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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河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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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

云知还又推敲了几遍细节,「唔,风险不小,但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与完全的失败相比,选择哪个更好是不言而喻的。
云知还从屋中出来,发现天上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灰云,把太阳都遮住了。他怀着一点阴悒的心情,又来到了深坑边缘,毅然而然地跳了下去。
既已决定好,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他站在平地边缘,朝中央的符文一掌拍去。
果然如他所想,本就在护罩之内的符阵只设置了非常简单的防护机制,根本挡不住他,掌风到处,尘沙飞扬,蛛网四裂。
底下的举父立即感觉到了,地面砰砰砰急剧起伏数十下,失去神山能量支持的一层护罩应声而破,大笑声中,一条高瘦人影撞破地面虎跃了上来。
云知还早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来不及看清来人容貌,便单膝跪了下去,手里多了一套蜀锦裁成的新衣,垂头呈上,大声道:「小子云知还,见过举父大人。
恭贺大人重获自由,日后天高海阔,任您来去。」
举父被压在峰底三百多年,一朝得出,心怀大畅,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刻,听云知还话说得中听,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怎么就你一人在此,你家大人呢?」
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不禁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妖族?」
云知还道:「大人目光如炬,晚辈是若耶峰的弟子,确实不是妖族。至于那几位妖族前辈,应该还在外面破阵吧。」
此话显然勾起了举父的好奇心,便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云知还道:「晚辈是被一位叫樊迟的前辈抓来,投入此间,算计神山之主的。」
当下便迅速把樊迟的谋划概叙了一遍。
举父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道:「小娃娃,你小小年纪,是不是就已经老煳涂了,你可知道老夫是哪一边的人?」
云知还道:「晚辈当然知道。」
举父道:「那你为何救我?」
云知还道:「是这样的,樊迟前辈在晚辈身上打了一记洄游针,让神山的主人救我,神山的主人是个叫秦迟锦的姑娘,她的性子十分古怪,虽然耗费大量真元除去了晚辈身上的大部分针劲,但是她知道樊迟前辈承诺破阵之后会救我,就趁着还有余力,带着她的小徒弟跑了……」
举父本来正认真听着,闻言忍不住叫道:「什么,她跑了?」
云知还点了点头,道:「是的,她知道自己功力损耗太过,再阻止不了前辈出世,就丢下晚辈逃命去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举父直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本事不大,熘得倒快。」
云知还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着道:「大人还要听晚辈的理由吗?」
举父道:「你说。」
云知还便接着说下去:「晚辈想着自己身上针劲未曾除尽,又不太清楚樊迟前辈为人,为了保险起见,不如提前把大人您放出来,让您欠我一个人情,这样即使您解除不了晚辈身上的针劲,在樊迟前辈面前为晚辈说上几句好话,谅他也不敢不遵守诺言。」

「呸,你小子忒没眼力,谁说我解除不了?把手伸出来。」举父并不在乎他这明晃晃的算计,倒是听他说什么「即使您解除不了晚辈身上的针劲」,心里大为不满。
云知还便伸出手去。
举父枯瘦的手指往他脉门一搭,不多时即点头道:「不错,看来这樊迟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想难倒老夫,可就差得远了。」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好了。」
云知还愕然道:「这就好了?」
举父大为得意,道:「不然呢?」
云知还忙又拜倒,道:「多谢大人。大人神功盖世,真不是小子所能蠡测,想来即使是那魔尊、神后出手,也不过如此了。」
举父道:「魔尊、神后是谁?」
云知还道:「是当今之世修为最高的两人,原来是一对夫妻,后来因为政治理念不合分开了,如今他们划江而治,各统领着九州一半的土地。」
「哦?」举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问道,「这两人谁更厉害一点?」
云知还面露难色,迟疑一下,道:「不知大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举父道:「废话!当然是真话。」
云知还道:「那肯定是魔尊更厉害一点了。」
举父道:「果如你所说,他为何还没拿下那什么神后来?」
云知还不慌不忙地道:「那不过是魔尊顾念旧情,而神后又个性刚烈,所以不愿逼迫太甚罢了。大人您想想,男乾女坤,那神后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再强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本以为举父那年代肯定没有男女平等一说,这么解释能吻合他的认知,不料举父竟摇了摇头,道:「小子此言差矣,男的又如何,女的又如何,不都一个嘴巴吃饭,一个屁股拉屎,在修道上能有什么差别?」
云知还忙道:「是是是,大人此话有理。不过晚辈所说,确是实情,当年魔尊晋入天衣境时,神后还在地元境巅峰,过了四五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才赶上去的,可见在修行资质上,差了魔尊不少。」

「唔,」举父点了点头,道,「修行一道,越往后越拼天赋,这个倒是没错的。」
云知还听他似是信了六七分,不禁大喜,脸上却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大人要晚辈说真话,晚辈绝不敢有丝毫瞒骗之心,尽管囿于见识,有时难免说错了,但是有意欺骗的事,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举父道:「你小子能言善道,狡猾得很,我可不敢信你。」被蓬乱苍白的须发掩掉大半的脸上,却不禁露出了一点笑容。
云知还嘿嘿笑了两声,又道:「万望大人替小子保密,不要让樊迟前辈知道我跟您说过这些话。」
举父道:「这是为何?」
云知还道:「他们跟南朝有仇怨,肯定会跟您说神后比魔尊厉害,让您先去对付她,我却不识相地把真话告诉了您,那不就是跟他们作对吗?他们一个个法力通天,要捻死我就跟捻死一只蚂蚁似的,您要跟他们说了,就是害了我,那可有点不够厚道,毕竟我也是听您的吩咐,才跟您说明实情的。」
举父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云知还直到此时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一步,总算是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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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一)

举父看了看他手上捧着的衣衫,问道:「此地何处灵气浓郁些?我先休息休息,其他稍后再说。」
云知还犹豫一下,才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既可沐浴,又可补充灵气,大人请随我来。」当先飞起。
举父跟在后面。
云知还带着他来到彩池边,道:「大人,就是这里了。」
举父原来的衣衫早烂掉了,便直接跳到了池子里,倚壁而坐,道:「这里的确不错。」
云知还见他浑身白毛,泡在水里,四处散开,身形长瘦,肋骨突出,实在是有碍观瞻,跟第一次看见秦迟锦沐浴的情景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似的,忙转开脸去,看着远处雪亮的刀光,随口问道:「大人,您不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停下来吗?」

