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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午夜媚语

  缓缓地走进房中,辛婉怡轻吁了一口气,将门关好之后随即吹熄烛火,整个
房内再无光源,若非窗外月光掩映而入,怕是立时便要陷入一片黑暗。

  她慢慢地坐到床上,伸手轻槌着自己肩膀,仿佛已累得浑身都没了劲,无力
的动作间隐现些许妩媚娇柔的纤细风韵,低着头坐在床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偶尔微不可见的些许动作,证明辛婉怡还没有累得睡去。

  突地,一只大手按到她肩上,辛婉怡娇躯一震,可她与来人亲密到了极点,
他才一伸手,接触之中她便感觉到吴羽手心那熟悉的触感,顿时身子一软,向吴
羽的怀中偎了过去。

  「真的累了啊?我的好婉怡……」

  见辛婉怡整个人偎了过来,吴羽嘿嘿直笑,口中打趣着她,双手却温柔地按
上辛婉怡香肩,掌心微微用力按摩起来。

  虽说琵琶骨处伤势才刚痊可,影响之下力道不足,但总比辛婉怡玉手的力量
强大一些。

  他刻意调整力道,所按之处又着意温柔,按得辛婉怡一声娇吟,原已无力的
胴体更是酥软,轻喘着偎入了他的怀抱,玉颈轻轻扭动,似是难堪颈中弥漫的酸
楚,娇躯却柔弱地在他手下颤抖着,也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堪的肌肤相亲滋味。

  「累是当然的……」

  轻轻吁出了一口气,辛婉怡闭上美目,着迷地享受着被他的大手揉捏搓抚的
酥软,脸蛋儿秀气地摩挲在他脖颈之间,感受着他温暖火热的气息。

  毕竟现下已是寒冬,她又没甚内功护身,他的体热着实令她有亲近的冲动。

  「为了你这坏蛋,婉怡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遮掩……偏偏你回来又什么都不
肯说,雪芊原本还以为……以为你是去做正事,怎么想得到……哎……」

  「对不起啦……」

  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刻意在辛婉怡颊上舐了几口,怕痒的她不由轻声笑了起
来,仿佛身上的疲累都在他的魔手下渐渐消除。

  其实吴羽也知道,自己以暗中保护远雄堡为名,实际上却去暗算朴钟瑞之事,
给旁人知道绝没好事。

  瞧金贤宇一来兴师问罪,邵雪芊将前后事情一贯串起来,立时就怀疑是自己
下手?若非辛婉怡与自己默契十足,先是为自己遮掩行踪,后又向邵雪芊百般解
释,自己哪还能这般轻松的怀抱美人,大动手脚?

  「真谢谢你了……」

  「别急着谢,」

  百般努力,虽不是为了博他口中一句谢字,但听吴羽轻声称谢,辛婉怡只觉
心下一甜,无力的玉手轻轻举起,按在他搓揉自己香肩的手上,「婉怡知道你但
凡行事,必有理由,所以也不管你,可雪芊对你此举却是不甚谅解,毕竟朴爷虽
里通外人、构陷师父,总还是威天盟的自己人,尤其强敌未去,这等自伤手足的
行径……若非她也记恨全五爷之死,对朴钟瑞此人没多少好感,只怕早要来找你
的麻烦了……婉怡只提点她,你这样才能让金爷退回,但后续解释……」

  「后续的解释……就交给我来,」

  微微一笑,轻轻揉搓着辛婉怡香肩,虽说身材远没有邵雪芊的惊心动魄,便
连脸孔也只娟秀而已,与邵雪芊的天姿国色差了好大一截,但辛婉怡对自己的用
心,却令吴羽颇有所感,尤其这肌肤间的美妙触感,令人不由感觉到家的温柔,
他不由搂得辛婉怡更紧了些,「迟些等对方的图谋水落石出,我才好向姬夫人解
释……这之前就劳婉怡费心了……」

  「费心……倒是不费,」

  辛婉怡一转头,香舌轻吐,在他的手上亲了一下,「雪芊已经……已经被你
带坏了,她身子里的淫蛊……比婉怡体内的还要强烈许多……就算婉怡说服不了
她,只要多加点坏手段,让雪芊晕晕忽忽的舒服上一晚,她……也就不会有什么
多的话了。只这样终究不是个了局,淫贼相公啊……?待数年之后那『九转龙珠』
成熟之时,婉怡想去采个几颗,稍解雪芊体内之苦,反正……反正以你的手段…
…雪芊早就离不开你了,那蛊解了……少了点辛苦,对雪芊总是好事。」

  「其实……也没关系……」

  知道就算不论两女的交情,以辛婉怡的温柔和医者善心,邵雪芊受淫蛊所苦
的种种,她几可以感同身受,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反正要等那崖下的「九转龙珠」成熟还有个几年,这段时间自己正好大加努
力,让邵雪芊这冷月仙姑就算去了淫蛊,仍是爱煞自己离不开,那种成就感才叫
痛快,「等『九转龙珠』成熟了,相公陪你一起去采,好不好?」

  「嗯……」

  舒服地在丈夫怀中扭了扭身子,加大自己与他的接触,辛婉怡心中虽有犹疑,
却没有宣之于口,只享受着这亲密的滋味。

  在她的心思之中,吴羽绝不是豁达到不把仇怨挂在心上的人,但也不知为何,
自从脱离崖底之后,吴羽对姬园遗下的家人,除了把邵雪芊弄上床大快朵颐,弄
得她无法反抗,只能乖乖做这出墙红杏外,并没有怎么动手报仇,就好像把他逼
落崖底受苦的不是姬园一般。

  辛婉怡也曾问过,但吴羽那回答,除去敷衍了事外却没有其他的解释。

  说什么被姬梦盈天真的孩童气质影响,所以浑忘了仇恨,只想好好像疼女儿
一般疼爱这小姑娘,不想让她被这些红尘俗事沾染,这等话别说邵雪芊或自己,
恐怕连姬梦盈那天真的小女孩都骗不过。

  偏偏只要一被问到,吴羽便拿这理由搪塞,加上好色的手段相辅,辛婉怡等
又不愿追根究底,深怕惹翻了他真会把仇恨翻起来,短时间内他的想法,就只能
是件难解的悬案。

  只不过辛婉怡虽受淫蛊感染,却是医家心性,绝不会忘了照顾自己,药方相
辅之下,体内的淫蛊还不致于大加发作,只对男女之事渴望些而已,邵雪芊却是
不同,一来姬园逝世已久,狼虎之年的她确实有床笫之事的需要,——来吴羽竟
是将那淫蛊全盘过渡给她,与她体内「洪涛无尽」的余威相合之下,邵雪芊体内
淫蛊张狂,影响之烈恐怕不输当年在段翎体内之时,否则以邵雪芊的心性,就算
被吴羽这般暗算,也不可能这般彻底地在他胯下臣服,浑然忘我地享受淫乐之趣。

  「到时候要不要……也把婉怡身子里的淫蛊解一解?淫贼相公一样继续疼你、
爱你……只是不想婉怡受淫蛊所苦,毕竟……毕竟当年那苦头我也受过,知道那
不太好过的……解一解也会好些……」

  「不……婉怡不要……」

  美目依然紧闭,深怕一张开便会被他发觉自己满怀羞意,辛婉怡声如蚊蚋,
娇滴滴的像蜜般化不开,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只在吴羽怀中轻扭呻吟,似是光
这等念头入心,欲火就起来了,「婉怡要……要在你的床上……尽量受苦……只
要你这淫贼相公满意……婉怡就满意,这等苦头……有多少婉怡就吃多少……其
实……就算是雪芊所中的淫蛊,婉怡也不想全都解了……」

  「真的吗?」

  「当然……哎……当然是真的……」

  感觉到吴羽的手渐渐无礼,辛婉怡却被轻薄得心花怒放。

  先前帮吴羽搞了邵雪芊上手,辛婉怡的心下其实也惴惴的,些许是因为自己
害的密友也沦落淫欲,大半却是害怕。

  毕竟无论姿色身段,又或占有之后的征服快感,邵雪芊比自己都好上不知多
少,加上她久练武功,体力也比自己好许多,绝对有配合吴羽那沸腾的淫欲,与
他连番性爱而还能承受的体能,光想到吴羽对她爱不忍释,一天到晚只赖在她房
中的景象,教她想放心都很困难呢!

  只一来邵雪芊与他之间的事终究不能为外人道,偷偷摸摸的偷情虽然刺激,
却也注定了不能明目张胆,总没办法搞得太过火,——来吴羽的床笫淫威,自己
确实不太受得起,加上邵雪芊与自己关系莫逆,现在又加上了床上两女共侍一夫
的「亲密关系」,她心中的醋意也就削减了许多。

  何况辛婉怡也知道,那淫蛊的麻烦,不只是强烈地激发体内春情爱欲而已,
这等情形一般淫毒春药也可做到,那淫蛊真正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跟身体里的需要
相互结合,胶结难去,你永远无法真正把这蛊毒从身体里面排除出去。

  自己体内的状况还在控制之中,邵雪芊体内的却已有些强烈到失控了,若不
稍稍控制,只怕真会变得花痴一般,那种情况一来自己绝不愿眼见,——来愈是
失控,愈是容易被旁人发觉,到时候自己与吴羽也要一起赔进去,这等买卖她可
不愿意做啊!

  只是现在辛婉怡的心却无法想到这么多了,一来吴羽的手段高明处她虽已尽
知,却是无法也不愿抵抗,加上那手段与体内的淫蛊相合,早把她的肌肤改造得
敏感好几倍,一点都不想拒绝他的求欢,——来这几日努力掩饰吴羽不在的消息,
她所受的苦闷,也真的需要他的滋润以为补偿,是以辛婉怡毫不抗拒,只软绵绵
地任他大手渐渐动作,缓缓地涉入衣内,探索着她的胴体。

  「哎……坏蛋……坏蛋淫贼……唔……让……让婉怡自己解衣裳……嗯……
求求你……别……别乱摆弄婉怡……」

  「我才不要呢!」

  一边吻着辛婉怡滑嫩的颈部,一边让舌头缓缓滑下,随着双手轻解罗衫,口
舌所能影响的部位也愈来愈广,他一边轻薄着怀中佳人,一边聆听她欲语还休、
欲迎还拒的婉转娇吟,「今晚我要好好疼爱婉怡……把婉怡胸中的火气都消掉…
…让婉怡舒舒服服一整晚……」

  「讨……讨厌啦!」

  虽说早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妻子,床笫之间的欢愉也不知享受过多少回,但
辛婉怡仍保有少女般的羞涩,一方面是因为生性如此,一方面也因为她隐隐感觉
到,自己表现得愈是矜持,在被他彻底突破那尺度,令她欲仙欲死地沉醉性爱之
中时,他的得意与快乐都会一起攀升高峰。

  更羞人也更令她快活的是,到时候自己也是心花怒放,乖乖地任他引领着遨
游在那快乐之中,无论她是否有心抗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她的抗拒只会带
给两人更多的快乐。

  感觉他的手愈动愈快,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衣裳已
渐渐落地。

  当他终于褪去辛婉怡最后一层遮掩时,那无所不至的魔手,已将她抚弄得娇
躯发热,柔润的肌肤变得滑溜,却是更敏感地感受着他的手所带来的快乐。

  辛婉怡不由娇喘出声,前些日子里的辛苦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早知能得到如
此代价,她根本就希望那辛苦愈多愈严重愈难堪愈好!

  「慢……慢些……」

  在他的怀抱中扭摇娇喘,每一次接触都让她明白知道,在他怀中的自己已完
全赤裸。

  辛婉怡一边娇羞地暗骂自己竟是如此不堪,被他轻轻一逗便如此欲火焚身。

  虽说愈是敏感,性爱带来的快乐愈是强烈,但自家知自家事,自己可不像邵
雪芊那般的武功造诣,男女性爱却又极其消耗体力,无论男方女方、主动被动,
愈快乐的代价就愈累人,吴羽弄邵雪芊上手时,她的害怕其中也有一半是来自于
此,自己便不能让他彻底满足,好歹也得尽心服侍于他。

  「哎……坏蛋……让婉怡……让婉怡帮你脱衣服……你……继续动……没关
系……婉怡受得住的……唔……」

  感受到吴羽魔手稍缓,辛婉怡娇羞地瞥了他一眼,渡过无穷的甜蜜诱惑,无
力的纤手轻轻按住了吴羽衣扣,慢慢地帮他宽衣解带起来。

  这动作虽是羞人,但更令辛婉怡难以加速的,却是他无所不到的手,往往令
她不得不暂休手上动作,乖乖地在他的手下好生喘息一番,才能继续脱衣。

  偏偏吴羽衣衫渐落,两人肌肤相亲之处愈来愈多、愈来愈火热,辛婉怡所受
的刺激也愈来愈强烈,好不容易等到她颤抖的手将吴羽的里衣也给脱去之时,火
热的肌肤早被那赤裸相亲弄得滚烫难熬。

  她娇羞地跨坐在他怀中,一手柔媚地勾住他的脖子,献上甜甜的吻,另一手
却又羞又爱地滑到他下身,轻抚着那火烫的肉棒,感受他的巨伟与粗壮。

  虽说两人也不知好过了多少回,可每次这般接触,她总是羞答答的,全不知
自己娇小的胴体,是怎么承受这般粗壮淫物的索求?

