将我的手放在小莞的小乳上,一边弓俯着身子,脑袋抵在小莞肩上,身背抽搐,低低地哭出声来。
  我手上沾着小莞硬生生的小乳,与小莞一样,一脸茫然。
  “小莞!小莞!死那去了?也不来帮忙!”
  小萍在隔壁厢房喊着。
  小莞忙骨溜一下翻身下榻,口中应道:“来了,来了!”转身看着小菁,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眼儿滑过我脸庞,颊上一红,低着脑袋,冲出门去了。
  我轻捏了一下小菁肩头,也下榻着衣。一会,两人收拾停当,看看四下没人,小菁扑进我怀中,仰脸尤带着泪迹:“我……我……”
  我帮她擦泪:“没事,没事!”心下想道:“终有一日,我要带小菁离开贾府,到时,她便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忌东怕西的了。
  两人相依相偎间,忽停屋角“当啷”一声,有东西掉落地面。我与小菁俱都唬了一跳,转身寻视。
  “啊!”小菁轻叫:“是大白鼠!”
  “在哪儿?”我心下奇怪,小菁的目力不会比我好,怎地我却未瞧见。
  “桌旁的纸堆里……它怎地跑出来了?”
  我凝目一看,果然白纸堆里有两个乌溜溜的小黑点,是它的眼儿。它通体皆白,毛发毫无杂色,藏在白纸堆里,一时倒瞧不出它身子形状。它见我走近,微红的足蹼稍稍颤抖,全身毛发耸动,将跃未跃。
  我离它尚有数尺,它“吱”的一声,折身后跃,抖着一身白毛,沿桌腿爬上,迅疾钻出窗格,窜到外屋去了。
  我与小菁追出外屋,不见,又跑到外边走廊,四下环顾搜寻。
  “你们在找甚么?”
  小萍闻声探出窗口。
  “大白鼠呀,公子的白鼠跑出笼子了!”小菁道。
  “啊,真是的,白鼠不见了!小莞,你发甚么呆!鼠笼被你碰到啦!”
  “哦!”
  小莞慌乱地抬起头,惊眸闪我一眼,随即垂下头去。
  小萍也没理会小莞神情异样,停下手中收拾的活计,一阵风冲出屋子:“向哪跑去了?”
  “没见着。”小菁皱眉,惴惴不安地瞥了屋内的小莞一下。
  “嘘……”我竖指唇上,示意不得发声,闭目默察片刻,心道:“是了。”
  向园中走去。
  “哈,别装摸作样了!公子,你是听出来的,还是算出来的?”
  小萍语气满是不屑。
  我唇角微笑,也不作答,念想直追白鼠跑动方向,穿过园门,往东首截它去路。小萍两人以为我装神弄鬼,并未跟来,兀自留在院中呼喊寻找。
  我蹲在一株树后,“守株待鼠”,静侯白鼠自投罗网。
  白鼠果然如预料路线向这边跑来,它身子肥硕,跑动样子一滚一滚,笨笨的,甚是可爱。
  眼看它便要落入我掌握,身后行来数人,脚步杂乱,我暗叫:“糟了!”猛扑向前,所幸白鼠停身旁顾,似正盘算逃离路线,一下被我捉定。
  “大公子,果然是你!你……身子大好了?”
  身后来者一人叫道。
  我捧起白鼠,转身张望。但见一行三人,俱着短衣打扮,紧带缠腰,绑腿结束,我却一人也不识。
  “大公子……你……”
  为首那人见我不言不语,神情异样,不禁有些慌乱。
  “龚师傅……你几时回府的?”
  幸好此时小萍跑了过来,远远的,口无遮挡的她张嘴便喊。
  为首那人陪着小心地看我一眼,笑道:“昨宵回府,夜深不便相扰,未及时向大公子请安问好,还望恕罪!”
  “哦,”我想起他应是那个赶往贾似道任上报讯的龚护院,缓过神来,问道:“老爷一切可好?”
  “很好。”龚护院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神色:“老爷正在回府途中。”
  “啊!”我心下一惊,听说贾似道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见他!
  “大公子,”龚护院向前一步,低声道:“属下有事相告。”
  “那……回屋说话罢。”
  龚护院却未移动脚步,向园中小湖看了一眼,道:“大公子病体初愈,正该园内多多走动,呼吸新鲜阳光空气。”
  “是……是呀。”
  龚护院陪我园中慢走,另两人和小萍识趣,并未跟来。
  “大公子,老爷吩咐,让公子小心饮食汤药,一切待他回府再说。”
  我闻言讶然回望。
  “是的,”龚护院仿佛对我的反应了然于胸,低声道:“老爷早收到传书,知道公子病情已然好转。”
  “哦。”我漫声应道,我诧异的不是贾似道知道“我”未死,而是他人未到,却能独下判断,让“我”小心饮食汤药。
  “更有一事……”龚护院沉吟片刻,道:“老爷回府途中曾遭妖人围攻,据老爷推测,近日将有仇家寻上门来!”说着,他紧盯着我手中白鼠,神情凝重中稍现厉色:“大公子!老爷交待,你身为长子,虽在病中,也应有所担当!……有何烦难,可寻棋娘、齐管家商议,必要时,亦可向东府求援!”我手中一颤,呆得一呆,见龚护院直直地盯着我,嚅嗫道:“老爷……没伤着么?”
  龚护院道:“当然,有全真道士护卫,妖人并未得逞。”
  我失声道:“全真道士?”
  龚护院道:“是啊,老爷在任上结识全真高道富春子。此番回府,幸有他随行左右。”
  “全真道士……那……那……好极了!”
  近日来,我深居贾府大院,宛如再世为人,此刻咋闻“全真道士”消息,不禁又惊又愤。
  龚护院一笑:“大公子也不必太多担心,老爷让我快马赶回,昨夜我尚未回府,已持书拜上栖霞观,全真道士明日便将来府,甚么仇家找上门,也不足为虑了。只是老爷意下,大公子也应学着临危处世。接待全真高道、筹划护卫一事,要由大公子与齐管家主持。”
  “知……道了,龚师傅,你……先回吧!”
  “一切静候大公子吩咐!”
  龚护院走后,我心潮起伏,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白鼠发呆。
  白鼠的身子肥笨得像只小兔,眼儿不甘地溜溜乱转,总想寻机逃离,身背的白毛忽耸忽贴,蠢蠢欲动,纤细的红爪子微微抓挠,痒着我的掌心。
  良久,我喃喃道:“小白鼠呀小白鼠,我从前像你一般,总被人捉拿追击,毫无反抗之力。从今往后,你且看着罢!到底是别人设笼子捉我,还是我铺陷阱拿人!我都让你瞧个仔细!”
  (第二部《附体重生》完结,欲知后事如何,详情请见第三部《贾府风云》)
  第三部《贾府风云》二十九、四大奸人
  “齐管家,你是说……把园中夏房打扫出来,让全真群道居住?”
  “是的,老爷曾有意将临湖夏房改建‘半闲堂’,专供来府宾客居住,单独用院墙圈围出来,另设后门,恰好通往后边小巷。这样一来,与府内往来,行走便利,角门一关,又互不侵扰。”
  “可是眼下院墙未建,夏房倒处于府中内苑,似乎……似乎不甚妥当。”
  “大公子说得极是,但只要各房将本院院门一关,夏房独处园中,与设墙相围,情形倒也所差无几。只是……这段时日,须得特别关照各房一下!”
  “齐管家果然精明,就照你的意思办罢!”
  “多谢大公子夸奖!”
  我心下嘿嘿冷笑,本来只有夏房合用,但这样一番话下来,若出了甚么差错,齐管家却脱不了干系。
  夏房清扫完毕,全真道士果然如期前来,高高矮矮十来个人,全是些三流角色,并无我认识的道士在内。招呼接洽间,这批全真道士出奇的和气面善,有个年少道士天真可喜,甚至赢得了我的好感。让我既松了口气,又微觉失望。
  忙了大半日,等安置完全真群道,已是熄烛掩灯时分,龚护院低声道:“大公子,你病体初愈,早些回去歇息罢!这里有我照应,若有事,随时来报。”
  我点点头,故意道:“今日来的全真高道,个个气宇不凡,想来武功道术,俱为上选了。”
  “当然,全真门下无庸手嘛,不过……”龚护院环看一眼,四顾无人,悄声道:“大公子,我实说了罢,听说北边有事,栖霞观高手全都去了那儿,今日来府的……嘿嘿,没有几个好手。但领头的顾道士说,他们有个师叔,道力绝高,近日即将回观,届时定会前来施援,故此,叫我们不必担心。”
  我心砰砰跳,道:“是吗?那道士的道号称甚么?”
  “云真子!”龚护院道:“我暗下打听过,此人乃是全真教近年推行霸道极得力的一个人物,声名远播,道术修为,想来定是极高的……大公子,你……?”
  感觉自己眼角在痒,我急忙掉头,叫道:“齐管家!”
  齐管家一边擦汗,一边跑近,道:“是!”
  “你也早些歇了罢。”我喉间有些淤塞,声音也是哑哑的。
  “大公子,”齐管家温厚的笑容看上去怎么都带点狡猾:“让属下送你回屋吧!”
  “不用了,几步路,我举步就到。”
  一走入暗处,我眼圈一热,视线模糊,眼眶重得很,但我的眼睛竭力睁得更大,那滴泪逗留许久,终于没有落下,就在我眼内被风吹干了。是的,是的!我不能总是个哭泣的孩子。师尊,即便是你,也不能再看到我落泪了!
  一直以来,我或许在逃避,逃避那些我所不能做到的。但是,今天,我听到了那个名字,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我心里就那么确定:我要杀他!
  复仇,对一个孩子而言,也许只是个幻想或冲动,但是对心智渐已成熟的人来说,只需要一次机会。
  是的,一个刹那的、简单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刺穿那个身体。这跟我武功道术的高低又有甚么关系呢?即便用卑劣的手段又有甚么关系呢,我会下手的!