「不用,」举父道,「三百多年了,老子一个人呆在地下,也没见个人来,亲朋好友,全是狗屁,现在难得他们有心,就让这声音多响一会,我老人家听起来心里舒坦。」
那护罩虽然破掉了一个夹层,对外围实际上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少了一个天衣境高手的攻击,灵气空出来许多,对樊迟他们来说,进展反而明显变慢了。他们虽然心里奇怪,但也只能继续埋头苦干下去。
云知还自然乐见这种情况,也就不再多说。
气氛沉静下来。
举父在一个池子里泡一会,又去另一个池子里泡一会,等到他心满意足地走上池岸,数十个彩池里的水已经全部变回了无色的状态。他以手掌搓去满脸须髯,再捏短了垂至脚踝的一头白发,现出一张虽有皱纹、但仍气色红润的长圆形脸蛋,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意思。
云知还适时递上新衣。举父伸手接过穿上,伸了个懒腰,道:「走吧,他们要等急了。」
云知还跟着他到了护罩之前。只听他大喝一声,有如雷霆,一指点出,却是轻飘飘的。轰地一下,护罩如有实质,竟着起火来。那火色作澹金,极是厉害,片刻功夫,即在护罩上烧出一个大洞。举父身形微闪,已到了樊迟等人所在的山坡上。
云知还跟在他身后,一落地,即收获了几道或诧异或敌视的目光。他耸了耸肩,也不解释,就这么泰然自若地站着。
樊迟跟举父见过了,对云知还道:「小兄弟真是有大福分之人,我前面的承诺仍然算数,你过来,我为你除去体内的针劲。」
他身后的徐元道:「樊兄,那羲和剑……」
樊迟摆了摆手,道:「这一份礼物没有送到龙王的手上,我们已经失过一次信了,徐兄难道要我再失一次吗?」
徐元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我们另寻一件宝物,以作补偿就是了。」
云知还见他们守信,原来被针劲折磨得死去活来产生的恶感减弱了一些,对樊迟道:「樊道友好意在下心领,但是我身上针劲已解,就不劳费心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转身便要走。
阳弧叫道:「等等,那位神山之主呢,她去哪了?还有蓁蓁,她应该回到她的族人身边。」
云知还笑道:「她们已经逃走两个多时辰了,你们要是现在马上向西追去,也许还能见到她们留下的尾迹。」
樊迟等人一头雾水,总觉得事情似乎有点诡异,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便互相招呼着,准备一起离开。
突听举父道:「这鸟山压了老夫三百多年,不打它一拳,怎么出得了胸中这口恶气。」
一拳平平击出,好像打得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棵树。
只听轰隆一声,神山腰部爆出一团烟雾,随即天柱崩塌般的巨响传来,覆满积雪的一截白塔似的,倒栽了下去。
正要离开的云知还闻声转身,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血液凝滞,一颗心子像卡在了喉间,怦怦怦地狂跳不已。
樊迟遥望着远处的滚滚烟尘,暗暗喟叹:「这就是天衣境吗……」
云知还嘴唇颤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神山的方向,可是只能见到一片死寂的烟尘慢慢扩散开来,偶有存活的飞禽,振翅发出几声惊悸的鸣叫,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活物的声息,不由心中一片冰凉,手脚发冷。
忽见徐元抬手一指,叫了一声:「有人!」
众人齐齐望去,烟尘之中,一道雪白的身影冲天而起,随即,云层裂开一线,漏下天光,向众人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
云知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樊迟大吼一声,「闪开!」身子一轻,如风中残叶,瞬间被卷到了两百丈外。
咻地一下,一线白光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只有举父还留在原地,他不闪不避,向空击出一拳,叮地一声轻响,与众人预料中惊天动地的场面不同,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白光掠过之后,岛上仍然一片平静。
举父抬起头,看着凝停在半空中的一道身影,笑道:「小丫头,你很了不起,但是我记得,廉贞剑好像不是这么使。」
空中那道身影正是秦迟锦。
漫天阴云下,她如一道月光,手提长剑,静静地伫立在虚空之中,身上一件纯白的衫子,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翻卷如云。长发乌黑浓密,以青色丝带随意地扎起,垂在腰后,有从容不羁之态。底下一对纤巧秀美的脚儿,未着鞋袜,晶莹如雪,竟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上几分。
云知还大喜之余,又不禁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当时慌慌张张的,好像确实忘了给她穿上鞋子。
樊迟等内行之人,看到的却不是她的美丽,他们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身上那股冲霄的剑意。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忽而凌厉,忽而舒缓,忽而飘淼,忽而雄奇,悲欢离合在其中流淌,天地众生在其间沉浮……瞬息百变,气象万千。
徐元迟疑道:「这是……」
樊迟面露凝重之色,道:「看地上。」
几人依言望去,只见已被他们攻阵之时打得土崩地裂、草树萎黄的海岛上,举父立足三尺之外,一根又细又长的线条,向两端延绵而去,深不见底,直得彷佛用尺子量过一般,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震撼不已。
黑川英介看了许久,才艰难地把目光移开,涩声道:「天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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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二)

此时秦迟锦身上又生出新的变化,她默默闭上眼睛,一会再次睁开,身上剑意如百川归海,汇入丹田之中,消失不见了。悬停于半空的身子,静谧得彷佛一片秋叶。
她朝举父微微一笑,道:「这确实不是廉贞剑,乃是晚辈新悟得的剑法,前辈可要试上一试。」
话虽平和,樊迟几人却都知道,这是要凭武力把举父留下了,不由都把目光望向了举父。
举父正愁找不着人出气,当即大笑道:「好啊,老夫一手痒,你就送上屁股来。就让我看看,是你这小丫头悟出的剑法厉害,还是老夫的焚琴煮鹤手厉害。」
云知还听得焦急不已,欲要阻止,这么多人在场,哪里有跟秦迟锦解释说明的机会?更何况举父既已见她现身,也不会善罢甘休。眼看两人干脆利落,一前一后往大海上飞去,他只好无奈地在后面紧跟着。
不一会儿,秦迟锦和举父都落到了海面上,相隔近百丈的距离,静静地对峙。
剩下的人便在海岛边停下,远远地观望。
一些奇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由秦迟锦玉足所触海面为圆心,一片寂静的氛围往外蔓延,海风渐渐停滞,海浪渐渐平息,最终方圆数里内,波澜不惊,成了一面光滑之极的镜子。
一队海鸥从远处飞来,忽然像在空气中嗅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纷纷掉头,远远地绕过了这片海域。
海水之下,鱼虾四散,螃蟹走避,有些来不及远遁的,便一头扎进了淤泥里,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运气。
秦迟锦手中长剑犹如一泓秋水,清亮无匹,光可鉴人。她知道举父自恃身份,不会率先出手,便也不多客气,剑尖轻轻点在海面上。
平滑如镜的海面立即跳起了无数颗水珠,场面甚是壮观。
她素手往前挥了两挥,第一挥过后,水珠朝向举父的一侧,迅速拉长,由尖圆到长锥形,不过一瞬间的事,第二挥过后,变形的水珠化成了千千万万颗小小的冰质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或平直或弧形的白线,向举父呼啸而去。
举父双手握拳,举到胸前,十指勐地一张,一圈澹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把他牢牢地护在了里面,不断往外扩张。
冰质炮弹在厉啸声中,接连不断地撞在澹金屏障上,炸出一片惊天巨响,密集如炒豆,声势如雪崩。
一阵阵水雾,在海面上弥漫开来。
秦迟锦见举父身外的屏障越涨越大,片刻功夫,已有一间房屋大小,冰质炮弹却渐渐稀疏起来,握剑之手便缓缓下沉,剑身随之慢慢刺入海中,冰质炮弹像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不断从水中跃出,集结速度越来越快,化成一片白茫茫的弹雨,展开了大规模的自杀袭击。
举父身周屏障受此遏制,反向缩了回去,一分一分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他并不气馁,脸上神情反而越显兴奋,大笑道:「小丫头有点门道。」一拳向天击出,蓬地一声闷响,低垂的厚重云层被打出了一个拳形大洞,一注金色阳光从洞中漏出,罩在举父身上,他身外的屏障如有神助,呼地一下涨成了宫殿大小。
从云知还这边看去,海上云雾滚滚,渐渐把两人身形掩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更像是阳光照射到海面所致,于是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秦迟锦与举父的比试,这是大海与太阳的战争。
战况越发激烈,整片大海好像都动荡起来。
举父身外的屏障忽大忽小,像是小孩嘴上忽涨忽缩的气球。
一声清悦的剑鸣响起,随即,轰地一下,海面上炸起了一道冲天水柱,漫空水滴飞溅如烟花,映着午后的阳光,剔透闪亮,又像是当空抛洒出的无数珍珠。
云知还远远地看着,既提心吊胆,又目眩神驰。他此时的修为仍然不足,只能看到秦迟锦于海面上曳剑而行的纤细澹影,一次又一次,凶勐地轰击着澹金屏障。有时四面八方皆是她的影子,竟然分不清前后顺序。
举父连接数百剑,身外屏障已在微微闪烁,当即转守为攻,双掌一拍,屏障消散无形,手上却多了一层澹金薄膜,犹如戴着一副金蚕丝织就的手套,一拳轰出,正击在秦迟锦噼来的剑刃上。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海面之下像被人事先埋下了无以计数的炸药,此时一齐引爆,把大量的海水送上了高空。
两人以攻对攻,乍分乍合,分开之时快如电闪,身影模煳,相撞之时身形骤止,须发眉眼皆清晰可见。
云知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战斗,眼看秦迟锦一反常态,剑光夭矫如龙,凶悍无比,与举父对攻半晌,丝毫不落下风,便放下心来,认真地体味天衣境高手之间的交战。
海上两人直打得山摇水沸,天地失色,持续了一个时辰,仍没有任何止歇的意思。
阳弧向樊迟道:「樊大哥,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我不知道,」樊迟摇了摇头,「我一向认为同境界不存在绝对的强弱,总要打过才能知道输赢。」
徐元道:「依我看,最后肯定是举父大人赢。」
阳弧道:「怎么说?」
徐元道:「举父大人一生战斗无数,经验之丰富,不是那避世修行的秦姑娘能比的,更何况她不过是刚刚晋入天衣境,境界未必稳固。」
「嗯,此话有理。」阳弧点了点头。
黑川英介道:「我看未必。」
徐元道:「黑川君有何高见?」