  「哎……淫贼相公……坏蛋……唔……别……别逗婉怡了……给婉怡吧……
?你……你知道……婉怡受不住你挑逗的……」

  虽说还未插入,但满腔的情火,已令辛婉怡媚眼如丝,口舌交缠之间,渡过
的不只琼浆玉液,还有她满腔的爱欲情浓。

  「唔……婉怡……好湿了……已经……已经很够被你弄了……最多……最多
是你用你的本领……快快把婉怡弄瘫了,再去……再去雪芊房里……给你一箭双
雕,好不好?哎……快点……」

  「今晚不一箭双雕,相公只好好疼爱我的好婉怡……」

  知道辛婉怡心中所想,吴羽嘿嘿一笑,微微挺腰,在辛婉怡又爱又怕的呻吟
声中,肉棒一点一点地挤进辛婉怡幽谷之中,又胀又酸的快感登时袭遍辛婉怡周
身。

  虽说这等滋味已试过不只一次,但自己的快乐,却随着对他的爱意愈发深浓,
愈来愈是强烈,想到今夜只剩自己服侍于他,到最后也不知会怎么样的死去活来,
明儿一早也不知下不下得了床,辛婉怡愈想愈羞、愈想愈爱。

  「好好爱婉怡……足足一晚……不放过你……」

  「唔……」

  尽力张开玉腿,让那肉棒渐渐深入,只觉自己窄紧的幽谷,被他一点一点地
侵犯,随着被他攻陷的部位愈来愈多,那美好的滋味也愈来愈棒,舒服得泪水都
涌出来的辛婉怡纤腰轻扭,慢慢地把他吞了进去,口中咿唔呻吟着,「哎……好
美……婉怡……婉怡今晚拚着一晚不睡,也要服侍相公……唔……淫贼相公……
你……怎么愈来愈大了……婉怡好怕……怕吃不消……可又爱着你……唔……」

  「这……自然是阴阳双修的功夫了……」

  双手在辛婉怡娇小玲珑的胴体上一阵抚爱,虽说若论身段的惊心动魄,即便
被自己尽情滋润过,辛婉怡仍是难比邵雪芊的天生丽质,但一来她对自己一往情
深,情爱深笃下肉欲更浓,11来身为医者,辛婉怡对身体的保养可比邵雪芊努
力多了。

  辛婉怡也已是三十多的人,但肌肤之嫩滑柔软,比之少女竟不遑多让,令他
愈抚愈爱,真想用摸的就摸到她高潮泄身。「有婉怡这般美好的身子相助……我
的功夫自然愈来愈好……愈练愈勤劳了……」

  「嗯……你……你好坏……哎……偏偏……婉怡就爱你坏……」

  咿唔娇喘声中,只觉那肉棒将一波波的火烫送入体内,令她幽谷之中处处酸
痒难搔,纤腰扭摇间便让他磨去了一处麻痒,更多的几处却又更渴望了起来。

  她不由舒服地轻吟着,即便知道自己已变成了这淫贼练功用的炉鼎,仍是心
甘情愿地送上肉体任君享用,何况她也知道,阴阳双修下,功力有所进展的也不
少了自己这一分儿。

  「啊……」

  感觉到他已进到了最深处,辛婉怡娇躯一震,一声甜蜜媚惑的呻吟脱口而出,
只觉精关已被他温柔地破开,高潮的欢快中,女体元阴甜甜地倾出,被他连吮带
吸地吃了个干净,那种将自己全盘献上的感觉,与肉体的高潮之美混到了一处,
愈发令她快活。

  吴羽也毫不客气,一边大运采补淫技,将辛婉怡的奉献尽情采取,一边在她
唇中舌尖、嫩肌香肤处不住吻吮,勾得辛婉怡神魂颠倒,好像自己的高潮一直不
断,「好相公……你好棒……婉怡丢了……嗯……婉怡泄了……」

  「婉怡好乖……别光顾着丢身子……相公可还想多要你几次……别一下就到
头了^嚼^慢慢来^」听他温柔的轻语,感觉自己虽似还在流泻,但他的肉棒上
头隐含异力,却令自己渐渐从高潮中醒来,却不是不再沉浸其中,反而是沉迷愈
加、清醒也愈多,好像舒服美妙中的自己,竟似能够再登一回高峰般。

  辛婉怡听话地嗯了几声,体内气息顺着他一直的教导缓缓流动,运转过几回
便觉体内虽仍舒服,却又起了一点力气,令她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轻轻地扭摇起
来,「唔……」

  「婉怡好乖……好美……相公又可以要你了……」

  见辛婉怡媚目如丝,娇躯柔媚甜蜜地扭摇起来,那带给他无比快乐的窄紧幽
谷,又恢复了活力,正甜甜蜜蜜地吸紧了自己,刚刚的舒泄不只让幽谷嫩肉愈发
柔软甜美,更使得此刻的刺激愈发曼妙。

  他微微一笑,一手按在辛婉怡腰间,刺激着她种种敏感穴位,一手扶在她臀
上,协助她在自己怀中挺动扭摇。

  「相公好爱你……爱你娇小美丽的身子,更爱你爱相公爱得痴痴迷迷,每次
要你……相公都觉得好像融到了一块儿……好棒哦……」

  「哎……婉怡也……也是……相公有多么爱婉怡……婉怡就多么爱相公……
?婉怡……唔……婉怡好庆幸……相公是个坏淫贼,才能……才能让婉怡这般痛
快……」

  感觉到他的扶助,辛婉怡娇甜地笑出了声,顺着他的手,在肉棒上扭转旋磨,
只觉精关在他的钻探下美妙的敞开,芳心沉醉在左旋右磨、上挺下落间的肉体快
意。「婉怡真是……真是三生有幸……前生修到……才能得相公……这般淫荡的
宠爱……」

  「相公也是……相公真的好爱你喔……」

  与辛婉怡软语相应,吴羽缓缓挺动,他知道辛婉怡的体力底子远不若邵雪芊
雄厚,太过纵情的手段,虽是很快就泄的水乳相融,却不能让双方有更多的快感。

  他温柔地缓缓动作,加大了嘴上双手疼爱辛婉怡肉体的动作,厮磨之间只令
辛婉怡舒服的娇躯发颤,似是又一回高潮降临,偏生那畅快的泄意,却不能将身
体内的欲望尽情畅泄。

  她甜蜜地回应着丈夫的怜爱,在他的怀中扭摇不休,任那泄身的快乐一波波
冲击着自己,愈来愈舒服……潮来潮往不知几回,辛婉怡只觉自己已完全变成了
小舟,在他带来的波涛间荡漾飘摇,愈摇愈是舒服、愈摇愈是畅快,不由自主地
扭动着,即便前一次的舒泄才像是泄尽了全身的力气,明明觉得已是疲惫欲死,
但当他挺动刺激之时,被钻探的部位又已泉水汨汨,美得令她再撑身子,在肉棒
上载浮载沉,精关大开下花蜜尽泄,一次次泄得她头昏眼花,却让她更管不住自
己的胴体,美滋滋地愈发努力动作,好迎接更强烈的一波抚慰,令她的矜持和羞
耻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相公……哎……太……太美了太美了……唔……婉怡……婉怡受不住了…
…对不起……嗯……你……奸得婉怡又要……又要美美的丢了……好……好棒…
…都……都顶到婉怡心坎里了……啊……好棒……相公你……你刺进来…婉怡被
你刺得……刺得子宫都开了……好相公……射……射进来……把你的宝贝……?
都赐给婉怡的身子吧……」

  「好……好婉怡……好好接着……相公这就给你了……唔……婉怡……你的
身子好棒……吸得相公要射……」

  在最后最甜蜜的呻吟声中,辛婉怡只觉自己心花朵朵开,子宫早已绽开了花,
将肉棒迎了进去,那又疼又酥的滋味,令辛婉怡差点错觉自己不在人世,加上随
即而来那火烫灼热的刺激,波涛汹涌转瞬间便将她的子宫里彻底洗礼,好像每寸
敏感至极的嫩肉,都被淫精滋润得水花荡然,美得辛婉怡连泪水都流了出来,她
呜咽地瘫痪在吴羽怀中,只觉天底下再没有这般棒的事儿了……?娇慵无力地软
瘫在吴羽怀中,辛婉怡轻夹玉腿,不想让他赐与自己的淫精滴出半点,只觉幽谷
中酥麻麻的甚是舒服。

  不过这也是她想的太多了,即便她没有用力,但吴羽刺得深、射得更深,子
宫更渴求地将那淫精吸得一滴不放,即便她高潮之后立即倒立,只怕也泄不出多
少来。

  「好婉怡……相公可干得你美吗?」

  轻抚着辛婉怡秀发,吴羽温柔地亲吻着她脖颈之间,时而轻舐时而小力咬着,
勾得辛婉怡不由有些怕痒,娇滴滴地轻笑起来。

  虽说时值深冬,又是月夜严寒,但也不知是方才动得太过火了,还是有他在
此,那寒风也只敢在窗外呼啸,根本不敢进到床上来冷却自己,辛婉怡只觉汗湿
的胴体仍是说不出的温暖,不由偎得他更紧,更不愿稍松。

  「坏……坏蛋相公……婉怡的淫贼相公……你……老爱说这个……」

  虽说才刚痛快的行云布雨,但此刻已从情欲的巅峰下来,即使身心仍沉浸在
那美好之中,但神智已恢复了正常,那等羞人言语已是不堪入耳,辛婉怡只觉听
了便浑身羞不可抑,柔弱的小拳头轻轻槌打着他胸口。

  「坏……这等话儿……叫婉怡怎么听?除非……唔……除非你打算不顾婉怡
的……的吃不消,准备辣手摧花,硬把婉怡推倒再……再狠狠地玩弄一回,迫得
婉怡只能任你宰割……否则……哎……这话等……等下一次……好不好?」

  话才说出口,辛婉怡的脸先红了,一来方才的余韵未去,身心本就还在敏感
难堪刺激的当儿,——来这等话看似推拒,实则却与勾引他再来一回没甚差别,
想到若他真被自己勾起了火,接下来就算自己再无力承受,他说不定也要强行求
欢,将自己身心彻底控制于胯下,那等痛快滋味,光想想就觉刺激,辛婉怡可真
彷徨。

  若要承受,自己的身子骨未必受得住,可那滋味……却让人难以拒绝,若要
拚命拒绝,虽说疼惜自己的他或许会收手,可那种寂寞……自己岂受得住?

  「都是……都是你坏……害得……害得婉怡都淫荡起来了……讨厌……」

  粉拳轻槌着他胸口,辛婉怡只觉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那等采补手段,
就算对自己终有裨益,但那虚脱般的滋味,却总令人有些害怕,可对象是他……
那害怕又不知从何而来,她只想着继续被他这样那样,再也不分开。

  「婉怡愈淫荡愈可爱,相公愈爱呢!」

  邪邪一笑,搂紧了辛婉怡娇小的胴体,大手轻轻地抚揉着她还泛着香汗的肌
肤,只觉触手处柔软无比,看她又羞又喜地娇吟、半推半就地拒绝,真是愈看愈
爱了。

  「好婉怡也知道,相公这毛病……若不把婉怡变成个淫荡妩媚的可人儿,哪
能让婉怡和相公一样舒服到极点?所以相公会再接再厉,一定让……让婉怡愈变
愈淫荡、愈变愈美丽……」

  「别……别说了……」

  听他愈说愈不成话,辛婉怡表面羞怒,芳心却小鹿乱跳个不停,她也知道他
所言不差,自己身体里也确实有股异样的渴望,引领着自己愈来愈投入他的深刻
疼惜,每次子宫在他的长龙吸水中甜蜜地敞开,任他予取予求之时,虽是难免痛
楚,可那酥透了心的美好,却愈发让人爱不忍释。

  尤其现在说着说着,竟好像又有种想被他疼爱的冲动,从体内深处涌了起来,
辛婉怡微一咬牙,让自己稍稍清醒。

  「婉怡……还受不住……嗯……渐渐会……早晚会习惯的……」

  虽没有再出言逗她,吴羽的手却没有丝毫停歇,但他也知道辛婉怡底子不厚,
难堪再次求欢,是以手上也没用上多少功夫,只温柔地拂去她激烈性爱之后难免
的香肌酸疼,抚得辛婉怡愈来愈酥软、愈来愈舒服,却与先前被诱得情欲难捱的
滋味大大不同,格外有种放松的舒畅。

  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辛婉怡心思却不由想到,床上的邵雪芊虽说无论容貌肉
体之美,都胜自己百倍,即便深受红杏出墙的罪恶感所苦,可那种突破礼教束缚
的感觉,却让邵雪芊在自责之间床上动作本能地愈是放浪,照说吴羽在她身上所
得的快乐该比在自己身上得到更多,对她该当宠上了天,可在自己看来,邵雪芊
却始终有种放不开的感觉在,偏偏自己身为邵雪芊密友,知道那绝不只是因为自
觉对不起姬园的关系,此中关键,任辛婉怡冰雪聪明,却是怎么也参不透了。

  「哎……坏蛋相公……婉怡的淫贼相公……」

  轻声娇喘着,辛婉怡按着他温柔的手,水盈盈的目光直勾着他,「这等话…
…在婉怡身上怎么说都好……可别在雪芊耳边说……她……可还是大家夫人,栖
兰山庄的庄主夫人,加上鼎鼎有名的『冷月仙姑』,这样的话若给她听到……她
……可受不住的……」

  「好婉怡当真认为,你的雪芊姐姐听不得这种甜言蜜语吗?说不定……她其
实很喜欢听的……」

  「才……才怪……」

  轻轻捏了一把他的手,辛婉怡芳心却不由驰想。

  虽说以她对邵雪芊的认识,现在的邵雪芊也不知还顾忌着什么,对吴羽总还
放不开,自然是听不到这等淫话的,但吴羽久处烟花,对女人的认识说不定比自
己还多,或许自己所看不穿的邵雪芊芳心深处,对他而言却是了若指掌,可即便
如此,口头上总还是要反驳一下的,「雪芊她……才不喜欢听这种话呢!」

  「是吗?」

  见吴羽嘿嘿笑得诡异,即便身心都还沉浸在幸福当中,辛婉怡仍不由微微一
颤,心想着若吴羽真受不得这口气,硬是在邵雪芊身上大施手段,弄得邵雪芊神
魂颠倒,被肉体淫欲弄得整个人都糊涂了,连听到这种话都芳心雀跃,她便大觉
不妙。

  虽说自己也曾受过,知道那种滋味无比唯美甜蜜,承受起来绝非苦事,但邵
雪芊身份不同,若她太过淫荡堕落,给姬平意看出了端倪,会有什么后果可没几
人能想得到,「坏蛋……你稍稍收敛一点,可别搞得太过火……弄出事不好的…
…」

  「是啊……」

  嘴上微微一笑,将怀中的辛婉怡搂得更紧一些,吴羽虽是竭力表现得严肃,
但嘴角的那丝笑意却将他心中的轻浮表现了出来,「要是把梦盈小姑娘的醋意引
起来……可麻烦了。」

  「谁说梦盈?」

  听吴羽竟说到了那小姑娘,辛婉怡气极反笑,小小的脑袋在吴羽怀中轻摇着,
汗湿的秀发轻拍着吴羽赤裸的胸口,带出些许水声。

  说实在话,虽说吴羽与邵雪芊的事没瞒过姬梦盈,前些日子石渐定计对付全
极中,在吴羽还没从房门口探出头时,说不定姬梦盈便是最心惊胆跳的一个,但
这段时日的磨难,让这小姑娘竟也稍稍成熟了点。

  若换了以前的她,心慌之下大呼小叫,暴露了机密,恐怕吴羽便现身也难挽
颓局,「我说的是平意,他可没梦盈那么呆……」

  「哦……」

  想到姬平意先前的处事,吴羽微微一笑,虽然同样是笑,这回的笑意却显得
有些复杂,「那位少庄主啊……确实比小梦盈聪明得太多,姬园姬庄主有这么个
儿子,栖兰山庄也算后继有人了……嗯,我说婉怡,这几日少庄主除了安排怡心
园的防务外,有没有什么特异举动?」

  「也没什么特殊的,」

  听吴羽问起姬平意,辛婉怡轻喘之间,也把心思拉了回来,便不论别的,光
想到邵雪芊和吴羽之间的事,辛婉怡也知最要小心的就是瞒过姬平意的耳目,否
则吴羽和自己或能一走了之,邵雪芊可就难堪了,是以她对这晚辈也颇为在意,
「就是仔仔细细地安排防务。这几日石三爷闭关,石夫人顾着照应闭关处,石三
爷的弟子们又都死于非命,说来怡心园大大小小事情都是他安排的……一些下人
对他都颇为心服,服侍起来比在山庄时还落力得多。」

  「是吗?那……杨柔依那小姑娘呢?」

  「跟以前一样,只关在房里不出来,」

  听他问到杨柔依,辛婉怡眯细了眼,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却不见吴羽面上有
多少轻浮,显然不是对这小姑娘动了心。

  幸好如此,杨柔依可是邵雪芊预备给姬平意的夫人,若是吴羽胆敢下手,也
不知会搞出什么风波?「也难怪了,杨四爷叛盟、平意又娶了亲,她心中很是委
屈,却又无人可诉,即便对雪芊和我也不大敢开口,真难为了她……」

  「那……少庄主可有加以安抚?这几日来……少庄主总不会都在安排防务,
一点不管她吧?」

  「安抚是一定要的,这还用你说?」

  没想到吴羽对杨柔依与姬平意的关系如此上心,辛婉怡不由疑惑,若非她终
与这人同床共枕许久,对他的心意了解二一,看出吴羽对杨柔依无意,满腔醋意
怕还压不下哩!