  我看到前方有个摇摇晃晃的被拉长的影子,它是我披着的这个身体的投影,这个身体不是我的,躯体里面住的人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我仿佛消失了……但我还在的!眼下这个正转动念头的不就是我吗?!
  我脚步轻快地,无须多想就找到了它自己的目的地,我伸手推开了连护法的门。
  又一天在平静中度过。
  贾府的仇敌到底是甚么人?
  小茵与四姨娘的死,若说不是齐管家干的,那么凶手便是这个贾府“仇敌”
  了。但既为宿仇,对贾府应是很了解,为甚要杀贾府一个小小丫鬟和早已失宠的姨娘呢?之后几日又不见动静?
  “再过两日,或许就是明日,老爷就该到府了!”
  龚护院微吐了口气,虽然那位全真“云真高道”还没到,不过,肩上的重任就要交卸了,他看上去明显轻松了许多。
  “老爷这次回来后,也许要升官了。”
  他开始说起别的事。
  我点点头,望着辽阔的高空,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现在实际上已是秋天了。
  “现在是月初罢,太老爷的忌日是哪一天?”我忽然想起东府的事。
  “后天,或许老爷赶得及。”
  “是啊……嗯,龚师傅,外头风大,我先回屋了。”
  “大公子慢走!”
  这几日下来,龚护院愈发对我恭敬了。
  回到住处,我径往内屋。小菁随即跟了进来:“公子还是不去大屋用膳吗?”
  我点了点头。小菁似乎知道近日府中有事,问过一声后,也不再多嘴,正欲悄悄退下,去帮忙准备晚膳。
  我猛一眼照见一个影子,急忙闭眼,尖声叫道:“谁把这面铜镜搬进来的!”
  “怎么啦?前阵子你在病中,刘郎中让撤了去,如今你病好了,是我和小萍重新移回原位的。”
  “拿出去,拿出去!”我气喘吁吁,竭力压下胸中起伏:“我须眉男儿,照甚么镜子?”
  小萍听声也跑过来了,与小菁一道,两人疑惑地撤去了镜子。
  适才那一眼还留有淡淡的影子在脑海中,我心下砰砰直跳:“好险!”
  附体术最后一环,有一门相关的道法,称“意像大法”,可凭借心中意念,存想原来肉身的面容模样,积久日深,潜移默化,慢慢将新肉身变回原样。皆因自己的形状模样,十分熟悉,无时无刻都停留心中,天长日久之下,一种人人生来便具有的念力会生发作用,改变形貌,这也是相同地域的人形貌举止相似的缘故,而世间传闻的“夫妻相”,也出于此。
  比起寻常人,身具功法的人念力更强,“意像大法”便是凭借此点,始能称效。有些道力绝高者,念力操控自如,瞬间改变形貌也是可能的,不过,那样一来,便成了道门中的“变化”之术,已是另一门术法了。变化术要维持新的容貌,须得损耗念力支撑,终不如日积月累而功成的“意像大法”一劳永逸。
  但是,施展“意像大法”期间,若照见自身新的面容,不免干扰本我存想,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更有甚者,心中所念的自己面目紊乱,则有毁容之险。
  因此上,我偶然照见铜镜,所受的惊吓非小,老半天心下兀自不平伏,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往后可得千万留神!
  ……哼!我终究是要离开贾府的!以原来面目重会同门!眼下……眼下……我只不过要借用这个身子做一些事罢了!
  虽是这般自我安慰,我心底下却有股自己深知的无奈,困身于陌生男子之体,周身一切,既非我所有,更非我所欲。那么,我还会是我么?长此以往,原来的我终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成为他人眼中的‘贾大公子’吧?
  恐怕这才是我真正的恐惧吧?所以我才分外珍惜“意像大法”这唯一的回归原我之途?而我这般急迫地立意杀人报仇,是不是也因内心深处想证明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
  我两眼直直平视,眉间手心俱冒着丝丝凉意,在蓄意杀人的日子里,我的一举一动都冷静而有条不紊,脑海却压不住许多混乱的胡思乱想,这正是道心不安的迹象。
  师尊曾谆谆告诫:修道者练心。即便他人对我行无耻,我亦不可报之以卑劣,否则,道心不安,不得升清明大境界。
  可是,道心不安又怎样?不得升清明大境界又怎样?我几乎是对隐约浮现于脑际的师尊影像发出了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了向连护法讨要来的药丸,置于掌心,此刻,我只担心的是,这颗小小药丸,真的能对付道力高强如云真子那样的高手么?
  晚膳过后,天降小雨。
  “小白,咱们出去走走!”
  我把小白鼠置于肩侧小菁特意缝制的网袋中。
  “公子,下雨了,往哪去?”
  小菁急步过来劝阻。
  我含笑回望,小菁被我眼中的神光惊退半步。我微微一笑,脑际忽然闪过一道恶念,搂着小菁丰盈的腰肢,就势拖入雨中。
  “呀!”小菁又惊又笑,低着脑袋两脚乱跳:“公子你作甚么呀?害人身上都淋湿啦!”
  几日未与她胡闹,陡然间这般持体亲近,小菁眸底的那点羞光,既微含怨嗔,亦有撒娇讨好之意,而举止中的那份夸张,又似在掩饰着两人的隔阂。
  我心中暗道:“亏我以冷静深沉自许,这几日还是生硬得太过幼稚可笑了吧,不能做到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啊。”
  当下嘻嘻一笑,丢开小菁,漫歌长咏,踏雨而行。
  “阑风伏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此时雨下得又密了些,如雾如织,一路行去,浑如步入混沌异界,我心胸间的一点豪气,渐渐聚拢枝蔓,装点步伐。
  “唉……公子又来了!”
  “小菁!”小萍幸灾乐祸,从窗探头:“回头你又该被骂了!”
  我也不理会两人,穿出院门,依稀在雨幕中辨出那个亭子,在亭边等候一时,便见矮胖子从土中出头,雨水纷纷,却沿他大光脑门、宽肩旁落,他全身分毫未湿,这也没甚么了不起,我只要运功,也能做到。
  “矮胖子,昨日的事,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来!”
  矮胖子只叫了半声,转瞬又没入地面,我忙跟着从他没身处跃入。
  昨日,我偶然间查视矮胖子建造多日的地府时,发现他居然在偷窥齐管家。
  当时矮胖子脑袋大、脖子粗,急欲逃脱,被我截了个正着,于是有了今日之约。
  入地数尺,便到了矮胖子打造的地府通道,我运动目力,向前揪住了矮胖子的脖子。这个矮胖子,跟他在一块,我一点拘束也没有,这些日来,我时常找茬与他拌嘴吵闹。用言语戏弄他,瞧他着急,实是平生一大快事。
  “喂,小鬼,别闹了!快放开!我最怕湿乎乎的东西。”
  “说吧。”
  “来吧!”
  我只得又跟着矮胖子前行,通道曲曲弯弯,这矮胖子的手笔一点也不大气。
  “先说好了,这事你且莫跟连护法去说!”
  “当然,你以为我是小孩么。”
  “你不是么,他奶奶的小鬼,碰到你,我算倒了八辈子霉!”
  “哼哼,反正你不说实话,我才会告诉连护法,哈哈!”
  人真是不能太得意,我一不留神,突然撞到前面低遮的土障,脑门一阵金星乱冒,登时大怒:“矮胖子,这里为甚搞得这么低?!”
  “嘘……,轻点,快到了!”这回轮到矮胖子得意了:“大师之作,当然得搞点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我提醒你啊,你撞到的可不是寻常土障,而是被我施过法力的……你头皮该破了!”
  我一摸,头皮果然破了。
  “给你点药!”矮胖子反身扑了我一头粉,毛手毛脚的,险些弄得我眼睛睁不开。
  “住手!住手!”我哭笑不得。
  “好了,你没事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嘿嘿!”
  “究竟到了没有?”我竭力压制胸中怒火。
  “嘘……,你向那个小洞看,用耳朵听。”
  幸亏附体之前我功力大进,附体后虽大打折扣,尤能运动我的天眼术,否则这么一个小孔,跟筷子一般粗,比筷子长数倍,又怎么能“看”?
  “喂,叫我看甚么,除了下雨齐管家在屋里没事儿干,摸鼻子玩,甚么也看不到呀?”我压低声音道。
  “你再瞧上一阵。”
  “嗯,齐管家鼻毛很粗,用手抠不出来,现在拿了把小剪刀在剪。”
  “他奶奶的,没叫你看那个!里屋有没有动静?”
  “没有甚么里屋!”
  “那柜子便是门。”
  “遮得很严实,没法儿往里看。”
  “有没有动静?”
  “好像……啊,柜子在动,有人要出来了。”
  “嘿!”
  “是他?!”我大吃一惊。
  “你认得?”矮胖子比我还吃惊。
  我屏着呼吸,大气儿不敢喘,莫非我见着鬼了?
  “走!”
  矮胖子将我拖开,沿通道走回。惊疑之中,我默默跟行,老半天说不出话。
  “喂,你先说,你认得的那人是谁?”
  “全真教的……一个胖道士,虽然……他没有着道服。”
  虽是说了,我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赵燕非居然没有杀他?抑或他自己解了禁闭,先逃走了?他既然好端端的活着,赵燕非却又如何了呢?
  “不错!”矮胖子道:“那人五年前入了全真教,不过,在此之前,他是前史相府的四大奸人之一!”
  “史相府……四大奸人?”
  “你知道辅佐当今皇帝老儿登基的史弥远罢?”
  “好像……知道一点。”
  “当今的皇帝老儿出身低微,打小穷得叮当响,跟我倪老三也差不了多少,哈哈,不过,他是皇室远支而已,本来打死也轮不到他坐皇位的,史弥远为掌朝权,勾结了当时的杨皇后,将他弄了来,并赶走皇储,直接扶他上了皇位。你说,这史弥远权力大不大?到他死之前,连皇帝都得一直听他的。你认得的这个全真道士,便是当时臭名远扬的史弥远府中‘四大奸人’中的一个,齐管家嘛,便是另一个。”
  “齐……齐管家?”