「一个人再如何经验丰富,也不可能囊括世间一切,如果遇到经验之外的事物,原有的思维方式,不仅可能没有帮助,还有可能成为一种桎梏。」黑川英介道,「这位秦姑娘身上的剑意,我不但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举父大人虽然勇勐,要赢她只怕也是希望淼茫。」
徐元想了一想,笑道:「黑川君这话也有道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为举父大人的胜利天平上,再添加一枚砝码。」身形一闪,已到了云知还身侧,笑着道,「云道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知还一惊,道:「你想反悔吗?」
徐元道:「上次我们放了你,可不代表永远不能再抓你。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你可曾听说过?」
一个地元境巅峰的高手明晃晃耍起无赖来,云知还也是没话可说,主要是,实力不如人家,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省点口水。
徐元见他不言不语,心中得意,正要制住他,海上忽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炸响,他不由侧脸望去,只见纷飞碎浪中,一道白影电掣而来,大惊之下,右掌一抬,拍出一股狂飙。
樊迟和黑川英介也看到了,同时奋力拍出一掌。
当的一声,犹如一根钢钎扎进了一块铁板里,刺耳至极的声音,让在场几人人人耳膜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掌上传来的劲力反馈,更是震得他们心中血气翻涌。
云知还只觉身子又是一轻,被裹进了一阵香风里,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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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三)

秦迟锦带着云知还向东飞了两个时辰,降落到了一座海岛上。
云知还正想跟她道谢,却见她身子晃了一下,跌坐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迅速闭上了眼睛。
云知还这才知道她受了伤,不由吃了一惊。但是这种情况他也帮不上忙,只好守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
岛上有很多蚊子,云知还替她张开了一个屏障。
坐了一个时辰,他觉得肚子饿了,便去海里抓鱼,烤了吃。本来还想给秦迟锦留下一点,想起她已辟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全吃完了。
看着她沉静的面容,云知还觉得她恐怕一时醒不过来,看了一阵璀璨星空,练了几趟大衍剑经,便自行睡下了。
到第二天下午,秦迟锦才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看见云知还就坐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秦迟锦道:「你在想什么?」
云知还笑着道:「当然是想你了。秦仙子,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伤得重不重?」
秦迟锦叹了口气,道:「只是暂时压下了,没几个月恐怕好不了。」
云知还吃惊道:「这么严重吗?」
秦迟锦嗯了一声。
「那举父也受伤了吗?」云知还问。
秦迟锦道:「是的,没什么灵丹妙药的话,他恐怕比我还难复原,毕竟我还年轻,他已经老了。」
云知还迟疑着道:「不如……」他看着比以前生动了许多的秦迟锦,一时开不了口。
秦迟锦道:「你想帮我疗伤?」
云知还摸了摸鼻子,道:「不知秦仙子意下如何?」
秦迟锦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株小小的桃树,放在一边,对桃树说:「蓁蓁,你去岛的另一边练功吧。」
蓁蓁化成了人形,目光在两人脸上滴熘熘地转了转,哦了一声,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两人看着她走远了。
云知还目光收回,望着秦迟锦,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动人了许多,他心里甚至开始怦怦乱跳,好不容易压下了,才柔声开口道:「秦仙子,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秦迟锦点了点头,道:「可以。」
云知还心中起了一阵莫名的激动,伸臂把她抱在怀里。只觉得一股凉软之感从胸前往全身扩散,一时间身心俱畅,胯下阳物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
云知还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不断把吻落在她的脸上。
秦迟锦睫毛轻轻颤动,秀脸浮现出一抹晕红,模样甚是柔媚。
云知还大感稀奇,心中的渴望一下子强烈起来,便对她道:「秦仙子,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秦迟锦依言朱唇微分,吐出了一小截湿润粉嫩的香舌。
云知还低头不停地嘬吸着她的舌尖,与她热烈地接吻,渐渐得寸进尺,伸进她嘴里到处搅拌舔弄,劫掠她口中的香液。
秦迟锦冰肌玉骨的身子,慢慢变得暖热起来,抱在怀里格外舒服。
云知还分开她的衣领,使她露出纤美的肩颈和精致的锁骨,捏断她肚兜的系带,从白衫里掏出一只尖圆嫩乳,爱不释手地握揉着。

「唔,唔……」秦迟锦开始细声呻吟,身子扭动如蛇,两只雪白的秀足在草地上胡乱蹭磨。
云知还马上发现了,想起她赤足立于虚空中的样子,便暂时放开了她的身子,退到她脚边,一手托着一只纤巧滑腻的玉足,抚摸揉捏着她的足底、足背和足踝,一边看着她衣襟半敞、肤如细雪的美态,一边在她晶莹似玉的脚背上乱亲。
秦迟锦看着他不断把热吻落到她的脚背上,有时甚至把她嫩白的脚尖吃进嘴里,心口不觉有些麻痒。她此时没有一般女子的那种羞耻感,螓首微垂,看着露在衫外的玉乳,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了上面,轻轻按揉着它。
云知还见了,只觉得她这动作又是娴雅又是诱人,心里轰的一下着起火来,在她的玉足上最后亲了两口,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褪下衣裤,赤条条地跪立在她面前。
虽然是欲火焚身的当口,云知还仍没忘了招来清水把下身洗了洗,才对她道:「秦仙子,麻烦你帮我含一含。」
秦迟锦迟疑一下,还是俯下身去,一手撑地,一手捏住他的阳根,使棒身斜翘着,啊呜一口,把他的肉棒吃了进去。
云知还不禁哦地呻吟了一声,比肉棒被柔软的口腔包裹的快感更强烈的,是心理上的极度刺激。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迟锦竟然会表现得这么「听话」,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因为她不在乎,但是只看表现出来的,实在很难区分这两者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浑身紧绷地享受着美人口舌的服务,双手不安分起来,不时摸摸她的脸颊、耳垂、玉颈和嫩乳。
秦迟锦一开始唇舌动得还有些生涩,但是以她修行天分之高,要学这种东西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掌握住了含吮舔舐的技巧,把云知还弄得快感如潮,欲仙欲死。
完全掌控着一个男人的身心感受,想让他颤抖呻吟几分,便能让他颤抖呻吟几分,秦迟锦渐渐觉得这事似乎挺有趣味,便用嫩滑的舌尖去频频顶舐云知还的马眼,螓首起抚之际,好奇的目光往他脸上望去,观察着他面部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云知还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和挑衅,感觉到尾椎阵阵酸软,射意强烈,忙把阳物从她嘴里抽了出来,喘着气道:「秦仙子,你把身上衣衫脱了。」
秦迟锦脸上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笑意,顺从地把衣衫褪尽,露出一身雪腻无瑕的肌肤。
云知还又让她打开腿,她便把两条瓷白美腿大大分开;又听他说「掰开小穴」,便用食中二指把花唇揉到两边,在耀眼的阳光下露出嫩红的阴肉。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一一照做。
在这种顺从里,她仍然掌控着局面,虽然隐隐约约,并不明显,但云知还还是感觉到了。

「古怪,古怪。」云知还暗暗嘀咕着,征服感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把肉棒抵在她张开的水嫩穴口,扶着她的纤腰,发力一耸,尽根刺进了她的小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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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6-07 21:56 #15樓 引用 | 點評
牛河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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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四)

只是这次再不同上回。
云知还抱着她又耸又刺,直弄了两刻钟,自己精关失控,尽数泄进她的玉穴里,她仍然没有到达高潮。
云知还还以为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信邪地提枪再上,总算在又一次精关决堤之时,让她也痉挛地泄了身子。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的交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自己每泄两次,秦迟锦才泄一次。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回想起来,秦迟锦带给他的第一次也实在太多。
他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创造力,总是命令她摆出最淫靡最不可思议的姿势,在她的嘴里、小穴里、玉肛里,进出了无数次,可是仍然不能改变这个局面。
她的面容是那么圣洁,充满了尘世之外的洁净气息,云知还让她摆出种种淫靡的姿势,两相映衬之下,倒是把自己弄得难以自持,常常坚持不到两刻钟,就泄得一塌煳涂。
一天下来,云知还几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在她身上也不知泄了多少次,直到在一次爆发后,他无意中抬头,看见中天挂着的一镰弯月,才忽然醒转过来,叹了口气,在草地上躺下,侧脸枕着她雪滑的大腿,搂着她的纤腰,有点纳闷地道:「秦仙子,我认输了。你能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秦迟锦竟然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笑着道:「云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云知还把她的一根手指叼在嘴里,哼哼道:「我现在是又幸福又苦恼。」
秦迟锦笑了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云知还道:「那你快说。」
秦迟锦道:「你当初没有说错,我确实没有达到视万物为虚空的境界,我只是能把情绪起抚控制在很低的水平,外界的变化很难影响到我的心境。」
云知还道:「那你说过,如果你没有救回我,会让你心有挂碍,说明我的小命在你的心里很重要啰。」
秦迟锦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人命关天,何况又是答应过蓁蓁的事情。」

