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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夜战八方

  通知一件事。
  因为身体和精力的分配原因,最近不太能继续保持零点固定更新的状态。
  仔细考虑之后,今后的更新时间将放在周六晚八点以后十二点以前的区间中。
  我会尽可能靠近八点多一些,只要我能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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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星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院墙外就传来单雷颐带着六分怒气四分兴奋的喊声:“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雍素锦冷哼一声,飞身翻墙而过,怒道:“再跑不掉,我就自尽!”
  单雷颐袍袖翻飞,轻灵如燕越墙而入,冷笑道:“我又不碰你,你急着死个什么!”
  “有本事你倒是来碰我啊!”雍素锦双足连蹬,颇为狼狈的甩开单雷颐急速追至的双爪,嘶啦一声,竟被扯去大半幅衣袖,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臂膀。
  “等我吃腻了招牌菜,你还怕我不敢尝你这碗么?”单雷颐亢奋一笑,脚下踏砖裂石,呼啦一声好似一只巨鹰,转眼就又抢到雍素锦身后。
  雍素锦眼神一偏,装着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向南宫星对面那块空地,高声叫道:“还不快出来动手!”
  这等紧急情况下,单雷颐哪里想得到雍素锦还有余暇使诈,当即顺着她的视线瞪了过去,沉声喝道:“哪里的宵小之辈在此埋伏!”
  那边是个落满枯叶的水池,喝声过去涟漪微起,却哪里有人应声。
  南宫星当然已经出手。
  他虽和雍素锦谈不上有什么默契,但月光下她那逼真的眼神一瞥,已足够让他心领神会。
  他施展浑身解数提气飞纵而出,玄阴真气凝为利锥藏于手心,未免一击不中,一招孤烟掌毫不留情拍了过去。
  单雷颐喝声出口,便觉出背后有异,他武功果然高绝,百忙之中硬生生拧腰侧开数寸,避开后心要害,同时一掌拍上胸口,犹如脑后长眼一样印在与南宫星掌力相对之处。
  这一招,竟是拿出隔山打牛的手段与南宫星对了一掌!
  没想到出手杀招竟被如此化解,南宫星不敢怠慢,掌力再催于寸许之处二度发劲。
  但单雷颐内息已到,脊背一绷平平滑开半尺,轻松卸去大半。
  南宫星一眼看去,单雷颐面色不定,显然方才那两招并未被完全化去,也算是建了首功。
  剩下的,就看实力略减的单雷颐到底是如何厉害。
  “这丫头到是搭上个厉害帮手。”单雷颐咬牙抹去唇边一丝血痕,旋即手掌一晃,嘣的一声脆响,玉扳指竟生生崩裂开来,整只手掌瞬间苍白如银,化作奇门兵器,“唐门的毒要不了你的命,那不妨让我试试。”
  南宫星亲眼见过那只白掌的厉害,心知不能硬接,身子一仰避过锋芒,勾腕以掌尖反划单雷颐脉门连消带打。
  单雷颐一声冷笑,不闪不避继续中宫直进,真气到处,银白色泽竟然迅速蔓延到小半手臂。
  南宫星掌力一切,反被震得指节生疼,这一招失了先机,百忙中将身一侧,仍被那一掌蹭过左臂。
  宛如利刃划过,无声无息,一片衣袖就飘然落地。
  南宫星顿时一惊,赶忙施展狼影幻踪折腰一纵。
  果然如他所料,单雷颐掌招凌空一折转为横斩,若他慢上半分,只怕已被那只可怕的手掌拦腰砍断。
  生平第一次遇上如此强敌,心脉鼓动热血湍急,南宫星精神一振,内力由阴转阳,落日神拳蓄势待发。若单雷颐还如此前一样轻敌怠慢,南宫星便要看看他的那只手掌到底有多硬。
  单雷颐袍袖鼓动,抢上三步,落足之处土崩石裂,威势着实惊人,依旧是平平一掌击出,不见掌风逼人,唯见那银白光芒闪动,犹如鬼门关中透出的阴森寒色。
  南宫星连躲数招,只觉周遭气息愈发滞涩,似乎是单雷颐一边出招一边留下许多暗劲,他略感不妙,侧步一滑想要换块地方接战。
  岂料单雷颐袍袖一鼓,罡风劈面,南宫星撤开之心才稍有表现,先前暗劲便汹涌而至,化作一片惊涛骇浪将他挤在当中。
  这种雄浑真力之中,任何人的身法都不得不略略一缓。
  南宫星也不例外。
  霎时间,那只白掌便无声无息到了他眼前寸许之处。
  别无选择,他只得强提一口真气,一招落日神拳自下而上仰天击出,截击单雷颐小臂。
  哪想到,这来势汹汹攻其必救的一掌,竟是虚招。
  白影一晃,掌势踪影全无。
  南宫星惊讶的神情还不及浮现在面上,不知何时踢来的一脚已重重蹬在他的胸前。
  喉头一甜,足下根基顿时土崩瓦解,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满口腥咸。
  幸亏此前和唐炫一战叫他深思良久,武功之外的东西总算略有一个雏形,此时脑中猛一闪念,当即硬沉一个千斤坠挺身站定,胸腹间浊气鼓向喉头,噗的一口,将满嘴污血尽数喷了出去。
  这一股血雾果然迎面兜向追击而来的单雷颐,他眉心一拧,双掌一抬带起劲风拦住。
  南宫星乘隙而入,一招落日神拳配合狼影幻踪化作月下雷霆,直取单雷颐小腹空门。
  单雷颐一声暴喝,双肘齐沉,右手白掌顺势一抹横斩下去。
  当然不肯将血肉之躯送到那切金断玉的利器之下,南宫星步法不停,斜斜一引,雄壮拳劲如大江改道,弧形弯折,正砸在单雷颐左臂。
  单雷颐轻哼一声,右掌斜抹逼开南宫星,左臂垂在身侧连催七道真气,化去落日神拳后劲。
  虽没想到单雷颐真能将七重天境的落日神拳轻松化解,但南宫星倒也有此准备,即便消解,这半边的动作终归还是慢了半招。
  他抢的便是这半招。
  落日神拳再度发力,这次,取的则是单雷颐的左肩。
  单雷颐面色微变,口中赞道:“好算计!”右掌旋身迎上。
  无论如何不肯与那只白掌正面交锋,南宫星身形一滑,拳招一带,宁可舍却三成威力,也要去追原本目标。
  单雷颐毕竟老辣,右掌仍是一招虚晃,掌到半途,左足横踢而出,正截向南宫星挪移之路。
  南宫星却正在等此一招,他脚下一跺,气沉腰腿,稳稳钉在原地,先前七成余力尽数舍弃,右臂兜出一个大弧,迎着单雷颐脚底一拳击出。
  没了那右掌的神兵利器,两人的浑厚内力终于正面相碰,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南宫星纵然天资过人又有各种灵药扶持,但终归不是玄门正宗,年纪也差了大半,第一道真力足足输了小半,震得他右臂酸麻憋胀,连退四五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但腿功不比拳掌拿捏自如,极难多重发劲,落日神拳的七重拳威总算大显身手,第二重消去单雷颐腿上余劲,三重之后,尽数得手。
  单雷颐颇为狼狈的单腿跳开,左脚垂落,已有些立足不稳,他面色阴沉,哑声道:“落日神拳能练到这种程度,倒是我看走眼了。”
  南宫星的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方才一击,他已察觉出单雷颐功力确实深不可测,即便被他偷袭得手在先,胜算也实在不高,除非此后每一次算计都能与方才一样成功,兴许还有一战的可能,否则,就算雍素锦从旁出手,只怕也是有死无生。
  可单雷颐又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岂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凭借机巧占到便宜。
  这时,忽然周遭亮了起来,两人忍不住一起往旁边瞥了一眼,原来是雍素锦在旁将两个灯笼挂到了房檐上。
  “你竟然没逃,看来对这小子还颇有信心呐。”单雷颐苍白右掌横在胸前,冷笑道,“怎么换了两根钢针,买不到合手的发钗做兵器么?”
  雍素锦微微一笑,捏着两根数寸长的钢针,却并不打算下场参战,只是带着那有些诡异的妩媚笑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单雷颐。
  “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去抓你。看你这次还能指望谁救。”单雷颐哼了一声,再度摆出起手架势。
  “南宫星,直到单雷颐死前,你都不准看我这边一眼。否则你我二人,今晚必定要死在此地。”雍素锦忽然说道,跟着就听叮的一声轻响,好似是她用指甲叩了一下针身。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雍素锦应是打算拿出提前备下的手段,当下不敢怠慢,屏息凝神,将目光钉在单雷颐那只惨白手掌上。
  “哼,两个半大娃娃,还想玩什么鬼把戏!”单雷颐不屑一顾道,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蹬,左前右后,竟将杀招右掌蓄成后招,急速欺近。
  南宫星既然心知雍素锦有什么手段要使,那不管色诱还是什么别的诡秘法子,总要拖延到生效才行,当即毫不犹豫化阳为阴,一边留心着那只要命的右掌,一边施展大搜魂手,拆解单雷颐左掌攻势。
  单雷颐目光骤然一阵闪动,竟往雍素锦那边猛地瞟了一下,他似乎也觉察出自己的失态,连忙左掌一扫横出一道无形气墙,抽身退开半步,怒道:“你搞什么鬼!”
  知道雍素锦必然已在行动,南宫星催动孤烟掌一招破开身前阻碍,纵身上前转守为攻。
  单雷颐面上骤然泛起一阵红光,眼角一跳,杀气四溢,右掌一扬,呼的一声拍出,就见他右臂衫袖崩裂,那银白光芒竟足足蔓延至肘下寸许。
  南宫星知道厉害,连忙避其锋芒,无奈孤烟掌招式稍稍老了一分,收势不及,被单雷颐掌沿扫过,生生在臂侧破出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也不知道雍素锦到底做了什么,只能猜测似乎是色诱分心之类的手段,因为那边不断传来酥柔呻吟,哼声中带着三分痛苦,那三分痛苦,又让剩下的七分诱惑更加娇媚。
  但以单雷颐的身份地位,一个赤裸裸的美人当真能叫他方寸大乱么?