  “是啊,好了!我全跟你说了,我受师祖地行尊之命,监看这前相府四大奸人,就是这样,我已全告诉你了!”说完,矮胖子一摊两手,就要开溜,被我一把捉住。
  “很好,你去罢,既然没人陪我说话,下雨天,连护法总该在屋里罢?”
  “你找连护法干甚么?”矮胖子暴跳如雷。
  “因为很多事我弄不清楚啊,正可以请教请教她,比如‘倪胖子这个地行尊师祖是何许人呀?干嘛让人监看四大奸人呀,这齐管家既是奸人,贾……我爹爹为何留他在府中呀’等等。”
  “你爹爹当时还是齐管家的跟班小弟!小混混一个!”矮胖子怒道。
  “那更奇怪了,为何弄个大哥来作管家,可有多别扭?”
  “因为……因为……”矮胖子越解释越躁怒:“小王八蛋!你爹那个老王八蛋的事,我怎会知道?”
  “咦,你还骂人,你生气了么?我可没问你,你不知道,想必连护法是知道的。”
  “她知道个屁!”
  “那么就你来告诉我罢,地行尊为何要你监看齐管家?”
  “是四大奸人,不止一个齐管家!”
  “是。可是你天天在贾府,对其他三个,怎个监看法?”
  “臭小子,你太小看我五通派了,看到前面那处了没有?”
  “嗯,那儿在滴水,是个地下水源,你还挖了个水池。”
  “嘿嘿,地窍延伸,四通八达,只要沿着这个,不管你是施用遁土术,还是练功时寻找气源,都可事半功倍,不用耗费多少功力,便能轻易做到。”
  我不由大喜,道:“多谢!多谢!”
  “多谢?咦,我……说甚么了吗?”
  “你并没有多说。”
  “那当然,地窍变幻无穷,你不熟悉道路,告诉了你也没用,只会迷路。”
  我心下一凛,道:“嗯……矮胖子,多谢提醒,你比外表看上去聪明多了,往后,我可得好好跟你交个朋友。”
  “咦?臭小子,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来着,我……我太吃亏了!”
  “不会的,矮胖子,你一点也不吃亏,你想呀,上次你要跟我买的春宫画,我已决定白送给你了。”
  “当真?”
  “当真!我还要另外送你一个丫鬟……的裹脚布。”我想起小萍,心底下恶狠狠地一笑。
  “那好,看来我一点也不吃亏了。”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矮胖子,我可得打听点你的家事,地行尊……是不是传闻中地行术天下第一的那个人?他是你师尊吗?”
  “是我师祖!”
  “哦,对了,是你师祖。据我所知,你们五通派淫名有之,侠声渺渺,并不是惩奸锄恶的料嘛。你师祖地行尊为何会叫你监看四大奸人?干这种苦差事?”
  “你……你……”
  矮胖子张大嘴儿指着我,与我四目相对片刻,手摸上大脑门,颓然坐地,指了指身前,有气无力道:“坐。”
  第三部《贾府风云》三十、碧落花魂
  我依言坐下,一副恭敬候教的样子。
  “我师尊……不,我师祖地行尊……”矮胖子狠瞪我一眼,道:“有一天兴高采烈地作地底遨游,忽然发现一个地方有强大无匹的法力禁闭,竟然通不过去。
  地行尊师祖登时大怒,道:“地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奇他妈怪也!‘,于是绞尽脑汁,耗损功力,足足过了七天,终于打通禁闭,闯了进去。
  待他气喘吁吁进去一瞧,一个糟蹋道人被关在一个地下黑屋里,其他甚么也没有。被关住的那道士却一声接一声问他:“你是谁?怎地到了这里?‘地行尊师祖很是失望,当即破口大骂:”甚么鬼地方,布偌大一个法阵!却关一个糟蹋道士,我本以为没有宝贝,至少总该有个美人,我呸!我呸!’随即便欲离去。
  那糟蹋道士却不放他:“你是第一个能到这里来的外人,你究竟是谁?‘地行尊师祖听他说自己是第一个能进去的外人,不由高兴起来,道:”地下我为王,地行尊是也!我的名头吓坏你了罢?’那道士点头道:“五通一派,到了你手上,果然进境大是不一般。‘地行尊师祖甚是得意:”你这道士,甚有眼光,这里头气闷得紧,不如我带了你出去喝酒罢!’那道士道:“你没见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么?‘地行尊师祖道:”你走运了!我既然破了法阵,自然能带你出去,你也不必被关了。’那道士摇头道:“不行,该出去时,我自会出去。我若是连这里也出不去,那便出去了没用。‘地行尊师祖当下不由上下打量这宁愿自困的怪道人,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的功法被废了,现在,你又重新在修炼,你的呼吸吐纳……还有脉搏,好生古怪……哈!你是个真武道士!’那道士黯然道:“不错。真武教的玄武使便是在下!‘”
  我吃惊道:“玄武使?!”
  矮胖子道:“是啊,你没耳朵么,怎么?你倒又认得?”
  我道:“不是,我师……不认得。”
  本来我想说:我师尊认得,他可是我师尊的好友!猛然间想起如今的身份,赶忙打住。昔年听师尊提起这位玄武使时,我可是大为仰慕的,他乃真武教护教四使之首,武功道术,皆卓卓领先于其他三位护教使者,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废了功法,还关在一个地下黑屋子里。
  矮胖子道:“你当然不认得,他被关禁已十年了,那时,你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呢!”
  我也不理会他趁机损我,道:“后来呢,地行尊救那……真武道士出来了么?”
  矮胖子摇头道:“地行尊师祖不仅没救那道士脱困,倒是那道士救了我师祖一命!”
  我奇道:“怎会这样,莫非让看守的道士发觉了,被人围攻?”
  矮胖子嗔目喝道:“当然不是!地底之下,那逃得了我师祖的耳目?怎会被人发觉,又受人围攻?”
  我点头道:“是了,你们五通派‘地下我为王’嘛!”
  矮胖子喜道:“你知道我五通派的能耐便好。嗯……当时那个臭道士不肯随地行尊师祖出来,却道:”今日也算有缘,我帮你解了身上的毒罢!‘地行尊师祖道:“甚么?我一天吃五顿饭,搞三五个女人,好生生的,身上哪有甚么鸟毒了?’那道士道:”吴知古那道婆道法平平,用药术则可称天下第一,你甚么时候与她交的手?‘地行尊师祖当即跳脚怒道:“道法平平?!能与我地行尊交手不分胜负,你还说她是道法平平?那我的道法岂非也是平平如也?’那道士当即冷下脸来:”不分胜负?我看你身中剧毒,尚不自知,显然是输到家了!‘师祖兀自不服气,给那道士三说两说,半信半疑地检视内息,果然发觉不大对劲,道:“还好,不是很厉害的毒。’那道士失声道:”不是很厉害的毒?碧落花魂专克人体内真气,寄生不须一月,侵染全身四经八脉,有朝一日你的内息忽然往东往西,偏偏不听你使唤,比醉了酒的十头公牛还厉害,比被捅了的马蜂窝还糟糕,你还有得救么?‘“我听得心中一动,喃喃道:”碧落花魂,果然厉害!“
  矮胖子却没听见我嘀咕,续道:“地行尊师祖听了那道士的话,这才有些慌了,不!应该是有些吃惊才对。那道士道:”你适才说我运气好,你才是真正的运气好啊。当今天下,能解开碧落花魂之毒的,恐怕只有我一人而已,哈哈,连那吴道婆自己也未必能解罢?因为碧落花魂似药非药,自具灵性,攻人内息后,如何侵染枝蔓,全看那人的内息是否对它胃口,奶奶的,太乙派惯会弄这些歪门邪道,亏她们养得出碧落花魂这种怪物来,!‘地行尊师祖道:“咦,我就不信,为甚么偏你能解?而我私下琢磨琢磨,难道就解不了?’那道士苦笑道:”因那碧落花魂已变成了我的朋友,我对它再了解不过,我的一身功法,便是因碧落花魂而自废的!‘地行尊师祖道:“这么说,解毒还须废去了功法?那还玩甚么玩?
  不解!不解!毒死我也不解!‘说话间,地行尊师祖一心只想快快离开那鬼地方,不料却中了那道士暗算!“
  “啊!”我吃了一惊,道:“那是为何?”
  矮胖子见我吃惊,很是得意,笑道:“等地行尊师祖醒来,碧落花魂之毒已尽解。那道士道:”你的碧落花魂已到了我体内,我正养着它。‘地行尊师祖奇道:“你便不怕碧落花魂之毒么?’那道士道:”我自有法子,每天喂它些真气,让它乖乖的不闹事儿。‘地行尊师祖听了,大为艳羡,道:“这般好玩的事儿,你不如再把它还些与我罢,我也养着它。’那道士道:”你能不能做到不饮酒、不近女色,每隔三月,散尽内息,从头再练?‘地行尊师祖瞪目喝道:“这怎么可以,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那道士摇头道:”那便罢了!‘地行尊师祖缠了那道士半天,见那道士死活不肯再将碧落花魂还与自己,无奈之下,只得辞别而去。
  师祖才一出屋,突然又觉得不对,闯了回去,道:“不行,不行!这一趟我吃亏太多。不能就此算了!‘那道士奇道:”你吃甚么亏了?’地行尊师祖道:“本来我可救你出去,你心生感激之下,说不定天天请我喝酒,可是你又不肯出去,我的好处全没了,又被你解毒救命,反欠你一个人情,岂不是大吃其亏?‘那道士道:”这点小事,你完全不须挂在心上。’地行尊师祖大怒:“事关我堂堂地行尊的生死,怎能算是小事?他奶奶的,你竟敢小瞧我么?‘那道士见师祖发怒,当下定是害怕了,沉吟半晌,道:”有一件事,甚是艰难,我自己不能做到,你若是能做到了,不仅可还完我的人情,我甚至还倒欠你几分人情。’师祖大喜道:“快说!快说!‘那道士于是便让我师祖代他监看四大奸人,一不许他们图谋害人,二不许他们消失不见,三不许他们突然死掉,直到他出关为止。哈,这便是我师祖让我监看四大奸人的缘故。”
  我道:“原来如此,嘿嘿,你们五通派答应了人家的事,却又不能做到!”