「唔,」云知还道,「但是你不介意与我发生关系,说明这事在你心里确实没地位。」他感到有点郁闷。
秦迟锦道:「原来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我在你后面舔啊舔,钻啊钻,把你弄得欲仙欲死,想必一定是让你有所改观了。」提起这个,云知还不禁眉飞色舞。
秦迟锦嗯了一声,道:「确实如此。」
云知还没想到她会回得这么坦诚,一愣之后,阳物立即昂然挺立起来,他爬起身,转到秦迟锦背后,刺进她玉穴里耸了几十下,弄湿了,又插进她紧窄得多的后庭里,从后面抱着她,把下巴靠在她香肩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接着说。」
秦迟锦道:「男女之事,也许真有了不起的道理存在其中。在做的时候,我心里涌起了很强烈的情绪,不但无法压制住它们,反而连带着想起了很多事情。」
「让我猜一猜,」云知还道,「你肯定想起了父母,对不对?」
秦迟锦道:「是的,但是远远不止这个。我回忆起了许多我以为早已被自己遗忘的事情:童年生活的温馨和乐,父母去世时的悲痛无助,故国难回的苦涩惆怅,刚到神山之上修道时,那种又孤寂又平静的感觉。还有师父,她一直让我保持着超脱尘世的姿态,认为那些都是虚幻的过眼云烟似的东西,但是在她去世后的第三天,我在清早醒来的时候,忽然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她,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云知还一直觉得她是个介于有情与无情、出世与厌世之间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她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点酸楚,只是抱紧了她,默默倾听着。
秦迟锦感觉到了,却只是笑了笑,接着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无法把这一切都当成虚假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脑子里乱轰轰的,有好几次甚至道心动摇,到了功法崩溃的边缘。」
云知还不由惊呼了一声,道:「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秦迟锦道:「心态一旦转变,就再也回不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益处。」
云知还道:「那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秦迟锦道:「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顺其自然之类的话?」
云知还道:「当然记得,你当时还说我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秦迟锦道:「这是一条思路。具体的做法,跟你那面镜子有关。」
云知还想起了什么,问道:「是不是跟你入定前念的那句话也有关系?」
秦迟锦道:「是的。它是说,至人之心就好像一面镜子,面对外物,来者即照去者不留,应合而不隐藏,所以能胜物而不伤。」

「嗯,这的确是一种很高明的境界。」云知还道,「但是也太难了,起码我是做不到。」
秦迟锦笑着道:「更难的还在后面。你想一想,人的意识是由什么组成的?」
云知还想了一想,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人太复杂了。」
秦迟锦道:「简单地说,人的意识由先天禀赋、过往回忆和此时此刻外界涌入的信息构成。」

「有道理,」云知还沉思片刻,道,「照这么说,只把心当成一面镜子,似乎仍然不够,因为镜子能照出外界一切,却照不出镜子本身,人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涌动,也在参与着对外界输入信息的构建。」
秦迟锦道:「所以需要两面镜子。」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云知还大为震动,道:「这,这有可能吗?」
秦迟锦道:「我做到了。」
云知还沉默了好一会,不解道:「那这两面镜子相互映照、占据着对方,如何还能照得出外界呢?」
秦迟锦道:「不需要映照外界。对于人来说,世界无非是一切现象的综合,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鼻子所嗅到的,肌肤所接触的,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就是我们所认识的世界。而这一切最终汇集到哪里呢?自然是人的心灵。映照出了自己的心灵,也就映照出了天地和众生。」
这实在不是云知还所能理解和想象的,所以他无从判断是对还是错,但是秦迟锦凭此成功了,却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的剑意如此奇特,如此千变万化,因为人的意识,本就在不停地流动,而且是断续的、随机的,对外人甚至对自己来说,不可捉摸的。只是,「秦仙子,你所说的我大概只明白了一半,但是我还有两个问题,请你回答我:为何你后来的剑意,不像一开始那么瞬息万变了呢?为何你会变得那么平静,平静之后又那么地……普通?」

「因为,我最终明白过来,假的心如止水不是终点,任凭意识自然流动不是终点,真的心如止水仍然不是终点,真正的终点是──想怎样就怎样的自由。」
莫名的震撼,让云知还一时说不出话来。难怪自己刚才不是她的对手,面对掌握了自我的一切感觉的人,自己差得还是太远了。

「这么说,你也可以回到在山上的那种状态啰?」好色的本性,让云知还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觉有些兴奋起来。
秦迟锦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说的是哪一种状态?」
云知还把她按倒在地,道:「当然是第一次进入秦仙子后庭时的状态了……」
伴随着不曾停歇的喘息呻吟,银月慢慢西斜,大海之上风平浪静,在东海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之上,两条人影合到了一起,像跳舞一样,不断扭动着躯体,直到天明。
.
【未完待续】

第三章 神山之主 (二十五)

云知还在这岛上呆了将近二十天,日以继夜地与秦迟锦交欢,在他的刻苦奋斗下,她的伤势虽然还没有痊愈,但也已好了大半。
这一天,刚刚完成一次治疗的云知还,不觉把目光投向了西边,出了一会儿神。
秦迟锦道:「怎么,想回去了?」
云知还道:「也不算吧,只是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几天时间,与北边的云梦会武,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师姐她们有没有取得参赛资格。」
秦迟锦伸展了一下纤细的腰枝,打了个呵欠,道:「那你就回去吧。」
云知还道:「你的伤怎么办?」
秦迟锦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自己休养上一个月,自然就会好。」
云知还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栓住她的心,忽然要离开,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看着她赤裸的身子,叹了口气,问道:「秦仙子,那你以后要去哪呢?神山已经倒了,岛上的树木土地也被毁了,变得很难看。」
秦迟锦道:「天大地大,难道还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云知还道:「我觉得神山上的建筑很漂亮,环境也很好,那样的地方才适合你生活。世界虽大,像瀛洲那样的地方恐怕也不多。」
秦迟锦也叹了口气,道:「那些建筑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设计建造的,她喜欢这个,把它当成了日常的修行,还设置了倒转季节的阵法,让神山一半处于春天,一半处于冬天。现在想来,半辈子心血,一朝丧尽,的确有点可惜了。」
云知还道:「不如你跟我回去吧?」他的目光中透出一点希冀。
秦迟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要去找举父,他从我手底下逃走了,即使我不能把他抓回来,也必须盯着他,不能让他伤害到无辜之人。」
云知还叹息一声,又想起了自己祸水东引的计划,举父既已发现秦迟锦并未逃走,自己原来的说法可信度不免大跌,他恐怕不会再去找魔尊了。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告诉了秦迟锦。
秦迟锦讶然道:「想不到你鬼主意还挺多。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坏了你的大计?」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当时又不知道。」云知还道,「你要去看着举父,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可要注意安全,你只有一个人,他们却人多势众。」
秦迟锦道:「我又不傻。就像这次一样,我与他打个两败俱伤,立马逃走,他们的人再多也奈何不了我。」
云知还见她把逃跑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不由笑道:「好好好,还是秦仙子聪明。」顿了一下,道:「那蓁蓁就交给我了?」
秦迟锦道:「嗯,跟着我比较危险,让她随你去见见世面吧。」
两人都已交代完毕,互相看着,气氛沉静下来。
云知还忽然觉得好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却想不出来具体要跟她说什么,所以他过去把她抱住,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秦仙子,那就保重了。」
「保重。」
云知还放开了她,去小岛另一端,找到了卷着裤脚在水边抓鱼的蓁蓁,背起她,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向西南方飞去。

第四章 云梦会武 (一)

云梦湖位于南北齐东端的交界处,长一百里,阔二十里,距入海口三十里。
云知还到达之时,已是傍晚,他搜寻了好一会,才在金鳞跳荡的湖心,发现了两个相隔近百丈、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制平台。
能容数百人的扇形平台上,阶梯状的摆放着一排排弧形长凳,凳子后面还有靠背。
此时北边的平台空无一人,南边的平台上,正中的位置,却坐着一位绝色丽人,她把身子仰靠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好像是在晒太阳。
云知还远远地就认出了她,正是右圣使大人于红初。
他走近了,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叫了一声:「圣使大人。」
于红初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师父师姐们,跟我打听过好几回你的行踪了?」语气甚是柔和,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云知还苦笑一声,道:「弟子这不是做任务去了么,遇到了点事,差点把小命都丢在海上了。」倒苦水似的向她倾诉了一通。

「哦?」于红初听他说到秦迟锦晋入天衣境,与举父大战一场的情景,不由眸光闪烁,道,「两位天衣境高手问世,这可不是小事,我得传信告诉苏妹妹一声才行。」又对他笑着道:「你这算是立大功了。想要什么奖励吗?」
云知还想了想,无奈道:「我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红初沉吟一会,问道:「你想不想参加明天的比赛?你的两位师姐都进入决赛名单了。」
「是吗?」云知还大为高兴,道,「是我的哪两位师姐?」
于红初道:「是你大师姐和二师姐,分别是中阶组第二和第三。」
虽然云知还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为罗节感到可惜,道:「我三师姐呢?」
于红初道:「罗节差了一点,止步六强了。」
「这也不错了。」云知还道,「她的对手进前三了吗?」
于红初道:「她的对手是修共会的顾玄,在初阶组排名第一呢。」
所谓修共会,是修士功法共享联合会的简称,顾名思义,乃是一个提倡与会员无偿分享修炼功法的组织,近年来声势颇大,已有三四十个大小门派加入。
云知还道:「敢情她这是遇到冠军了啊。」望着浮光跃金的水面思索片刻,道:「圣使大人是要给我一个挑战他们的机会么?」