  这丝疑惑还不及细想,南宫星已看出单雷颐的举止的确有了异常。
  一招一式不若先前那般谨慎,姑且算是为南宫星挣来些许便宜,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单雷颐疯虎般的连环进击,要不是狼影幻踪诡异难测,他早已被单雷颐那只白掌拆的七零八落四散于地。
  几次躲闪,为了照顾雍素锦的手段,南宫星不得不选择背向她的一路,单雷颐转眼就看出端倪,一掌劈出顺势飞腿横扫,终于叫他躲闪不开,双臂一封硬接一招。
  这一招乱了躲闪步调,南宫星暗叫一声不好,心念急转,打横一倒,从唐炫那里得来的经验再次派上用场,不再拘泥于招式变化自救,抬手一抱,竟如扭打摔跤一样顺势搂住了单雷颐的腿。
  腿脚受制,自然本能就是一甩。
  南宫星立刻借着这股力道向旁疾闪,总算险险避出那只右掌所笼罩之处。
  这一番抢攻未能得手,单雷颐的神情显得更加焦躁,眼底狂态浮现,喉头不住滚动,本应钉死在南宫星身上的视线,不知不觉便挪向了远处的雍素锦。
  就连双腿之间,也已经起了绝不该在生死相搏时出现的变化。
  看到那营帐一样的隆起,南宫星竟觉得有几分可笑。
  也不知雍素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么一个老辣稳重的武林高手,在这种时候成了如此失态的模样。
  但不管雍素锦用了什么手段,这机会都绝不可以浪费。
  南宫星稳了稳促乱气息,体内真气飞快转为阴阳均衡,那套从心底不愿使用,却在此刻最为合适的功夫,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
  如果说落日神拳和孤烟掌都是打架的功夫,那他接下来要使的,就是杀人的功夫。
  沈七姑的寒天吹雪,冷四叔的血狼剑,都是这样的功夫。
  南宫星深吸口气,双臂一扬,左手捏做鹤嘴,右手攥成虎突,屈身垫足,摆成缩身灵猴般的怪异架势。
  这看似寻常象形拳般的起手惹来单雷颐唇角讥刺笑意,他此刻心绪浮躁不宁,也懒得深思细想,低喝一声,摆臂出掌。
  他对他下了多年苦功的右掌很有自信,那足以比拟神兵利器的手,也值得他投注全部的信任。
  但,在此时心浮气躁的情况下,这种自信,便是无形的破绽。
  孤烟掌和落日神拳都可以找到这个破绽。
  可如果机会只有这一次,内功深厚的单雷颐未必会死。
  所以南宫星不得不放弃。
  他本想用大搜魂手尝试一下,但仔细权衡之后,还是不敢靠那种收发暗器的手法孤注一掷。
  雍素锦说过,杀单雷颐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个。
  的确,他现在色欲攻心,但只要真遇到要命的危险,这些欲火必定会被压下。
  所以南宫星别无选择。
  他猛一咬牙,身形暴起。
  连单雷颐都没想到,南宫星这次竟然根本没有闪避。
  那支苍白如银的手掌,轻易地切过柔软的侧腹,只要打横变招顺势一切,就能将他拦腰斩断横尸当场。
  那来势汹汹的虎突一拳,单雷颐左手一抬,便轻松接下。
  就连不远处的雍素锦,都发出了一声克制不住的惊呼。
  这也许是单雷颐一生中无数次决斗里最松懈的一刻。
  而这世上,有些武功绝对不允许对手有半点松懈。
  比如沈离秋的寒天吹雪,冷星寒的血狼剑。
  比如,南宫熙的伏龙九式。
  鲜血浸透单雷颐银白色右掌的同时,南宫星左手捏成的鹤嘴,也已深深地啄进了单雷颐的眼窝。
  手指进入的并不深,但那凝固成锥的真气,却足以彻底穿透那柔软的凹陷。
  南宫星的指间清晰地传来柔软的触感,那滑溜溜的圆球,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恶心的想吐。
  他费力的拔出手,捂着腹侧血流如注的伤口,缓缓向后退开两步。
  单雷颐剩下的那只眼睛瞪得很大、很圆,里面充满了惊愕,和来不及完全消退的奇妙欲望。
  原本竖起的地方渐渐软化,散发出刺鼻的臊臭。
  就像那根东西一样,单雷颐的身体也渐渐软化,然后,重重地倒下,那只染满了血的右手,随之褪去了诡异的银色,显露出被血红衬得格外苍白的肌肤。
  盯着单雷颐血肉模糊的眼窝,南宫星有些近似于惶恐的扯下一块衣服,拼命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一直到擦得干干净净,才喘息着摸到小腹那边,按压住止血的穴道。
  接着,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边的雍素锦。
  雍素锦静静的站在两个灯笼之间的屋檐下,面无表情,只是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些不及消退的潮红。
  她的确是选择了色诱,但色诱的方式,却有些出乎南宫星的意料。
  这是南宫星第一次看到赤身裸体的雍素锦,即便是阅人无数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具秾纤合度的娇躯,仅仅是这样活色生香的呈在眼前,就足以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雍素锦一直坚称身上最美的地方是那双脚,如今看来,她实在是有些谦虚。
  虽说是赤身裸体,可她却并不能说是一丝不挂。
  小指粗细的绳索,从她纤细的足踝开始,交错缠绕,像一张蛛网,细密的爬满了她除了手臂头颈之外的所有地方。雪嫩的肌肤被渔网一样的绳印分割的支离破碎,连那对饱满的酥胸,都被勒紧在根部的绳圈推挤成微微发红的肉球。
  而这盘错的绳索,却不过只是她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残酷美感的一部分。
  她双手的钢针都还捏在指尖,每一根上,都沾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在灯笼的照耀下,闪耀着奇异的光泽。
  并不难看出那血来自哪里。
  紧绷的乳尖上,垂流的红丝好似破开玉瓜的狰狞伤痕,而被绳索勒成一段一段的圆润大腿内侧,也残留着犹如破瓜一样的血迹。
  “你……你这是何苦……”南宫星心头一震,大感疼惜,禁不住柔声道。
  雍素锦缓缓蹲了下去,将钢针上的血涂抹在贝壳般的趾甲上,“若不如此,你杀不了他。”
  南宫星踉踉跄跄走了过去,捡起掉落的衣服披在她肩上,柔声道:“这绳子,可以去了吧?”
  雍素锦伸手探了探,摇了摇头,道:“勒进里头那段沾了血,有点黏住,我回去泡上热水,在慢慢解开。”
  南宫星皱眉道:“你自己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雍素锦淡淡道:“湖林城里难道还缺擅长此道的婊子么。花几两银子作践自己,有的是人乐意效劳。”
  “你怎么……知道单雷颐会因你这样而分心?”两人互相搀扶着往门外走去,经过单雷颐死不瞑目的尸身时,南宫星竟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心道下次遇上这等事情,决不可再如此轻率,不知不觉就被人牵住了鼻子。
  雍素锦冷笑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调调。你可知道他来之前正偷偷摸摸在府衙里做什么?”
  南宫星微一皱眉,心中突然一惊,颤声道:“莫非……是在折磨上次交给狱卒的那个女犯?”
  雍素锦不知道他为何语气略显激动,只道:“不错,他和那两个狱卒,看上去倒像是三兄弟。他就喜欢看女人痛苦扭曲的脸,若是再有痛苦到产生喜悦的声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春药。我知道你正常打不过他,但对上被下了春药的他,总不会没有半点胜算。”
  南宫星扶在她肩上的手掌蓦然捏紧,捏得她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奇道:“你怎么了?”
  南宫星努力平顺了一下气息,道:“如今单雷颐已死,按照约定,你已算是我的东西,对不对?”
  雍素锦沉默片刻,凄然一笑,道:“我虽不是什么言出必践的大丈夫,这种事情倒也不会反悔。你帮我去了心头大患,此后,我自当奉你为主,随侍左右,言听计从。”
  南宫星冷冷道:“好,那你先说句实话,单雷颐真的对你说过他其实是天道巡查么?”
  雍素锦一怔,又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他没说过。”
  南宫星怒道:“那你……”
  雍素锦立刻道:“我若不这么说,你会为我冒险出手么?我漂泊江湖多年,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如果不使些手段,要如何才能杀了单雷颐这种高手?”
  南宫星侧目看去,雍素锦脸上一片决然,丝毫不觉愧疚,他压抑着怒气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道的巡查是谁?”
  雍素锦木然摇了摇头,道:“天道巡查是何等人物,我怎么可能知道。单雷颐要是连这种事也敢随便告诉我,他也做不到那个位置。”
  南宫星咬了咬牙,觉得伤口已有些麻木,不太耽搁行动,当即将雍素锦打横抱起,强提真气往王判处飞快赶去。
  雍素锦也不挣扎,只叹了口气,道:“我都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相信,你这毛病,此后也改一改吧。”
  南宫星哼了一声,道:“承你教训,我此后必定牢记在心。”
  一路将雍素锦送到分舵,匆忙向王判要了些上好金疮药,一股脑抹在伤口上,紧紧扎住,问道:“千金楼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王判谨慎道:“千金楼那边没消息传来,但……你方才收敛的那两具尸身,上面却留着字。”
  “什么?”南宫星大感意外,道,“留了什么?”
  王判掏出一张字条,递到南宫星手上,道:“是临时用血写的,就塞在一个兄弟的怀里。”
  南宫星抬手一抖,凑到灯火旁边看去,上面用颇为潦草的字体写了一句,“你们要是如意楼的,快去千金楼救人。”
  这句话写的匆忙,但仍能看出笔画颇为娟秀,而且,南宫星一眼看去就觉得颇为眼熟,他心念一动,忙收进袋中装好,虽身心俱疲伤痕累累,还是不得不道:“不行,我往千金楼去一趟。”
  “你这伤……”看他肚腹胸前尽是血迹,王判不禁担忧道,“再说咱们的人手都已经过去,照说应该应付得来。”
  南宫星咬牙道:“那边……很可能有天道巡查正在动手。按今晚得到的消息,他们应该已经断定白若云就在千金楼内藏身,而且凝珠的身份败露,七星门很可能也会乘机动手,我无论如何得去看看。”
  王判略一犹豫,道:“那属下要不要……”
  南宫星抬手道:“不必,你……找人去通知我娘一声。我看,今夜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他向雍素锦那边瞥了一眼,叹道:“幸好单雷颐已死,对面总算是少了一个极难对付的帮手。”
  且不管雍素锦动机如何,真要在大庭广众下双方动手,单雷颐的武功的确是南宫星一方的心腹大患,看他暗藏心性,提前除掉,总不是坏事。
  雍素锦却会错了意,一对上他的视线,便道:“你先去吧,我去了这身东西,就往千金楼帮忙。”
  “你好好休养吧。”南宫星还有些恼她,冷冷甩下一句,转身出门。
  迎着夜风一路快步而行,南宫星渐渐冷下头脑,疑惑思忖,这位天道巡查到底要如何对千金楼下手?
  正面强攻逼出白家兄妹?先不说上次放火白若兰都纹丝不动,就算这样制造混乱逼出了人,也必然会引发一场血战,哪里来的十足把握拿下白家兄妹?
  诱捕?白若兰绝不会上当,白若云只要守着凝珠,也多半不会出什么岔子,除了白家来的两个老辈,对方手里根本没有什么有分量的饵食。
  仔细回想方群黎和李嫦的话,陆阳城那边显然在玉若嫣的指挥下已经有了极大转机,因此逼迫得天道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加快脚步。
  如此看来,难道那位巡查真要组织人手正面强攻么?
  南宫星将自身代入天道一方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什么稳妥的方法,只得加快脚步匆匆赶去。
  到了那边,远远看到千金楼依旧歌舞升平灯火辉煌,他心中稍定,靠往街边稍稍隐藏了一下行迹,从暗处溜进千金楼侧门。
  怕见面之后有太多话说,南宫星不敢先去见白若兰,找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先往薛怜住处过去。
  不料薛怜却并未在房中练刀,开门进去,屋内只有一张被劈成两段的古琴。
  南宫星皱了皱眉,出门又去找了一趟凝珠。
  不料凝珠也不在居所。
  莫非来了什么惹不起的豪客?南宫星略感不安,拦下一个丫鬟塞了一枚碎银,柔声道:“这位小妹,凝珠姑娘今晚有客?”
  那丫鬟平日就在这里伺候,对南宫星也有几分熟悉,当即脆生生道:“公子回来啦啊,今晚不光凝珠姑娘不在,整个松竹院的姑娘都不在呢。”
  南宫星心中蹲起疑窦,忙问道:“是什么事?怎么惊动了这么多花娘?”
  那丫鬟喜滋滋道:“对面鸿禧客栈说是来了个告老还乡的大官,湖林城中官家商号凑了一大笔银子,包下整间客栈摆酒,松竹院三十多个姑娘都被请去捧场,光银子就抬来了三大箱呐。妈妈这回可高兴坏了。”
  南宫星暗道一声不好,忙飞奔向白若兰的暂居之处,才一转过回廊,就迎面碰上面色凝重的薛怜,正与一个楼中弟子颇为紧张的低声交谈。
  一见南宫星到了,薛怜眉心反倒蹙紧几分,星眸一转,将那楼中弟子打发离开,匆匆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人去叫你过来。”
  南宫星直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薛怜扭头带着他一路快步走到回廊尽头,进到院中,踏上一处假山,抬手指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鸿禧客栈,道:“那边出事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丝竹之声,南宫星沉吟道:“是什么事?凝珠是不是在那边?”
  薛怜道:“凝珠在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肯定是出事了。”
  “哦?”南宫星略感不解,疑惑道。
  薛怜握住腰间弯刀,轻轻摩挲着刀柄,缓缓道:“派去保护凝珠的十三个弟兄,就在半个时辰前,被人在后巷发现。从宴会开始到现在,鸿禧客栈里出来的,就只有这十三个被打昏的人。”
  “只进不出?”南宫星心中一惊,眺望道,“凝珠为什么要去?”
  薛怜蹙眉道:“她也是怕惹人疑心,对方重金来请整个松竹院前去歌舞助兴,独独少她一个未免有些扎眼。而且楼里的兄弟紧急查了一下,对面确实是来了个告老还乡的京官,楼里除了裘贯连着一门弟子,也没有其他江湖人在。”
  “之后派人去查了么?”南宫星心中愈发不安,问道。
  “去了两个好手,”薛怜道,“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回来。”
  南宫星道:“那客栈里后来都进去了什么人?有没有可疑的?”
  薛怜略一思忖,道:“进去了几个商人,一些酒楼补充过来的人手,等后来察觉出有异常后,楼里的兄弟就拦下了之后的寻常百姓。”
  听出薛怜意有所指,南宫星忙追问道:“不是寻常百姓的,还进去了谁?方群黎和唐行简来了么?”
  薛怜却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江湖人,进去了两个官府的走狗。”
  “铁爪鸳鸯?”南宫星心头一凛,忙问道。
  薛怜点头道:“似乎是这个名号。”
  “他们两个进去做什么?”心知宁檀若伤的不轻,这会儿必定尚未痊愈,南宫星心知不妙,略带怒气道。
  薛怜淡淡道:“有人问了,他们说有人报讯鸿禧客栈的宴席内有隐情,为防出什么大案,特地赶来调查。他们这么积极办案,咱们江湖匹夫,自然不好阻拦。”
  “这要不是一场简单的宴席,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南宫星越想越是不解,猜测道:“莫非是要将里面所有人当作人质么?客栈中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还是说这么大费周章,其实就是为了凝珠?”
  薛怜摇头道:“我方才远远在外看了一眼,凝珠还在大堂靠门位子上帮人斟酒,并没被人劫持。凝珠也在防着有人用她逼迫白若云,所以贴身藏了匕首。虽说没人出来,但客栈门窗都还开着,看上去并无异常。”
  “被打昏的兄弟醒了么?”