  矮胖子怒道:“谁说我们没有做到?你这小鬼胡说八道!”
  我冷笑道:“哼,四大奸人其他两位我不知道,齐管家和全真道士,你敢保证他们没再害人了么?”
  矮胖子怒道:“你说他们害谁了?”
  “这……”
  我一时语塞,齐管家与全真道士种种的行径,却怎么对他说呢?
  矮胖子得意道:“你说不上来罢?嘿嘿,你屋里那个小丫鬟的死,我与连护法查了,可不是齐管家干的。连护法说了,那丫鬟身上的毒,会使她尸身不烂,却渐渐散发恶臭,搅得四邻不安,即便掩埋了,还会被人不断挖出移走,死后不得安定。这种毒,不是她们太乙派的。”
  我听了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小茵无辜而死,死后还这般惨,实是让人于心不忍,便道:“尸身呢,赶快一把火烧了罢!”
  矮胖子一愣,道:“早被我送……送到一人的床底下去了。”
  我奇道:“是谁?”
  矮胖子奸笑道:“过一阵子,有哪位朝廷大官会身带恶臭,那便是谁了!”
  “可是……”我暗暗皱眉道:“你们五通派行事历来光明磊落,想必也不会连累一个小丫鬟,会尽快将她尸身烧化了罢?”
  “那当然!”矮胖子一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五通派中,除了我师尊,全是光明磊落之辈!”
  我奇道:“咦,你师尊是谁?”一个人,居然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为他不够“光明磊落”,我还真是好奇呀。
  “我师尊便是五通神呀,他奶奶的,一个破泥塑像,数百年来,我五通派上下,个个入门都得拜他为师的,此人岂非卑鄙无耻之极?”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好笑,却又不由好奇:“一个破泥像自然不能教你,那你一身功法却是谁传授的?”
  “当然是我师祖地行尊喽!”
  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么说,我说得没错,地行尊才是你真正的师尊嘛!”
  “是师祖!”矮胖子瞪眼纠正道:“我师祖入门后不久,便发觉自己上了大当,白白叫那五通神为师,却甚么好处了没有,平白让人占了老大便宜。不过,既已叫出了口,事情也无可挽回,只好等到我入门拜师时,依旧拜五通神为师,却拜他自己为师祖,这样一来,这个便宜终于叫我师祖讨了回来!”说着,矮胖子神情大见得意。
  “可是,如此一来,你自己岂非又吃亏了?”
  矮胖子一呆:“对啊……糟了,糟了,这却如何是好?”抓头搔耳,踟躇半晌,忽拍腿喜叫:“有了!……将来我让我徒弟也叫我师祖,岂不是两下扯平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脑内一阵空白,知道自己的一声多嘴,五通派新的入门规矩从此变易,或许还将传承万代、永垂不朽了。
  矮胖子对自己新的决定甚是欢喜赞叹,拍拍尘土,站起身来,道:“好啦,你这烦死人的小鬼,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啦,可没甚么再要问的了罢?”
  我眼睛一眨,道:“有。”
  矮胖子瞪目道:“甚么?”
  我笑道:“你为甚那么怕连护法?”
  矮胖子像被蛇咬了一口,跳将起来:“你这小鬼!再罗里罗嗦打听我的事,我一把扭了你的脖子!”怒吼声中,呼啸而去。
  “小白,下来罢,跑得远远的,一会再回来!”
  激走矮胖子后,我从怀中掏出药丸。为恐催熟“碧落花魂”时,伤及无辜,特意将它赶得远远的。
  按连护法教我法子,“碧落花魂”已经于烈酒中浸泡了二十四个时辰,花魂已醉,此时只须运功将它催熟,便可适用了。
  一层又一层薄薄的膜,裹着一个蜡丸,也不知里头装的何宝贝。我小心翼翼地把薄膜撕开,将药丸置于掌心,闭目运动,一会掌心发烫,我手中的药丸微微一震,仿佛“醒”了过来,起初我以为那只不过是错觉,过得片刻,却发觉药丸竟在我掌心一圈又一圈地缓缓转动,随即转动越来越快,最后竟飞旋起来,飞旋到极速,我已看不清它在转动,只觉手心微麻,轻微的震动中,药丸离掌悬空,我手掌所发热力,全被它吸吞得一干二净,掌面一阵急风清凉。
  我心知到了紧要关头,忙闭目凝息,掌面平伸,进入“无我”之境,如此方能源源不断地催生体内真气,不至停歇。
  我的思觉若有若无,唇角凝笑,浑忘坐忘。冥思中,“我”的身躯恍然“大”
  了起来,一个虚空的躯体无数倍地“高而大”,渐渐壮阔巍峨,顶出通道,淹没泥土,陡然又化作一道前飞的人影,在地窍里呼啸穿行。突然,一股再也熟悉不过青阳山气息吸引了我。我的思觉贴近,默察一瞬,骇然惊呼:“师尊?!”
  如此熟悉亲切的青阳真气,而其浩大浑厚处又绝非师兄师姐们可比,不是师尊会是谁?
  我喜极欲泣,猛然睁开眼来,见一物朝我脸面撞来,不及思索,我两指一捏,夹住飞来之物,内劲过处,手中之物在我指间纷然粉碎。
  我定睛一瞧,糟糕!那脱控飞来的竟然是碧落花魂,奇怪的是,被捏碎的药丸里边空无一物,四下里也寻不见丝毫掉落的药粉的痕迹,甚至连一丁点药物的气息也闻不到。
  碧落花魂,真的像是魂灵一般消失不见,但此时我却怎有耐心去寻它?
  ……师尊!您老人家竟然还活着么?!
  我打心底冒出的欢喜压也压不住,急切中循气感方向追寻,见小白鼠正在通道边玩土,一把捞起,如飞而去。
  前行中,那气感愈来愈强烈,愈来愈真实。既知它不会突然消失,我心倒变得沉甸甸起来。
  ……师尊,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您既然还活着,怎地却不来寻我?
  我一时心酸,一时欢喜。一边默默掠行,一边暗暗自嘲:李丹呀李丹,不是说从此不再哭泣了么,为甚你的眼中却湿热一片?
  就快到了!我几乎能嗅到师尊往日发功时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只有久居青阳采练才能获得的青阳气!只有我们同门才会有并且能互相感应到的青阳气!打小时起与师兄师姐们捉迷藏,我便常凭它来把师兄师姐找到,使得后来,人人都学会把自身的气息敛藏,只是,再怎么藏闭,却也瞒不过师尊……“丹儿!你又想偷懒了么?”
  每当我躲在一个自以为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师尊会突然从不知那个角落里冒出,把我耳朵高高拎起。
  ……“哎呀,我都藏起来了呢!你找不着我的。”五岁的我被发现了还会这么说。
  ……“师尊,好痛呀,耳朵被弄掉了!”十岁时,我用夸张的喊痛让师尊松手。
  ……“师尊,我已经施法禁闭自身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十三岁时,我第一次惊异师尊的能耐。
  ……“哈,师尊,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有损师道尊严呀!”十五岁我会反戈一击,让师尊的酒糟鼻子藏之不迭。
  如今,我却凭借着这青阳气,倒把师尊您找到了!
  我脑中闪过一幕幕亲切的回忆,出地府底下破土而出。外边雨势磅礴,遮天蔽地,又处于黑夜之中,我运足了目力,才分辨出,我竟是立身于棋娘的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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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妤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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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贾府风云》三十一、金丹南宗
  奇怪,师尊怎会突然出现棋娘的院内呢?难道两人以前相识?可是从未听师尊提起过呀。
  我心下疑惑,转至棋娘院子门首,却见院门紧闭,估计如此雨势之下,叫门也没人能听见,便跃上院墙,单足凝立之际,不由打眼顾盼……院中灯火只在两处:棋娘的居处和远远廊接的棋室。
  棋娘的院子在贾府中颇为别致,树木全都拥簇在西北首居处,院内却是一坦空地,遍植矮草,无遮无挡。南侧有一弯池子,形如鱼肚,仿佛院中的一个棋眼,池尾渐收渐细,纤如衣带,折折弯弯,通往院外的湖水。池畔耸立一碑巨石,苍然哑立,孤拙莫名。
  此时院中大片草地已湿成一滩浅浅的水洼,雨脚落在其上,灿开一朵朵水花。
  而池子那边,无数个麻点,汤汤如沸。咋一眼瞧去,满天雨势纷纷,不依不饶,而敞院却默默无声,承受不已,天地之间仿若上演一场激烈大战。
  骤然间被眼前情势震撼,我一时目瞪口呆,直至凉风袭体,骤雨扑面,我才灵神警醒,默察一瞬,顿觉青阳气感来自院内的东南角,那儿正是棋娘的“坐照棋室”。
  由棋室我猛地省起:“对了,师尊定是刚从宗阳宫处得知我在棋娘这儿学棋,故此寻了来!”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不错,想到师尊一知消息,便不顾雨密夜深,巴巴地赶来找我,我心下激动,一纵身法,由墙头跃落地面,轻踏水花,径直朝棋室奔去。
  离棋室越近,我心跳越快,正依稀望见棋室中人影,却忽然记起:“哎哟,不好!我现下已是附体之身,如何可贸然与师尊相见?