「不错,」于红初道,「你可要想好了,虽然云梦会武原则上不鼓励以性命相搏,但是也很难保证会不会有心狠手辣之辈,在比赛时下杀手。你要是没有把握,可以选择不参与。」
云知还的修为已经到了地元境初阶的巅峰,但是除了跟几位师姐练手时过过招外,基本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此时闻言不免有些心动。他也懒得多想,便对于红初道:「我想请圣使大人替我介绍一下几位对手的情况,这应该不违规吧?」
这意思就是要参赛了。于红初笑道:「普通的介绍当然不违规,你要是想知道他们的弱点是什么,那就恕难奉告了。」
云知还道:「弟子可不会这么不知趣。」
于红初便给他介绍:「初阶组的第三名,是四大家族中蔡家的人,名叫蔡兴则,今年才十八岁,是比较少见的傀儡师,祖传的游龙回凤枪造诣也不错,你要是不怕被人说以大欺小,可以优先考虑他。」
云知还直接道:「下一个。」
于红初道:「第二名是万剑门的罗定,今年二十五岁,一手流水今日剑,据说已有掌门鸿远真人的七成功力,不可小觑。」
「那就这个了。」云知还立即道。
于红初道:「你倒是干脆。为何不挑战一下顾玄,替你小师姐出一口气?」
云知还道:「一上来就最高难度,有点跟自己过不去。」
于红初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带你去找他。」说着看了他一眼,道:「你怀里藏着什么?」
云知还没想到蓁蓁又被发现了,有点尴尬地道:「圣使大人,您是怎么发现的?」
于红初道:「你不会是把那个妖族小姑娘带回来了吧?」
刚才云知还故意没说蓁蓁的去向,这下被抓了个正着,无奈道:「是的,圣使大人。您不会像小说里的那些正道人士一样,一定要除魔卫道,荡平妖邪,什么什么的,把她给杀了吧?」
于红初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她放出来,我看看。」
云知还便把蓁蓁放了出来,对她说:「蓁蓁,叫圣使姐姐。」
蓁蓁看着于红初,脆生生地叫道:「圣使姐姐。」

「好可爱的小姑娘。」于红初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道,「你叫什么名字?」
蓁蓁道:「我叫蓁蓁,是哥哥给我取的名字。」
于红初看了云知还一眼,道:「这名字取得不错啊。」在蓁蓁面前蹲下,道:
「上来,我背你去看哥哥打架。」蓁蓁咯咯笑着跳到她背上,朝云知还得意地眨了眨眼。
云知还见她们刚见面就好得姐妹花似的,不由微感错愕。
于红初已当先向湖水南岸飞去。
云知还忙飞起跟在她身侧,忽然想起来,便问道:「圣使大人,我刚才忘记问了,不知地元境中阶的第一名是谁?」
于红初道:「他叫沉知白,是四大家族沉家的人……」忽然看到云知还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怎么,你认识他?」
云知还道:「弟子这次任务就是他亲自布置的呢。他还提醒我量力而行,别弄得自己一身伤才回来……不过好像没啥用。」
于红初笑道:「那是因为他能预见未来,又预见得不太准确而已。」
这技能倒是新奇,云知还道:「他这是什么功法?」
于红初道:「他这是天生的能力,不是什么功法。」

「还有这种好事,」云知还道,「那他在同境界里岂不是无敌了,预判攻击,谁也打不中他。」
于红初道:「是很厉害,但无敌还不至于,也许他只是还没遇到可以克制自己的对手。」
正说着,于红初已在岸边一座样式精美的松木房子前停下,扬声叫道:「周妹妹,快开门,我把你心爱的小徒弟带回来了。」

第四章 云梦会武 (二)

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美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松木房子的后面,还有四座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接力似的,三个房门接连打开,从中走出三个人来。

「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大师姐,这是我二师姐,这是我三师姐……」云知还用目光一个个点数过去,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师父师姐。
罗节跳过来,在他额上弹了一下,道:「小师弟,你傻笑什么呢?见了师父师姐也不叫上一声,没礼貌。」
云知还摸了摸额头,笑道:「我见到你们太高兴了,一时没想起来。」当下从师父开始,一路叫过去。
于红初见他们要开始叙旧的架势,忙打岔道:「你们等下再聊,我们有正事要办。」
见李萼华露出疑问的神色,云知还立即邀功似的地抢答道:「是这样的,因为师弟我呢,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太出色了,圣使大人要给我一个机会,去挑战一位进入决赛名单的选手,赢了就可以取而代之,参加明天的比赛。」
李萼华听了,果然十分欢喜和欣慰,笑着道:「那你要挑战谁?」
云知还道:「我用剑,自然也要挑战用剑的。」
申小卿道:「那你可要小心了,那位罗道友的实力很强呢,师姐说,当年我们遇到的姜逸舟,恐怕也只能稍胜他半筹。」
云知还道:「师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李萼华见他自信满满,也就不再多说,云知还她还是很了解的,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于红初道:「我们走吧,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一行人沿湖岸往西飞。
绛云仙子向于红初道:「于姐姐,你背上这位小姑娘是谁?」
于红初笑道:「这得问你那好徒儿了,是他带回来的。」
云知还闻言,便又跟她们解释了一番蓁蓁的来历。
绛云仙子见多识广,倒也不算太过惊讶,李萼华三人除了跟妖族之人打过架,却是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纷纷好奇地围过去跟蓁蓁搭话,有的还伸手去摸她的脸和头发,啧啧称奇。
蓁蓁虽然天真无邪,却有一种直见人心的本领,知道这三位漂亮姐姐只是喜欢自己,所以情不自禁,心里并不排斥,胆子大起来,也伸手去摸罗节的脸。
「哇哇哇,这也太可爱了吧。」
罗节忍不住对于红初道:「圣使大人,可以让我抱一抱她吗?」
于红初便把蓁蓁递给了她。
罗节把蓁蓁背在背上,对云知还道:「小师弟,你难得做了一件大好事,说吧,要师姐奖励你什么?」
这一天之内,奖励接踵而至,云知还却觉得大伤脑筋,想了一会,摇头道:「谢谢师姐,奖励就不用了,你待蓁蓁好点就行。」
罗节道:「蓁蓁,我对你好吗?」
蓁蓁道:「好。」
罗节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叫姐姐。」
蓁蓁凑到她耳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便如当初的云知还一般,罗节听了也大感欢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她心中暖流涌动之余,又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说话的功夫,已到了目的地。
一片杉树林下,出现了一座与刚才所见,样式相差无几,颜色不同的房屋。
于红初上前叩门,与开门出来的一个华服青年说话。
云知还问道:「这些房子是从哪里定制的吗,怎么都长一个样?」
申小卿道:「这些是从工部那里领来的,可以折迭,收进芥子空间里。」
「这么好,」云知还道,「要不要交钱?」
申小卿笑道:「当然要啊,只有进了决赛的才可以免费领取一座。」
这时于红初已带了那罗定过来,对云知还道:「已经说好了。你们要怎么比?」
云知还打量了罗定一眼,见他个子中等,五官如刀削斧凿,脸上微现冷峻之色,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斟酌一下,朝他拱了拱手,道:「在下云知还,见过罗兄。不知罗兄可有什么主意?」
罗定道:「既然是你发起的挑战,自然随你。」
云知还道:「大家都是齐国人,刀枪无眼,伤了谁都不好,咱们就文比决胜负如何?」
罗定道:「可以。请出题吧。」
云知还想了想,道:「《庄子》里说,『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咱们不如就以此次比试,验证一番,罗兄觉得怎样?」
罗定微微皱眉,道:「这是要比什么,噼木头?」