  「只是……光安抚也没有用,先前被……被远雄堡追杀许久,又混了那霓裳
子的事,小姑娘本就有些消沉,加上后来的事实……教她如何受得了?即便平意
善加安抚,可也不知是他说话不对头还是怎地,每次他与柔依私底下谈过,柔依
就好像更消沉了些,怎也难以振奋……」

  「哦……嗯,杨小姑娘的事,婉怡就别管了,让少庄主去伤神吧!他……自
有其主张,我们在旁看着就好……」

  听辛婉怡说到此事,吴羽了然一笑,心思又回到当日给刘濠验尸时的种种。

  这少庄主……可没想像中那般好打发!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辛婉怡的心思给拉出来,别让她也被这些消沉气息
影响了,「自己的事,总得自己处理,尤其女儿家的心事……旁人总不好说话的
……」

  「你啊……别光说这些袖手旁观的事,柔依那小姑娘……就跟我或雪芊的女
儿一样,总不可能看她消沉下去……」

  摇了摇头,否决了吴羽的提议,辛婉怡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放着杨柔依不
管的,只是这事怎么谈都没法解决,她连忙换了话题,「你千万当心……雪芊跟
你,还有帐要算的……」

  「迟早……她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

  轻吁了一口气,吴羽摇了摇头,此中自有安排,只是这里头的事却不好跟邵
雪芊明言,毕竟相关者都是邵雪芊的结义兄弟,就算他们做得再怎么过火,当要
清理门户之时,心痛的总不会少了邵雪芊,「婉怡帮我个忙……请她暂时观望一
下,就算不信我,也要信她自己的儿子……说来,少庄主该也猜到了大半,只是
这等事暂时还是别说出去……」

  「你们啊……总是要弄得神神秘秘,」

  辛婉怡懒洋洋地在他怀中伸了个懒腰,他的怀抱如此舒服温暖,方才的激烈
性爱又消耗了她不少体力,此刻也渐渐慵倦了起来,「婉怡不管你们男人的事了
……只是,好相公啊……看婉怡这几日帮你遮掩的分儿上,抱着婉怡别走,睡到
早上……好不好?」

  坐在厅上主位,看着吴羽和姬平意下棋,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不断扩展着,
石渐心下颇痒,但「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回大丈夫」之理,贪爱棋奕之事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偏偏眼下两人棋艺虽都不怎么样,却是占了棋盘不肯放,让
深得棋艺三昧的石渐愈看愈心痒,却是不能出口指教,又不能自己上场下棋,那
心痒难搔的感觉,着实令他好生不快,偏又不愿离开。

  才出关就被邵雪芊和辛婉怡拉回大厅,本还想要讨论一下应付「洪涛无尽」
办法的他,一见两人奕棋不休,那棋兴渐渐也被诱了起来,即便明知时地不对,
仍是满怀心思地在棋盘旁看着棋局,几可闻两人呼吸,怎么也不想离开,心下除
了计算棋子生死之外,旁的杂念已跑到了一边,即便邵雪芊与辛婉怡的言语都充
耳不闻,更不用说是其余人等了。

  已坐在椅上的金贤宇看了就有气,偏生当了堡主之后,言行举止都得顾着矜
持,可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就出言喝止或斥责。

  而且金贤宇早就知道,石渐向来笑意盈盈如富家翁,总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模
样,少有在人前失态的情形,除了前次设计暗害全极中外,就只有看到围棋的时
候,那爱不忍释的样子,即便全极中在世之时也多有取笑,石渐却是怎么也改不
过来,说来以石渐的才智,在威天盟众兄弟中可称第一,若不是有这毛病,让他
无心在扩张怡心园的势力上头,怡心园绝不会是如此这番模样。

  不过仔细看着全神贯注在棋盘上头的石渐,金贤宇却也不由惊讶于他那复杂
到似在挣扎的表情,仿佛极想将自己的心神从黑白子中拉出来,却是本能地不愿
摆脱。

  想来此回的敌人也确实令他头疼,否则以石渐的个性,哪里会有这种挣扎的
神情?不过细细一想,金贤宇也想到石渐的变化确有原因,他的弟子先后死于非
命,一身奇功再无传人,加上强敌将近临门,若石渐还能保着一向的平静,跟以
往一般专注在棋盘上头,一点挣扎抗拒都没有,金贤宇可是头一个不信的。

  只是石渐对围棋的兴趣实在太浓,几乎已深刻到内化成为本能,即便满心知
道绝不是该专注在棋盘上的时候,一双眼睛仍是不肯离开那黑白棋子构成的形状,
尤其吴羽和姬平意两人的棋艺虽是不怎么样,却也看得出来是全神贯注在下每一
子。

  或许石渐还没发觉,可旁观的金贤宇却已看到,棋盘上头隐隐然烟雾袅袅,
显然专注下棋的两人不知不觉间身上功力都已运出,才能使棋盘四周空气蒸腾,
也怪不得棋盘那儿传来的味道愈来愈浓,几已将厅中的薰香给压制了过去。

  他是有这耐性等待,邵雪芊等人深知石渐脾性,也不会多言打扰,但全极中
与朴钟瑞先后身亡,远雄堡中人可不是每一个都有这等耐性,见石渐一出关后竟
连话也不说一句,仿佛全没看到自己等人一般,只专注在围棋上头,更过分的是
姬平意和吴羽也一心厮杀,把自己众人都当成了摆设,几个远雄堡的师弟正待上
前,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已被金贤宇一摆手制止了下来。

  「师兄……不,堡主,」

  见金贤宇轻抿茶水,似是不急着开口,看那石渐好整以暇地观看棋势,一个
远雄堡的弟子俯首在金贤宇耳边,才刚开口就被金贤宇冷眼一瞪,忙不迭地改了
称呼,「难不成……就让他那样逍遥?师父之死、师兄之亡,这一大堆的债都要
石渐付出代价的……」

  「不用担心,」

  冷淡地开了口,金贤宇把眼一瞄,虽是一心学深沉,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
疑惧之意。

  知道石渐将近出关,姬平意却以必须戒备强敌为由,将远雄堡众人也编入了
怡心园的防务之中,心知他理直气壮,要跟石渐翻脸又必得有栖兰山庄相助,金
贤宇也无话可说,但现在留在厅中的远雄堡中人,也就自己与两三个师弟而已,
若要讲理或许还好,可若真要动手,这几个人只怕连石渐一人都未必拾夺得下,
他岂能不担心?「晚些,本座自有主张……你们安静点……」

  嘴上要师弟安静,但金贤宇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情浮动,石渐是杀师仇人,仇
敌便在眼前,即便他知道远雄堡的将来就压在打己双肩,硬迫自己非得冷静不可,
但心下的浮动岂是如此轻易压伏?

  何况也不知吴羽这些人怎么安排的,明明知道自己对杨柔依那小姑娘颇有心
障,只自矜身份不愿与小姑娘争闹,偏偏却让她坐在对面,光看到脸色苍白的杨
柔依那举止无措的模样,他心下便有火,只不愿意这般快便发作起来,心想着吴
羽难不成真打算考验自己身为堡主的耐性不成?

  只是屋内气味深浓,烘得众人脸上都微微发红,暖洋洋的竟令人有些昏昏欲
睡的感觉,只是众人均是武功高手,定力深厚,兼且心中有事,便中了蒙汗药一
时片刻也睡不去的。

  虽说被屋中的暖融气息弄得有些想睡,却仍能保持清醒,尤其金贤宇胸中那
蠢蠢欲动的激动,更令他聚精会神,只瞪着棋盘旁专注棋面的石渐,甚至连薰香
的气息都是闻若未闻,一点没有感觉。

  看着盘势,石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兴奋,不知不觉间早把旁人旁事忘得一
干二净,眼中只剩下盘上黑白两军的互相绞杀,他本就极好棋艺,此事早是威天
盟众结义兄弟所共知,偏偏吴羽和姬平意棋艺虽不怎么样,却是偶有佳作,时不
时地下出几步极佳的棋,看得他心下发痒,心思只跟着棋盘上动作,好不容易等
到盘上形势终至尾声,两人拚了个和局,这才终于能抬起头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若是下得再仔细些,不要只管局部胜负,将心思
放到整个盘势,就会更精彩许多。」

  见两人终于收势,憋得急的石渐这才开了口,声音愈讲愈快,显然这段日子
又得关注同盟被灭、又有徒儿先后身亡,再加上伤心闭关,好些日子没接触围棋,
石渐可真是憋得够久了。

  「若再多加点油,或许……以后就会大有进步,不过这些也是以后再说了。
咦?金贤侄你怎么这般快便回来了?莫不是朴世侄那边有什么情况?那……五弟
入殓的情形又如何了?」

  「多承石爷关心。」

  双手一拱,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金贤宇心下微怒:你这人闭关也真闭得彻
底!

  朴钟瑞之死这几日在怡心园内早闹得沸沸汤汤,下人们早一夕数恐,若非金
贤宇与姬平意镇压得住,要两边一起负责怡心园的防务,只怕早要闹了开来,可
你竟是一点不知,也真亏了你在这等时候,还敢做这甩手掌柜?

  「好教石爷得知,师兄不幸被影剑门刺客所弑,本座已继任本堡堡主,为了
联手应对强敌,特地带了本堡众人入怡心园,好与栖兰山庄的诸位联手抗敌。」

  「贵堡中人……都回来了?」

  听到这消息,石渐双眼陡然张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般,整个
人都半站了起来,只是他身子本来矮小,盘坐棋盘旁时坐席上有特别设计过,还
不显得怎么样,这一半站起来,人已离了坐席,却比坐时更加矮了,只剩头脸在
棋盘上头,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远雄堡几个年轻的师弟不约而同地都笑了出
来,连金贤宇也忍不住微微咧口。

  虽知这般举动甚是无礼,但远雄堡此番回来,就是为了要跟石渐争论一番,
金贤宇也知对存心挑衅的师弟们而言,若自己循规蹈矩,非但不能得人之心,反
而会让师弟们愈发离心,这样失礼嘲笑的举动,虽说难免失礼令人侧目,却是师
弟们所希望看到的,是以他也没打算制止师弟们的举动,只冷言嘲弄了回去,
「既要应付强敌,自然是都回来了……怎么,难不成石三爷不欢迎?还是怕本堡
众人挑衅闹事?哈,石三爷连先师都不放在眼里了,哪还会怕我等小辈妄为?」

  「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没想到远雄堡众人竟全都回怡心园来,石渐大吃一惊,连话语间都失了礼数,
给金贤宇这一逼,窘得老脸通红,忙不迭地欢迎,连对方的失礼之举都似没看出
来,好半晌才终于稍稍恢复了些,「只是……?只是金贤侄与本园间难免有些误
会,若这样混杂一处,要应对来敌或许有些勉强……加上人一多起来,这防务的
调整,老石想着还得再多花点心思……」

  「这倒是不必担心了,相公。」

  没想到石渐言语间竟似有些失据,从成婚以来不曾见他如此,解明嫣不免有
些惊讶,只是惊讶归惊讶,总还是得帮石渐下台,何况她也希望早些让石渐知晓
他闭关这几日,怡心园中的种种变化。

  毕竟先前石渐一出关,就被邵雪芊与辛婉怡半推半架地带到大厅来,接下来
又是盘中一阵厮杀,将石渐的心神全都吸引过去,自己这做妻子的,连话都来不
及跟他说上一句哩!

  「这几日姬贤侄已重新调整过防务,安排得可好了,不愧将门虎子。」

  「哦,是吗?」

  听解明嫣这一说,石渐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闭关这几日,竟发生了如此天
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想想也对,自己这为首的闭关去了,太史轩等三人又先后死于非命,到
现在连个交代也没有解明嫣一来是女流,——来又尽心关注自己闭关之处,想来
也不会有心思处理庶务,此间若非姬平意接手,就是吴羽主掌,相较之下,他还
希望是前者主控的心思要多些。

  明知非得如此不可,但想到此处,石渐心下仍不由一阵绞痛,若非短短数日
之间,太史轩等三徒都死于非命,自己闭关就闭关了,哪里还轮得到姬平意来指
手划脚?现在却是手头无人,明知吴羽如此安排是不安好意,存心让姬平意架空
自己,让怡心园的下人们都习惯被栖兰山庄的人马指挥,却是连气都不敢发作出
来,嘴上还得谦逊几句,感谢姬平意的用心。

  如果不是他别有安排,光只这等越俎代庖的行径,他便是发了火与吴羽动手,
旁人也说不出自己什么坏话来。

  心中既定,屋内那气闷的感觉,也就没那般讨人厌了,石渐清咳了一声,轻
吁胸中气闷,这才发现众人都注视到自己身上。

  「这几日老石闭关,园中诸事多亏诸位费心了,老石在此谢过……」

  感觉这样半站着的自己甚是矮小,石渐索性站直了身子,团团作了个四方揖,
眼神却又飘回了盘面。

  这吴羽也真害人,明明已然结束,却是不肯收拾棋子,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又
关注起来,「也有劳金贤侄远来辛苦……」

  见石渐如此施礼,众人连忙起身连道不敢,金贤宇感觉光自己独坐确实不好,
不得已也半站了起来,对着石渐一揖,还不忘回头瞪了瞪几个正想开口的师弟,
此刻……可不是摊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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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战将起

  见金贤宇等人坐了回去,石渐缓缓坐了下来,眼神却还是离不开盘面,对他
这等好棋之人而言,光只自己排设棋谱,专注于此便能有所进步,只是旁人下棋
的节奏终究与自己排棋谱不同,真要研究透澈,非得好生覆局不可,只是现在…
…可不是专注于此的时候。

  偏偏他爱好棋艺已成本能,看着盘中局势,心中的兴趣愈发深浓,一时半会
之间却是恢复不了,即便猜得到吴羽这般做不怀好意,他仍没有自拔的空间,即
便勉强抬起头来,心思却还是徘徊在棋盘之上。

  好不容易咬紧牙关,将心思拉了回来,石渐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

  朴钟瑞之死出乎他意料之外,虽有些放心却又有些伤痛,偏又知道此刻不是
专注在枝微末节上的时候,「怡心园的防务,先前多劳姬贤侄费心……只是强敌
当前,既然敢对朴堡主动手,接下来的目标想必非怡心园便是远雄堡,远雄堡据
地险峻,该有自保之力,可本园却是……姬贤侄若留在此处,外头该由谁指挥?」

  「内人祝语涵出身云深阁,平意受她相助许多,若平意不在场,便由语涵指
挥一切,以她的武功,加上怡心园与远雄堡的人手,即便是影剑门发动突袭,也
不会一击而溃,好歹能够撑到我们反应过来,三爷无须担心。」