  不知不觉间,我脚下不由放慢,心内一阵酸楚:“师尊以为我还在棋娘处学棋,却那知我魂魄飘零,依托他人之身?”脚步迟疑中,将将到了池边,遂隐身于巨石后,向棋室张望。
  棋室设门较小,入口隐在曲廊尽处,房屋横朝院内,临池开了一排窗,窗子开得甚大甚低。平日若是敞开窗来,池水泛波,清风徐来,弈者坐于室中,却飘飘然有在野之感,而从外边看棋室,对弈者更如在画中,浑不似人间气象。我学棋时,最喜在那儿勾留盘桓。
  或许是因大雨的缘故,此时棋室只有一扇窗子开了一半,恰好能望见棋娘,她面西而坐,似正听人说话的样子,隔着两三扇窗子的距离,有一个男子的侧影映在窗纸上。
  那是师尊吗?师尊形貌中一个特异之处,便是他的鼻子奇大,几与嘴同阔,久而久之,我习惯一看师尊便去瞧他的鼻子。室内那人,侧影上颧高鼻尖,显然不是师尊。
  但那股青阳气是断断不会错的,现下还逗留在棋室之内,难道师尊是与他人同来的么?我想瞧清室内还有何人,却又不敢贸然动用“天眼术”,只得稍移脑袋,望见棋娘身边还有一个小莹。小莹则脸上满是好奇,正盯着棋娘对面的那人看。
  这时棋娘正将茶杯放下,稍一凝眉,神情间似比平日多了份英爽之气,清音历历,道:“吴道长远来辛苦,既无他事,便请移驾园中夏房歇息如何?”
  窗纸上那个影子一晃,“吴道长”笑道:“且请稍候,贫道尚有一份薄礼奉上!”
  棋娘皱眉道:“吴道长客气了,道长为相助本府而来,贱妾府中上下俱感大德,怎能反受道长厚赠?”
  我心道:原来这姓吴的道士是棋娘邀来府中帮忙的,那么与师尊不是一路子了?或许师尊也是刚到,见棋娘有客,不便说话罢?
  只听吴道长嘿笑一下,道:“这份薄礼并非送与贾府的七夫人”
  棋娘道:“哦?道长想要我转交何人?”
  吴道长笑声突高,道:“贫道想烦请七娘子交给府上一个名叫‘真儿’的女子。”
  棋娘脸色微变,霍地一抬慧目,道:“道长直呼贱妾小名,不嫌冒昧么?既然识得贱妾,偏又卖许多关子!道长簧夜赶来,执意想要见我,究竟欲意何为?”
  吴道长道:“七夫人恕罪,贫道并无恶意。”说着,右袖微抬,他旁边一个仆从模样的人站起身来,窗纸上出现一道长身人影,向棋娘走了过去,似捧上了甚么东西,那随从宽袖垂案,于棋娘身前将匣子放下、打开,手臂又拖了回去。
  我死死盯着那仆从模样的人身影细瞧,眼睛眨也不眨一瞬,正因适才青阳气竟然随他身子行走而移动!莫非他是师尊?可是无论身材的高矮或是胖瘦,他与师尊都全然不像,况且,师尊又怎会像这般受人使唤?
  我正惊疑不定,听棋娘迟疑道:“这是……?”
  吴道长道:“贫道偶闻七夫人受令师之‘道狱’所苦,特献此丹,以助七夫人脱困。”
  棋娘周身微颤,显是颇为激动,道:“道长既知妾身‘道狱’乃先师所种,却以灵丹为诱,岂不是要妾身叛师背道,陷妾身于何地?”
  吴道长纵声长笑:“叛师么?背道么?罪名由谁来定?似七夫人之豪迈,又岂能受那腐儒酸论所限?!贫道不才,曾闻南宗弟子中出了位女神童,天资超卓,百世不遇,以不足十二之稚龄,问道幽微,三难妙僧昙华于天台山,极一时之名。
  可叹的是,令师留元长空有‘儒道’之称,却识见有限,竟暗加‘道狱’于女弟子之身,埋杀了一代奇才。贫道久有不平之慨,偶获此丹,为免明珠蒙尘之撼,四方辗转,终于探知七夫人下落,谨献微礼,略表南北同宗的一点心意。“棋娘两腮鼓怒,缓缓抬目前视,耳畔珠坠摇晃不定,道:”道长菲薄先师之言,贱妾闻之如受针芒,道长再三无礼,恕贱妾得罪了!“向小莹道:”小莹,掌灯,送客!“
  小莹答道:“是!”屈膝拾起了案侧的一盏罩灯,意似催促。
  “七夫人……”吴道长缓缓站起身,似欲斟酌词句,再下说辞,忽然身形一滞,讶道:“咦,灵丹呢?”
  棋娘也望向身前的匣子,微微皱了皱眉。
  吴道长须扬袍展,厉声大喝:“甚么东西,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旋见室内劲风大作,一股气劲将小莹手中灯笼刮飞,案几掀翻,而劲气扑击的中心,却正是棋娘!
  “棋娘!”
  我惊叫出声,跨步一倾,心知要阻拦那吴道士的一击已是来不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电射而出,破窗撞入了棋室,窗格纷飞中,我横亘身子扑在棋娘裙下。
  随即,我目瞪口呆地瞧见一件怪异之极的事,眼前一只颤抖的衣袖,像正被人扯向前方,而袖口敞处翻涌不息,源源不断吐出五彩的袍状物。那正是棋娘的长袖,棋娘则身子微微后仰,玉容苍白。
  待到最后的一闪自棋娘袖口射出,却像极了一只女子的纤足。
  一阵清远剔透如击磬般的声音,伴随女子的漫声长吟,室中骤然光华大盛,似乎所有的烛光灯火都在此刻奋力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光亮,煌煌辉耀中,彩袖飞舞,华裳流金,一道影子由急旋趋缓,渐渐现出一个妇人,白面敷粉,重彩厚施,瞧不清多大年纪,她赤足裸踝,唇齿灿笑,转向吴道长:“云真子,你可好呀?”
  我随声一望,心头大震:甚么“吴道长”!站在她对面的那个道人,不是云真子却是谁?若非适才棋娘左一个吴道长,右一个吴道长,光凭他的声音,我原也早该起疑了!我脑中一片混乱,愣愣地站起身,只觉喉中某处有一丁点儿发苦:“师尊呢?怎地不见师尊?”明知云真子既在,师尊万不可能会出现,只是失望到极处,反而盼着奇迹发生。
  只听云真子喝道:“是你?!”
  听他断声一喝,我不由惊退了半步,旋即脸上一热,忿恨上脑,大跨步向前,却被棋娘扯往:“筠儿,快躲开!”
  那白面妇人伸出一臂,恰好横挡在了我前方,道:“云真子,这么一粒东西,既要送人了,妾身代为笑纳,何须如此情急,竟使出风锤之击?”她掌心一粒肉球状的晶莹物事,光华时收时放,宛如活物。
  云真子淡淡道:“一锤能砸出只凤凰来,也算值得了。”
  此际,离我咫尺之遥的那颗灵丹,突然血脉鼓张,红光四射,我只觉体内一阵气息翻涌,胸臆间说不出的焦躁,一伸手,便抓向那颗灵丹。
  白面妇人一愣,缩手不及,我指尖触到灵丹的刹那,顿时如遭电击,一道熟悉得刻骨难忘的青阳气顺着手臂狂涌而至,我运气相抗不及,一下被击倒在地,骇然惊呼:“青……青阳……”最后那个“气”字,被体内涌至喉间的气息堵住,怎么也说不出来。
  云真子讶然相望,道:“不错!正是青阳丹!取自青阳巨蛇,此蛇虽是虫类,却修炼数百年,已至通灵之境,其丹初凝而未结,实乃千载难逢的活丹。不过,却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识得?”
  我心中直叫:“该死!”让我误以为是师尊复出的青阳气,竟然来自那青阳巨蛇的灵丹!亏得我满心欢喜地赶来,不仅落了个空欢喜一场,陡遇仇敌,连数日精心谋划的复仇大计也全盘打乱了,哎,碧落花魂!碧落花魂!眼前便是仇敌,碧落花魂却让我弄丢了!
  “这位少年,便是贾府的大公子。贾似道交游广阔,想来贾公子识见不凡倒也不足为怪了。”云真子身后那名随从走上前来,冲我微微一笑,看他面容,正是前些日来贾府的一名全真道士。
  云真子也似有意结纳,缓容道:“原来是贾大公子,失敬,失敬!”
  我心中气苦,开口不得。
  白面妇人像等得不耐烦了,冷冷插话:“云真子。”
  云真子道:“贫道在。”
  白面妇人道:“那日你到天台山,观中婆婆怎地跟你说的?留元长弃道旁求,金丹南宗根脉已绝,勿要自寻烦恼,今日你为何又来?”
  云真子傲然道:“数祖同宗,全真与南宗同属钟吕金丹一派,南宗凋零,不忍相弃也,灵丹相赠便是一证,却不知玄武教的朱雀使,甚么时候倒成了金丹南宗的护法?”
  白面妇人粉面微变,道:“真儿,告诉他,我俗姓是甚么?”
  棋娘听那白面妇人相唤,猛一抬头,目光与我相触,忙匆忽避过,道:“干娘姓白,白玉蟾的‘白’。”看她低头的神情,似乎心头正乱。
  云真子道:“哦,我可不管是哪个白,难道一个人姓了白,便有资格插手金丹南宗的事不成?”
  “其实……”白面妇人停眸注视云真子面庞,道:“我姓甚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件事!”
  云真子像被蚊虫狠狠叮了一口,脸皮起跳:“哪……件事?”
  白面妇人道:“云真子,你又何必装傻?我且问你,一个月前,你携众南来,大举侵袭神龙门,不惜残害同道,为的是甚么?”