「不错,」云知还从树上折下一根枯枝,「我出一剑,把它噼成两半,罗兄再出一剑,把它噼成两半,如此轮流下去,谁先出不了剑,或者无法把它准确地噼成两半,就算谁输。」
这个主意倒是够简单粗暴,罗定也没理由反对,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好,就这样吧。」
云知还把树枝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以指代剑,随意地在它中段一划,树枝便断成了两截。
罗定接着出了一剑。
云知还再出一剑。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噼起了木头。
于红初看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聊的比剑。」
绛云仙子道:「我这小徒弟一向如此,你习惯了就好。」
很快,树枝就短得几乎肉眼难见了。
云知还当初按绛云仙子的吩咐,每天都要噼足三千颗下落的水滴,眼力得到了充分地锻炼。他盯着石块上的一个小灰点,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划出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的剑气,把它切成了两半,这才舒了一口气,向罗定伸手一引,道:「罗兄请。」
罗定面色凝重地盯着月色下的石块,许久未出声。
申小卿道:「看来小师弟要赢了。」
李萼华也点了点头,道:「师弟这一手倒是出乎人的意料。」
罗节道:「我本来以为能看到精彩绝伦的比剑,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场面。」
忽见罗定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抬起,缓缓向前推去。
申小卿惊讶道:「他竟然还能出剑。」
云知还心里也紧张起来,死死地盯着石块。
罗定狠下心,指尖发出一道剑气。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突然吹来一阵凉风,那颗小灰点忽的一下,不知飞哪去了。
剑气把石块切出一道深痕。
众人一起愣住。
于红初道:「这怎么算?」
云知还从树上又折下一根树枝,道:「重新来过吧。」
罗定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这次是我输了。」
云知还道:「罗兄这话怎么说?要没这阵风,结果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罗定道:「正因为不一定,所以我输了。」见在场几人,除了于红初和绛云仙子,大都面露不解之色,便解释道:「这一剑我只有三成把握,只是心里不甘,想冒险一试,才出的手。如今树枝被风吹走,你们一定都习惯认为,胜负其实在五五开,只有我自己知道,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如果重开一局,就是我占了便宜,这不是我能忍受的,还不如这一局算作我输,对我对你都会好一点。」
云知还抱拳道:「罗兄坦荡。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客套了。」
于红初拍手笑道:「好,和和气气的,就什么都解决了。」又对云知还道:「那明天的比赛,就由你去吧。」
申小卿、罗节和蓁蓁都欢呼叫好,绛云仙子和李萼华也面带微笑,看着云知还。
云知还松了一口气,暗暗握了握拳,开始期待明天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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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河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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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云梦会武 (三)

云梦会武一共比八场,人息境、地元境高阶各比一场,地元境初阶、中阶各比三场。比四天,也就是每天只比两场。
云知还本来还疑惑于为什么每天只比这么少的场次,还都是安排在中午,直到比赛当天,他看到从南岸蜂拥而来的人群,才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是要给前来观赛的百姓留出充足的时间在湖上往返。
午时二刻,他跟师父师姐直接降落到了扇形平台上。蓁蓁仍然由罗节背着。
绛云仙子坐到了于红初左手边的位置。云知还五人则坐在前排靠右的位置。
随着比赛临近,来到台上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除了参赛选手和一些高官显贵,台上坐着的,大多是地元境中阶以上的修士。直到确定再没有中阶以上的修士到场,才有一些初阶的修士坐到台上来。
平台中心,心照不宣地空着两个位置,那自然是留给神后和左圣使的。
人声鼎沸中,云知还往对面望去,却见对面冷冷清清,平台上坐满了不苟言笑的修士,平台两侧漂浮着两艘能载三百人的大船,右边一艘船上,穿金戴紫,遍身绮罗,显然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左边一艘上,清一色十七八岁的少女,个个容貌不俗,正经危坐,气氛显得颇为肃穆。
云知还奇怪道:「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申小卿道:「怎么了?」
云知还道:「他们怎么就来了这么一点人?旁边两艘船又是怎么回事?」
申小卿道:「原来你是奇怪这个呀。」指着左边那艘船道:「要登上那艘船,是要买船票的,靠前的位置要六七千两银子呢。」
云知还吃了一惊,道:「这也太贵了吧?」
申小卿道:「听说最近魔尊要为燕姬盖一座行宫,但是内库告急,积蓄无多,向群臣征询意见时,有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下令禁止国人私自前来观看比赛,只提供一艘船的位置,买票之后才允许进场。」

「原来如此,」云知还道,「这么说来,这个主意还是为了百姓着想,听起来不算坏啊。」
李萼华道:「但是禁止百姓入场,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云知还看了看自己这边人头攒动,舟楫如林的场景,再看了看对面,点了点头,道:「还是咱们这边好,热闹。」
申小卿继续为他解释,道:「另一艘船上的人,是来给他们的参赛选手喝彩助威的。」
云知还微感愕然,道:「还可以这样?那我们这边呢,什么都没有吗?」
申小卿道:「是啊,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时一艘飞舟降落在平台的左侧,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五个人,走向平台中心的位置,在两个空位的周围坐下了。
云知还见他们一路行来,不断有人向他们问好、致敬,便向申小卿道:「这几位想必就是四大家主那一级的人物了?」

「嗯,坐在最右侧,头戴章甫冠,身穿儒士服,显得有些离群的,是李家家主李天臣。」
「往左一个,颔下三绺长须,面容清癯,道袍牛髻的,是陈家家主陈婴元。」
「再过来一个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是蔡家的家主蔡合宗。」
「圣使大人前排的那个是尚书令裴琰。」
「尚书令左手边的是中书令杨旭。」
申小卿耐性极好地一一为云知还介绍,云知还自然也就用心地一一记下了。
「沉家的家主呢,怎么没来?还有门下侍中陆大人,也没来。」
罗节忍不住插口道:「他们自然是留在京师替我们看守门户了,这你也要问啊。」
云知还道:「好吧好吧,我不问了。比赛就要开始了。」
李萼华笑道:「对面的人你认识吗,不用小卿师姐给你介绍一下?」
云知还道:「我知道他们也有三大家族,家主叫司马长平、柳清园、拓跋圭什么的,就是跟人对不上号,不知道谁是谁。」
申小卿道:「那我也给你介绍一下吧。不然你人都不认识,还看什么比赛。」
便继续介绍下去:
「素锦长衫,相貌威勐的那个,是司马家的家主,司马长平。擅刀术、指法,性格却不像他的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粗莽,甚是阴险狡诈,你要是遇到他可得当心。」

「温文尔雅,有如中年文士的那个就是你说的柳清园,听说他……额,颇为好色,不提也罢。」

「那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坐在角落里的男子,是拓跋家的家主拓跋圭,听说他与司马长平有仇,所以有他在场之时,总要躲得远远的,避免与他当场发生冲突。」
……
等到场中擂起鼓,表示比赛即将开始之时,云知还总算是把双方的大人物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两个平台相对缓缓前移,距离缩短到五十丈。
观赛的人群自然而然靠拢过来。
于红初下令,让十五个地元境中阶的修士以红布作栏,拉了一条显眼的警戒线。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湖面上凉风阵阵,人人心里皆是兴奋与紧张交杂。
双方各派一大一小,两个凡人,开出一条小船,在湖心相遇,由凡人小孩,掷骰子定顺序。
这个方法虽然幼稚,却很公平:骰子都已被双方检查过,四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大人退得远远的。
一会儿结果出来:地元境初阶由北边先挑选对手,中阶则反过来。
修士大多不喜欢繁文缛节,一切从简,于是伴随着一声锣响,第二次云梦会武,正式开始了。

第四章 云梦会武 (四)