  知道石渐必然问到此事,早有准备的姬平意微微一笑。

  也幸好这几日石渐闭关,解明嫣又无心庶务,在吴羽扶助之下,自己几乎已
在怡心园下人心中建立了威信,尤其石渐众徒皆亡,要重新授徒也得花上许多时
间,短时间内自己的指挥权该无人可以撼动。

  「既是如此,那老石就放心了……」

  听姬平意应答得如此之快,显然对自己的问题早有准备,石渐虽是暗自咬牙,
表面上却还是得摆出一副欣慰的模样。

  虽知自己既然闭关,无论是徒儿尽殁,或是解明嫣与邵雪芊的交情,怡心园
之事十有八九非得交给姬平意打理,却没想到在这段期间内,姬平意已控制了怡
心园内外。

  若非园内众人对他已然归心,以祝语涵一个区区的外来人,如何能够统领怡
心园内众人?偏偏徒儿皆殁,这关自己非闭不可,怎么想这笔生意都亏了大发。

  目光不由得飘向一旁神情平淡,似乎这一切都没令他心神稍有颤动的吴羽,
石渐也知这偷天换日之策,十有八九是出于此人手笔。

  邵雪芊武功虽高,但若论才华脑智,却远远想不出这等主意,如此想来,说
不定自己徒儿之死,当中也有些蹊跷……不过现在可不是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石
渐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金贤宇,后者似也看出怡心园大权旁落,正自暗笑,怎么看
都令人恼怒。

  「关于朴堡主之死,其中详情不知金堡主可否告知?」

  恼怒归恼怒,但自己既然出关,加上又有后手,怡心园的大权很快就会变动,
石渐对此虽怒,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朴钟瑞之死来得蹊跷,石渐虽怒这人一有机会便想叛己自立,但朴钟瑞既
死,自己早先所下的伏笔尽成泡影,成为堡主的金贤宇武功实力虽不足道,可由
他掌控远雄堡,这支强大的战力便全然脱离了掌握,尤其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接
下来远雄堡恐怕是敌非友,也难怪他得想办法弄清楚这种种状况。

  「这是当然……」

  听石渐问起此事,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金贤宇心下一动。

  本来朴钟瑞与石渐的关系,便是最有可能将朴钟瑞翻下台来的破绽,但当日
朴钟瑞坚持扶灵回堡,与石渐隐有冲突,金贤宇不由以为两人间已有勃溪,若非
那黑衣人的身形与石渐相差太多,光看石渐从那日后便闭关不出,不知跑到了哪
儿去,他还真以为会是石渐暗中出手,击毙了朴钟瑞呢!

  一边说明当日种种,一边仔细观察石渐的神情变化,金贤宇不由微讶。

  依他所想,即便石渐城府再深,神情的异动总也瞒不住人,但看石渐听闻这
消息的模样,却是真真正正的讶然,难不成自己所想有误,暗算朴钟瑞之事,当
真与石渐无关?

  本来以为与影剑门通连的内奸既非自家亡师,多半与石渐脱不了关系,但看
他那神情,金贤宇也不由怀疑起来,嘴里却是钜细靡遗的将当日种种道出,话里
甚至还隐隐影射石渐与此事有关,身后众师弟怒火愈盛,只差没当面叫阵了。

  「是杨姑娘?这怎么可能?」

  听金贤宇说明那黑衣人的出手,以及出手前的刻意言语,石渐不由大讶出声,
眼光虽望向杨柔依,可看到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模样的她,便即摇了摇头,
收回了目光。

  「这绝不可能,以杨侄女的武功,别说在众人簇拥下暗算朴贤侄还能全身而
退,恐怕与朴贤侄平手相争,也是输面居多,此事大有蹊跷……难不成金世侄便
为此回怡心园来?」

  「这是自然,」

  心想着你既然故意听不懂自己话里影射之意,自己便好生逼你一逼,看你石
渐还能不能这般安静沉稳?

  金贤宇淡淡一笑,「先师殁于贵园,师兄战死处亦离此不远,于公要避免被
强敌个个击破,于私要请石爷给个公道,本座自然得率众前来……难不成石爷不
欢迎?」

  「欢迎欢迎……金贤侄既然回来,老石自然欢迎……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虽知朴钟瑞既死,先不说必须当心被影剑门继续暗算,神出鬼没地将远雄堡
人马一个个斩了,光为了平息安抚众人之心,金贤宇也非回来不可。

  但朴钟瑞之死令石渐心下大为震惊,一边回应还得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
等变数,没混乱已经很不错了,「金世侄肯率众人来此,大伙儿联手应付即将来
到的战事,老石自然欢迎至极……至于两家误会,还请暂时放在一边,待退了敌
人再论……这样可好?」

  虽说石渐嘴上说的漂亮,但金贤宇也知道,等退了强敌之后,石渐对自己再
无顾忌,即便其徒尽亡,但光看他「洪涛无尽」的威力,就非自己所能应付,若
不因着共同应敌的关系,将吴羽等人拉到自己这边,要硬干起来远雄堡的亏可吃
大了。

  他哼哼一笑,正待硬迫石渐就全极中之死作出回应,没想到外头便传来嘈杂
之声,几乎是转眼间就传进了大厅,众人都不由皱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知石渐既然出关,怡心园的防务早晚该移交回正主儿,但见石渐与远雄堡
争论未休,看金贤宇的模样显然对他还有辩难,姬平意自是当仁不让,高声问了
起来。

  「禀少庄主……啊,园主出关了,这……」

  进来的两个庄丁正待禀报,没想到一抬头便见石渐高坐主位,与姬平意和吴
羽坐在一处,正冷然盯着自己,两人心下一慌。

  无论何门何派,放着正主不管,将事情禀报旁人都是大忌,若非先前姬平意
主掌防务时颇为用心,又得解明嫣支持,两人也不敢如此妄为,可现在看石渐嘴
上虽笑,眼中却有寒意,心下不由一惊,嘴上也呐呐起来。

  「直接禀报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见两人如此模样,石渐自然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自己正受金贤宇辩
难,姬平意隔山观虎斗,现下的状况可不好与栖兰山庄再起纷争,心想着若非吴
羽早知会有如此情况,先前刻意与姬平意下棋下得你死我活,吸住了自己的注意
力,又安排金贤宇在旁,让自己无暇分心,自己哪会连将大权收回来的时间都没
有?

  这人的心思可真是难测,被暗算了一记,石渐不由火起,却不好就此发作,
「都把往日的教训丢光了,还不快说?」

  「是……是,」

  被石渐当头吼了一声,虽说声音也不甚大,两人却似如雷贯耳,忙不迭地开
了口,「外有强敌来犯,用的是剑,虽只三、四十人,武功却是甚高,少夫人虽
指挥得宜,挡住了对手,可一时间却是难退强敌,特命我等前来禀明,好请……
请园主决定该如何应付?」

  「原来如此,来得好快!」

  听两人语中踌躇,石渐也知一直在外的祝语涵,恐怕直到此刻还不知自己已
经出关,交代两人禀明的,十有八九是姬平意而非自己,心下不由窝火:这晚辈
的动作也真快,自己不过闭关数日,竟就钻了这么个空子!若自己闭关到一月之
期,出来时这怡心园还不得改了姓?只是强敌当前,可不是怨怪此事的时候。

  「大嫂、吴兄、姬贤侄、金贤侄,不若我们齐出,看看来敌究竟何人?若…
…若真是老四率众前来,正好一起处理了这些事情……」

  听石渐说到杨梃,原本便面色苍白的杨柔依更是面无血色,若非姬梦盈正站
得近,赶忙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怕还站不住脚。

  解明嫣怨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心想着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杨柔依正为此
事伤神,怎么还刻意说得这般明?

  偏生她也知道,这几日石渐之所以闭关,种种事由都跟此刻率众来犯的杨梃
相关,这怨气实是不吐不快,也难怪他嘴上没了遮拦。

  众人正要起身,突地门口风响,一道黑衣身影排闼直入,彷若带进了冬日风
寒,一时间屋中满溢的薰香味道一散,从入屋以来一直被那浓浓的薰香弄得头昏
脑胀的石渐,给这冷风一激,这才清醒过来,心下暗道不妙。

  眼前那黑衣人虽说黑衣蒙面,但那黑衣之下的身形,却是身为兄弟的他永远
不会看错的,再加上黑衣人肩后剑穗轻飘,不是杨梃还会有谁?就连一旁的杨柔
依,看了也是浑身一震,即便有姬梦盈的扶助,娇躯仍是不住颤抖,似是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般。

  看那黑衣人虽是一语不发,望向屋内众人的目光却是清冷自若,似是根本不
把众人放在眼内,石渐心知不妙,这才想到为何他要亲身到此。

  虽说早有准备,加上怡心园与远雄堡联手,人马比影剑门还多上一半,但若
论武功高下,却是反了过来,即便祝语涵指挥若定,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挡住影剑
门的精锐,杨梃之所以俄延,只怕就是为了追着两人直到此处,好先解决首脑人
物。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乃兵家不易之理,石渐自负智计自然明白,
就算影剑门平均实力再强,可怡心园这边一来占了地利,——来人多,相拚之下
影剑门就算能胜,伤亡亦必惨重,所以杨梃才要亲身犯险,以他掌剑双修,「回
风剑法」与「洪涛无尽」都有相当的威力,身兼双艺的他如果只论武功,单打独
斗之下自己这边怕是无人能敌,若被他大开杀戒,将这屋里的首脑人物杀得一干
二净,提了首级出门,军心大乱之下,任祝语涵再有能为,也必是一败涂地。

  只是……你未免也太有自信心了吧?

  石渐冷冷一笑,一挥衣袖站直了身子,只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形,若是
落了地面与人相对,跟杨梃的高挺身材相较,愈发矮小的可怜,是以虽是立起身
子,却仍站在棋盘之后,冷冷地望着黑衣人,「老四啊老四,艺高人胆大固然不
错,但你单身到此,想要一举歼灭威天盟众人,连个帮手也没有,难不成当我威
天盟真无人耶?」

  「怎么会没有帮手?」

  蒙面巾后传来冷冷的一声,也不知是因为隔了蒙面巾的关系,还是练那洪涛
无尽之后连声音都改变了,或者是众人对他心态观点的改变,传出来的语声听起
来与杨梃以往的声音竟似是大有不同。

  只是光看那身形便知是自家兄弟,再看那飘扬肩后的剑穗,除了杨梃之外还
有何人?心有定见之下,声音的改变就没有那般突出了,「我早在此处伏下了帮
手,只是尔等浑浑噩噩,仍浑然不觉而已,尔等若是不信,尽管出手便知,看老
夫是否有所虚言?」

  听杨梃声音中甚是鄙视众人,邵雪芊心下不由有气,只是当日崖边一战,她
也自知若论武功,比之眼前人输了一筹不止,若是要论单打独斗,房中众人里除
了吴羽和石渐外,再无人可与他平手一战,怎也轮不到自己出这个头,是以虽是
咬紧银牙,却是一语不发,只待石渐有所反应。

  偏偏世事却是如此,你不愿反应,对手却偏要逼你有所反应,还不待石渐开
口,那黑衣人早已转头望向她,目光中冷森森的尽是杀气。

  「尤其是你姬夫人……当日在崖边吃了老夫『洪涛无尽』一掌坠崖,没想到
你竟能逃出生天,撑到让辛神医救你性命。不过该去的躲不了,该来的避不过,
今日老夫一掌送你归西,顺道送辛神医与你泉下相聚,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够救得
了你?」

  本以为房中以石渐武功最高,以吴羽来历最神秘,杨梃若要动手,首先便要
寻此二人,没想到杨梃一进房来,注意力竟都移到自己身上,尤其那目光冷酷森
寒,仿佛一腔恨火只往自己身上投注,邵雪芊只觉被他目光所射过之处一阵冰寒,
却不是受他内功所侵,纯粹只是被那充满恨意的目光所扫过后的本能举动,心下
怒火顿升,却又满怀疑惑。

  无论自己或亡夫,即便光只在兄弟之中,两人与杨梃关系都算不错,到底是
怎么惹发他怒火如此狂扬?

  「老四……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哈哈哈……」

  听邵雪芊颤抖着声音问了出口,杨梃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一般,笑得
前仰后合,笑声里头冰寒的恨意却愈发深重,「你到现在还不知为什么吗?哼哼
哼……」

  「我是不知道!」

  听杨梃这么说,邵雪芊的火气也上来了,若非眼前此人,栖兰山庄哪里会灭?
自己又怎会如此流离,险些连命都赔了进去?

  更重要的是若非当日挨了他一掌坠崖,在最软弱无力的当儿被这段翎所救,
自己也不会连珍逾性命的清白都赔了进去,到现在还是只能偷偷摸摸地与段翎化
名的吴羽暗中苟合!只是这等可怕的代价,却是不能宣之于口,如鲠在喉的感觉
令她的火气愈发盛怒,「不知道你老四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做兄弟的是哪里得罪
了你,竟然……」

  「你若不知道,就当个糊涂鬼吧!休想老夫会那么好心地告诉你!」

  对邵雪芊的怒气嗤之以鼻,黑衣人虽偏过了头,冷澈的目光却扫向棋盘旁的
姬平意,还有正扶着杨柔依的姬梦盈,竟似一点不把石渐和吴羽放在眼内,「今
日老夫大仇得报,待老夫送你姬夫人归西,连同你的儿子女儿一起上路,说不定
在你的灵前,老夫心血来潮会说明一些……至于现在,你就自己想想吧!」

  「这等说法,未免也太过看不起人了,」

  冷森森地截住黑衣人的话,石渐怒目睁眉,原本一团和气的脸孔竟激动得扭
曲起来。

  众人虽知他对这背叛兄弟的义弟甚是愤怒,却没想到先前推测出种种事实时,
只有伤心难过独缺愤怒如他,见了正主儿竟是激动若此。

  只是联想到他对兄弟的态度,这等反应也是人之常情,是以不只邵雪芊,连
吴羽都没打算打断他的话,「老四,难不成你以为以你『洪涛无尽』的功夫,就
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吗?须知还有老石在此接你神掌!」

  「光看掌力,我或许胜不过你,不过再加上剑法,单打独斗之下,屋里的人
根本没人是我对手!」

  冷森的目光终于扫过众人,盯得众人一阵发寒,竟是无人能够打消黑衣人那
睥睨一切的神态,连吴羽也只手拈棋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要胜我,光凭你们是不成的,别再假惺惺的装什么名门正道光明正大风
范,想要活命的人,就联手一起上来吧!看看我可会有半点惧色?」

  「你……」

  没想到竟被轻忽若此,石渐不由恼怒,浑身骨骼格格作响,甚至连面对黑衣
人的姬平意与吴羽,都可以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强烈气息,不能不运功以抗,若
非知道石渐所针对的是面前此人,光感觉身后那勃发的怒火,与其运功力抗,还
不如先退开几步要好些。

  可偏偏就在石渐想要出手的当儿,望了姬平意一眼的吴羽却终于开了口,硬
是将石渐的怒气打消了三分,「在下是不知阁下为何会做这种事,连结义兄弟都
不要了?光只为了威天盟的权力和权威,绝不可能会有如此选择,让阁下不只决
定背叛兄弟,连小姑娘都弃若敝履,难不成姬夫人或先前的姬老庄主,跟阁下竟
有什么不能开解的冤仇不成?以姬老庄主或姬夫人的为人,想必是不会做出什么
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来,这么说来……多半就是阁下不对了?不若先招招供吧!」

  「放屁!」

  听吴羽语气虽平静,却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自己头上,任那黑衣人城府再
深,被这种没头没脑,只管污水乱泼的作法,也不由怒气勃发,只是他终究不是
容易被激的人,失态的一句怒吼之后随即哑然,仿佛不肯再与吴羽多说半句话似
的,忿然地转头怒瞪邵雪芊,「待……待老夫送尔等归西之时,在尔等尸首之前,
老夫自会把尔等之罪明说个清楚,至于现在……尔等就糊涂到死吧!」

  「四弟,别这样……」

  听黑衣人言语之中甚是决绝,解明嫣不由泪水盈睫。

  兄弟阋墙之事向来最是亲痛仇快,虽说解明嫣不像邵雪芊,从当年众人结义
时便是结义兄弟的一份子,但对自家兄弟,她也是极其上心,见杨梃不只背叛了
兄弟,还像与自己众人有深仇大恨一般,要说不难过便是假的。

  偏偏杨梃却是连点理由都不肯说明,让她就算想劝解都没得下口处,泪水不
由涌出的她仍是努力尽最后一分力量,「有什么事,就明说出来……说不定……
?说不定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胡说八道,妇人之见!」

  冷澈地打断了解明嫣的言语,却没像方才截断吴羽或邵雪芊话时那般激切锐
利,显然他对解明嫣,可不像对邵雪芊或栖兰山庄众人那般恨之入骨,「该做的
都已做了,老夫绝不后侮,何况……也没有什么可挽回的余地了,从当年他……
?他因姬夫人你们这一家子的决定而身死之刻,就注定老夫与你姬家不共戴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再无可变!」

  「究竟……究竟是为了谁?让你……连你女儿都不管了?」

  听黑衣人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邵雪芊气愤之间疑惑之心却是更深,任她绞尽
脑汁,也想不到究竟因为自己或亡夫的决定而死之人,到底是哪一个让杨梃如此
愤怒,甚至怒到兄弟反目的程度?