  云真子道:“你说的是《元棋经》?不错,宋师兄眼下筹集《玄都道藏》,《元棋经》既为南宗经典,岂能落入别派之手?自然首在搜求之列。”
  白面妇人道:“那么你四方打听,寻上天台山,今晚又到贾府,为的又是甚么?”
  云真子一怔,拂尘交手,沉吟半晌,霍然抬头道:“没错,还是《元棋经》!
  神龙门残余弟子与龙虎山群道正赶往临安途中,七夫人既为留元长道兄嫡系传人,如若……肯出面受领经书,可谓名正言顺,想来龙虎山道士也没有借口可以推脱。“陡闻同门音信,我不由身躯震动,白面妇人眯着眼儿,眼角瞟了我一下,点头道:”《元棋经》,嗯,《元棋经》!嘿嘿,区区一部《元棋经》,让李掌教如此食不甘寐的,还真是少见。“
  云真子面色大变,厉声道:“你胡说甚么?
  白面妇人道:“我说的甚么,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都没干系,你可以转告李掌教,《元棋经》既为道门经典,自当留传世间,不该毁于人手,《元棋经》只会是一部道经,与他人无涉。但若贵教还似近来这般……举止乖张、残害同道,那么,《元棋经》也不劳贵教费心啦,自会送至终南山,于天下同道之前,大白于天下!”
  云真子闻言,移前半步,举目森然道:“你想威胁本教?!”
  白面妇人寸步不让:“看来你到底是明白的。”
  云真子面色铁青,咬牙道:“当年白玉蟾受邀观礼,私闯处顺堂,竟以符箓记事,册载本教密辛,似此无耻之行,为天下同道所不齿,若非掌教道心宽广,不多计较,嘿嘿,区区一个白玉蟾,又岂能安然下山?”
  白面妇人懒懒道:“算啦,懒得与你争辩。贵教陆志静勾结妖人,暗算我兄长,却又怎么说?十五年来,《元棋经》始终是一部道经,未曾惹人注目,你也是知道的。”
  云真子拂尘交臂,举头沉吟,良久方道:“《元棋经》该由七夫人保管。”
  白面妇人点头道:“真儿虽已还俗,本来不该管甚么道门闲事,不过,富贵人家嘛,偶然翻看翻看道书,我想,也不会失了她的身份罢?”
  云真子向棋娘一揖,道:“有劳七夫人费心了。”
  棋娘垂目颔首,微微叹了口气。
  云真子道:“青阳丹还请收下,以表贫道寸心,望七夫人早日破狱而出,南宗血脉,不致断绝。”
  棋娘道:“只可惜师命难违。”
  云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转向白面妇人,道:“久闻玄武教朱雀使穷极变化,贫道极欲领教,当心!贫道‘斩邪剑’历不空回!”他身背斩邪剑似慢实快,指掌一张,已然就手。
  灯下细看,那“斩邪剑”似刀又似剑,刃面极宽,剑身有小圆洞,法禀阴阳,尖处弯弯,弧形双刃,不规则处恰似从地面揭起的一块薄冰。
  白面妇人一惊后跃,道:“斩邪剑?云真子,你到底是把我当作妖邪呢,还是想乘机杀人灭口?”笑音清越,恰似五音和鸣,身周绸带,齐齐飞舞,宛如无数条活蛇昂头吐信。这一刻,她彩绸绕身,裸足轻踮,恰似画中仙人。
  “五界点将!”
  云真子使了个势子,剑尖上挑。“咵!”的一声,如群兵列阵,室内几、案、桌、矮凳,连带棋台上的散置棋子,都齐齐一跃。
  不料,这却是云真子的惑敌之术,白面妇人一怔之间,云真子剑势挑高,蓄势已足,陡然一个翻转,斩邪剑疾若流星,直朝白面妇人奔来,气劲破空,竟生异啸!
  一道彩绸,昂首升空,活如灵臂,早在斩邪剑变势前,搭上了剑身,此时如蟒蛇纠缠,却像女子的无力臂膀,止不住剑势一往无前,白面妇人忙飞身急退,避开斩邪剑锋芒。
  斩邪剑一声虎吼,气势更足,像要把周围空气,俱都吞入口中。白面妇人厉声高叫,一团长袖,纷然如拳,直击斩邪剑前,眨眼间化为片片粉碎,白面妇人已失了踪影。
  “蠢物!”
  白面妇人的斥喝却在左首,裸足急缩,避开脚下匣子的突前一“咬”,身子如一道轻烟,遮遮漫漫,转瞬绕到云真子身后。云真子腰拧身变,回转身来,迎面是身侧全真道士一记长臂,斩邪剑挥势上撩,那全真道士失声惊叫:“师叔!”
  云真子闷哼一声,生生停住剑势,右颊却挨了全真道士一记耳光。云真子大怒:“莫动!”刷刷几剑,全真道士上身裸呈,云真子枭然长笑:“你要钻我师侄裤裆么?”
  白面妇人的笑脸从全真道士颈后升起:“留着你自个钻罢!”倏忽一闪,全真道士张开大臂,前抱云真子。
  云真子怒急:“你给我闪开!”一脚将全身道士踢飞老远。
  白面妇人在我身后笑道:“叔侄俩不亲热亲热么?”
  云真子定了神情,狞笑泛起,口中念诀,横剑在胸前轻轻一拖,白面妇人跳脚大骂:“无耻!竟挠人痒痒。”却是白面妇人脚下的木板作怪。
  “现身罢!”云真子朝我逼来,突然左右一个闪劈,却劈了个空。我蓦地前扑,一掌印在云真子胸膛,“啪啦”一声,室中整面屏风倒地,云真子浑然无事,击到胸前的掌力却被他嫁祸他处。
  云真子道:“贾公子,得罪了!”大掌向我抓来,我愣愣站着,突然运气一吹,云真子嘶叫一声,斩邪剑掉落地上,掩目后跃,腾身半空,他竭力睁开双目,血水沿着颊边蜿蜒而下,曲尽凄怖。我淡淡道:“你瞎了狗眼!”
  云真子厉声道:“一个都休想活了!”
  白面妇人贴着我的脸颊,吃吃娇笑:“咱们再给他一下子。”我的右臂不由自主,贴着她腴软的纤臂递出,莺燕双双,身子飘空。
  “来得好!”云真子身在半空,盘动自如,宛若蛟龙,勾指成尖,龙爪铮铮。
  白面妇人纤腕一跃,尖啄前吐,灵蛇一般咬击云真子腕部。云真子微哼一声,爪前侧回,两人腕臂前端像麻绳一般拧在了一块,白面妇人凄声长叫,声如鸟鸣,身子已离我而去,在半空扑闪挣扎,云真子也是怒声连连。
  我的铁拳触到云真子指爪,正觉空然如海,拳背一紧,云真子爪子由虚而实,生痛中,莫可抵御的沛然真劲像庞然大锤,一波一波,透体攻来。气劲擂击之下,我整个心腔都欲破裂支离。
  “嘭嘭,嘭嘭!”
  我耳鸣失聪,体内鼓声大噪,只觉整个身子转瞬便要爆裂。
  忽觉一阵异香,萦绕鼻尖,我眼前一黑,甚么也看不清,耳边却缤纷大作,只听云真子怪叫一声,叮里当啷,门扇吱呀。眼底缓过来,室内已然一空,不见了云真子与另外那全真道士踪影。
  白面妇人与棋娘两人对望,眼中尤带讶色。
  “滋滋”声响,斩邪剑在地面移动寸许,忽然飞出窗外,云真子恨恨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改日再来领教!”
  棋娘看了看我,又看看白面妇人,道:“云真子去了。”
  白面妇人瞅瞅棋娘,又瞄了瞄我:“可不是么。”
  我目瞪口呆:“怎地一回事?”
  棋娘与白面妇人相视而笑,白面妇人吸了吸气:“好像是碧落花魂的香味。”
  棋娘道:“我只是听说,未曾亲见,当真是碧落花魂么?”
  白面妇人道:“怪的,难道我就见过?我也只是猜猜。”瞪眼直望棋娘。
  棋娘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白面妇人道:“那还说个甚么?总之,好妹妹,今儿个,我可是都照你的话说了。”
  棋娘笑道:“你骗人的本事一流,云真子果然中计了。”
  白面妇人道:“你怎知《元棋经》另有蹊跷?”
  棋娘垂目半晌,宛然一笑:“我也只是猜猜,这么多事连在一块儿,大致也能猜出些许。”
  白面妇人道:“好妹妹,这下你可有麻烦了,那云真子难道当真便会罢手?”
  棋娘叹了口气:“说不得,只好向东府求助了。”
  白面妇人道:“说起东府,娘娘让我来,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棋娘道:“姑姑有甚么吩咐?”
  白面妇人不答,笑吟吟向我走近,微微一拜,道:“公子,大喜了!”
  棋娘惊道:“那事定了,就在今日?”
  白面妇人点了点头,我愣愣地望着她俩,正不知她们打甚么哑谜,忽觉腰间一麻,就此不省人事……
  第三部《贾府风云》三十二、雀使门下
  不知从哪里,渐渐拢来一股气息,幽香软绵。这香气绕着我,托着我,让我浑身懒洋洋的,只想伸臂打个大大的呵欠,就此翻身睡去。
  却在此时,身底下“咣”的一声,全身晃抖不定,我倏地警醒,打眼四望,发觉身处一口黑漆漆的大箱子里,前方依稀有团模糊的“物事”,微微喷吐着热气,离我很近。
  我毛骨耸然,屏息默察,不敢稍动。忽地一道流光掠过,只见身前那“物事”
  竟长有一对大大的眼珠子,正活生生地转动,赫然与我对视。
  “啊!”
  未待我惊喊出声,箱子倏地急倾,似乎要往一边翻倒。糟糕!如此一来,我与那“怪物”岂不是要相贴在一块?急将手儿一撑,只觉手底迅疾地滑过一道毛茸茸的物事,吃惊之下,我忙收掌旁移,触手处又是一片温热软绵,滚滑不定。
  我心底发毛,不觉大喊:“有鬼!”