  “醒了,都是被偷袭得手,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怜的语气有些低沉,“现如今,连对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筹谋也猜不出。”
  这时一个龟公打扮的汉子匆匆跑了过来,拱手道:“薛副堂主,那两人回来了。”
  薛怜点了点头,飞身跃下,南宫星紧随其后,匆匆赶了过去。
  没想到,那两名好手竟也是被人打昏过去,直挺挺扔在后巷。
  南宫星皱眉蹲下,本想推拿一下帮一人醒来,目光一垂,却看到领口那里略显凌乱,露出一角颇为怪异的血痕。
  他毫不犹豫将那人衣衫扯开,果然,这位兄弟的胸前,竟被人用极锋利的小刀刻了一片小字,显然是故意留言传话。
  “客栈已堆满霹雳震天雷,再擅自出手,便一起归西。宴会直至二更,结束前白若云如不去找白家长老,客栈中人,一个不留。我不愿多伤性命,望如意楼诸君三思。”
  南宫星沉声念罢,用指尖在留字的伤口上轻轻触摸一番,有些不敢相信道:“难道……这是无形镖的镖尖划出的么?”
  “这种时候,还管他是谁。”白若云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花厅门口,众人转过头,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他,正紧紧握着腰间的剑,一字字道,“这么多条命,包括凝珠,都挂在我一个人身上,不是么?”




  第七十四章、盛宴

  “鸿禧客栈今晚可能要有血案发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檀若正伏在桌边审查湖林府衙近些年狱中死因不明的女犯名单。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嫦——那个之前一直跟着方群黎,个子小小的女人。
  李嫦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好,身上沾着泥水,还受了外伤,裙上的破口中露出还在流血的一道伤口。
  “可能是什么意思?”宁檀若用镇纸压好桌上的东西,扭身问道。
  她的伤还没痊愈,几处关节只要一用力就会磨得生疼,但血案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她做好穿上公服的准备。
  李嫦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也许会死很多人,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死。六扇门里,你们夫妇我还算看的上眼,才特地来提醒一声。去不去,随你们的便。”
  话音未落,那娇小身躯拧腰一纵,竟不再多说,飞也似的离去。
  年铁儒抚摸着胳膊上新换好的绷带,沉声道:“要去么?”
  宁檀若沉默片刻,道:“她敢只留下这么一句就走,分明是算准了咱们一定会去。”
  “可能有诈?”
  “有没有诈,看看就知道了。”宁檀若返身走到床边,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那一身犹有血气的玄服。
  就像以往的大多数夜晚一样,床上的被褥才不过刚刚铺好,他们夫妻两个,却已人去屋空。
  在湖林城中探查多日,宁檀若不是没察觉到千金楼附近的异样情况,在旁一打探到鸿禧客栈中的东家竟然请去了千金楼松竹院的全部歌妓舞娘,就意识到这情况绝对不同寻常。
  招待致休官员,并非没有大排场的,但如此大的排场,却只请去松竹院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花娘,就不免令人起疑。
  再说千金楼占地远比鸿禧客栈要广,已经投下这么一笔巨资的东家,为何不干脆在多花一些,直接将宴席摆在千金楼呢?
  换做平时,宁檀若兴许还能猜测也许只是巧合。
  但如今湖林城正值多事之秋,这一些看似平常的疑点,就远比其他时候重要。
  她和年铁儒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之后,更加确定客栈中一定出了岔子。
  一处光酒楼的杂役就请来了几十个的盛宴,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大半个时辰,往来的人怎么会有进无出?
  宁檀若略一斟酌,低声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年铁儒担心道:“你内伤未愈,不如……我先进去探探风头,你在外面如果觉得不对,就赶紧……”
  “赶紧如何?”宁檀若淡淡打断道,“赶紧像败家犬一样去求人帮忙救你么?”
  她拉住年铁儒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我以前办案只有自己一个,如今也只有你,去哪里,咱们都一起。”
  “我是怕有危险……”
  宁檀若苦涩一笑,道:“比丢了命还惨的事,咱们不是也过来了。还怕什么。”
  年铁儒叹了口气,道:“好,咱们去。要不要换身衣服?”
  宁檀若道:“不必,既然对方这么大张旗鼓掩人耳目,咱们以官差身份正大光明进去就是。你我都有品级,去见告老还乡的京官,总比那几个商人理直气壮。”
  没料想,他们刚一走到鸿禧客栈侧门外,暗处便突然闪出两个劲装男子,沉声道:“这客栈里头不太对劲,奉劝二位还是别进去的好。”
  宁檀若当即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那人一怔,抱拳道:“草民也不知详情,但此间客栈自入夜起便有进无出,还请二位大人三思。”
  “那我们身为官差,更要进去查查。将有嫌疑的人缉拿收押,我们责无旁贷。”宁檀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答道。
  那两人对望一眼,互相使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向两边撤开,灰影一闪,便又隐没在转角暗处。
  “走。”宁檀若抬起手,紧了紧衣袖里的钢爪。
  跟在她背后的年铁儒,也默默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大堂之中,丝竹齐鸣,轻歌曼舞,倒真是一派奢华,宁檀若也不客气,将恭敬迎来的小二随手一拨交给年铁儒盘问,自己直接站到厅柱影中,双眼缓缓扫过,将列座诸人一个个仔细审视过去。
  首座自然是哪位告老还乡的京官,一眼扫过,须发皆白依旧满面红光,笑容亲切不显半分疏离,彬彬有礼并未自恃身份,光是看他左右,的确是宾主尽欢之景。
  湖林太守公务在身不在郡城之中,主陪的便成了郡丞、主簿与巡城统领三人,那三位宁檀若自然都亲眼见过,不会有什么嫌疑。
  两侧的陪客一边是城中富户商贾,做东的银钱便全仰赖他们慷慨解囊,另一边则是多少有些名气的文人雅士,觥筹交错,步韵唱酬。
  歌妓井然有序,该唱曲的便坐在中央空地偏侧的小凳,斜对文士,背抵群商,秋波斜指,荡往首座,余下落闲待空的,便各自陪着要紧人物,水眸盈盈,浅笑脉脉。
  舞姬分作三拨,交替上场,伴乐起舞。
  宁檀若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数遍,除了临窗一个歌妓略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之外,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先前进来便没出去的人,有活的都在忙着,没活的也都随着好事的闲客围拢观望,倒也不像是被人扣留做了人质。
  “问出些什么?”看年铁儒匆匆过来,宁檀若低声问道。
  “没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客栈里没多少其他客人,除了无形镖裘贯及门下弟子没有到场,其余人都在此处看热闹。兴许江湖豪客对这种应酬场面没什么兴致吧。”
  宁檀若微一皱眉,问道:“这顿宴席没裘贯的份?”
  年铁儒答道:“他倒是帮忙张罗了一下,还凑了些许银钱。不过身体不适,据说只敬了杯酒就匆匆上楼歇息去了。”
  宁檀若略一沉吟,道:“先不管他,看看蹊跷之处。”
  她说着往正对大门那一列围观的人群走去,随手在一个半大杂役肩上点了一点,问道:“你们来的,都准备看完才走么?是要帮着收拾?”
  那杂役转身过来,看到宁檀若一身官服先是一愣,跟着一双眼睛不自觉便溜向丰隆酥胸,喉头滚了一滚,才道:“收拾到不用,不过有钱拿,为啥不看完再走。”
  “有钱拿?”宁檀若微微皱眉,问道。
  “据说这里的官老爷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来前还算了命,有从客栈走的,就要折他阳寿,所以专门告诉我们,在这儿看到二更天,散场了再走,一人能领一两银子。”那杂役笑嘻嘻道,“这位大人难道俸禄不多,也来凑个热闹?”
  “谁跟你交代的这事?”
  被宁檀若双目冷冷一扫,那杂役连忙缩了一下脖子,道:“往门外走,自然就有人跟你说了。”
  宁檀若瞥了一眼年铁儒,两人互望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离大门还有不到一丈,笑得颇为和气的一男一女便突然闪了出来,满面恭敬交替道:“贵客,走不得。”
  “首座老爷设宴添寿,进来一人,便能多上半年福泽。”
  “而若要是走上一人,便要带走一年阳寿。”
  “还请两位给首座老爷三分薄面,观宴至二更。”
  “届时凡在此增光添彩者,皆有一两银钱,与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叨扰两位大人赏光。”
  宁檀若终日跑的都是江湖大案,眼光绝对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已把二人打量的仔仔细细。
  两人年纪虽轻,皆不过二十出头,但目光莹润气息绵长,男女之间呼吸略有交错,带着一种奇妙韵律,似乎是什么玄门正宗的内家心法。
  不过对面便是最近伏下好手如云的千金楼,莫说年铁儒多半能拿下这二人,就算力敌不过,宁檀若也心下不虚,当即便冷冷道:“我夫妻二人来此只为办案,经查并无实据,这就要去办别的案子,一两银子,连着那份薄礼,你们自己收着便是。”
  守门男子也不着恼,侧目看了身边女子一眼,压低声音笑道:“不瞒二位大人说,您硬要走,我们是不敢跟您二位动手的。只是……”
  年铁儒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那女子咯咯笑道:“只是可怜这一间客栈上下诸人,都要因为两位大人的任性妄为,转眼灰飞烟灭咯。”
  “此话怎讲?”宁檀若心中一颤,大感不妙。
  那男子微笑道:“实不相瞒,上次宁大人受伤,也有我们几分功劳。想必宁大人您,最了解那霹雳震天雷的滋味。”
  那女子默契接过话头,低声道:“此时此刻,楼上那一圈客房,床底箱内,妆奁衣柜,都被塞满了霹雳震天雷。几处窗户都有哨探张望。”
  “只要见到有人不经允许自客栈离开,便火镰一撞。”
  “轰——大家一起去见阎王老儿便是。”
  看面前二人眼中皆浮现一丝癫狂,与过往许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大同小异,宁檀若不觉踏后半步,颤声道:“你……你们这是……这是疯了么?这么多霹雳震天雷,是从哪里来的?”
  “二位大人待到二更散席,相安无事,自可慢慢去查。”那男子依旧微微笑道。
  年铁儒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堂顶四角,沉声道:“上面那些管火的,莫非也不怕死么?无形镖门下,就真有这么多好汉?”
  那女子清脆一笑,如出谷黄莺般道:“两位大人心思机敏,怎么到了这时反倒迟钝许多。”
  二人仍交替道:“裘老爷子韬光养晦,门下弟子大都是随意指点,连得了真传的都没有一人,这种大事,如何信得过他们。”
  “只不过裘老爷子门人有几分浮名的着实不多,将那两三人带上,其余的说是弟子,不也没人知道?”
  “他要带的尽是弟子,而非李大人求来的精兵悍将,有哪里来的这许多霹雳震天雷?”
  “上头那些戍卒兴许武功不好,头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比许多江湖人要好的多。”
  “那便是不怕死。指派到谁麾下,指东绝不往西,要他们点火,也绝不会害怕被炸得粉碎而有半点犹豫。”
  “不知二位大人,听清楚否?明白否?”
  “话已至此,若还要走,我二人决不阻拦。”
  “能与铁爪鸳鸯在黄泉路上作伴,又有这许多人相陪,想来不会寂寞。”
  宁檀若生平办过无数案子,绑架胁迫并非少数,却没一桩如今日这般叫她束手无策。
  看对方样子,所言八成不虚,可轻轻松松便一下劫掠了如此多的人质在手,她又如何敢信?
  “我们若是不走,便绝对相安无事么?”宁檀若反复权衡,收回迈出一脚,站定原处道。
  “岂会有那种好事。”那男子淡淡道,“你们若是安静观宴直至二更,对面的人也肯依我们说的办,那大家相安无事,都可只当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出过。”
  那女子接道:“若是二位大人不肯乖乖等着,虽不出门,却要四处找些麻烦,那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概不负责。”
  年铁儒怒道:“那对面的人不肯依你们说的办呢?”
  那男子微笑道:“绝不会,那位公子不像我们,不是这等冷酷无情的人。”
  那女子也微笑道:“没错,兴许消息传得快些,二位都不必等到二更,就可回去休息了。”
  宁檀若再三衡量,还是缓缓推到了堂柱后的阴影之中,等到年铁儒也跟过来,门口那对男女相视一笑,也退不见人。
  “怎么办?当真在这里等到二更么?”年铁儒握紧双拳,沉声道,“还是再想想办法?”
  宁檀若沉吟道:“这阵仗说大极大,说小极小,要么百人灰飞烟灭,要么不伤一人性命。我觉得,那位裘老爷子韬光养晦多年,一朝现身布局至此,不该会真的甘心陪葬才对。”
  “那你是说……”
  宁檀若咬牙道:“裘贯不曾露面,说不定,早已遁逃,在外观望。精锐将领的部下可以视死如归,他闯荡江湖多年,可未必会跟那班年轻人一样不惜命。”
  年铁儒浓眉紧锁,道:“你的意思是上去看看?”
  宁檀若微微颔首,道:“这客栈有足足七个出口,算上一楼窗户更是数不胜数,既然上下有所呼应,那必定在下面会有不少看守的人,兴许就混在宾客之中。”
  她在腹侧暗暗指了指上面,低声道:“既然人手分了两拨,上面又都是些兵勇戍卒,咱们一间间摸进去,动作快些,未必不能成事。”
  年铁儒面色铁青,道:“可万一惊扰了哪间屋里的,这一整座客栈的男女老幼,都要完蛋。”
  宁檀若冷哼一声,道:“你真信他们留这些人看到二更,便能相安无事的说法?”