  而且就算姬园或自己,无意中真让杨梃有如此积怨,他要报仇寻自己便可,
又为什么将刘濠也扯了进来?光想到明石山庄之灭,邵雪芊便不由心疼。

  明石山庄的人手,绝大多数可都是栖兰山庄的老人啊!难不成就只为了迁怒
而已?

  虽知争战求胜之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杨梃若铁了心要灭栖兰山庄,在
解决自己这边之后,接下来便是对付明石山庄,好彻底铲除栖兰山庄最后的复兴
希望。

  毕竟重兴的明石山庄,基本上的人手都是来自于栖兰山庄,与怡心园和远雄
堡的人马都不同,但想到他竟对自己家人如此痛恨,邵雪芊恨怒之下心痛更增,
连话语都难以平顺,「有谁……能比柔依与你更亲近?」

  「哼!」

  听邵雪芊如此责问自己,杨梃斜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偏过头去,就连扫过杨
柔依的眼神都不带丝毫动摇,仿佛连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众人虽知一心练剑的
他向来冷淡高傲,却没想到一憎恨起来,竟是如此偏激,甚至到了连杨柔依这亲
手扶养长大的义女都不管不顾的地步!

  吴羽等人倒是还好,金贤宇却不由心下一寒。

  原本在威天盟的结义兄弟之中,全极中与杨梃一般的高傲自负,只一个有远
雄堡的势力为后盾、一个却只有一柄剑在手,一个性格张扬、另一个冷淡内敛,
向来两边互相虽是最看不顺眼,对彼此却也最为小心翼翼,全极中在世之时,对
杨梃便是最不愿得罪的,毕竟若无影剑门,对旁人而言或许少了势力傍身,对这
冷淡高傲的家伙却是少了牵挂,若给自己逼急了,可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以连金贤宇对此人也不敢忽视。

  虽被这人的高傲和目中无人气得脸上发红,远雄堡这边却是一声不吭,不只
金贤宇压抑气怒,连那几个最是看不惯旁人不尊敬自己的师弟们,也畏缩得不敢
多出一句话。

  少了全极中这大树遮荫,远雄堡势力虽仍不减,也只对石渐和邵雪芊这等必
须自矜身份之人有效,若换了杨梃这疯子,他可不会管你势力多强、人马多少,
要得罪是照样得罪,反而让远雄堡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好长一段日子不见,确定为敌的此人竟似比先前愈发目中无人,像是
连石渐都不放在眼内,金贤宇便是自负,也知这人的脾性,换了全极中在或许还
有三分顾忌,至于自己嘛……杨梃若会分心来注意自己,十有八九不是为了自己
的武功,而是为了自己身后那远雄堡的实力,换了十年之后,或许还可能转变,
现在在他的心中,自己的武功却确确实实的不值一提。

  「老四啊老四……难不成你真不把你女儿放在眼里了?」

  见杨梃神态若此,虽仍没拉下蒙面巾,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却仍若眼见,石渐
不由喟然而叹,「从栖兰山庄和明石山庄的事发了,你的好女儿为了你,一路被
老五的人手追杀,若非大嫂施救,以老五那性子……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
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竟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哎……以往的你外冷内热,可不是
这种人,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变成这等模样?虎毒不食子啊……难不
成你真的一点亲情都不顾了?」

  见石渐唱作俱佳,虽说浑身仍激动得发抖,声音却是渐带泪声,显然甚是伤
心,旁人或许会被他所骗,金贤宇却没这般容易上当。

  当日将全极中击毙的时候,虽说石渐才是元凶,可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却把
旁人都骗倒了,即便是杀害自家义弟的凶手,却是无人能对他有什么异议,现在
他如此动情,之后就算亲手杀了杨梃,旁人也只以为他大义灭亲,说不定还会更
加敬重呢!

  只是金贤宇这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何况现在又是远雄堡的堡主,眼界也非
得比以往更高明不可。

  石渐之所以如此,除了堵他人的嘴外,就是为了想办法引动杨梃的情绪变化,
若能以杨柔依诱他心情复杂变乱,手上功力说不定能够稍减,石渐与他动手的成
算就多了几分。

  也真难怪这老狐狸的诡诈心机了,虽说自己就是他前一次使心机时的受害者,
但杨梃是敌非友,见石渐使心机算计他,金贤宇的心情虽甚为复杂,却没有好心
到提醒杨梃的地步,只旁观两人言语交锋。

  虽知石渐并非在耍嘴皮子,但看杨梃那模样,金贤宇仍不由暗里摇头。

  所谓「刀剑总比言语有力量些」,在注重实力的武林道上亦是如此,虽说高
手相争仅在须臾,用言语打乱敌人心志,也是取胜之道,但这等手段用在性格张
扬的师父身上或许可行,杨梃却是深沉内敛之人,光看他隐伏许久才对栖兰、明
石两山庄下手,其心计可见一斑,石渐这等手段,对他岂有效果?

  「受敌人所救,哪还算老夫的女儿?不过……虎毒不食子也是真话,」

  大出金贤宇意料之外,杨梃虽没被石渐言语所动,表面上一点动摇也无,话
风却是一转,冷眼飘向一旁的杨柔依。

  自他进来之后便娇躯颤抖难休的后者愈发难以平静,只呆楞楞地望着他,听
着他那透出蒙面巾,说不出诡异的言语,「若她肯弃暗投明,主动投到老夫这边,
帮老夫一起杀了厅中众人,老夫就算她戴罪立功,让她重新做我女儿,若她仍是
执迷不悟,就休怪老夫不顾往日情谊,痛下杀手了。」

  「你……你胡说什么?」

  听杨梃竟说出这种话来,邵雪芊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指向他的手指不由自主
地发着颤抖。

  虽早知道杨梃便是灭自己家门的凶手,早已想到在自己所认识的外皮之下,
杨梃必有自己从不曾见的一面,却没想到他竟对自己的女儿也说这般重的话?

  他自己不顾道义暗杀兄弟也就罢了,竟还要杨柔依这柔弱的小姑娘也担这种
罪名?若非身形是他,背剑的样子也是他,邵雪芊还真以为,自己竟错认了人,
眼前的杨梃必是他人所扮,否则哪里会说出这等话来?

  不只是邵雪芊无法置信,辛婉怡与解明嫣也异口同声的惊叫出声。

  辛婉怡与杨梃不熟,只想不到竟有人如此欺人太甚,也还罢了,解明嫣却是
与他相交久矣,哪想得到在杨梃那冷淡高傲、仿佛不沾人间尘埃的外表下,竟有
如此无耻的一面?连自己的义女都这般压榨,换了旁人还得了?光看杨柔依抖得
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便可知她心中的苦楚,连解明嫣都感同身受的哀伤起来。

  「柔依她……才不会像你这般,」

  咬着牙吐出了一句话,姬平意看着杨梃的目光中带着怎么也隐藏不了的恨意,
只目光流动,与杨柔依交会时带出了一丝温柔和一丝希冀,「柔依是好姑娘,才
不会像你这般以欺凌自家兄弟为乐,一点不像以前的杨四叔了……任你如何高言
阔论,或是修了什么出神入化的武功,今日平意誓必将你留在此处,为我栖兰山
庄,与因你而亡的叔叔们在天之灵报此大仇!好柔依,你大声的说出来,你绝不
会与这弑杀兄弟之人同流合污,是不是?」

  听姬平意竟这么说,金贤宇不由大摇其头,虽知今日激战难免,但事到临头,
他急躁的心反而缓了下来。

  旁观者清,却也看出了许多问题。

  姬平意一开始说得理直气壮,那声势之雄,就连自己都觉得以往是否小看了
这人,可之后他要迫杨柔依作出决定,语尾却带着一丝颤抖的不确定,显然他自
己也没把握,杨柔依会否依他所言作出决断,反不若直接要她表态来得明白干脆。

  「我……我……」

  众目睽睽之下,杨柔依娇躯仍颤,勉勉强强摆脱了姬梦盈搀扶的手,却是非
得靠着椅子才能立稳身子,恳求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
里除了温柔外,还带一丝不容反抗的坚决,只看得杨柔依美目连眨,两行泪水终
于流了下来。

  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杨柔依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似要这样才能带给自
己力量坚持决定,发颤的纤足却是慢慢地向杨梃身后走去,那决定似是连杨梃自
己都难以置信,只见他望向女儿的目光中竟是惊疑满满,牢牢盯着杨柔依,直到
杨柔依垂着头走到他身后,那扭过来的颈子似都开始痛了,杨梃才转了回来。

  「哈……你看看吧!还是我女儿知所进退,可不像你姬平意一般徒然强撑…
…好女儿,今儿你我父女联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高明到家的武功……剑
法。」

  「柔依你……为什么?」

  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解明嫣猛摇着头,辛婉怡瞋大了美目,邵雪芊虽
是平静些,目光里却全然是失望。

  她可真没想到,杨梃不顾义气、暗算害人的恶行已明,动手之时全然不管会
给自己的义女带来什么后果,杨柔依竟还选择站在他那边?难不成……生死之间
的选择,真可以让人完全抛弃自己的信念,和以往坚信不移的东西吗?「为什么
这么选?」

  「我……」

  声音虽颤,却是坚定地一字一句吐了出来,杨柔依垂着头,目光只盯着蒙面
人负在背后的手心,「从一开始,柔依便只有这条路可走,毕竟……?毕竟父女
情深……只能这么选择……」

  全没想到自己一直心疼,简直将她当成了未来儿媳妇的杨柔依会这么做,邵
雪芊失望地摇了摇头,连身旁的姬梦盈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辛婉怡与解明嫣
也是目瞪口呆,而姬平意表面平静,扶着茶几的手却不住轻抖,厅中登时一片沉
静,更加深了那凝滞的气氛。

  反倒是冷眼旁观的金贤宇冷静些,江湖中人表面上气势豪雄,生死之间却是
贪生怕死的也不知有多少,更何况杨柔依只是区区一个女子,在杨梃如此强烈的
威压之下,会做出这等选择,其实也并不出奇。

  看着另外一边,石渐似对杨柔依的选择也颇出意料,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
反倒是吴羽一直保持平静,望着姬平意的目光中带着些许颇有兴趣的打量意味,
金贤宇这才发现到,姬平意在一开始的失态之后,竟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伸手
将几上满满一杯茶举到嘴边缓缓啜干,再慢慢地放了下来,连方才激动之余,都
没将杯中茶震出半滴,他可真没想到,这人修养着实不弱。

  「柔依……你……」

  见邵雪芊还想挽回,吴羽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庄主夫人啊……敌人
已经做出了决定,杨小姑娘也已经下了决定,无论必须背负什么样的后果,总也
是她仔细思考、努力观察后的决定,现在敌我情势已明,咱们可没有跟对方言语
交锋的空闲。与其多费心力在绝不可能的事上头,不若彼此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以胜负定生死,阁下说说……我等行走江湖,是不是这个理?」

  「哼!」

  冷哼一声,那黑衣人不答反问,对着吴羽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变动,脚下不
丁不八,双掌微微晃动,隐隐然摆出了出手架势,显然对这高深莫测的对手,也
终于引起了些许兴趣。

  「沉静如此,全然不为所动,阁下便是姬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帮手吗?吴
羽此名从未曾在江湖上听过,但看你的举止,绝非无名之人,这隐姓埋名……是
为了不想透露来历,还是你生性喜欢当个缩头乌龟,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吴羽之名确是化名,」

  举杯就口,将茶饮得一干二净,对敌人言语中的挑衅气息恍若未觉,吴羽嘴
角甚至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之所以不以真名示人,自然有在下的道理,以阁
下的武功才智,在下还没有必要让阁下知道在下的真实姓名,若阁下真想知道…
…就用武功来问吧!」

  「哼,不过是个藏头缩尾之辈,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吴羽神情虽然平静,但对主动挑衅之人而言,对方愈是沉稳,仿佛不把自己
的挑衅言语放在心上,自己的情绪愈容易被激动起来,所谓的激将法便是如此的
双刃剑。

  那黑衣人眯细了眼睛,两道冷然的精光直射吴羽身上,似想把他看穿一般,
「老夫倒想亲眼看看……刻意暗算,搞死了太史轩和司徒祥的武功,究竟如何高
明?」

  「这般直接的挑拨言语,轻慢又毫无铺垫,不像阁下所该表现出来的心计啊!」

  唇边飞起一丝冷笑,像是没注意到身后三尺之处,听了那黑衣人言语的石渐
怒气勃发的气息扰心。

  当日他与姬梦盈护着血蟾木和同行者的尸首回来,怡心园中众人便已有些浮
动,毕竟以他的武功,只怕不弱于石渐多少,敌人只来三人,他竟护不住太史轩!
加上先前吴羽锋芒毕露,难免惹人嫌恶,此时正好借题发挥,言语乱传中竟然还
出现了吴羽趁此机会,暗算太史轩等人,好趁乱削除石渐羽翼,让姬平意有机会
将怡心园拿下的可笑流言,隐隐然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只是石渐不信谣言,威天盟众为首者也知此时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更想得
到会有这种流言,十有八九是敌人趁机乱威天盟军心的手段,这才齐心合力地将
流言给压了下去。