  “哧”的一声笑,有个声音在我头顶上方道:“喂!小鬼,醒得蛮快的嘛,把手拿开?”
  我再次唬了一跳,一边缩手不及,一边挣扎坐起,脑内兀自一团迷糊,过得一会,才觉好笑:“甚么‘怪物’,原来是那白面妇人!”适才懵懂初醒,才会有这般错得离谱的臆想。
  此时掌心处还留着肉绵绵的触感,依据方位,适才落掌处定是她肌丰多肉的大腿无疑,这样一想,我耳廓不由一阵阵发烫。
  待直身坐定,又发觉这口装着我和她的“大箱子”,分明是夜驰中的马车嘛!
  “咦!你要带我往哪去?”我忽然醒起,赶忙问道。
  白面妇人隔黑拍拍我的肩,笑道:“总不会去鬼府的,你放心好啦!”
  被她取笑,羞赫之下,我一时也不好张口再问。她既与棋娘交好,此行所向可说是全不用担心,但夜深赶路,前路未卜,毕竟有种行险致奇的刺激。我打点起精神,四下张望,眼底渐渐适应过来,发觉身旁有一小窗,透过跳动的布帘,能望见远处偶有零星灯火,而近处道旁,只听雨声淅沥,浑不视物。那赶车的也不挑灯照路,目力倒真好。
  车身晃动,黑暗中两人并坐,不时从她身体方向,递过一阵阵幽香,而她脑袋摆动,往旁斜逸的发髻常常擦过我面颊,冰滑柔爽,我一时心想:“不知她有多大年纪,听她唤棋娘‘妹妹’,年纪该比棋娘大才对,偏爱弄这许多脂粉!”
  不过,这香气煞是好闻,尤其置身昏暗,使她那成熟妇人的身子更添了种让人无限暇思的惑力。我挨着她的半边身子渐渐发热,心下不禁有些毛躁。
  这般默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衣袍下摆的一边有些发紧,起初,还道自己坐姿僵硬,把袍角压到了,欠身舒了舒。不一会,却发觉衣角微颤,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微微的拉扯。我心底一热,忍不住砰砰心跳,也不敢看向白面妇人,只大睁着眼儿望前。静挨了片刻,那阵轻扯又起,我体内气血沸腾,心痒难搔,暗道:“莫非她枯坐无聊,欲借此昏黑,与我相戏?”
  一想之下,更是心笙摇动。自从与三师嫂偷欢,又跟连护法借疗毒之名,行枕席大战后,我对成熟妇人多了份不可抑制的情热,自觉对她们的心思较有把握,总觉妇人似乎比少女浮浪许多,裙下也更加不检点。
  我压着心跳,暗暗将手儿探下,待去捉她扯我袍角的那只小手,却捉了个空,倒碰着她腿侧肌肤。
  她下边着的是单裙,隔着一层薄薄的爽滑的缎面料子,便是火热饱满的肌肤。
  我心下奇怪,凭她神奇多变的身法,本该有一身娇软纤细的体质才对,怎会这般丰满呢?
  夜寒虽重,奇情胜火,如此暗中悄触,已使我满身如着刺一般,不胜燥热,更令我似惊若喜的是,黑暗中她竟半声未哼,似已默许。我颊上温热熏然上脑,一时如醉,胆子也愈发大了,乘车身摇动,大掌一转,陡然翻上她大腿,落手丰盈鼓饱,甚觉肥美,心头一个突跳,手颤颤地更向她两腿之间滑去,便欲探幽览胜,直抵那消魂私处……正陶醉得头皮发麻间,突听得耳旁一声,如晴天霹雳:“哟!小猴儿,好生罗嗦!想占我的便宜吗美文社-meiwenshe.com?!”
  没想她竟丝毫不避忌前方车夫,径自一口喝破!我这一惊非同小可,陡觉如强光照形,无处藏身,半边脸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所幸昏黑蒙面,我便老着脸儿,强装痴傻,假似车内尚有他人,乘这昏黑,下此咸猪手,与我全不相干。同时,不免有些奇怪:分明是她主动撩拨我的嘛,临末了却这般来撇清!不由心底一阵暗骂。
  白面妇人咯咯娇笑,忽道:“秃子,想不到吧,我尚有少年人喜欢呢!”
  前方始终默默驾车的车夫冷冷接口道:“半老徐娘了,美个屁!贾似道的种,挤不破的脓,总之是不可救药,你们还拿他当个宝,哼!乘早杀了罢,免留后患!”
  白面妇人道:“哟,别张口闭嘴的便喊杀,吓坏了人家小孩儿!我倒越来越喜欢他了,像贾似道那腔子假道学,莫非你喜欢?”
  那车夫恨恨道:“喜欢得想杀!”
  话音未了,只听马儿“唏津津”一声惊嘶,车身急停。我心下正羞恨未休,为避开与白面妇人身子相触,乘身儿晃前,使意儿往旁急躲,却不料窗口伸过一个脑袋,与我面肌相触。那人将头急缩,慌道:“雀使……哎呀,不是,惨呀!
  亲到了一名男子!“
  此地稍远处有一处人家,灯火未熄,正能看清那人惨叫着如断线风筝般翻入暗中不见。我一愣间,忽闻那人声音已在另一侧的车窗外,断断续续,哼哼唧唧:“雀使……我呸……属下……他妈的……有事急报!”兀自听出那人语声中有说不出的懊恼。
  白面妇人怒道:“乌鸦,你每事慌张,成甚么样子!”
  前方车夫冷冷插嘴:“该杀!这样的蠢才留着何用?”
  白面妇人斥道:“住嘴!轮到你说话了吗!乌鸦,有甚么事,深夜截道,却坏了我的好梦!”说着,她笑眼儿微微倾过来,我知道她又拿我取笑。
  那乌鸦“呸呸”两声,抹着嘴儿,嘟嘟嚷声:“雀使……您这是要去东府?”
  白面妇人不耐道:“明知又问!”
  乌鸦依旧捂着嘴,含糊道:“只怕去不得了!”
  白面妇人皱眉道:“秃鹰!替我将他的手斩下了!
  那“秃鹰”应道:“喏!”随即翻下车座。
  乌鸦急忙将手拿下,放到后背,三句并作两句,急急点头道:“宋恣那多事鬼已采药回来,正与东府那帮人躲屋子里商议,大公子的事,似乎有变!”
  白面妇人喃喃道:“是么?东府这些人,久无管束,果然无法无天,竟连娘娘的话也不大肯听了?”
  乌鸦挺直身板,冷笑道:“仗着些旧日功劳,没上没下,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白面妇人愣得片刻,醒过神,啐道:“你们几个不也如此么?!”
  乌鸦、秃鹰失声抗议:“莫拿我们跟东府那帮人相比!”
  白面妇人酸酸的道:“哼!便要比,比得上么,人家东府诸人,好歹有些真本事,而我吩咐你们的事,又有几件给我办到了?”
  说到此处,愈增恼怒,“哗”的一声,抖手将窗布掀下,似乎再也不愿瞧见两人嘴脸。
  白面妇人兀自在里头生着闷气,却听得车外乌鸦痛叫:“秃子,你疯了么!”
  秃鹰阴恻恻地道:“雀使有令,要我将你的手斩了。”
  白面妇人急扑窗前,道:“乌鸦,你的手怎样了?”
  乌鸦悠然道:“还好,凭他那本事,只能蹭破我一点老皮,雀使,您老人家这回似乎失算,至少选错人了呢。”
  白面妇人有气无力的抬手:“秃鹰……还不快上车?”
  秃鹰跃上驾座,全不理会乌鸦,一抖缰绳,车身移动,外边凉风呼呼窜入车内,我看了他们半天闷戏,只知要将我送往东府,却不知究竟有何用意,脑中一团混沌,此时清风扑面,恰觉一爽,却听那白面妇人又含怒道:“秃鹰!你倒问过我要去哪了么?”
  秃鹰奇道:“咦,不是去东府么,我又不是那缺心眼乌鸦,七嘴八舌的,净惹您生气。”
  远远听得乌鸦叫屈:“秃鹰呀秃鹰,我簧夜赶来,煞费口舌,一片苦心,莫非你耳朵被雨水灌聋了?还是傻到只懂杀人?”
  白面妇人不再理会两人吵闹,自沉吟道:“东府人等,大约会在前厅相候,咱们避开正门,取道西行,径往后院去见娘娘罢!”
  乌鸦、秃鹰齐道:“不可,不可!”
  白面妇人道:“有何不可?”
  乌鸦道:“西边要经过将军庙!”
  秃鹰道:“近日早有传言,那魔头就快醒来,重临人世!”
  乌鸦又道:“眼看便交子时,阳气初升,将军门徒守护正严,断不会容许咱们经过!”
  白面妇人道:“我正要去瞧瞧那帮不成气候的东西!这么些年守着个死鬼,全无作为,白白耽误了辰光!哼,要等他重临人世?做梦罢了!东府那些老鬼,肯让那死鬼出来为祸世间么?!”
  乌鸦道:“十年梦一回,一觉变其身!谁也不知这回会怎样呀。东府旧将既是他好兄弟,届时如何,那可当真难说。雀使呀,远的不提,将军庙那些小鬼,就很缠人,取道西行一事,似乎还宜再斟酌斟酌。”
  秃鹰也道:“不错,还望雀使三思呀!”
  白面妇人瞪眼道:“咦,你也这么说么?还敢吹甚么‘朱雀门下,秃鹰无惧’?我看全是放屁!”
  秃鹰怒吼连连:“好!全听你的!我秃鹰怕过谁来!”
  白面妇人再不多言,挥臂斥喝:“调转马头,走将军庙!”