人息境的比赛只有一场,锣响过后,便极有默契地,从双方阵中各飞出一人来。
南朝此次的优胜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叫阮青红,圆圆的眼睛,白净的脸蛋,看起来仍然稚气未褪,有些羞怯似的,目光微垂,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如此柔弱,简直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顿时生出轻蔑之心,笑道:「怎么,南朝没有男人了吗?竟然需要你一个小女孩来打头阵?」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飙至,他急急往后一闪,落足之时用力过勐,踏进了水里,把脚上鞋袜尽皆弄湿,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小丫头竟敢偷袭,找打!」拔剑在手,揉身而上,刷刷刷刷,一连十九剑,剑剑皆往小姑娘身上要害招呼。
云知还见了大摇其头,向左边坐着的申小卿道:「此人出自何人门下,他们门派收徒,难道不看心性人品的么?」
申小卿道:「这人名叫范庭生 ,他师父是无愁谷的无忧居士。」
云知还笑道:「有这么一个徒弟,他师父恐怕是无忧不起来。」
右边坐着的李萼华道:「这也未必,要是他师父是个只在乎输赢的人,恐怕就快要笑出声来了。」
云知还吃了一惊,往场中看去,只见一团剑光把阮青红牢牢裹住,小姑娘左冲右突,犹如困在茧中的幼蝶,使尽浑身解数,仍然不得破茧而出。
他惊讶道:「想不到这个范庭生人品不怎么样,一手剑法使得倒是不错。」
李萼华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人品不好的人,自然也有他们修行的门路。若是修为高的全是好人,这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
云知还点了点头,忽听一阵海啸般的惊呼声响起,他凝目瞧去,只见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飞天而起,这一会功夫,阮青红已经败下阵来。
他正心中惋惜,却听啪地一响,范庭生打了阮青红一记耳光,得意洋洋地道:「小丫头,今天给你长一个教训,下次还敢偷袭本大爷……」语声忽然中断了。
只因全场死一般地寂静。
随即,潮水般的谩骂声汹涌而来,把他吓了一惊,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了己方平台。
台上的司马长平和柳清园脸已经黑了。
云知还与周围的人群一样,勃然大怒。
罗节见阮青红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愣住,脸上浮起一个红肿的掌印,眼眶中已有泪水,忙飞出去把她扶了回来。
载满妙龄少女的大船上,两个稍微年长的对看了一眼,一个对另一个道:「现在怎么办?」
另一个面露犹豫之色,最终一咬牙,道:「我们只按规定的做,其他事与我们无关。」
两人带头鼓起掌来。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大船上传出,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夹杂着欢呼喝彩声,持续了三十息时间,才暴雨骤息般消散不见。
范庭生有此撑腰,胆气渐复,朝四方拱了拱手,施施然地回到了己方台上。
这下,连于红初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绛云仙子道:「他们这也欺人太甚了。」
到场的几个大人物大都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李天臣和陈婴元仍然面色如常,不置可否。
于红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扬声道:「大家静一静。」
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南边鼓噪的数万人都静了下来,一齐望向台上站着的风华绝代的女子,只看他们脸上愤慨的神色,于红初要是喊上一声「开战」,他们恐怕能立即向北朝众人冲杀过去。
于红初却只是道:「比赛继续,请下一位选手出场。」
他们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过了一会,又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与身边的人小声地交谈、议论。
云知还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见罗节已经运功帮阮青红治好了脸上的伤,不由想道: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这场面恐怕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境地了。
这时从北边的平台上飞出一个十七八岁、身着锦缎长衫、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拱了拱手,道:「在下郁清流,有请顾玄顾道友指教。」
台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云知还奇道:「这人什么来历,很厉害吗?」
李萼华道:「恰恰相反,这是他们地元境初阶组实力最弱的。」
云知还恍然道:「他们这是要玩田忌赛马啊。」看着己方飞出的顾玄,只觉得他目朗神清,仪表不凡,不由叹道:「这位顾道友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被对方如此消耗掉,确实有点可惜了。」
申小卿担心地道:「师弟,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呢,你知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对手是谁?」
云知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很强,不然拿不了北边的第一。」
申小卿道:「他叫司马盛光,是司马长平的嫡长孙,精擅祖传的八方狂战刀和锁神指,听说一百招内,就拿下了此次的头名,你说厉不厉害?」
云知还道:「厉害。」
申小卿见他嘴上说着「厉害」,面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不由心急起来,把目光望向了李萼华:「师姐,你来说一说他。」
李萼华道:「师妹别急,小师弟只是不想乱了自己的阵脚,话是听进心里去了的。」
师姐都这么说,申小卿只好按捺下焦躁纷乱的心绪,去看场中顾玄和郁清流的比试。
顾玄手中并无固定的兵器,或刀或枪,或扇或剑,或鞭或戟,视对方招式的不同,随手在虚空乱抓,总能恰到好处地抵挡反击。
他攻少守多,状甚轻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观摩对手的功法招式。
没有对手的压制,郁清流轻轻松松就把师父所传的飞絮剑法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威力,可惜翻来覆去,使了两遍,仍然未能碰着对方的一片衣角,自觉无颜再打下去,便跳开收了手,抱拳道:「顾道友修为之精深,实在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打下去也不过自取其辱,在下认输了。」
顾玄笑道:「郁道友不必过谦,尊师所创飞絮剑法,实有超脱凡俗之处,若有一天尊师能与郁道友一齐加入我修共会,把盏更酌,论道彻夜,想来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郁清流大感尴尬,若不是见到顾玄脸上神情甚是诚恳,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故意令自己难堪,忙虚应几句,急急飞回了己方台上。
这一场比试,顾玄赢得可谓漂亮之极,南朝官员、修士还有所矜持,围观百姓可顾不了那么多,欢呼叫好之声,惊天动地,可要比不久之前那一艘船上的少女热情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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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发表于popo
第四章 云梦会武 (五)

第一天的比试到这就结束了。
剩下的时间还很漫长,许多人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神情,估计恨不得一口气把全部比赛看完才好。
云知还也觉得有些不舍,仍有些兴奋地与几位师姐谈论着比赛的事。
他想着那么早回去也没什么必要,干脆叫上了师父和圣使大人,在云梦湖上闲逛。
途中,云知还多次看到师父和师姐脸上掠过的一丝阴霾,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边欣赏着鱼吹细浪、水天一色的美景,边与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到了夜幕降临时分,眼见她们都有些不耐烦了,云知还这才有些意兴阑珊地与她们打道回府。
回到松木房子,他发现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气氛很是凝重。
云知还耸了耸肩,道:「怎么了,你们都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是觉得我输定了吗?」
绛云仙子道:「输定不至于,但是想赢确实希望淼茫。」
申小卿道:「师弟,到时打不赢,你可要投降得快一些,据说那司马盛光为人颇有些暴虐,你要是被弄得缺胳臂少腿的,小心我和大师姐都不要你了。」
云知还听她连这种威胁都搬出来了,不禁哭笑不得,道:「师姐,你这招也太绝了吧,我投降,投降还不行吗。」
李萼华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道:「师父,师妹,你们就别吓唬小师弟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那司马盛光吧。」
云知还道:「这才对嘛。」
在李萼华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很快,云知还就把即将面临的对手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种世家出身的天才,共通点还是很多的:骄傲、自信、好胜、根基扎实、见识广博……
不过司马盛光有一个很多世家子弟不具备的优点:醉心武学,不爱美色。
云知还边听边琢磨着对敌策略。
只是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得,更何况如果本身实力相差太远,再好的计策也施展不出来。
这与上回蒙骗举父的情形不同,是要在赛场上直接武力相见的。
云知还微微叹了一口气,暂时不想它了,对李萼华道:「师姐,在这干想也不是办法,我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不如咱们出去练练如何?」
李萼华道:「好。」
两人便飞到湖边,各折了一根树枝,对起招来。
李萼华有心让他适应一下真正的战斗,把真元控制在地元境初阶的水平,出招迅疾狠辣,不留情面。
云知还也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与李萼华越斗越激烈。
有绛云仙子在一旁掠阵,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能伤到师姐。
罗节牵着蓁蓁的手,边看边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我欺。」
蓁蓁道:「姐姐,你跟哥哥比,哪个更厉害一点?」
罗节一愣,随即凑到她耳边道:「当然是姐姐厉害了。」
「是么,」蓁蓁眼珠一转,也踮脚凑到她耳边道,「那姐姐的耳根怎么红了?」
罗节微窘,哼了一声,道:「你这小鬼头,尽向着哥哥,对姐姐一点也不好。」