  偏偏后面连饶千羿都死于非命,让姬平意有机会在石渐闭关时主掌怡心园,
这等流言差点又死灰复燃,幸好金贤宇及时率师回归,远雄堡众人虽不喜吴羽,
却更厌恶石渐,这才稀释了此等流言,没想到杨梃竟又重弹老调,徒儿的死竟被
拿出来作文章,也难怪石渐会怒气冲冲,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儿。

  本来想看吴羽面对流言时,会有什么反应,若他转头向石渐解释,又或稍有
震惊失措,那黑衣人便已打算出手,没想到吴羽却是连头也不回,甚至不管伤徒
之死的石渐可能怒火攻心下出手,这等沉稳着实是一等一的高手修养,一计不成,
那黑衣人不怒反笑,「真不是你动手的吗?」

  「只用言语挑拨,不敢当真动手,也不知乌龟是谁呢!」

  淡淡一笑,吴羽挥了挥手,不知何时一双铁手套已然上手,黑衣人目视吴羽
双手摆动,只觉无论自己怎么出手,似都会被此人挡下,一时间竟是无隙可趁,
只能憋住听他言语。

  「若阁下当时在场,与马轩联手之下,在下怕就没那空闲暗算旁人了,只可
惜你的部属血战至死竟然还被你视而不见,若阁下当时不在场……这等事也不知
阁下是从哪儿听来的流言,竟把阁下也骗得死死的,真不愧了阁下心计难测……
?呵呵……」

  没想到吴羽不反击则已,一反击竟是如此犀利,黑衣人不由语塞。

  给吴羽这样一说,无论他当时在不在场,好像都会落进陷阱里头,现在的他
只能暗自庆幸,自己一方在外头的人还在与祝语涵纠缠,还没人能杀到此处,否
则这等犀利言语落入自家部属耳内,不信者便不信,可若真有人信了……自己要
缓解这流言的不利影响,可得花上不少心力。

  黑衣人虽没有答话,厅中众人却不由心下一松,感觉黑衣人入厅之后隐隐然
的压迫气势,不知不觉间已给吴羽破出了个开口。

  直到此刻,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众人才听闻外头隐隐然的杀声,显然影剑门
攻势虽锐虽烈,在祝语涵的指挥下却是一时难为寸进,也怪不得黑衣人要行险一
击,直冲进内厅里来。

  众人不由既喜还惊,喜的是祝语涵如此高明,只要自己这边一胜,影剑门人
骤失主帅,哪有不退避三舍之理?惊的却是如此劣势下,黑衣人必然拚死一战,
以他的武功,要留下他性命,自己一方只怕也得有不少损伤。

  「与其作这无谓的言语之争,不如手头上见个真章吧!」

  双掌凝立,双足稳踏,高手一动果然非同凡响,光只这一静立,便觉气势凌
人,除了邵雪芊、石渐和吴羽尚可抵挡外,旁人竟不由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只
杨柔依却是不退反进,向黑衣人身后更靠近了些。

  黑衣人得意的言语再传来:「即便石老三与你们一起出手,老夫仍能好好接
下来,与其到时候再说什么对付老夫不用管江湖规矩,还不如干脆一点,你们一
起上好了……看老夫杀人之时,可会有半丝惧色?」

  「你!」

  虽知杨梃向来冷傲,目中无人之处却与全极中像煞了兄弟,却没想到面对自
己这么多人,他竟还如此狂言,邵雪芊不由气怒,心想你就算练了「洪涛无尽」
的掌法,武功较当日倍增,可终究好汉架不住人多。

  何况若论掌法造诣,一生修炼「洪涛无尽」的石渐绝不会输半路出家的你,
更不要说连自己都不确定是否了然其真正实力的吴羽,真不晓得你是哪儿来的自
信?

  邵雪芊立起身子,却发觉姬梦盈已立在自己身前翼护,显然女儿也担心此人
武功,当日一战的种种,不由又浮现心头。

  那日自己与女儿联手,仍然难在此人手下占到好处,即便加上突然受袭心神
受制,与自己还得分心保护女儿的不利影响,仍可见此人武功高明。

  若是自己与他对上,可难占得上风,与先前所知的杨梃实力大是不同,吴羽
当年虽能抵威天盟众兄弟联手,但杨梃已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受金龙刺所伤,功
力进展不若正常情形迅速,也不知能否应付得了这人?

  在邵雪芊心思一颤的当儿,场中已然动了手,只见杨梃踏前几步,双掌蓄风
雷之势,直向姬平意与吴羽身前击来,掌未至劲风已起,迫得旁人再无出手可能,
就连邵雪芊也因那一颤的心思而错过了机会,只能勉力运功抵挡场中风啸,芳心
却不由一颤。

  此人出手虽仍厉烈,却比当日交手之时弱了少许,隐隐然竟有点儿外强中干
之势,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诡计不成?

  就在邵雪芊错愕之时,情势已然大变!见强敌终于出手,早已做好准备的吴
羽与姬平意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吴羽铁炼已然在手,姬平意虽是空掌,却也已
蓄势迎击,没想到却听得耳后风声虎虎,石渐竟也是双掌齐出,比之黑衣人还要
强烈刚猛的双掌,直捣两人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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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本集简介

  情势急转直下,谋害栖兰山庄的阴谋者分别授首,也意外扯出影剑门的祕密!

  邵雪芊感慨姬平意竟与吴羽一般深於心计,另边又迁怒解明嫣的处境。

  然而吴羽所言无差,解明嫣与她竟是处境最为相似的一人……

  威天盟重建,众人枕戈待旦提防影剑门来袭时,意外得知黑道联盟的情况!

  吴羽的预料竟一一成真,影剑门渗入黑道联盟,势力更为壮大。

  内部尚未重整完毕的威天盟虽再有迁门而来的君山派为助力,但随此讯息而
来的,却是云深阁态度诡谲的暧昧立场,如芒刺在背……

第一章

  虽知开战前的言语交锋已过,接下来便是动手见个真章,厅内众人早准备好
要动手,但那黑衣人出手的威势着实厉烈,迫得众人不得不飘身飞退以避其锋,
唯一能够插手的邵雪芊,又因心中激荡错愕,而失去了出手时机;因此当石渐竟
对自己人出手的当儿,众人虽是惊惶,却无力往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渐双掌
直攻两人背后,掌势之威之烈,乃是蓄势出手,全无误差。

  没想到石渐竟攻向自己人,金贤宇一阵错愕,本还想倚势硬迫,攻向黑衣人
背心的钢鞭不觉停下,劲风迫下不由退了一步,心念电闪之间,已将先前种种异
样光景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原本他还以为,石渐之所以蓄谋对全极中出手,一来是气全极中对他全不给
好脸色看;二来是为了剪除强敌,既可主导威天盟,又能透过朴锺瑞掌控远雄堡,
一口气将威天盟众势力全纳于掌中。

  以他的武功再加上吴羽之智,以及威天盟的实力,待解决了影剑门这强敌后,
要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绝非难事;可石渐这一出手,旁观者清如他,却对此人的
诡谲有了更深一层认识。

  影剑门既属强敌,又是隐在暗中,照说石渐如何自信,也不该自剪羽翼,这
也是金贤宇心中一直没把石渐的行动当成争夺威天盟大权的原因之一;可现在看
来,石渐早与影剑门有所联络!

  一窍通百窍通,金贤宇登时想到,石渐之所以全无顾忌的杀全极中,乃是因
为他根本无须顾忌强敌在侧,这厮才是影剑门伏在威天盟真正的内应!

  全极中既亡,远雄堡顿失擎天巨柱,若给他再暗算吴羽与姬平意,剩下来的
自己和邵雪芊联手,也非石渐与杨梃之敌,威天盟一统便在今日。

  若再想远一些,说不定一开始,这些事情就都是石渐所摆布的计策。先让杨
梃的影剑门出手击灭栖兰山庄,迫得余下盟友人人自危,杨梃表面上孤身上明石
山庄,实则暗伏了影剑门的后手,趁着刘濠不备,一举歼灭明石山庄;而石渐则
是以盟友之姿,稳住了全极中没能往援,之后又暗中设计,利用全极中的性格,
在盟友间挑拨离间,趁隙杀害了全极中,接下来就是与影剑门里应外合,伏杀了
吴羽及姬平意等实力派人物后,自己与邵雪芊便知中计,也再无抵抗之力了。

  明知石渐诡谲算计,若给他得了手,远雄堡和栖兰山庄多半要灭于今日,偏
偏先机已失,被劲风所迫,自己和邵雪芊都来不及出手相助。他百忙中望向邵雪
芊,只见后者面色苍白,显然也想到了石渐所谋,偏是一时间无力出手救援,心
下那失落和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

  事已至此,金贤宇自知必败无救,心却已飘到了另外一边。也不知是石渐的
苦肉计,还是趁此剪除对他计划不赞同的弟子,竟让太史轩、司徒祥与饶千羿一
一毙命,才让众人全没将此事与他的智计联上关系,为了威天盟的大权,这厮也
真下得了手!亏他事后还诈作苦楚难当而闭关,想必闭关是假,联络影剑门来攻
才是真,不过若非三徒俱死,这等小事怕也不用他亲自出动吧!

  眼角一瞥,却见解明嫣与邵雪芊一般的面色苍白如雪,樱唇微张,甚至瘫坐
椅上起不了身,时已至此,她再无作戏的必要,想来石渐这厮阴沉至极,这等筹
谋竟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蒙在鼓里;只是石渐既如此狠忍,连自己的徒儿都忍心牺
牲,即便没有这恼人的劲风相隔,自己出手擒了解明嫣,想必也无法牵制石渐吧!

  金贤宇一咬牙,双手紧握钢鞭,想着就算远雄堡覆灭于今日,自己也得全力
出手,就算没法拼个同归于尽,也要让石渐知道,远雄堡的好汉不是好惹的!

  只是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石渐双掌就要印在姬平意与吴羽背心之时,突地
眼前一闪,两人的后背竟已从眼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笑的姬平意脸目,
双掌一左一右,正与自己双掌相抵,掌上传来的力道竟是雄浑难当,转瞬间便攻
破了他的防线。石渐只觉胸口一窒,一腔内力竟受姬平意所迫难以发挥,登时一
口鲜血呕出,整个人已被震得向后飞退,退了数步才能立稳。

  还来不及思索,年纪轻轻如姬平意,究竟为何有能与自己相持的功力,双掌
硬拼比的乃是真实本领,绝无取巧余地,但他非但未败,甚至还能逼退自己,看
他面上神色还似行有余力,与先前他入怡心园时,自己借切磋之名试出来功力与
自己尚差两筹的结果大相迳庭,石渐已心下发寒。

  看姬平意那掌势,分明早对自己的突袭有所准备,那两掌乃是早已蓄势反攻
的结果,想来另一边他也没法在吴羽手下占得好处,若还不与自己人会合,被分
隔两边就只有被个个击破的分儿。

  心知此乃危急存亡之秋,石渐甚至还来不及想自己的筹谋是哪边出了岔子,
才被这小辈识破,脚步方定,已运起神功,大喝一声,将内伤淤血吐了好大一口,
身形不退反进,也不管强自逆运内力下胸口痛若刀割,内伤显已更重,整个人已
硬从姬平意身畔冲出,在挨了姬平意一掌这代价后,终于与那黑衣人会合一处,
后者此时也被吴羽铁链逼得节节败退,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这……这怎么可能?」

  看石渐已立到那黑衣人身前,吴羽见好即收,铁链并未进逼,可他与姬平意
并立,隐隐逼迫着一前一后的黑衣人与石渐,说不出的轻松闲静,显然还未用上
全力。只有早有准备之人,才会有如此闲暇齐整的风范,到此石渐哪里不知自己
的谋算已被此人视破?

  尤其离谱的是,胸口那窒闷的感觉至今未退,显然体内伤势甚重,但方才石
渐拼着受伤也要冲到自己人身边,掠过姬平意身畔时,被他趁隙打了一掌,原先
石渐早有心理准备,这一掌本就是必要挨的,加上他一心离开敌后,护身气劲最
多只有三成,想来这一掌该是甚重,石渐甚至打算只要冲过来后还能站立,没有
被这一掌击散护身气劲,重伤到伏地不起,已算是上上大吉。

  但大出石渐意料,姬平意这一掌却是轻描淡写,虽仍冲破他护身气劲,伤势
却是不重。

  石渐不敢置信地望着对手,敏锐地捕捉到姬平意刻意轻松表情后的一丝颤抖,
显然他绝对没有刻意放轻掌力的本钱,方才那掌已是尽了全力,可若姬平意实力
只有如此,绝不可能应付得了自己「洪涛无尽」的掌力,但胸口那窒疼,却让石
渐明白,自己体内的内伤绝非假装,除非方才应付自己掌力时姬平意已耗尽全力,
再无动手能力,否则就是自己不明不白地着了道儿,中了毒……

  见石渐神色变幻,姬平意虽心中忐忑,但方才两次接掌,自己虽不能伤他,
却也发觉石渐残余的实力,最多只比自己高上少许,时间若再消磨一些,自己也
就能胜他了。

  虽说现在还不由有些力弱,心下却着实欣喜,转头却见吴羽耳朵微动,似在
探听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

  「阁下想问的,是何以内力运使不起?还是在下与少庄主对阁下的突袭早有
准备?」见身旁姬平意故示平静,手掌却微微发颤,吴羽也知方才硬抵石渐的
「洪涛无尽」,确已耗尽姬平意元功,毕竟「洪涛无尽」威震江湖,即便当年的
自己也不愿硬接,更何况实力逊了两筹的姬平意?「若是后者嘛……阁下的谋略
没有想像中那般天衣无缝;至于前者嘛,就要问在下的好娇妻了。」

  「问她?」转头望向早已躲在邵雪芊身后的辛婉怡,她可不像面前的邵雪芊,
面色还没有从极度惊讶到极度欢喜的变化中恢复过来,平静得就好像早已知道此
事一般,石渐不由一惊,但他也是深负才智之人,一听吴羽言语,便猜出了其中
关键。

  如若是掌力不及对手,还可说是姬平意不知从哪儿找到的灵丹妙药、奇功异
法,练出一身自己也有所不及的功力;可若事关辛婉怡,那十有八九是在自己不
知道的时候,她已找出了克制「洪涛无尽」的方法,正好运用在自己身上 .「自
然是问她了!」

  吴羽微微一笑,向辛婉怡一点头,似很感谢她大力相助,弄得后者嫩脸一红,
似是很不习惯丈夫这般举动;反倒是挡在她身前的邵雪芊已渐渐恢复平静,瞪向
自己的当儿还不忘伸手先点了坐在身旁的解明嫣穴道,以免石渐这边又加一道助
力,脸色却没刚刚见到儿子化险为夷时的欢欣,显然对儿子和吴羽设谋精深,却
把自己蒙在鼓里一事万分不悦。

  只是面前强敌未退,邵雪芊深明轻重,再怎么不悦也不会在这等时候发作,
只瞪着吴羽不肯稍稍放松。

  暗暗一吐舌头,知道自己虽为了避免外泄,相关筹谋只在自己与姬平意之间,
但这等理由可应付不了一个被瞒到怒火中烧的侠女,解决了强敌之后,自己还得
想办法善后,毕竟邵雪芊爱子心切,这责任要不算在自己身上,那才是有鬼呢!