  秃鹰不待吩咐,早已将整架马车弄得车仰人翻马惊叫,车身“跳”着转了方向,鞭策连连。
  乌鸦见苗头不对,远远地飘走:“惨了……我去召麻雀、鹦鹉她们……打群架哉!”身影投入夜色,呱呱声唤,渐去渐远。
  白面妇人见我兀自愣眼呆看,笑吃吃地倒向我怀:“小色狼,你不是想吃我豆腐么?那就下手呀!”
  唬得我推开她也不是,往前相抱似乎也没这个道理,只觉车行极速,马怒车欢,碾得道上积水“哗哗”直往两旁泼溅。
  “呃雀……雀使……您老人家不要这样呀!”
  “嘻嘻,这会儿胆子倒变小了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我脊背一道轻痒,肩畔跳上一个东西。我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捉,那东西忽的扑下胸前,我一手按住,险些失声叫唤:“天啊,小白鼠!”
  与此同时,我手背处热突突的有温湿之感,正自疑惑,“啪”的一声,脸上热辣辣挨了一掌:“小猴儿!说归说,你倒来真的么?”
  原来,方才白面妇人虽半带玩笑,捏肘顶膝的,与我厮闹,其实并未与我肌肤相亲,只是贴的甚近。我伸手按胸,手背便触到她亦热亦绵的胸前双峰。
  “哼……回头再仔细收拾你!”
  耳边那道细细的声音忽然飘得有些幽远,似语含威胁,又好象有些别的意味,白面妇人已警觉地挪身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哭笑不得,心道:“小白鼠呀小白鼠,又是你这鼠辈!害得我百口莫辩。”
  自发现小白鼠原来一直在身畔,我便恍然明白,适才本以为白面妇人暗中撩拨于我,应是这小白鼠在作怪,想是它饿得狠了,来撕咬我的衣裳,却使我自作多情,最终闹了个灰头土脸。
  “喂!你们两个,全都给我坐好!”适才车内一阵动静,似乎让秃鹰受不了,他百忙中回头叫道:“……不要搞那些不三不四的啊!”
  “呀,秃子,你也会吃醋么?”听得秃鹰的斥唤,白面妇人发出一串让人魂儿欲消的喘笑:“不过吃醋也轮不你呀,该是前头将军庙那死鬼才对!”
  秃鹰猛哼一声,将不满化作一阵鞭雨,马儿惊跳着将车子带得左闪右晃。
  如此闹哄哄地走得一柱香的工夫,车马驶上一个窄道,慢了下来。道旁树枝,不时扫过车身,擦出簌簌声响。
  又走得一会,车行似船,从枝叶茂盛间缓缓挤前推行,随后马蹄声一步一响,该是在吃力地爬坡,这窄道不过数百米,一时车厢置平,似乎到了一处坡顶。
  “呱”的一声,夜鸟惊飞,与那“乌鸦”离去时所发怪声倒也甚像。
  白面妇人将身移近,低声向我耳畔道:“待会儿,你可莫要乱动,就乖乖儿呆在车内。”
  热气吐过来,我觉得耳廓微痒,热着脸儿,忙点了点头。回思晚间棋室斗战,她虽见我显露过武功,当不知我另有蹊跷,或许以为那不过是贾大公子玩的花拳秀腿罢?当下暗自告戒自己,须得小心掩藏功力,莫要惹人生疑。
  白面妇人吩咐过我,便移向窗边,留意外边动静。忽然,她讶声问道:“咦,那是什么声音?”我竖耳细听,也隐约听得远处一记清远的击磬声。
  秃鹰道:“将军庙有火光!”
  白面妇人轻应了声:“有些古怪!”便不言不语,似正沉思。
  随着马车前行,那击磬声听得愈加分明,间杂有许多人的喊声。白面妇人声音大变:“将军庙定然有事!秃鹰,今儿是甚么日子?”
  我近日一直留意贾似道的归期,不觉随口代答:“十月初一。”
  秃鹰补充道:“淳佑六年。”
  白面妇人喃喃道:“嗯,那么便是黄历丙午年,丙午、已亥、丁末,又恰逢已子之时……”默算片刻,惊道:“啊哟,正是那死鬼最要紧的关头!来人掐在这时候,定是有意乘虚而入了,想不到那死鬼也有被人欺上门的时候!”
  秃鹰淡淡道:“放心罢!将军门下八大亲传弟子皆在,还怕拦不住来敌?”
  白面妇人哼道:“我有甚么不放心的?不过,瞧这喧闹的阵势,看样子早被人攻近了山头,你还说甚么拦敌?”
  秃鹰停了片刻,忽然轻笑:“依我看,他们定是请来了东府霍姑娘的天罗幡法阵相助,以阻绝外扰。否则,像眼下这般惊天动地的热闹场面,那魔头纵然在地下掩了双耳,地眠术也要告吹,那可当真便要长埋地下,永世不醒了!你说,他那些弟子还能像现在这样,不慌不忙的递招应敌么?”他在车外,又是坡顶,该是能看清庙前的阵势了。
  白面妇人先是不答,过得半晌,忽啐道:“呸,甚么霍姑娘!老了嫁不出去,一辈子就是姑娘?”
  秃鹰并不争辩,只“嘻”了一声。
  白面妇人怒道:“你笑甚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秃鹰惶恐作声:“不敢,没笑,我只是嘴角漏风!”
  白面妇人愈怒:“那就给我闭上鸟嘴!再让我听到你阴阳怪气的漏甚么屁风,我便拔光你脑门上那几根剩毛!”
  秃鹰兀自强作调笑,喃喃道:“毛么……真的是不多了。”
  白面妇人喝道:“呔!”
  秃鹰应道:“是!是!”再不敢多话。
  马车前行不远,车身猛晃一下,忽然停住,许久不见动弹。
  白面妇人掀帘问道:“秃鹰,怎么了?”
  秃鹰道:“唔……我正寻思着呢。”随即,颇为自得道:“嘿嘿,别看前面下坡瞧着是大路,我却知道里边定有陷阱。”
  白面妇人道:“哦?”
  秃鹰道:“若是旁人,车行至此,一路无事,极容易放松警惕,顺坡纵马,这便掉落了陷阱。但只要细察路面,当可发现,坡底处蜿蜒向上,浅草虽枯,却多日未曾被车马碾过,值得三思。”
  白面妇人道:“那该如何?”
  秃鹰支唔道:“此去将军庙没别的车道,那……只好下车步行了。”
  白面妇人怒道:“怎不早说?!”推开车门,又掉头冲我斥道:“愣着干嘛?
  下车!“
  只听“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静得片刻,白面妇人厉声道:“秃鹰!你怎么停在一个大水坑里!”
  秃鹰慌道:“这好像……就是个小小的陷阱!”
  白面妇人气极:“赔我鞋来!”
  我闻声刚从车门处探出一颗头,被白面妇人迎着额头一掌拍回:“不许偷看!”
  我慌应道:“我没看!”心底一乐,白面妇人高高揭起裙角,白脸凄惨,情状着实狼狈!忍不住又探头去望,脑门一重,两只雪白大腿弯弯一闪,白面妇人就势踩过我的头,掠到了道旁树上,兀自冲秃鹰破口斥骂,秃鹰则像得道高僧,一声不发。
  她带起两脚浊水顺着我面颊流下,我“呸呸”地吐着嘴边浊水,侧头一看,见秃鹰双眼翻白,凸鼓如盲,却向我作瞪视状,不由唬了一跳,听他悄声道:“你看见了么?”
  我奇道:“看见什么?”
  秃鹰不语,转头向白面妇人立足的树上望去,我心下好奇,目光也跟着上望,夜色郁郁,只依稀辨得白面妇人似乎在拧干弄湿的裙角。
  秃鹰喃喃道:“她忘了我是以心代目……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满怀狐疑:“你都瞧见什么?”
  秃鹰眼儿又是一瞪,暴突的眼珠子似乎要掉了下来,粗声道:“小孩人家,多问什么?”
  说罢,跃下马车,小心地闪过道上水坑,他身量高大,常像鞠偻着身子,四望一眼,寻了一处树木稀少的地方行去,又回身向我招了招手。
  我跟了过去,见白面妇人还留在树上,道:“不等她了么?”
  秃鹰冷冷道:“我们一走,她就快了。你道她留在树上,是整弄湿裙么?我看她是心中犹豫难决,拖延时辰,哼,可怜的女子……”
  果然被秃鹰言中,我们才行出不远,便听得白面妇人在后叫唤:“秃鹰,等一等!”
  秃鹰也不应答,只嘟嚷了一声。
  这低低的一声却引起了白面夫人的注意,寒声责问:“秃鹰,又在嘀咕甚么?
  还不快跟上?“
  一道香风掠过,轻俏的香气逗惹鼻端,加之林中夜寒浓重,我忍不住“啊欠”
  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一喷,倒似喷出一个女子,闪电般从我身畔越过,身姿摇摆不定,脚下似抹了油一般,忽左忽右,眨眼飘出老远。
  我问秃鹰:“她这是甚么身法,瞧着这般怪异?”
  秃鹰低声道:“像不像被追赶的老母鸡?”
  我比对了一下前方白面妇人的身法,身姿前扑,肥臀摇摆,使劲忍住笑,没有接腔。
  秃鹰道:“凤凰不飞的时候,跑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因那大屁股总甩不掉呀。”语毕,忽地将身一扑,头前脚后,身子直直飞出,倒像要拿头去撞前方的树干,将要撞上时,突然一掌前按,让过大树,身子依旧像截直通通的木棍,在树间呼啸穿飞。
  我骇极而笑:“这算甚么?蛤蟆跳么?射人棍么?”相比起来,我们神龙门的陆地飞腾术实在有些道行仙气,身畔万物皆可依衬,内息冲发,如豹突龙闪,敛练心神,似儒者行迟,只是,此时不便施展,我老老实实地依常俗轻功,掠草过树,远远跟上。
  (第三部《贾府风云》完结,欲知后事如何,详情请见第四部《东府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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