  “难不成他们事成,还要杀人?”
  宁檀若愤愤道:“你仔细想想,二更宴席散去之后,按寻常规矩,里面这些有头有脸的必定先走,之后才是打赏。所有等在那里拿一两银子和小小礼物的,便都是多少知情的人。按他们所说,此时多半不到二更就能解决,他们只要隐而不报,应将咱们留在此处,到最后楼上设下机关,等无关人等尽数离去,随意找个糊里糊涂的替死鬼带着银两礼物发放一阵,岂不是顺顺当当全部炸上了天?”
  宁檀若深深吸了口气,“他先礼后兵,八成不过是为了让对手麻痹大意,等到遂了他们的心意,却仍不见这里的人离开,说不定还要有人冒险进来探查,到时候……”她顿了一顿,咬牙一字字道,“轰隆一声,伤敌一千,毫发无损。”
  年铁儒沉声道:“按你所说,的确裘贯不在这一切也能如常实施。但反过来想,裘贯在的话也没什么风险不是?”
  宁檀若道:“万一有不长眼的二愣子非要闯出去呢?那些兵爷脑子直楞,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火一点,一起完蛋。我看裘贯就算在,多半也是隐藏在一楼暗处,等着制住强行闯出的人。”
  年铁儒面色凝重,缓缓道:“裘贯传闻中并没有多少特别厉害之处,即便韬光养晦,总不能从二流好手一飞冲天。如今湖林城中高手如云,光是如意楼那帮人,他就未必应付得来。我担心……”他停住话头,看着妻子平静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的确不能逍遥法外。”
  他心知裘贯这次若是得手,证据证人都被炸的粉碎,官府再难对其下手,说不定,都回当作无头公案没了下文。
  而这,恰恰是宁檀若最不能忍受的。
  “你脱了官服,”知道夫君已经了解,宁檀若淡淡说道,“等我一下。”
  说罢,她走到靠近通往后院的廊前柱后,慢慢挪到墙边靠定,摆出一副安心看热闹的模样,不再作声。
  知道妻子必定有所打算,年铁儒也靠在柱上,做出悠闲观望的架势。
  不多时,一个歌妓摇摇袅袅起身离开陪客,那客人低声问了一句,歌妓满面羞红在客人肩上轻轻搡了一下,娇嗔盈眸,也不回答,只将双手一垂,在小腹上作势摩挲两下。
  宁檀若双眼一亮,也不作声,看那歌妓由丫鬟扶着往廊后过去,寻了个无人在意的当口,侧身一闪跟了进去。
  约莫一炷香功夫,那丫鬟扶着歌妓走了回来,却让歌妓靠在墙上,任她用帕子半遮面颊,自己匆匆到客人那边低头交代几句,一阵躬身陪笑,又叫了旁边一个歌妓转坐到相邻两客中间,这才汗涔涔扭身回去将人扶好,急匆匆往楼梯那边过去。
  年铁儒看那歌妓一手抚胸一手遮面额鬓嫣红,似乎是不胜酒力,正要转回视线,那歌妓却突然目光如电在他脸上一扫,跟着哎哟一声娇呼,软软靠在年铁儒身边,低声道:“和这丫鬟一起扶我上去。”
  年铁儒忙顺势将她掺住,唯恐太过亲密惹来嫌疑,还特地向后让了让身子,只用手掌抓住宁檀若双肩。
  “这位大人……奴家头好晕,劳驾扶我上去歇歇好么?”宁檀若捏着嗓子娇滴滴说罢,一手挽住那丫鬟,一手搭着年铁儒,一步三摇的往楼梯过去。
  才上了三个台阶,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便扶着栏杆突然出现在拐角,冷冷道:“不在下面陪客,上来做什么?”
  那丫鬟颇为伶俐道:“我家小姐身体抱恙,只求找个没人占着的屋子躺下歇歇。”
  “这位官爷呢?”那汉子盯着年铁儒道。
  年铁儒立刻撒手道:“这姑娘方才倒在我身上,我好心扶她一程,兄弟要是能搭把手,我就去听人唱曲儿了。”
  那汉子眼睛在宁檀若身上一扫,双眼登时冒出一股精光,微微一笑,道:“好,你送上来,我帮你扶过去。”
  年铁儒呵呵一笑,上去将宁檀若交给那人。
  那人倒也不客气,上来便将宁檀若腰肢一拦,大掌一张,小指便有起码半根竖在宁檀若单薄却极为紧凑的臀峰。
  常练歌舞的女子也会有这种结实股肉,到不致穿帮露馅。只是年铁儒看到妻子并未躲避,反而嘤咛一声扭了扭柔韧腰肢,颇有几分勾引之意,登时百般滋味一齐涌上,腹下一热,那条老二竟然微微一跳。他连忙定了定神,也不急着走下楼去,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了起来。
  宁檀若闯荡多年,扮个歌妓若是唱上一曲兴许要丢人现眼,但只是做个娇滴滴样子的实在易如反掌,经过曾经百般劫难,只是被外人摸摸腰肢屁股,她也不可能放在心上,转眼就任那汉子带着上了楼去。
  她故意倚在那汉子胸前,有气无力指了指靠内一列,道:“可有奴家能歇息一下的地方么?”
  “那边不成,这边还有几间,我带你进去。”那汉子嘿嘿一笑,从腰带摸出一块碎银,拍了拍那丫鬟肩膀递到她手里,跟着恶狠狠瞪她一眼,向楼梯那边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浑身一颤,忙不迭收下银子一溜小跑,转眼不见了踪影。
  “啊哟……伺候奴家的人怎么跑了?”宁檀若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娇嗔道,“这奴家要是吐了,可该怎么是好啊。”
  “我来伺候你啊。”那汉子又是一笑,一把将宁檀若搂在怀里,前行几间,顺手敲了敲路过一扇房门,压着嗓子道,“小丁,换个班。我连下一岗。”
  里面应了一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看他搂着宁檀若在身侧,满面红光,皱了皱眉,道:“松竹院的花娘不卖身,你可莫要惹事。”
  宁檀若故意眯上双眼,一副已经昏昏欲睡的样子,那汉子不疑有诈,笑道:“她醉成这样,可没告诉我她是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别多事了。”
  那丁姓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将手边长枪提起,大步走向楼梯。
  宁檀若偷偷瞄了一眼,看他握枪的架势,的确不像江湖武人,而像是历经操练的士兵,这下心中稍定,双膝故意一软,贴着身边汉子倒了下去。
  那汉子顺手一抄将宁檀若横抱怀中,还不忘抬手在她本就大大开敞的的领口拨弄一下,露出小半枣红抹胸紧紧裹住的丰美酥胸,一边微微喘息盯着看个不休,一边抬脚踢开一扇房门,迈步进去。
  这边是临巷客房,隔壁几间视野更佳,因此无人在内。
  那汉子急匆匆将宁檀若往床上一丢,转身落下门闩,得意洋洋的搓了搓手,喃喃自语道:“娘的这次是来卖命,也不说多赏些银子先叫弟兄们去千金楼痛快一把,这要出了岔子炸上了天,肚子里还憋着一泡精,岂不冤枉。”
  他垂手去解裤带,正要转身,却听后面一个声音冷冷道:“没什么好冤枉的。”
  他到抽一口凉气,张嘴便喊,结果颈上忽然一紧,竟被背后宁檀若双掌捏住,用力一扭,就听咔嚓一声轻响,下面裤裆登时传来一阵屎尿腥臭。
  宁檀若冷哼一声,将尸身随手拖到床边往下一塞,贴在门上细细听了一番,门闩一抬开了小半,向外左右张望。
  果然不出所料,年铁儒也已经得手,腋下夹着那个小丁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先把两具尸身放在一起,跟着关好房门,低声道:“怎么样?在哪儿?”
  宁檀若蹙眉道:“靠内一列多半都是。咱们得一间间解决,下手必须快,你带着暗器么?”
  年铁儒从怀中摸出一把飞镖,匀出一半给她,道:“够么?”
  宁檀若点了点头,“他们人手不多,一间屋子里不会有太多人。咱们照喉咙打,清理完一间屋子收回来再用就是。走。”
  知道事不宜迟,宁檀若略一交代,便开门出去,谨慎观望了一下回廊两端,信步走到最头一间,示意年铁儒躲在一边,自己将胸前衣领又拨的开些,灯笼照映下,乳间沟壑都清晰可见,这才垂首抬掌,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颇不耐烦的低声问了句:“谁呀?”
  “奴家是楼下的花娘,不胜酒力,那边那位大哥叫我过来借个地方歇歇。”宁檀若娇声应道,背后玉指,已紧紧捏住飞镖。
  里面传来一声低低自语:“哟,张老哥还挺照顾咱们,知道叫个小美人过来歇歇。”
  跟着声音略略扬起,一边开门,一边道:“好好好,来来来,到我们这儿好好歇歇。我们俩保证让你歇的浑身上下都爽开了花。”
  门缝一开,贪婪的目光登时便落在宁檀若高耸胸膛,她目光一扫,已看到屋中另一人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上火镰,当即毫不犹豫向里一冲,撞在开门那人怀里,顺势一刺飞镖便已没入那人喉头。跟着就地一滚,已到了屋里那人身边,闪电般起身出手,还带着另一人鲜血的飞镖从一模一样的位置刺入这一人的脖子。
  年铁儒随即进屋关门,拨亮灯烛四下检查。
  这一看,让他夫妻二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楼下那两人果然没有半句假话,小小一间客房,凡是能藏下东西的地方,竟都塞满了黑漆漆的霹雳震天雷。
  这攻城器物一旦爆炸轻易便会连锁,因此只在屋里那人的桌边引出一道长捻儿。
  看那药引长度,这些人倒真未必抱着必死之心,点着之后,出门去对面跳窗而出绝不会来不及。
  “他们果然有几分虚张声势,这世上还是怕死的人多。”宁檀若冷冷说罢,收好尸身,用桌上茶水浇了引线,即刻便往下一间屋子赶去。
  裘贯带来诸人大都常年驻守军营,远离声色犬马,一有机会自然少不了吃喝嫖赌一番,这次难得来了千金楼对面,却硬是憋了许久,突然送上门一个娇娇怯怯酥胸半敞的花娘,无一不看的双眼发直,叫他们夫妻轻轻松松连续得手,不到一刻功夫,便清理了五间客房,连手中飞镖都钝了两把。
  到第六间门外,宁檀若如法炮制,娇声应完后,屋里却传来一阵低声商议,道:“等等,师父说了一定要小心盯着,这种青楼歌妓,打发去对面休息就是。莫要开门。”
  “哎,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一个娇娇弱弱的花娘,放进来歇歇,咱也养养眼多好。”
  “孙三!我说了不许开门。叫她去对面自己找间空房。”
  宁檀若心中焦急,只得侧目往年铁儒那边递了个眼色,年铁儒右臂一抬,筋肉紧绷如铁,一掌劈在门缝,就听屋内咔嚓一声,门闩已断。
  宁檀若当即推门而入,目光所及桌边坐着一个青年,抬手一击飞镖打了过去。
  年铁儒紧随其后,一掌劈向门边孙三。
  孙三猝不及防,被一掌劈在面门,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仰面倒下。
  但桌边那个青年毕竟师从裘贯,对飞镖一道简直熟门熟路,抬手一抹,便将飞镖捏在手里,面色凝肃抬脚一跺,反手打回,喝道:“你们是谁?”
  这一声喝的并不十分响亮,却仍让宁檀若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矮身一躲,不敢有丝毫怠慢,飞身扑去,裙中玉腿足尖一绷踢向那青年喉头。
  女子裙中脚本就极难防备,那青年武功也不过平平,勉励侧身一闪,仍被踢在肩头,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年铁儒赶忙抢上,一掌闷下,将他惨叫连着面骨一并击碎。
  宁檀若担心隔壁发觉,立刻端茶泼湿药捻儿,快步抢出门去。
  果然邻间一个汉子骂骂咧咧开门出来,开口就要嚷嚷什么,宁檀若毫不犹豫一镖刺穿他喉头,捏住他脖子往门内一推,连着尸身一起冲进房中,另一掌飞镖出手,已将屋中另一人钉死在桌边。
  她这才吁了口气,将两具尸体踢进床下,擦了擦汗,泼下茶水,等年铁儒进来关好房门,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好险。”
  年铁儒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低声道:“看来真如你所料,他们的好手都埋伏在楼下。”
  “这再好不过。等到所有有炸药的客房都检查完,咱们再去对面放倒那些盯着外面的兵卒。依我看,那边很可能也有霹雳震天雷。”宁檀若略略平了平急促气息,肋下内伤仍在隐隐作痛,她深吸口气,摆了摆手,“走,咱们继续。”
  “继续不得。”
  宁檀若刚一开门,门外就传来一声冷笑,伴着一句冷冰冰的话音。
  她自认耳聪目明,精美听到门外何时来了人!