  「其实从当日偕姬夫人求医,应付『洪涛无尽』的办法就已经在思索了,救
治夫人用的是血蟾木之果实,早先就已经全采了下来……」

  双目微微一眯,石渐这才想到,自己暗中联络影剑门前去毁木之时,他们竟
然全没发觉此事,显然那时吴羽就已防着自己;不过影剑门之人都是武林高手,
若说武功头头是道,说到医药园艺却个个外行,想也知道他们毁木就毁木了,绝
不会多心去看究竟血蟾木结了果实没有?

  自己先前的联络竟是早已注定扑了个空,光想了就呕,尤其……还因此害死
了自己两个徒弟!影剑门那边虽说只是误杀,他心下仍是耿耿于怀,可看吴羽这
般早做准备,想来徒儿之死,多有此人暗中作手。

  只是石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一点破绽也没有的计谋,竟似早被吴羽看穿,
否则自己哪里会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更不用说不只吴羽,连姬平意对自己的
突袭也早有准备。

  「你……你究竟是怎么下的手?」只觉胸中越来越是气闷,竟光只是运转内
息,就觉得血脉如受针刺,说不出的难受,心知这绝不是因为姬平意的掌伤,毕
竟即便自己受药物所困,能使出来的功力不过平常的一半,又为了确保突袭的突
然性,没敢用上全力。

  而姬平意却是早有准备,可他的功力终究比自己弱上两筹,即便自己五痨七
伤,也轮不到姬平意伤到自己,想必是吴羽所下的药物所致,「咳咳……这状况
现在才发生,事前绝无症状……可我入厅之后,连一滴水也没喝……」

  「怪也怪三爷太好棋艺,一看到在下与少庄主下棋,就什么也不顾了,」吴
羽摇了摇头,面上那讨打的表情,活像是在嘲笑石渐自负智计,却连自己是怎么
着的道儿都不晓得,那模样儿不只石渐,连站在他身边的姬平意都忍不住手痒想
打下去,「这药物专门炼来对付三爷,在下先前便将炼得药物加入薰香,又薰染
过这棋盘,下棋之时与少庄主暗运功力,蒸散药物气息……三爷凑得近,又时值
深冬门户紧闭,气味消散不得,这味道……自然是一点不漏地给三爷吸了去……」

  「你……」听吴羽这一提,心思一凝之下,石渐顿觉胸口一阵烦恶,那满溢
欲呕之感,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才发觉厅内周边,竟都是那令他难受无比的
味道。

  这不只解释了自己掌力硬对,竟伤不了姬平意,更让他明白为何黑衣人对上
吴羽,也是输面居多。先不论吴羽实力难测,加上他也练了这功夫,方才废话又
太多,气息相熨之下,所受到的影响只怕比自己也少不了多少。

  只是这等言语,虽让石渐知道自己向来仗恃的武功,为何应付不了眼前变局,
却始终难以明白,明明是十拿九稳的突袭行动,对方怎会像是早有所觉?吴羽这
厮也就罢了,连年轻识浅如姬平意,都像早已猜到自己要突袭,难不成……

  石渐心下才动,突地听到自己顶上声响一动,像是长剑穿破水囊的声音,紧
接着便是一波汁液洒上了自己头顶。他骇然回头,却见身后的黑衣人微微俯首,
目光中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只凝望着从自己胸口穿出那一抹冷厉的剑尖,血流顺
剑而下。

  全没想到杨柔依会在此时出手,从黑衣人身后一剑穿心,在座众人都见多识
广,一见便知杨柔依下了杀手,一剑穿心后黑衣人所受已是致命重伤,只是看还
能撑上多久而已。

  缓缓放开手中长剑,杨柔依直到此时才颤起身子,连脚步都抖着,像是光站
着已耗尽了全力,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般,偏偏她立在黑衣人身后,姬梦盈等
人可没办法冲到她身边扶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柔依发颤的双足渐渐撑不住身
子,软软地扶住了门扇才不致于倒坐下去,只微雾的美目看着那抖动不已的剑柄,
咬着牙看着血如泉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杨柔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此狠厉,竟是一击便取了黑衣人性命,
邵雪芊身子一颤,一时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毕竟杨柔依出手暗算的敌人,虽已证明是自己的灭门凶
手,可便不说当年情义,光杨梃与杨柔依的二十年养育之情,看她竟这般决断出
手,邵雪芊心下五味杂陈,美目微飘之间,见辛婉怡与解明嫣也是一脸的不可思
议,想来她们也难以相信,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杨柔依,竟会出手弑杀自己的义
父!也真不知她竟有如此决断 .「连……连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
渐只觉胸口郁闷,一口血终于吐了出来,只是他呕血虽不少,但较之黑衣人胸中
伤口处不住喷涌的鲜血,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直到此刻,石渐才真正绝了指望,本来他还想计策虽不成,至少以自己与黑
衣人联手之力,在杀出去后引领影剑门众,乱战之下说不定还有翻盘之望,没想
到那投到自己这边的杨柔依,竟才是吴羽布下的杀手!

  眼前情势变化之快,令金贤宇竟不由有种目不暇给之感。先是杨柔依贪生怕
死,投到了敌人那边,然后是石渐竟与黑衣人联手暗算,偏偏就在吴羽和姬平意
临危之际,情势竟整个翻转!

  原来两人对石渐竟像是早有戒备,一前一后应对敌人,端的是默契十足,加
上石渐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难挡姬平意出手,一下便被迫退,还得硬挨上姬平
意一掌,才能脱身与黑衣人会合。

  更出乎意料的是,一直瑟缩在黑衣人身后的杨柔依,竟选在这时候背叛,那
一剑狠厉绝伦,自长剑入体到穿胸而出,剑尖竟没半丝颤抖,将黑衣人的血液全
从伤口处逼了出来,若非早有准备暗算,焉能如此?

  想到这女人的贪生怕死,摇摆得比墙头草更快更疾,金贤宇不由暗中摇头。

  女人啊……总是不适合侠义为主的江湖,不过翻脸翻的这般快,连自己的义
父也可牺牲,他也不得不佩服吴羽的手段,竟能将这女子弄得如此服服贴贴,一
出手就让石渐一方栽到了谷底。

  「你……你为什么……柔依?」樱唇颤抖难休,邵雪芊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口,
声音颤抖软弱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先前杨柔依投敌,还可说是她挣扎在父女情义与儿女情长之中不得不然的选
择,可现在这样……她可不信杨柔依会是那样贪生怕死,不择手段的人啊?

  「他……不是义父……平意没说错,」

  声音不住发颤,若非趁着石渐看着那穿心而出的长剑发怔,黑衣人更是怔立
当地全无动作的时候,赶到杨柔依身边的姬平意已一把扶住了她,半扶半抱着她
转回吴羽身旁,也不管站在邵雪芊身后的夫碧瑶正自怒目而视;光听这声音之柔
弱无力,如游丝一般像是随时都会断掉,杨柔依软得好像随时要瘫软地上,再没
有一点力气,「本来……本来柔依还半信半疑的,可刚刚……刚刚看到他的手…
…确实……确实不是义父……呜……你们……害死了义父……」

  「哼!」听杨柔依这般言语,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把将背上长剑扯了下来
丢到地上,随即扯去了蒙面巾。虽说面色苍白,口角微微溢血,可那脸孔、那身
段,不是刘濠还会有谁?

  眼见刘濠现身,杨柔依悲苦越增,脸儿埋进了姬平意怀中无声饮泣,只没有
放声大哭,除了夫碧瑶还怒目瞪视着她以外,旁人个个目瞪口呆,目光全都集中
在刘濠身上,尤其邵雪芊更是神情呆滞。

  她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杨梃,让他竟像与自己一家不共戴天般的率人前来
灭门,但若是刘濠,其中原因她却也略知一二,只没想到……原以为已死的他,
竟还站在自己身前!

  大惊之下便即大怒,看方才的种种情况,显然此事不只吴羽,连姬平意也早
已明白。吴羽犹可,毕竟此人才智令人难以看透,可自己的儿子,竟也选择瞒着
自己!

  看他扶着杨柔依那等温柔,想来早知此事的他先前便与杨柔依合谋,要给刘
濠一记暗算,狠到一击毙命!

  杨柔依先前之所以那般神情,如此想来便是犹豫于不知该不该出手的挣扎,
可这一切的一切,却都瞒着自己!邵雪芊心下那怒火差点一发不可收拾,只咬着
牙瞪着场中,等着姬平意或吴羽给自己一个交代。

  另一边惊讶到了极点的,便是坐在椅上的金贤宇,差点连手中的钢鞭都掉了
下来。原本以为石渐的暗算已是出人意表,没想到那黑衣人竟是刘濠而非杨梃,
而杨柔依之所以投到敌人那边,竟是为了行险搏命一击,一招便给了刘濠致命重
伤!

  金贤宇不由觉得一团混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心下却有一股怒火渐渐攀升,
一时之间,他竟也不知道自己的恼怒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没想到关于黑衣人的真实身份,邵雪芊竟
被蒙在鼓里,显然不是由她告知姬平意的。原就只打算着瞒她,从没想过其他人
会发觉此等机密,石渐不由惊得面色苍白,声音干涩颤抖,全然不似他向来的声
音。「我……究竟……露出了什么破绽??」

  「三爷敬请放心,不会让你做个糊涂鬼的。」吴羽淡淡一笑,那惹人嫌的模
样让邵雪芊差点忍不住一个白眼就丢过去∶方才那黑衣人言语虽是过分,但眼见
他伤重难治,你竟还有这闲心计较那等小事?

  但吴羽似全没把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从当日在下
开棺验尸,少庄主扶尸痛哭的时候,在下与少庄主对此事便已了若指掌,三爷的
遮掩做的实在不够……」

  「哦?」事已至此,便后悔也已无用,石渐混乱的心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回想当日种种,当棺木一开,姬平意立时握着尸体的手痛哭失声,另一边的
吴羽则是仔仔细细地检验尸体,那时他表面难过,实际上却是暗中注视着吴羽的
一举一动,直到他后来验完了尸,吴羽像是全无所觉,只将注意力放在尸体所受
掌力之上,他这才放心,哪里想得到吴羽若无其事地瞒过自己不说,连自己一直
没放在眼里的姬平意这小辈,都发觉了破绽……难不成,问题就出在尸体的手上?

  「看来三爷总算是想到了。」微微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得石渐
惭怒之间,火气也不由起来了,可吴羽那像是全没把自己放在眼内的样儿,若非
他太相信那药物的神效,再不认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就是另有准备 .石渐
一时间也不敢发难,只暗中闭气运功,强忍胸口痛楚,打算拼死一击,在众人合
围中冲出生天,「其实这问题啊……就出在尸体的双手掌上头……」

  「每个人的先天骨骼,都足以影响所练武功的成效,其实所练的武功,也能
影响其骨骼的发育,此乃人尽皆知之理。骨骼已是如此,肌体的变化更大,尤其
用武的掌心,那痕迹更是难以拔除;」冷冷地笑着,似在嘲讽石渐自负智计,却
连这点都没想到,吴羽不屑地打量着他,「尸体右手有茧,生在虎口之处,乃练
剑之人所有,左掌的茧更是拔剑收剑时所留下的痕迹,与用掌之人大大不同,当
日在下既握过了尸体之手,哪会看不出死者实际是练剑的杨四爷而非刘二爷?」

  「甚至不须在下提点,少庄主也看出此事,偏偏石三爷既是长辈,又自负智
计,却连这点破绽都没想到,今日之败,还可以怨谁?」摇了摇头,转头望向姬
平意,吴羽微微点头示意,向着邵雪芊那边悄悄地一指,会意的姬平意这才想到
不妙,自己为了保守机密,连娘都蒙在鼓里,娘若气自己见外,要解释还得真花
上一番功夫,偏偏吴羽却像不肯帮自己这个忙,可真是麻烦。

  「当日验尸之后,平意也看出了问题,想着二叔你……你既然花上这般大的
功夫,所谋必不只瞒天过海、李代桃僵而已,多半还想因此接收影剑门,毕竟二
叔与四叔身形相若,四叔又向来是个沉静寡言的性子,如果二叔戴上了蒙面巾,
只要不多话,要瞒过影剑门中人并不为难;为了帮四叔报仇,平意不得不请柔依
勉为其难,毕竟四叔可是柔依的义父,要为四叔报仇,舍柔依其谁?为了让柔依
亲手复仇,平意也真花了好大功夫彻底隐瞒此事,如今才能遂了柔依之愿。」

  原来如此,虽没有明白说出口,但邵雪芊望向两人的目光中,却也渐敛了愤
怒之色。毕竟气归气,但冷静下来想想,邵雪芊也不得不承认,若自己早就知道
此事,就算能忍得嘴上不说,可面对石渐时的行为举止必有异常,以石渐的老练,
哪里会看不出来?也怪不得儿子和吴羽要瞒过自己。

  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连那石渐也都瞒过了,还真是士别三日,刮目
相看呢!

  尤其当目光移到犹自颤抖的杨柔依身上时,见她泪光盈然,只咬着牙不肯放
声,望向刘濠胸口那剑尖的神情,当真令人又爱又怜,邵雪芊也不由叹息,杨柔
依外冷内热,与杨梃的性子差不了多少,要她隐忍至此,也真苦了这小姑娘;不
过仔细想来,前些日子杨柔依的挣扎苦楚,想必不是为了自己所设想的原因,而
是不敢确定姬平意所言是否为真,这才钻进了牛角尖;也幸好这破绽就在手上,
她一绕到黑衣人身后,一看就什么也明白了,否则可还真有得她挣扎难受呢!