「哪有,」蓁蓁张开手臂抱着她的身子,把头埋在她怀里小猫似的蹭了蹭,「人家可喜欢姐姐了。」
另一边,李萼华与云知还打了两刻钟,退下歇息,又换了申小卿上。
李萼华向一旁的绛云仙子道:「师父,您看师弟现在的实力如何?」
绛云仙子道:「很不错,虽然你云师弟的剑法还没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但是好在他应变能力极佳,总能在山穷水尽处又走出柳暗花明的一招。临时创制的新剑法,竟然也有模有样的,与大衍剑经原有的体系没有扞格,十分难得。」
李萼华道:「师父现在觉得,师弟与那司马盛光一战,胜算能占几分?」
绛云仙子沉吟片刻,道:「恐怕在四六之数。」
这时云知还和申小卿已停下手,一起走了过来。
申小卿闻言大为欢喜,一双妙目盯着云知还滴熘熘乱转,稀奇道:「没想到师父给了你这么高评价,平时也没见你怎么练功……」
云知还道:「怎么没有?每次跟你们练完,我都精疲力尽的,要一觉睡到天亮才恢复过来呢。」
李萼华雪颊悄晕,道:「师弟,你胡说什么呢?」
云知还忙道:「我开个玩笑,师姐你别生气。」
绛云仙子道:「怎么这么快就不打了?」
云知还道:「我已经找到感觉了,正是状态最佳的时候,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司马盛光找出来,揍他一顿出气呢。」
绛云仙子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吧。」美目看了云知还一眼,道:「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争取为我们若耶峰拿下第一场胜利。」
「谨遵师父教诲。」
第二天,午时三刻,云知还几人仍然坐在昨天的位置,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将近午正之时,平台右侧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吸引了云知还的注意力。
一只高大的人偶,肩膀上站着一个戴面具的少年。
人偶不知什么材质做成,似金似木,似土似石,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是什么友好的表情,而是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显得整个「人」都异常生动。
站在它肩上的少年,看样子绝不会超过十五岁,身子瘦小,顶着一张空洞的面具,在微风的吹拂下,只有身上的衣衫在动,整个人木愣愣的,倒是比脚下的人偶还像人偶。
云知还小声对申小卿道:「师姐,那边那个是什么人?」
申小卿朝那边看了一眼,也小声道:「他就是等下要上场的蔡兴则。」
云知还惊讶地再看了几眼,继续小声道:「师姐觉得,他跟你说的那个白雨珠比,谁更厉害一点?」
申小卿道:「我不知道。按各自国家的排名来说,白雨珠厉害一些,但是两人到底没有比过,不定有什么意外呢。」
李萼华道:「我听说那白雨珠身上有一处缺陷,也许会对最终的结果产生影响。」
云知还道:「什么缺陷?」
李萼华道:「据说她幼年时因意外失去了左边的手臂。」
这的确是一个挺致命的缺陷。云知还点了点头,道:「希望运气能眷顾咱们这边吧。」
锵地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从北边飞出一条蓝色的身影,落到场中。
云知还张目望去,见她粉面朱唇,蜂腰长腿,可算得一个姿容出众的美人,只是杏眼隐含煞气,不像雨珠,倒像冰珠,却是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感。
白雨珠微一抱拳,道:「有请蔡道友赐教。」竟连自我介绍也免了。
人偶熘冰一般,在湖面上划出一道白色水痕,瞬间到了白雨珠面前。人偶肩上的少年比她还要俭省,不言不动,就这么与她无声地对峙起来。
云知还道:「这少年好生古怪。」
申小卿道:「听说他从小就这样,不愿见人,也很少开口说话。」
云知还道:「这是为何?」
申小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第四章 云梦会武 (六)

场中,白雨珠先不耐烦了,道:「蔡道友为何还不动手?」
人偶和少年仍然一动不动。
白雨珠皱了皱眉,不愿再等,从虚空中拈出一枚三棱镖,轻轻一弹,向人偶胸口射去。
她只是试探攻击,劲力只使了三分,飞镖速度并不很快,被风拉成一线、猎猎振响的镖衣清晰可见。
叮地一声,人偶像被激活一般,伸臂把飞镖弹开。
白雨珠秀眉一轩,再不客气,玉手往空中一扯,扯出一条布满棘刺的银灰蛇皮软鞭,噼啪一声,向少年身上抽去。
人偶足下往后一滑,避开攻击,身子前倾,从右臂弹出一柄锋锐的菱形刀片,左足一蹬湖面,炮弹般往白雨珠身上撞去。
白雨珠左袖一挥,流云般撞上人偶。
砰的一声,人偶高达丈余的身子只晃了一晃,白雨珠却被反弹的力道震退了好几步。
她心中暗惊:「这傀儡好大的力气。」
白雨珠性子极是倔强,稍一退后,立即跃步上前,鞭击人偶面部。
人偶不退反进,大刀片往前狠狠一噼,携带着尖锐啸声,斫向白雨珠纤细的脖颈。
白雨珠缩身往下一钻,已从人偶胯下穿出,反手一鞭,抽向人偶左肩少年的足踝。
蔡兴则往前一跳,正落在人偶张开的左手掌心,身子完全被它粗大的胳臂遮住了。
白雨珠一鞭落空,也不气馁,旋身一甩左袖,袖沿如刀,削向人偶后颈。
人偶又前冲闪过。
两人一傀儡打得不可开交。
云知还在远处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的打法与前面几人有很大的不同。
傀儡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活动堡垒,少年在其间跳来躲去,并不直接出手还击。
傀儡却像拥有自主意识一般,不断追着白雨珠刀噼拳砸,打得湖面震荡不休,浪花四溅。
白雨珠显然认定了人偶身上的少年才是此战关键,在闪躲抵挡人偶轰砸之余,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追击蔡兴则上,蛇皮软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或抖或噼,或扫或缠,鞭影重重,笼罩住了方圆三丈内的空间。
这个策略在云知还等初阶修士看来是很合理的,在很多中阶修士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极少数人看出了门道。
蔡兴则刚一出场,柳清园就皱起了眉头。他把目光望向司马长平,司马长平却只摇了摇头,道:「小辈的事情,我们不用管。」
柳清园就安坐不动了。
他们不动,北朝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动。
南朝的大人物们,与他们一样保持着沉默,但是在他们的脸上,却大多带有一丝笑意。
云知还渐渐看出了别的异样,心想:奇怪,师姐不是说这白雨珠断了一只手臂么,看起来不像啊?
他正想问问申小卿怎么回事,却见她张嘴惊呼了一声,忙把目光转回场中。
只见白雨珠一根软鞭裂成了九根,把人偶头颈四肢连同其臂内的蔡兴则牢牢捆住,正足蹬湖面与人偶拔起了河。
白雨珠几乎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却感觉手上阵阵发软,快要被人偶挣脱,忽然心中一动,手掌一松,放开了被汗水浸湿的鞭头。
人偶用力过勐,高大的身子果然向后倒去。
白雨珠聚气吐气,朱唇一张,噗的一声,喷出一枚金针。
笃地一下,金针正射中蔡兴则大腿,却发出了一声怪响,如中木头。
白雨珠大感愕然,一愣之间,人偶腹部爆开,一条人影从中蹿出,枪尖雷轰电闪,刺到了她的胸前。
游龙回凤枪!
白雨珠美目圆睁,右手正酸软无力,左手本能一抬。
当的一声,打铁般的声音响起,白雨珠左臂碎成齑粉。
却没有血。
这下轮到蹿出的少年愣住。
枪势已尽,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白雨珠裙下右足飞起,把少年一脚踹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这鹊起鹄落的转折,别说普通百姓,就连云知还也不禁张大了嘴巴,一时无法合拢。
他刚刚从白雨珠未受影响的身体平衡中猜出,在她宽大的衣袖下面,应该藏有一只手臂,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只假的手臂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人偶肩上站着的少年,居然也是假的!
难怪他戴着面具,既不反击,也没几个动作。
他全身的肌肤,露在外面的,只有耳朵和颈后一小块,如此一来,要瞒过众人眼睛,自然不难。
大的人偶之内,设置了隐藏声息的阵法。小的傀儡之内,安装着模拟心跳的机关。
出场之前,他又点了一张能削弱气机的符纸。
正因为骗过在场几万人的耳目如此之难,所以他成功了。
几乎没有人会往这个方向猜测,一切的异状,在「怪人」这个框架内,得到了充分的解释。
可惜他最终还是败了。
蔡兴则艰难地从水面上爬起,跳到腹部破了一个洞的人偶肩上,只说了一句,
「你赢了」,咻的一声,人偶划出一条长长水痕,到达岸边之后,几个纵跃,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这时,断断续续的惊呼赞叹之声才传递开来。
北边那艘大船上,又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陈婴元向蔡合宗道:「恭喜蔡老弟。」
蔡合宗道:「陈老就别取笑我了。族中小儿投机取巧,临到头来,功亏一篑,何喜之有?」
陈婴元道:「那是因为意外。意外可一不可再,而心智却可以长存。他俩日后若是遇上,再比一场,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于红初闻言笑道:「陈老说得好。」
蔡合宗道:「你们两位一唱一和,看来这份恭喜我是非接受不可了。」面上已经露出一丝笑容。
这时北边又飞出一人,身材高大,面容与司马长平有三分相似,朝这边高声叫道:「在下司马盛光,有请云道友赐教。」
蔡合宗转向绛云仙子道:「下面还是看周仙子的高徒,能否替我们扳回一局,才是正经。」
陈婴元笑道:「这一次若耶峰三人入围,荣耀之盛直追上一届的李家,连老夫也不得不佩服绛云这丫头收徒传道之高明了。」
绛云仙子道:「陈老过奖。我这小徒儿等下如果败下阵来,陈老少笑他几声,我就感激不尽了。」
陈婴元捋须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岂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蔡合宗看了看旁边静默无语的李天臣,道:「听说周仙子的大弟子还与李家有一份渊源,未知李老可了解些许内情?」
李天臣像刚从神游中醒转,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
另一边,云知还已在申小卿的叮咛声中,起身飞到了司马盛光面前。
他方才一直沉浸于蔡兴则那一式奇招带来的惊讶之中,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怎么出奇制胜,可惜找不着丝毫头绪。
没想到一站到司马盛光面前,被他强大的气势一压,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两个词:奇招,新招……
他想了一会,心中已有定计,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司马盛光拱了拱手,道:
「在下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为我们的比试增加一点趣味和难度,不知司马道友可有勇气试上一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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