  定睛一看,那满面红光却神情森寒的胖老者,不是裘贯是谁。
  宁檀若毫不犹豫猱身而上,飞镖自然不敢在裘老爷子面前班门弄斧,当即丢下其余留下两把左右分持,化作短兵抬手刺出。
  年铁儒双臂一振,紧随其后,先要抢出那窄窄屋门,才好左右夹攻。
  可惜,这位平日总是笑容满面的裘老爷子,却远比他平平无奇的名头要可怕,可怕的多。
  宁檀若眼前一花,双腕骤然一痛,竟不知如何就已被裘贯锁住腕脉,她心中大骇,忙运力一挣,不料裘贯短打擒拿的功夫简直深不可测,粗短手指巧妙一错,劲力汹涌灌入,当即叫她半身酸麻提不起一丝力道。
  裘贯身形一挺,捏着宁檀若一双腕脉将她好似个玉白口袋一样直接提起,直接挡在年铁儒身前。
  年铁儒无从下手,只得硬生生收回招式,顶的自己气血翻涌。眼见宁檀若被人向上一抛,他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接,岂料宁檀若身下裘贯突然矮身钻入,毫不顾忌女人裤裆下的忌讳,抬手一抹,他肋下一酸,当即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这以飞镖闻名蜀州的老人,竟藏着一身擒拿点穴的上乘功夫!
  宁檀若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心头一凉,困兽犹斗般强一拧身,双掌齐出向下拍去。
  裘贯冷笑一声抬手一迎,圆滚滚的胳膊竟似条泥鳅般从她掌边滑过,跟着一拧一抓,反身过肩一甩,将她仰面朝天重重砸在地上,浑身骨节火烧般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漏出尿来。
  她挣扎着还想起身,裘贯灰蒙蒙的身影一晃,却已到了她身侧寸许,俯身一点,戳在她腋下数寸。
  并不很痛,但一股热流猛然冲入,却叫她内劲好似破了一个口子,无论如何再也凝聚不起。
  裘贯仍不罢手,捏住她香肩运力一提,将她娇小身躯打着旋儿抛了起来,跟着双手连点,顷刻便戳过她周身十余处穴道。
  再摔在地上的时候,宁檀若已连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丹田麻木空虚,经脉尽数闭死,当即便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裘贯负手而立,看了会儿她挣扎撑地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转身一指点在年铁儒另一处穴道,扬声冷冷道:“来人!”
  旁边几扇房门顿时打开,几个壮硕汉子齐齐出来,道:“在!”
  裘贯指了指地上宁檀若急促起伏的饱满胸膛,又指了指年铁儒满是冷汗的脸,淡淡道:“这人的老婆非要装成个婊子,你们不妨轮流在这房里,教教他们夫妻,婊子到了你们手里,通常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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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砧板与鱼肉

  嗯……通知一件小事。
  关于曾经的一个系列短篇,七叶草。
  那个短篇系列不会再继续了,不过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太监。
  就请大家当作那个属于西幻的世界在不同的次元里重生成了其他模样吧。
  今后的岛上,我大概只有精力专注武侠了。
  呃……轻歌我会尽量抽时间补完菟丝的。
  非常不好意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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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大汉闻言,登时喜上眉梢,一起贪婪无比的看向地上挣扎起身的宁檀若,充满渴望的目光,瞬间便笼罩在她娇躯各处。
  年铁儒顿时满脸冷汗,宁檀若面色虽一片煞白,却仍不肯露怯,咬牙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裘贯背过双手,淡淡道:“老夫生平只杀两种人,不得不杀的,与配得上一杀的。你们两个官差,还不够资格。略施薄惩,权作为你们随手诛杀的那些人讨些公道。”
  “呸……你都拿整个客栈的人命做筹码了,还假惺惺说什么不杀!”宁檀若怒极,无奈全身无力,只得愤愤一口唾沫啐了过去。
  裘贯不闪不避,任那口痰落在自己裤脚,也不去擦,反而冷笑道:“老夫拿的清轻重,这事情闹得虽大,但若不是你们捣乱,却压根不必死人。你可知道想出这么一个平平安安的法子,有多不容易?”
  他一拂衣袖,叹道:“亏你还是官府中人,偏偏一副江湖眼界,可悲。”
  这时,往旁边屋子叫人享乐的汉子匆匆回来,怒道:“臭婊子!旁边屋里的弟兄,都是你们两个杀的么?”
  宁檀若正要点头,裘贯已先一步道:“是他们杀的。老夫早已叮嘱过你们万事小心,却偏偏还是迷了心窍。”
  “这只当给你们一个教训。”裘贯目光如电一扫而过,几个满眼愤恨的汉子登时都是一凛,乖乖垂下了头,“不必为此再造杀孽。她既然任你们摆布,你们留她一条性命,选别的法子泄愤就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宁檀若,微笑道:“宁捕头,老夫建议你过会儿最好收敛一下脾性,年捕头被老夫点了要穴,若是阳气勃发经久不泄,只怕会乱了气血走火入魔。你二位千万好自为之。”
  宁檀若一怔,登时如坠冰窟,侧目去看夫君脸上,更是汗出如浆唇无血色。
  难道这裘贯,竟一眼便看穿了年铁儒的心魔不成?
  看那几个汉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围拢过来,裘贯拂袖转身,淡淡道:“记得保证有人值守,不要误了大事。今晚似乎有人特意捣鬼,老夫得去好好查查。”
  那些汉子都不是裘贯门下弟子,盯着宁檀若胸前几乎涨破抹胸的丰硕乳瓜,一个个早都按捺不住,不等裘贯走出长廊,已经七手八脚将宁檀若举起架入房中,落在最后那个汉子连鞋帮都没摸到,愤愤瞪了年铁儒一眼,索性将他抱起搬到屋内,直接摆在了正对床帏的位子,顺便好心从外面多取来两盏灯笼,挑亮在大床头尾,当下把一切都照的亮亮堂堂如在白昼。
  宁檀若内功被封,手中又无兵器,纵然拼命挣扎,也毫无抵抗之力,手脚都被抓住按在床上,当即让她颈侧青筋迸出仍是动弹不得。
  这一帮糙汉都是军营里憋久了的,偶尔嫖个院子也都想着花了银子一夜怎么多快活几次,既然把宁檀若当作婊子对付,自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一边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这些汉子一边大呼小叫着定下了顺序。赢下头筹的那个一声欢呼,褪掉裤子便走到床边。
  宁檀若咬紧牙关并腿屈膝,可抓着她双脚的两个男人一声呼喝,左右一抱,便硬生生将她大腿几乎扯成一字,往床外亮出。
  半裸汉子一手在黝黑肉棒上胡乱套弄两下,一手把残破不堪的裙子扯成碎条,布料的悲鸣声中,那一线软嫩娇红的蜜户终究还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人呸的一口唾沫吐在掌心,往翘起的龟头上胡乱抹了两下,笑道:“那兄弟就不客气抢个头名!”说着,在床边俯身一趴,照准阴门用力便是一耸。
  宁檀若一路搏杀又受了重伤,此刻未经半点逗弄挑拨,就算是不世出的奇淫骚妇也不至于起了兴头,哪里会有半点甘泉蜜露,狭窄甬道之中,当然是干涩难行。
  如此情形下,又粗又长一根老二仅仗着口水润滑硬生生塞了进来,顿时疼的她眼前一阵发花,直似重又遭了一次破瓜之痛。
  听到宁檀若的苦楚闷哼,她身上的汉子更加兴奋,双手连撕带扯掏出她圆滚滚的一对奶子,紧紧一攥捏死了尖儿,黑黝黝的屁股往后一撤,咕唧一声捅了回去,顶的床都吱嘎晃了一下。
  “这贱人的奶子真大,我玩过的婊子都没这么大的。”那汉子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抽动起来,亢奋的驴一样叫唤不休,手指掐住奶头一通乱搓,捏扁拉长。
  旁边几个看客也都压不住心头欲火,各自腾出手来,几下就把宁檀若剥的精赤溜光,白羊一样按在床边,一边随着男人的奸淫来回摇晃,一边被无数手掌肆意猥亵尽情把玩。
  “哎哟,这奶子真不赖,这么大还挺有劲,不是那种烂软的,啧啧,是和寻常婊子不一样。”
  “哈哈哈,这娘们的胳肢窝里还有毛呢。也不说弄弄。”
  “那你给她扽了就是。”
  “他娘的,你快点操,老子快憋不住了!”
  宁檀若痛苦的闭上双眼,七嘴八舌的淫邪话语伴随着下体遭受的阵阵冲击,让她经历过的噩梦再次从心底浮上。
  她死死地咬住了牙,不过是淫辱而已,能忍过去的,一定能忍过去的。铁儒不能走火入魔,绝对不能!
  她艰难的抬起头,想从身前摇晃的男人缝隙中找到年铁儒的脸。
  可她看不到,她能看到的只是陌生男人健壮的胸膛,上面有卷曲的汗毛,紧凑的肌肉,流淌的汗水,脉动的兽性。
  她连忙转开视线,想要寻找一些别的什么依靠。
  但周围的男人都已迫不及待的亮出了胯下的兵器,腥臊的体臭充斥在她的鼻端,不论视线转到哪里,都只能看到乱糟糟的毛发中,高高翘起的一根根阳物。
  “忍不住了,娘的,老纪,给哥哥捏住她的嘴。”一个烦躁的声音这么说着。
  她愣了一下,接着,一只大手熟练的捏开了她的下颌,她瞪大了眼,就看到一个赤裸裸的屁股突然骑到了她的脸上,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就把一点也没有洗过的腥臭肉棒直接捅进了她的嘴里。
  苦闷的感觉顿时贯穿了整个胸膛,她想咬,却敌不过两侧捏死的指头,想躲,却连头都已经被按死,想呕吐,却被那跟臭哄哄的鸡巴死死塞住了喉头,酸水不断地上涌吞下,顿时呛得她眼泪横流。
  “不行……这骚货……哦哦……哦哦……这骚货……下面太带劲了……哦哦哦——出来了!”不断在宁檀若体内抽送的汉子畅快的叫喊着,屁股开始做最后的剧烈起伏。
  “呜呜……嗯嗯!”而宁檀若甚至看不到那男人的表情,她的眼前,只能看到另一个男人不断起落的屁股,和皱巴巴的一对卵蛋。
  “快点穿衣服换班去,今儿晚上让所有兄弟都爽一把。不然便宜了这个乱杀人的臭婊子。”下一个男人迫不及待的就位,抄起床单随便抹了一把,借着前人精水润滑,轻轻松松干了进去。
  上一个又粗又短,这一个又细又长,粗短的那个一通猛干恨不得连子孙袋都塞进穴眼儿里去,细长的这个反倒剩着大半在外,一门心思在阴门内外进进出出,跟个调皮孩子跳门槛一般。
  先前那个一顿猛奸肿了她的蜜缝儿,现下这个原本细些能叫她少受点苦,可他却偏偏就是用最粗的龟头那段卡着蛤口飞快磨弄,那里本就阵阵刺痛,这般密集蹂躏,当即疼的她腿根抽搐,修长脚趾都蜷成一团。
  越是吃痛,筋肉越是不自觉地用力,四下越是用力,当中那个小小穴眼儿就越是紧凑。那男人气息越来越粗,双手抢不到已被占得严严实实的奶子,索性拨拉开抓着脚踝的两只手掌,往宁檀若的足底又摸又挠,口里连连叫唤:“好!好!可比婊子紧多了!他娘的,嘬的老子蛋子儿都麻了!”
  “就是他娘的不会吃鸡巴,还得捅到嗓子眼里靠自己找快活。”伏在她脸前的男人刚一说完,就舒服的猛然哆嗦一下,叫了一声调过头来,蹲稳了架势揪住她的头发微微拉起,搅和着满嘴唾沫就是一阵狂抽猛送,“来了!哦哦……给老子……好好吃了吧!”
  宁檀若被噎得双目翻白,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好容易在阴毛堆里喘了一下,就觉嘴巴里那根肉条剧烈一颤,往她喉咙里硬生生一压,一股浓浆直接灌在最深处,连那腥涩味都还没尝清楚,就被逼着吞了一大口下去。
  湿淋淋的肉棒贴着舌头滑了出去,宁檀若面颊一松,赶忙大口呼吸,没喘两口,嘴里的浊精都还没咽干净,一个腰圆膀阔的壮汉就爬上了床,一手扯住她发根,一手照样捏开她的小口,屁股一挺,几欲撑裂嘴角的一根粗大肉具便又把她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连舌头都动弹不得。
  上面嘴里的巨物才开始进进出出,下面那张嘴巴里猛地一热,又是一片黏乎乎的感觉流了进去。
  爽快的连神情都有几分扭曲的男人刚抬手擦了擦汗,就被下一个汉子迫不及待扯到一边,双手将宁檀若的腿儿一抱并拢一处,斜着身子一挺,操入她白嫩股缝当中。
  蜜穴里积下的精水被挤出一片,滴滴答答落在床边地上。
  被压着的手腕突然松开,宁檀若正想回手稍作反抗,纤纤玉掌便又被死死拧住,硬是放在一根硬邦邦的肉棍上,抓着套弄起来。
  “唔——”高耸的胸膛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猛然一挺,险些被嘴里那根东西顶开了喉头,乳尖热辣辣的几乎没了感觉,竟被个男人恶狠狠咬了一口,咬的她乳晕周遭留下一圈紫红牙印,触目惊心。
  听到宁檀若的痛呼,这帮男人不光没有半点怜惜,反而兽性更浓,抱着她双腿前后摇摆的那个汉子舒畅的叫了一声,喝彩道:“好!刚才这小骚货猛地夹了一下,快活死了!”