  没想到这向来的姐妹、未来的嫂子,竟能忍得如此之久,只为了效张良博浪
飞锥,姬梦盈不像母亲那般感受复杂,只吐了吐香舌,看着杨柔依移不开眼睛,
心下暗自赞叹她可真是厉害。

  至于吴羽瞒着自己嘛……姬梦盈心下虽有些难受,但兹事体大,她便不服也
不得不承认,哥哥连母亲都得瞒过,自己自然是不该知道这种事的,想着晚些得
要好生给哥哥点颜色瞧瞧,也就罢了。

  全没想到自己的种种预谋,竟都在吴羽眼内,甚至连姬平意都没瞒过,听他
得意洋洋的说明,石渐怒火更炽,只是自己已中了毒,功力难以运使自如,连刘
濠都受了致命重伤,加上诡谋悉破,若想逃出生天,就非得谨慎选择时机不可。

  听得外头激战难息,石渐心下一寒,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出来,外头影剑门
一方也是节节败退。照说以双方实力相比,不该是这样子的,可若是吴羽暗中布
了什么机关,着了道儿的影剑门一方想来也难以占优,要活出此处只能靠自己了。

  「便是如此……大不了战死此地,也好在九泉之下与我儿相见,」感觉体内
气力随着血液外流渐渐无力,刘濠冷眼看着邵雪芊,微颤的双手可真想赶过去,
狠狠地握在她细嫩修长的颈上,扼得她再没法呼吸。可现在的自己,却连这么一
点奢望也不可得,「若非当日……若非当日尔等为了救姬梦盈,竟牺牲我儿,老
夫也不会选这条路,不过邵雪芊你记住,老夫对此事……一点都不后悔!」

  「你……」听刘濠即便至此,对自己仍是恨心难抑,邵雪芊张了张口,却是
无话可说。当日迫得段翎落崖之后,从他手中夺下了仅余一颗的「九转龙珠」,
要用来救谁众人也是大费思量,若非姬园居长,又拼尽全力用金龙刺重伤了段翎,
双管齐下压得刘濠不能反抗,姬梦盈的小命只怕还留不到此时。

  但想到当日之事,邵雪芊对这二弟也真不能不心怀歉意,即便知道他便是灭
庄仇人,可看他命不久矣,邵雪芊也真无法对他出手,只能慨然而叹,「也是嫂
子……对你不起……」

  「哼!?」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口中已听过了不知多少次,早没办法打动他
碎成片片的心,刘濠不屑地悴了一口,连话都不肯跟邵雪芊多说一句,可邵雪芊
黯然垂首,姬平意对他那挑衅的动作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甚至连吴羽都只冷笑
着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反唇相讥的打算。

  「就算……就算知道老三只是想借老夫来达成野心,可能够亲手将栖兰山庄
杀得干干净净,老夫也算是……也算是给孩儿报了一点点的仇了……」身子摇了
摇,虽是极不愿在仇敌面前示弱,但身上伤得太重,刘濠只觉眼前发黑,已渐渐
看不清楚了,心知再难动手,可这话却是不能不说,「只可惜……只可惜没有杀
了你邵雪芊……只能老夫投胎转世后,再来……再来完成这最后的愿望……」

  没想到刘濠死到临头,恨意仍如此深刻,邵雪芊樱唇微张想要说话,却发觉
自己无话可说。这等结果,其实当年做下选择之时已然注定,即便时光能够倒流,
难不成自己会眼睁睁地看女儿死去吗?伤子之苦痛心切骨,易地而论,若当年死
的是姬梦盈,自己心中的恨只怕不会输给现在的刘濠。

  想到此处,对刘濠的一意孤行,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她樱唇张合半晌,好
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有这般苦,冲着雪芊来发……也就是了,二弟你何必
……何必要对四弟动手?」

  「呸!什么兄弟?」又悴了一口,吐到地上的唾沫已半是鲜血,虽觉自己越
来越是虚弱,可这话如鳗在喉,刘濠可真不愿意到现在还不能全吐心声,「只知
道长幼有序,只知道大哥的女儿是女儿,就不把我的儿子当人看,这等兄弟……
我呸!我今日就算死了,也不再做你们的兄弟,除了肯帮我报仇的老三外,姬园、
杨梃,再加个全极中,都是我的仇人,就算死了……也要找他们九泉下的灵魂报
仇!邵雪芊你等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二,有你这话,兄弟做的值了!」听刘濠言语间虽渐渐无力,就连言语
间不住滴落身上的鲜血也渐渐停息,显是死期已至,但口中恨意却是弥漫难收,
石渐眼睛一转,高叫出声,「做兄弟的陪你,咱们再试一次,别人不说,至少把
邵雪芊和姬平意的命给留下来!动手!」

  感觉到刘濠贲张的恨意,邵雪芊正自神伤,虽不后悔当年决定,更不愿见如
此结果,心神震荡之下,竟是全然没把心思放在场中,听石渐这一高喝,她心神
俱震,忍不住退了一步,眼前一花,只见几道人影空中交错,随即重物跌落声响
起,却见刘濠倒落地上,四肢都弯折成难以想像的角度,显是肢体尽断。

  两边吴羽和姬平意身形如渊停岳峙,即便面对的是身受重伤、全无招架之力
的刘濠,仍是丝毫不敢稍有疏忽,而石渐却已消失无踪,仅是破碎的窗棂表示他
的逃离方向。

  心知自己受情感所乱,竟犯了战场大忌,将心思从敌人身上移开,。若换了
稍次一点的敌人也还罢了,偏生此次面对的却是石渐,以智计自矜的他,一看出
邵雪芊心神混乱,自不会错过如此机会。

  邵雪芊自知,若非自己移了心神,有自己在旁掠阵,加上吴羽和姬平意出手,
任石渐有飞天之能也逃不出去,现在却是如此,虽留下了刘濠,却还是走了元凶,
要怪的全是自己。

  只是石渐逃脱的方向,也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大厅之中虽是众寡悬殊,
刘濠伤重石渐负创,怎么看都是势弱一方,但在外头周边的攻防上头,照说形势
该是倒了过来。

  有马轩领军,加上影剑门人均是高手,祝语涵虽是云深阁高手,若论武功剑
法或许还在马轩之上,但战场胜负非论个人武艺,更多的却是各自素质,怡心园
一方人数虽多,若论精练团结却是势弱,祝语涵还得分心领袖众人,眼下战况拼
个平手已是不错,若加上石渐领导敌人,能全身而退就算好了。

  可石渐却是往反方向脱身,丝毫没有往前边影剑门众人靠拢的意思,邵雪芊
与姬平意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惶惑,而发出疑问的,却是冷然坐在一
旁的金贤宇,「怎么?元凶都脱走了,难不成你姬少庄主和吴大供奉,竟是一点
追击的意思都没有,存心让他养复身子吗?」

  嘴角微微一抿,姬平意虽不满意金贤宇这厮一点力都不出,只在事后说些风
凉话。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金贤宇好歹也是远雄堡现今之主,即便在威天盟里也有
一席之地,偏偏姬平意与吴羽联手筹谋画策,将石渐与刘濠算倒了,让石渐只能
逃之夭夭,刘濠更是入气少出气多,显是将近死数,可这般计划,竟是丝毫没有
让金贤宇参与的意思,以他的自傲如何能够忍得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听外头战声未歇,显然影剑门之人还没得
到这大厅里的消息,犹然与祝语涵奋战不懈,只不知为何,却是一直没能攻破祝
语涵的防线,姬平意心下微惊。

  这厅中的计划本就是打个时间差,祝语涵要做的不是取胜,而是争取时间,
而在这紧要当口,厅中的两人则必须解决了刘濠与石渐二人,再将二人首级高悬
示众,威吓敌人军心涣散。即便没有全军崩溃被自己彻底歼灭,至少也要让他们
伤筋动骨的重创,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再不成大患。

  可这两人都是老江湖了,即便轻视自己,又欺吴羽不知他们暗中联手,但要
让两人着了道儿,也不能用随随便便的手段,否则必被看穿,只能将药物加入薰
香,还有药炼那棋盘,趁着下棋的时候暗运功力,让药效直接窜进旁观的石渐体
内,解决这最难应付的对手。

  偏偏物有物理,无论什么药物,化成烟雾状的药效都会减弱许多,为了让药
效在两人体内全然展开,尽量削减石渐与刘濠的功力,在厅中却非得消耗时间,
好让药效深入体内不可;尤其刘濠的功力或许还可稍稍轻忽,但石渐的「洪涛无
尽」已臻绝顶,不这样不能击败此厮。

  现在虽胜,可怎么想都是运气成分居多,姬平意背心一身冷汗,心下根本没
有表面上那般轻松写意。

  只没想到拖了这么久,外头祝语涵竟然还挡得住!更出人意料之外的,从隐
隐传入厅中的战声听来,祝语涵一方似乎还占了上风,正将敌人团团围住,大施
强攻。

  与预期极端相反的状况,让占了优势的姬平意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眉头紧
紧地皱着,敌人的表现实在太过软弱,全然与预期不符,加上石渐逃脱的方向又
大出意外,除非是自己运气真的太好,不然就是敌人另有诡计,想想石渐向来的
智计,后者怎么看可能性都太高,「先出去将敌人解决了才是正经事……」

  「一时间倒是无须担心,」微微一笑,望向冷然坐在位上,只瞪视着自己的
金贤宇,吴羽淡淡一笑,「外头有少夫人在,听起来敌人已渐渐败退,想来外头
的战况该是无须我等担心;至于石三爷嘛……多行不义必自毙,没了影剑门的奥
援,想必他也没法东山再起。若金堡主有意,大可率军追赶,好为令师报此深仇,
想来只要不让他有机会运功驱毒,要报此仇该当不是难事。」

  「哼!」拂袖而起,面色难看的金贤宇嘴上虽没说什么难听话,心中那口气
却是呕得难受,偏偏身后两个师弟一想到可以报全极中之仇,已是喜出望外,跃
跃欲试地只想追杀石渐,全然没想到吴羽这厮的诡谋,更没把接下来种种可能的
情况好生想上一想。

  明明知道石渐便是元凶,事前却是一声不吭,全然不把远雄堡放在眼内,这
还不是金贤宇最呕的一点;偏偏事已至此,一转眼间石渐狼狈败逃、刘濠倒地挣
命,吴羽和姬平意一方已完全占了上风,自己心中便再窝火,但若论武功心计非
两人敌手,若论实力……远雄堡的大批人马,可都还在外头的祝语涵指挥之下,
正与影剑门的余孽大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此与其争风。

  即便知道若在此时听吴羽之命追杀石渐,就等于默认地将威天盟的主导权放
掉,无论远雄堡杀不杀得石渐,这个人情都是欠定了,尔后在威天盟中,姬平意
以揭露阴谋、击杀刘濠之功,这盟主是怎么也脱不了手,自己就算接手了远雄堡,
短期之间也只能俯首听命,更不用说以这两人的心计,接下来远雄堡怕是再难像
以往一般意气风发。

  但能手刃石渐的诱惑实在太过强烈,便是金贤宇心知敌计,却是不能不上这
个当,「多谢两位厚爱,本座这就前往追杀,我们走了!」

  见金贤宇与师弟们冲了出去,邵雪芊一肚子火正想发作,没想到吴羽却不理
她,只缓缓走到刘濠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后者双目冷恨地在邵雪芊与姬平意
身上来回,偶尔还向姬梦盈狠狠地盯上几眼,瞪得小姑娘不由害怕,明知他已无
伤人之力,仍是忍不住躲到了母亲背后。

  也不知瞪了多久,刘濠的目光才回到蹲在自己身旁的吴羽身上,虽是冷漠,
却没有那般强烈的恨火。

  虽知道吴羽的存在才是让石渐诡计不成、自己重伤至此的主因,这人也不知
从哪儿窜出来的,武功心计都高,更重要的是人虽丑得不堪入目,却对栖兰山庄
忠心耿耿,为邵雪芊等人定计奕敌。

  但刘濠心中的恨火,一直就只是对邵雪芊等人而发,那是害死自己骨肉的冲
天之恨,丝毫转移不得,即便吴羽是邵雪芊那方的人,他对他仍是恨不起来,只
恨恨地吐了口血,声音都微弱得很,除了正凑近的两人外,再无旁人能够听到,
「你……又想多话什么?老夫可原谅不了……」

  「你……原谅不了谁呢?」冷森森地开了口,吴羽的声音似带着一丝嘲讽,
听得刘濠不由心中生火,却也不由奇怪。

  本来他印象中自己绝没看过这般丑陋之人,可现在看他模样,不知怎地却有
种熟悉之感,好像自己以往曾经见过这人一般,听他说话后这念头更是越来越强
烈了。

  「你……咳咳……究竟……究竟是什么人?吴羽这名字……老夫从没听过…
…该只是化名吧?咳……」

  「其实……你早该认得我了,」淡淡一笑,吴羽知道若非自己脸上伤痕累累,
与当年的俊雅模样实是天渊之别,光只是言语行动间隐隐的痕迹,或许瞒得过旁
人,但要瞒过当年与自己连战数场,对自己了若指掌的威天盟众人,可是难上加
难。

  没想到固有的印象害人如此之深,直到现在,竟是没有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
份,「当年被金龙刺击落断崖,可没想到还能出来呢!」

  「你……你是……」听他提到此点,刘濠眼睛瞪得好大,原本渐渐迷茫的眼
神,竟也清晰起来。

  若真要算起来,其实当年自己儿子之死,这段翎也算是凶手之一,毕竟若非
他服下了一颗「九转龙珠」,让十年才生一次的这异药弄到只剩下一颗,而自己
又争不过姬园,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受尽痛苦而亡;只是刘濠原以为此人已葬身崖
底,被姬园恃势夺药的恨意又太过强烈,强烈到掩盖了一切,对段翎还真是忘得
一干二净,没想到此人如今竟变成了这等模样。

  想到他不复以往的俊雅风流,变成这等丑汉,刘濠虽有恨意,嘲笑的意思却
更强,只是此刻无力取笑而已。

  「翎毛尽断,所以无羽,」吴羽淡淡一笑,虽看出了刘濠目中嘲讽之意,却
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正……待会儿就够他气死的。「这十几年确实不好过,
不过看你们这般争斗不休,再没当年追杀我时那般精诚团结,在旁看着也觉有趣,
只可惜……你一直恨错了人,你儿子的死……其实不该怪姬园的,自然更不该怪
我……其实,最该怪的人,应该是你刘濠自己,是你害死了他。」

  「你……你胡说……咳……」边说边咳出血来,刘濠嘴上强硬,心下却不由
哀苦。

  若非自己当年没强硬到从姬园手中硬将「九转龙珠」抢回,说不定还真有办
法救自己儿子;若非这自怨自艾之心,儿子死后他也不会消沉下去,搞得明石山
庄星离云散。

  后虽复立,靠的却是栖兰山庄的人手,可说四周都是姬园的人,否则他也不
会这般强狠,配合着石渐的计划,把明石山庄的人全都赔了下去,那些都不是自
己人,就算死光了也不心疼。只是吴羽这番言语,莫非便是直指此端?

  「我可没有胡说,」冷冷一笑,将声音压得更低,鲜血已将流尽的刘濠被这
渐渐压低的声音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吴羽的嘴上,听他缓缓道来,
「那『九转龙珠』十年一熟,每熟便是三颗,只是药性太烈,我一人只能服一颗,
多服便不足化解药力,反而有害……我虽取了两颗,却是为了交给婉怡,好做药
救人,其实……并没有把崖下已熟的『九转龙珠』都取出来……」

  「你说什么?」本想拉高声音,但血气已衰,刘濠的声音只能回荡在自己耳
中,甚至连想伸手揪着此人要他说明清楚都做不到,手指微微一动,便又瘫痪下
来,可那些话引来的思绪,却在他心中迥转,令刘濠的一颗心不由痛到了极处,
即便身已将死的苦楚都掩不住那揪心的剧痛。

  若段翎所言为实,那当他坠崖之时,除了姬园取得的一颗九转龙珠外,崖下
该当还长着另外一颗。

  想到自己在崖上与姬园争吵不休,若非顾忌兄弟义气,险些就要开打起来的
时候,崖下却好端端地长着另外一颗「九转龙珠」,正好好地等着自己取用,而
自己却没能争赢姬园……

  想到若自己再多走几步,探头看看崖下,说不定就能取得「九转龙珠」,让
自己的儿子不至于死于非命,偏偏自己却没有多走那几步!

  刘濠心痛之间,一口气渐渐吐出,眼珠子也渐渐失去了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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