  “那哥哥帮你再快活一次!”下嘴那个阴恻恻笑了一声,两根指头捻住奶头根部,张口过去牙关便是一合。
  这次他咬在更靠上些的位子,一副要把乳尖吃进肚里的架势。
  若是生过孩儿的妇人,经过吸吮吃奶的苦楚,外皮糙实,还算较经得住痛。若非如此,那两颗招摇蓓蕾便绝对是敏感万分。
  宁檀若哪里有那子孙福份,一对儿奶葡萄不说嫩如樱苞,却也相去不远。这一口咬的她惨叫一声,双脚一阵乱蹬,简直好似一根又细又长的针顺着奶眼儿直接戳穿了她的乳瓜。
  这疼的腰肢乱扭,可吸爽了胯下那根鸡巴,那汉子怪叫一声,双手抱紧她的屁股,乘势塞在里面一顿胡乱搅和,龟头一酸把子子孙孙尽数洒了进去。
  正在奸淫小嘴的壮汉连忙把老二一撤,扭身跳下床去,抓着宁檀若双腿把她一侧,淫笑着往她屁股上啪的扇了一掌,跟着把白花花的屁股蛋往两边一掰,故意让年铁儒看见一样亮了一下,笑道:“龟汉子,看看你婆娘的腚眼子,老子这就给她操开花。”
  宁檀若本已打定主意认命忍耐,怎么也不愿开口求饶,可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惊丢了魂儿,那东西连她嘴巴都几乎容纳不下,要是硬挤进屁眼里去,只怕非要奸裂了她不可。
  “不、不成……”她忍不住颤声说道,蜷起身子就想躲开。
  “怎么不成,我看绝对成。”床上一个男人哈哈笑着抓住她的腰肢,另一边的汉子直接将她双腿压在膝下。
  床边的壮汉蹲下去一口浓痰吐在宁檀若肛穴之外,长满黑毛的手指胡乱揉了两圈,扶着那根巨杵,杵头一凿,便埋进臀沟中大半个尖儿。
  “啊啊啊——”嘴唇咬出血来,宁檀若还是没忍住这声惨呼,从未有过如此粗大的事物从肛门出入,一线红丝登时就从下面那瓣臀肉上划过。
  拔了头筹的那个汉子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换别人过来,他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年铁儒,笑嘻嘻的摸了摸他的裤裆,冲着床那边道:“小婊子。你男人硬的不行了,你要不要也给他出出火啊?”
  哄笑声中,宁檀若如坠深渊,心急如焚,她左思右想,却也只有忍耐着臀眼里一寸寸逆行入内的胀痛,顺着他们的话头羞耻道:“那……那让我……去帮帮他好了。”
  这帮人不懂武功,兴许觉得有趣,即便丢尽了人,总归保住夫君一身功夫再说。她侧头看向年铁儒,望着他克制不住高高隆起的裤裆,视线登时一片模糊。
  “这骚货还真想去帮老公出火了啊!”那些人的确不会把听不懂的话放在心上,也的确觉得一边当着丈夫奸妻子一边看着妻子舔丈夫挺有意思,但这会儿的他们兽性正炽,恰恰不肯让她轻易遂愿。
  “好啊,我们给你出个题,你做得成,就让你给你老公吃几口鸡巴。”把粗大阳具塞了一半在宁檀若后庭花中,那壮汉淫声笑道。
  宁檀若耻辱的紧攥双拳,却连手中被强行握住的阳具都捏不太痛,她恨恨的偏过头,几乎不易察觉的微微颔首。
  “骚货,现在是你要求我们。摆什么架子?说,说知道了,大爷。”那壮汉亢奋的咧了咧嘴,抓着她的屁股又是一耸,紧绷的腚沟外已只剩下短短一截。
  宁檀若五脏六腑如遭刀绞,无奈侧目一望,年铁儒黝黑面庞隐隐透出青红交错,正是气血紊乱的前兆,只得咬牙颤声道:“知、知道了……大……大爷。”
  “婊子对大爷就不知道笑一个么?这么没规矩?”床上一个男人啪啪拍了她脸颊两下,笑道。
  宁檀若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才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忍着泪道:“知道了,大爷。”
  “哈哈哈哈,好,来,考考你这骚婊子的本事。”那壮汉大笑几声,俯身将她一抱,自己翻转躺在床上,将宁檀若放在上面,双腿大张,淫笑道,“再来两个,把屄眼和嘴巴都给他塞上。”
  立刻有两个男人欢呼一声,一个叉腿骑在宁檀若胸前,揪起她头塞进嘴里,一个跳下床去站在他们交叠两人腿间,把她双脚一举,插进湿淋淋的红肿膣口。
  宁檀若还当这班人是要同时宣淫,忍着鼻端腥臭不做挣扎,只等他们动手。
  不料身下壮汉狞笑道:“好了,你来动吧。我们三个都不动,你想办法给我们都弄出了精,我们就让你去舔舔你男人的鸡巴。”
  这……宁檀若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是不知道如何主动,可那是一对一不说,也要她好好骑在男人身上才行,如今被三个男人夹在当中,嘴里这根还多少有点办法,下身那两根棒儿,却怎么也想不出要怎生应对。
  “你可别耽搁太久,等里头干了,动起来受罪的可是你。”那壮汉好整以暇道,双手抄过她腋下,悠闲玩弄起两颗丰美乳房。
  宁檀若百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先摇摆螓首,用唇瓣来回摩擦着口中阳具,一边动作,一边试探着扭动腰肢。
  前面嫩蛤还好,毕竟本就是情爱交融之处,又多了精水润滑,只是有些胀疼,后面肛穴却几乎要了她的命,那壮汉本钱雄壮粗长,换到下面之后几乎尽根而入,说话的功夫浸润的口水已经半干,此时稍一动弹,就好似无数钢针对着娇嫩肠壁连番攒刺,痛不欲生。
  可她只有忍耐。
  忍耐着用口中丁香摩擦着男人腥臭的肉棒,忍耐着扭腰摆臀用屁眼套弄、用蜜穴夹吸男人坚硬的阳具,忍耐着不呕吐出来,忍耐着不当场疯掉。
  同时,还要忍耐更加可怕的事。
  两根巨物一前一后塞满了她的下身,隔着薄薄的一层嫩肉,充满生命力的搏动着。
  除了疼痛,它们还在震颤着她作为成熟妇人的一面,那隐藏在玄色公服与紧绷肌肉下的一面。
  那一面只在年铁儒之外的人前暴露过一次。
  而一次,就已太多。
  她的腰越扭越顺,略显急促的娇喘从她的鼻中呼出,热腾腾喷进男人的阴毛。
  暖意渐渐分泌,流淌,与那些男人留下的精浆混到一处。
  娇躯开始发烫,胸口感到一阵苦闷的饱胀,她想要停下,可年铁儒隆起的裤裆,仿佛就近在眼前。
  为了年铁儒……为了年铁儒……
  她这么想着,身体的扭动愈发激烈,口唇摩擦成娇艳朱红,汗珠汇集在深邃的乳沟,流向晶莹雪白的紧绷小腹。
  身下的壮汉快活的喘着气,戳在她嘴巴里的那个男人更是忍不住主动摆起了腰。
  床边的汉子呲牙咧嘴的发出一串呻吟,说道:“娘的……这婊子好骚,快要吃不住了,日她姥姥的,自己动都能湿成这样,淫妇!真他娘的是个淫妇!”
  淫妇。淫妇……淫妇!淫妇?
  宁檀若的脑海一阵发白,突然感到无比委屈,无比羞耻,无比刺痛,却又隐约觉得有些畅快,有些刺激,有些轻松。
  头皮一阵发麻,屁眼里的裂疼好似都已麻木,被反复磨弄的会阴突兀的爆发出一阵想要融化般的甜美。
  最娇嫩的肌肉开始节律的收缩,她咂紧了嘴里陡然喷发的肉棒,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毫无征兆的泄了。
  泄得一塌糊涂。
  所有的忍耐都宣告崩溃,她无法克制的叫了出来,声音随着嘴里白乎乎的粘液一起流下唇角。
  屁眼里的阳物猛地胀大了一圈,几乎要裂开的谷道却偏偏卖力地缩紧,要勒断命根子似的使劲儿,一直勒的连尿眼里最后一滴阳精都被挤进了她的肠子。
  最后那个汉子本就早已坚持不住,宁檀若猛一泄身腿心急收,酥软蕊芯儿恰好一口吮住抵在上面的憋胀龟头,顿时把一腔精水都嘬了出来,一条棒儿跳得都没了东西,内里层层嫩肉犹自蠕动不休,直把那汉子舒服的几乎丢了魂儿,翻着白眼双腿一软,竟噗通坐到了地上。
  宁檀若也顾不得其他,一发觉三个男人都被她套出了精,忙稳住声音道:“我……我做成了,你们……你们要说话算话。”
  剩下那壮汉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抓着她胯骨往上一举,波的一声,龟头从她肛口中好似个木塞一样被拔了出来,“好,老子行行好,让你对你老公发发骚。”
  说着他站起身来,抱着宁檀若往年铁儒面前一放,将她脑袋往下一按,随手扯开年铁儒的裤带,笑道:“你吹你的箫,莫要忘记把屁股撅好撅高,不然后面的弟兄玩不快活,可要断了你的好事。”
  宁檀若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一看夫君胯下那根黑塔已经涨的发紫几欲迸出血来,忙不迭凑过小口,舌尖一勾,啊呜裹在唇间,玩命套弄。
  另一个男人走到宁檀若身后,端过一杯凉水扒开屁股便是一冲,一大片白浆子顺着水流稀里哗啦淌了一地。他比划一下,觉得稍有些低,怒道:“臭婊子,让你撅高听不懂是怎的?”
  宁檀若身形娇小,本就已豁出脸面高昂粉臀,一听这样还低,只得颤巍巍踮起脚尖,双手扶住年铁儒雄腰,勉强稳住。
  “嗯……和老公一起给野男人搭个挨操的架子,硬是要得!”那男人哈哈大笑,双手一捏屁股,径直捣进宁檀若牝户之中。
  那红肿穴眼儿方才就已被硬生生干出了滋味儿,余韵尚未清透,就又被憋了许久的男人猛然戳入胡搅乱插,哪里还觉得到刺痛胀疼,一层层细嫩骚褶儿,尽是被碾平的快活。
  她不想叫年铁儒察觉,可无奈胯下一酸一麻,身子各处就本能的一阵发紧,裹着年铁儒的那张小嘴,也禁不住用力吸嘬。热流一股股烘向顶门,涌的她羞愤至极,垂目只望着夫君阳具。再不敢去看他的面色。
  不过须臾,屋内新换了几人进来,看插不上空,便脱了衣服在两旁玩弄宁檀若赤裸玉体,尤其那好似雪钟倒挂残梅缀顶的酥胸,更是玩的众人爱不释手淫火大炽。
  看她一边乳头被咬的红肿发紫,一个男人淫笑着取来一股细线,绕了两圈,在那受伤乳晕上一扎,竟紧紧勒到肉里,把一颗娇艳奶头,硬是捆成仿佛随时会掉在地上的悬空葡萄,他反而大乐,弯腰歪头仰天吐舌,缩在下面嘶溜嘶溜舔了起来。
  那乳尖痛得发木,却又被舔得发酥,正分不出交加悲喜那个更多,那男人竟又捻了一根头发,对着奶头顶上连搓带钻,缓缓塞了大半进去。这下,先前的复杂感觉尽数化成钻心刺痒,痒得她骨髓酸软,疼得她心尖抽搐。
  奶子处每一下折腾,穴腔子就一阵紧咬,一根头发刺到撒手,宁檀若身后那男人便登了天,怪叫着将老二一拔,噗噜喷了她满满一屁股。
  根本不给她半点喘息机会,一块湿布都还没擦净臀上精水,下一根鸡巴就叫驴一样咣当夯了进来,尽根透底,顶的她花心移位,身子前倾,差点让年铁儒的阳具穿进脖子里头。
  这接手上马的仿佛正是火气大旺的年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使不完的蛮力,一根老二真当长枪一样猛戳,一副恨不得往龟头套上枪尖把宁檀若的销魂洞捣个稀巴烂的架势。熟透妇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即便初始觉得钝痛,最后也必定会被杀的酥烂如泥,任人摆布。
  宁檀若当然不是什么稚龄少女,膨软花心痛了几下,便渐渐适应过来,这一不觉痛,心里反而连连叫苦,只因每下被撞,都尽剩下了酸中透痒的翘麻。
  那男人势大力沉宝贝又硬,不几十下功夫,就捅漏了她酥软阴关,奸得她腰酸腿软,夹紧屁眼泄了个稀里哗啦。
  宁檀若连扶着年铁儒的力气都快没有,她身子被干的连连下滑,眼看就要吮不住夫君阳物。幸好天可怜见,年铁儒也到了最快活的当口,她这边小嘴才一脱开,他便马眼一松,一口热精结结实实的唾在她火辣辣的脸上。
  她倍感羞惭,身子一软往下栽到。
  那么多男人还在等着,怎会让她白白空下一张小嘴。当即便有人将她一扶捏高下巴,肉棒长驱直入,压着嫩滑小舌不住前后摩擦。
  背后猛攻那人来如狂风去似雷雨,大起大落奸出她一顿狂泄,这会儿也匆匆交了底,射精到浑身颤抖。
  男人,男人,一个接一个的男人……
  宁檀若几乎快要失去其他的感觉,一身赤裸裸的白肉,仿佛就剩下被男人淫亵把玩的功用,周身肌肤,也都好似只剩下回应男人奸淫的本事,嘴里的肉棒莫明香甜可口了许多,体内的那根老二也变得说不出的醉人,就连之前还生疼的各处骨节,这会儿都象是被操出了淫汁儿来。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宁檀若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又泄了十几回,之后身子一轻,被好几只手架了起来。
  这次没把她放在床上,而是直接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让她两条腿儿夹着男人的腰,挂在上面从下面顶了进来,顶的她上下摇晃,头顶阵阵眩晕。
  跟着一个男人站到背后,将她挤在中间。臀眼一涨,隔着软软会阴,又是两根阳具一起塞了进来,这个出那个进,这个进那个出,一前一后一里一外交错抽插。
  这次她丝毫不再吃痛,娇嫩肠腔好像被盈满淫浆的蜜穴拖下了水,竟快活的丝毫不输交媾,她抱着面前男人的脖颈忘情的昂头叫唤,浑不记得近在咫尺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年铁儒,母兽般的欲念已彻底将她占领,身上男人阳精的味道浓厚的令她发狂。
  不知羞耻。
  丑态毕露。
  风骚淫荡。
  盖子被揭开了,螺壳被碾碎了,落叶被扫开了,脸上的那层皮,被扯碎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吧……脑海已经对其他的事情感到麻痹,宁檀若甚至都有些忘记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甚至都有些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她只记得应该摇动自己的腰肢,好让骚痒的媚肉能被坚硬的鸡巴戳的狠些,她只记得要把抓住的肉棒放进嘴里,免得控制不住的嘴巴叫的太响,她只记得一次泄身之后就该马上去追寻下一次的快乐,反正身边的男人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像身子还受了些痛,有人折磨她的乳头,有人折磨她的阴户,有人折磨她的屁眼,不过没关系,强烈到极点的愉悦中,那些疼痛反而让她对绝美滋味的体会更加清晰深刻。
  她甚至自己掐住被捆住的奶头,恶狠狠地拧着。
  被翻来覆去的时候,她瞥见了年铁儒身上的官服。冷不丁的,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件。
  对了……她是宁檀若,铁爪鸳鸯,想要和玉若嫣一争长短的捕头。为此,她几乎不把自己当作女人在用。
  她的手蓦然攥紧,眼前浑浑噩噩的迷雾中,仿佛破出了一线朝阳般的金光。
  “呐,咱们往她小穴里一起塞进去怎么样?两根都进去肯定别有一番滋味。”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她愣了一下,接着感觉双腿被拉开到极限,一个精壮的男人躺到她的身下,另一个又高又结实的汉子则趴了下来。
  两根都进到一处么?她瞪圆了眼睛,心里竟突兀的一阵狠痒。
  好累,还是……就这么先做一阵女人好了。她咬住嘴唇,不再看年铁儒那边,迷迷蒙蒙的眼前,大雾更浓。
  到底进来过多少个男人了?几十个?一百个?这楼上有这么多男人么?是不是有人来了不止一次?
  到底泄了多少次了?十几次?几十次?女人的身子禁得住这么泄么?再泄几次,会不会就这么美死了?
  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宁檀若也没想到,自己的脑海里竟然尽剩下了这样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檀若在一声巨响中悠悠醒转,她动了动手脚,被封的穴道似乎已经自行解开,但身上还残留着彻骨的酥麻,和令人不想动弹的强烈酸痛。
  她费力的起身,有些耻辱的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布满了男人的秽物,密密麻麻,连指缝都变得黏糊而恶心。嘴里像被吐满了浓痰,连牙齿都滑溜的像是裹了层油,牝户那边更不必说,只不过是坐起身来,那里就涌出了黏答答的一片。
  她整个人,就像刚从精桶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想叹口气,但唇角只是泛起了一丝苦笑。她扭头看了一眼,年铁儒还站在那里,穴道未解,目光痛苦,满面泪痕。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跟着,视线向下滑去,落在他又渐渐隆起的裤裆上。
  她咬了咬嘴唇,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她知道,年铁儒一定还会原谅她的,以后的每一次,他都会原谅她的。
  她终于彻底明白。
  也许,还不算太迟。
  身上的倦怠渐渐过去,属于捕头的那个宁檀若渐渐恢复了魂魄。
  她皱了皱眉,猜想着方才好似什么东西爆开一样的巨响到底是怎么回事。
  必定不是客栈里的炸药被引爆,否则,她这会儿看到的景象应该是鬼门关。
  那会是谁?难道是对面千金楼的好手们终于开始行动了?
  就像特地来验证她的猜测一样,屋门突然咣当一声打开。
  她扭身看了过去,也懒得抬手去遮一丝不挂的娇躯,反正对此刻的她来说,看清来人是谁,已经比被对方看光身上的模样重要的多。
  站在那里的是南宫星。
  他脸上的惊讶几乎凝成有形有质的大字,飞出他面上的神情。
  “宁捕头,年捕头,你、你们……”说到这里,就连南宫星也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他苦笑了一下,柔声道:“我并没有来过。”
  跟着,他关上了屋门。
  就像他真的从未来过。




  第七十六章、间歇

  看南宫星这次从门内出来的颇快,薛怜站在长廊另一端问道:“怎么,那间屋什么也没有么?”
  南宫星深吸口气,平复下因看到宁檀若惨状而鼓荡的浊气,咬牙道:“有,不过已经不打紧了。”
  薛怜并未深究,而是抬脚一踢蹬开眼前屋门,缓缓走入,左右打量一番,出手一刀斩断引线,这才缓缓返身出来,朗声道:“叫别人进来清理吧,这层看样子也没人了。”
  南宫星眉心紧锁快步走到薛怜身侧,道:“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撤的如此干净。一个人也不曾灭口。”
  “死的尽是裘贯带来的人,倒真是有趣。”薛怜冷笑一声,扭头看着窗外,问道,“既便如此,这个闷亏,也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南宫星叹道:“总之还是要先找到凝珠,白若云已经舍身赴会,就算为了他,也一定要保全凝珠才行。”
  “咱们把客栈几乎是团团围住,除了最后曲终人散过于喧闹可能漏看了人,其余时候可都是一直有人仔细盯着,那之前绝没人离开过。”薛怜略一斟酌,慎重答道。
  南宫星疑惑道:“可若是那时凝珠才离开客栈,她为什么不回千金楼?难道又有人劫持了她?”
  “不可能。”薛怜斩钉截铁道,“那时裘贯带着部众左右挟持着一众宾客作为人质,歌妓舞姬全都走在后面,无人看守,凝珠姑娘如果遇到什么危机,稍稍引发骚乱,就能被咱们的人注意到。”
  南宫星沉吟道:“所以……她是自愿跟人悄悄离开的。白若云不在,这个人会是谁?”
  “她在此处孤苦无依,怎会有别的相识。”薛怜垂手握住刀柄,快步走向楼梯,“这里交给他们收拾,咱们回去问问和凝珠一道的那几个花娘。”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宁檀若所在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往薛怜那边跟了过去,远远道:“我倒真没想到,裘贯竟然当真就这么轻易地撤了。他布下这么大的阵仗,竟真的只是为了让白若云自投罗网。”
  薛怜头也不回道:“这人的确有趣。有机会,我倒真想领教一下,他的武功是否也和他的心计一样有趣。”
  南宫星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缓缓道:“殚精竭虑,必有所图。天道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区区一个暮剑阁,到底能让他们得到什么?蜀州武林即便三分,暮剑阁也是其中最小的一块,这种好处,怕是还及不上一个苦心经营官至郡尉的李卓吧?”
  薛怜一贯懒得去想如此复杂的问题,只淡淡道:“合算与否要看所缺为何,兴许天道里有不少官府中人,李卓这样的一抓一把,那自然是暮剑阁更金贵些,好歹也是雄踞一方的名门正派,多少有些江湖地位。”
  南宫星心中暗暗盘算,唐门那边天道也许早已开始暗中行动,峨嵋光看这次的表现,应该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如此看来,拿下暮剑阁,蜀州武林就几乎尽在天道操控之下。
  可这一番折腾之后,暮剑阁的境况依旧是一团迷雾,满眼疑云,根本看不出天道要如何从中得到好处。以南宫星的看法,倒更像是被李嫦牵着鼻子,当作工具用来报复了一通白家。
  天道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么?南宫星有些不敢相信,可反复推敲,种种迹象依然指向这个结果。
  也许裘贯就是发觉到不对,才祭出法宝,强行提前了天道的所有计划。若是把这当作巡查的本分,那裘贯功成身退匆匆而去连杀人灭口都懒得去做,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出到门外,南宫星回身看了一眼已经一片死寂的鸿禧客栈,几个如意楼中的弟子拎着水桶飞快的上楼,去消除霹雳震天雷的残余隐患。
  远处一个精干汉子颇为狼狈的匆匆跑来,一拱手道:“禀公子,方才那声巨响已经查明。”
  “是什么?”
  那汉子略一犹豫,沉声道:“是裘贯的手下,在小巷炸伤了咱们派去盯梢的兄弟。”
  南宫星心中一震,忙道:“可有人伤及性命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据前面回报,裘贯出手用飞刀打偏了最近的一颗霹雳震天雷,弟兄们都只是被碎片波及受了些伤,没有性命之虞。”
  “知道了,快带大家去千金楼内疗伤。裘贯的行踪暂且不要再管,这人老奸巨猾,弟兄们恐怕应付不来。”南宫星捏了捏拳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与裘贯的初次交锋,就这样以南宫星一方的一败涂地告终。上百条无辜百姓的人命,结结实实的拿住了如意楼的死穴,也逼去了不肯回头的白若云。
  幸好今晚白家二老那边还有群豪聚集,不至于偷偷要了白若云的命。
  若是明日他们一同上路,白若云一出湖林,怕是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
  本不想正面大动干戈,谁知道情势所迫,竟还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南宫星一踏入千金楼,便马不停蹄叫来帮手,飞也似传讯出去,同时号令原本保护千金楼的所有好手,清理完鸿禧客站之后,立刻驻守湖林城各方大门,绝不能让白家二老与四大剑奴带着白若云悄悄离去。
  “真的准备打上一架?”薛怜略带雀跃的问道,纤长玉指在漆黑的刀柄上用力一握,“我负责哪几个?”
  “我也不想如此,无奈……”南宫星眉心紧锁,一身伤痕隐隐作痛,却仍消不去半点心头越烧越旺的无名火,“天道的机变花巧实在已经到了防不胜防的地步。苦心经营坚守抵御,最后还是被人看准罩门,一招得手。要不是两个捕头悄悄杀了进去,他们几乎兵不血刃就能达到目的。如此看来,真不如主动出击,好歹先把已经确认无误的这几人,格杀在湖林城中。多死一个,白若云回暮剑阁的路上就多一分平安的可能。”
  薛怜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哪几个是我的。就够了。”
  “峨嵋清心老道和裘贯,你任选一个即可。”南宫星不假思索便道。
  之前对裘贯的低估忽视酿成如今的失败,把他列为和清心道长同等的对手,应该不算夸大。
  薛怜微一蹙眉,道:“两个都要,不成么?”
  “只怕会有些危险。清心老道武功深不可测,岳总管对他赞不绝口,裘贯城府可怕,韬光养晦多年谁也不知深浅,你选其中任何一个,我都还有些不太放心。岂能两个都交给你。”
  薛怜见他神情凝重,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好,明日谁先撞在我手里,我就负责劈了谁。”
  “也好,剩下那个,就由我或我娘出手。”
  薛怜瞥他一眼,举起刀鞘往他肩头戳了一下,道:“还是交给伯母吧,你这副样子,连七成功力也施展不出,能对付个方群黎不出岔子,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南宫星强笑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伤,我去睡上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
  薛怜苦笑道:“怕就怕你睡不成。一来凝珠还没找到,二来……你别忘了还有个兰姑娘,正等着你去劝慰开解呢。”
  “兰儿很识大体,不会为此纠缠不休。你看她也没吵着要陪哥哥一起回去。这就比江湖上总是意气用事的人强上许多。”南宫星叹了口气,缓缓答道。
  “那你是不打算和她见面,准备躲一夜么?”薛怜微微蹙眉,不解道。
  “不。”南宫星苦笑道,“我要是想安心的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就必须见她一面。”
  “你去吧。”薛怜微微一笑,道,“找凝珠的事,我来负责。”
  “有劳师姐了。”南宫星深深一躬,快步往白若兰的住处走去。
  心乱如麻的此时此刻,他需要握住白若兰发凉的小手,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去寻找心中一片清明的安定。
  他已没有再犯任何错误的余地。
  敲了敲门后,屋内传来略带哭腔的声音,颇为警惕地问道:“谁?”
  南宫星情不自禁的放柔了语声,缓缓道:“是我,小星。”
  屋内叮咣一声,似乎是碰翻了桌子,跟着,房门几乎被整扇拽掉一样的打开,白若兰双目红肿站在门内,定定的望着南宫星,看了片刻,才猛转身过去,冲到盆边撩起水来洗了洗眼睛,一边擦一边清了清嗓子,道:“你总算回来了。我……我都担心死了。”
  南宫星带上房门,将她撞歪的桌子扶正,坐下道:“我没事。倒是你哥哥他……”
  白若兰抬手一摆,认真道:“他救下了那些人的性命么?我没听到爆炸,应该是救下了吧?”
  “救下了。”南宫星也只好肃容道,“客栈内数百条人命,只死了些裘贯的手下,还都是两位捕头下的手。”
  白若兰吸了吸鼻子,强作镇定道:“那我哥哥就算丢了命,也总算是值了。救人于水火,舍身成仁,这才能叫侠义心肠。”
  南宫星抬手抚着她泪痕犹在的面颊,不过几日不见,她竟显得憔悴了不少,清瘦几分之后,英气大减,难得多了几分娇弱之态。
  他软语宽慰道:“你也不必这么悲观,四大剑奴令行禁止,白家两位长老更不可能特地为取你哥哥性命而来。光是跟着他们回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白若兰凄然一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那些人逼迫我们兄妹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单单之为将我哥哥带回白家。我二伯武功高强,真到了暮剑阁里,多了四大剑奴帮手,谁还敢向我哥哥下手?他们……他们必定要在路上施展手段。四大剑奴武功虽高,办事却一板一眼丝毫不懂转寰应变,单指望他们,说是九死一生,也不过分。”
  南宫星双手将她发凉柔荑包进掌心,咬牙道:“还有我。我已差不多查出都是谁想要取你哥哥的性命。明日一早,白家众人上路之际,那些人必定都会现身。我已安排下人手,和他们决一死战。只要元凶首恶伏诛,你哥哥路上就不会有事。至于白家,咱们可以到了之后再想办法。”
  白若兰眼中顿时泛起一丝亮光,但转念一想,又担忧道:“可对方来了那么多高手,拼杀起来,岂不是伤及许多无辜人命?”
  南宫星沉声道:“那边高手虽多,却并不都是天道中人,其中不少都是被其蛊惑而已,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公布一些事情出来,只要让那些人心中起疑暂且不出手相棒,我就有七分胜算。”
  “只有七分么?”白若兰心中一惊,小手一翻反握住南宫星的手腕,“不成,我听薛姐姐说你也受了伤,你要再有个什么好歹,我……我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干脆……咱们叫上薛姐姐,再让唐昕求求她那个很厉害的堂哥,咱们跟在我那两个爷爷后面,暗中保护我哥哥如何?”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这次我学到了一件事。退避防守,的确不如主动进击。我若早下狠心不去管他们暗中还有何人,先把露了身份的都一个个除掉,也不至于让事态发展至如此地步。事事求全,最后就是事事皆败。”
  白若兰看他神情极为懊悔,忙柔声道:“这不怪你,咱们毕竟被人栽赃陷害,要是随便出手杀人,不仅于事无补,反会把罪名坐实。到时就算湖林城里没人想杀我哥哥,整个江湖呢?难不成要把所有为行狭义而来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么?”
  “杀得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关系。”南宫星面上杀气四溢,冷冷道,“这些仗着有点武功便终日厮杀不休的武人,全杀光了,百姓反而清静。”
  “别这么说,你自己也是习武的,我也算是江湖中人,难道你我也都该死么?”白若兰略感不安,忙摩挲着他的宽大手背,细声道。
  “我既然踏入江湖,那弱肉强食,死在别的高手手上,也只能怨我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南宫星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杀意,道,“所以什么武林什么江湖,我都不希望你涉足其中。”
  白若兰微微一笑,垂首道:“你这就想着把我关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了么?”
  这微一低头,玉雕般的颈子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娇羞无限。
  照说此时正该顺着她的心意偏开话题,柔柔说些情话,暂且叫她忘了心头那些担忧烦恼。但一听到相夫教子中那个子字,南宫星心中一颤,想起还有丑话忘了说在前头,只好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提心吊胆的将自身体质与子嗣一事又一次讲给她听。
  上次对她只是草草提了一遍自身内功后患,她不愿详谈,匆忙岔开话头,几乎算是没有商议。这次他顾虑到女子心中担忧,便索性前前后后讲了个通透。
  白若兰初还以为他是旧事重提,结果越听越是惊愕,到中间听出南宫星有后悔之意,更是眼眶都红了几分,直到听他一条条说完怀胎危害甚大且对女子体魄要求极高等种种弊端,才用力咬了咬唇瓣,垂下视线也不知在心里默默算计什么。
  南宫星讲完,忙仔细察言观色,试探道:“先前我忘了和你好好商量此事,就贸然求定终身,是我不对,如今我想明白了,此事对女子一生颇为重要,你……还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不必挂怀暮剑阁的事,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何,都不影响我帮你到底的决心。这是我该还你的。”
  白若兰默然片刻,道:“其实上次我就想说,你要早些时候叫我知道,我兴许还要瞻前顾后一番。如今……事已至此,你就是突然说你是皇宫里偷跑出来的太监,我也没办法不是。谁叫我心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呢。”她幽幽瞥他一眼,轻声道,“白家子孙多,嫁出去的闺女娶进门的媳妇,都是开枝散叶的好手,要是这样我都没了后,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南宫星猜测她那种多少沾点大户习气的心思,兴许是打算从白家过继养子,只好苦笑道:“你说。”
  不料白若兰向他这边斜斜一靠,倚进怀中,道:“你决不能比我早死。”
  南宫星一怔,心中登时百感交集。
  “这事……我倒也做不了主。”他心知此后数年江湖必将风雨大作,作为如意楼主亲传弟子,为心底所执一念,势必要涉足各种险境,说些虚妄之言哄过她去,将来也免不了惹来后账,不如直接坦诚的好,“行走江湖,真的是生死有命,身不由己。”
  话一出口,南宫星就有些后悔。方才才说了不想白若兰涉足江湖,结果此时自己又非要去趟那浑水,她要是点出这里头的不公,要他也离开江湖,他还真得想想如何反驳。
  白若兰在他胸前拱了一拱,却道:“起码,明日与人血战这种太过危险的事,你总可以不做吧?与我最亲最爱的家人是哥哥,此后我要托付终身的人是你,你那主意,简直像是让我在你们之间挑选一个,这是想急死我么?”
  “我不都说了,这次少说也有七分胜算。”南宫星解释道,“江湖武斗,七分胜算可就是极占上风,不出意外,足可拿下。”
  白若兰摇了摇头,不信道:“可我也知道,江湖上的这些人,都多多少少会高估自己。这次出事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勤修苦练怎么也能算个二流高手,还觉着哥哥出了暮剑阁就能打遍天下。结果呢?还不是躲躲藏藏连和他们正面打上一架的底气都没有。连那个疯子,到了外面竟然都称不上顶级高手。要知道我小时候可是把他和穆师姐当作神仙一样崇拜的。”
  南宫星心中一动,恰好此时也不宜再谈明日动手的事,便转而问道:“说到这个,我恰好有话想问你。当年白思梅在你们兄弟姐妹之中,资质如何?若是苦练武功至今,差不多能有什么水准?”
  “思梅姐姐么?”白若兰坐直身子,皱眉冥思苦想一番,道,“她天资平平,和我估计相差不远,但我还算勤奋,知道日夜苦练,她就不行,玩心大,总喜欢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四叔那时候都老说她不是学武的材料,还不如早早嫁人。”
  “也就是说,白思梅若到现在,绝算不上什么高手。对么?”南宫星顿时在一片迷雾中又多看到数道曙光,心中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白若兰蹙眉道:“这就说不好了吧。毕竟这么些年过去,她要是有什么奇遇,吃了什么神果,掉了什么悬崖,捡了什么秘笈,脱胎换骨也说不定啊。”
  南宫星又问道:“春妮在你身边也有几年,你就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白若兰偏头思忖道:“要我这时候想,自然是有的。她一进我们家,就和几个自小一起练武的姐妹处的极好,十分亲切,还有些怀念的感觉。她不是思梅姐姐么,那我们会有这感觉也正常吧。虽说样子变了,毕竟还是小时候一起的姐妹嘛。”
  “那穆紫裳,不也是和你们从小一起练武的姐妹么?”南宫星双目半眯,缓缓问道。
  白若兰一愣,奇怪道:“可她人都已经死了。我们逢年过节给她烧烧纸,哪里还觉得出亲近。不过……”她略带伤感的轻叹道,“穆师姐在的时候,虽说对我们严厉得很,可要说亲近,比起亲姐妹也不差太多。让我们几个小的来选,比起总是作弄人的思梅姐姐,反倒是穆师姐更像个好大姐。”
  “你问这些干什么?”白若兰抬眼看着他道,“是不是嫌我不喜欢你明日冒险,又想着岔开话头了?”
  南宫星忙道:“不是不是,我确实有些线索需要印证一下而已。而且……即使你再怎么不情愿,明日的行动,我也是一定要去的。”他话音中杀气渐浓,接着道,“裘贯今日敢拿如此多的百姓当作人质,即使最后没有杀人灭口,也已犯了我们的大忌。大丈夫有所必为,即使不为你哥哥,我也一样要让这帮天道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湖林。就算为此必须请一些我本不愿去请的帮手,我也在所不惜。”
  白若兰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展颜一笑,轻声道:“江湖人与寻常百姓放在一起,你似乎永远会站在百姓这边。我都有些好奇,若是穷山恶水的无耻刁民,与行端坐正的江湖大侠碰到一起,你会如何?”
  “刁民犯法,自有官府处置。若是大侠将刁民送去官府,我说不定还会请他喝上一杯。若他自觉大义凛然代行刑罚,那我就要让他吃点苦头。”南宫星缓缓道,“若他因刁民开罪了他便下手杀人,我便要让他一命偿一命。”
  “可……可那是大侠诶?”白若兰问的虽然吃惊,但神情到是一幅早已料到的模样。
  南宫星淡淡道:“大侠是江湖上的大侠,不是我的。他若只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没人委托,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
  白若兰秀目连眨,突道:“明日是不是所有好手都要去帮忙?”
  南宫星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要换个安全的地方躲着更好些?”白若兰平心静气道,“这里已经被探出虚实,到时候你们不在,万一有人出手拿我去当人质,我可就只有自尽咯。”
  “这叫什么话!”南宫星皱眉斥道,“哪有这样轻贱自己性命的。”
  “这不是轻贱,而是没办法的办法。”白若兰双手托腮,道,“所以我这是提醒你,记得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起码别叫我这累赘再出了事害了你的性命。我劝不动你不去,只好提心吊胆等你。你要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南宫星略一思索,道:“我到恰好有个去处。就是……不知你肯不肯去。”
  白若兰抿唇一笑,“我一个黄花闺女,都在窑子里住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地方不肯去的。”
  “地方倒不至于住的难过。”南宫星微笑道,“只是保你平安的那人,你未必想见得这么早。”
  “什么人啊?”白若兰好奇心起,立刻问道。
  “我娘。”
  “啊?”她果然吃了一惊,登时飞霞扑面,不觉扭开俏脸,话音微微发颤,道,“这……这好像确实早了些吧?媒妁礼聘的事,都还不曾谈过呐。我……我见了伯母,该……该说什么啊?伯母……会不会嫌弃我长得不美,又什么都不会?还、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
  南宫星欣赏完她脸上须臾变了数变的神情,笑道:“别的地方当然还有,只不过都不如我娘身边安全。”
  “那……就没办法了。”白若兰口气虽然勉强,眼角眉稍却都透出些微喜色,哥哥生死难料的当口,有此心情转变,足见确实是由心底觉得高兴,“你既然这么安排了,我只好乖乖照办。反正……总也要见不是。”
  “那你看是等夜深些,还是这会儿就跟我走?”
  白若兰轻咬唇瓣,道:“事不宜迟,这就走吧。你明天还要犯险,多休息片刻总是好的。”
  站起身来,她却又想起什么一样轻轻啊了一声,赶忙扭身跑到妆奁台前,对着铜镜整了整鬓发,匆匆施了些脂粉,颇为忐忑道:“我这副模样,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南宫星还是头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糟不糟,保管我娘见了欢喜得很。”
  “你可别瞎开玩笑。”白若兰正色道,“头次见面,万一伯母看不上眼,难受的可是我。”
  南宫星柔声道:“兰儿,这可不是你们头次见面。你们头次见面的那回,你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她,就晕过去了。那时候你失血太多险些没命,可谈不上好看。”
  白若兰细细一想,瞪他一眼道:“怎么做得准。伯母那时候可不用考虑看我一辈子。再说我就是个傻兮兮拿胳膊喂狼的丫头片子而已,这会儿模样可变了不少。”
  “模样变了,人还是没变。不用想那么多,跟我走吧。”南宫星微微一笑,回身拉开了房门。
  “我怎么觉得你在偷摸骂我还是跟当年一样傻……”白若兰嘟囔了一句,快步跟上。
  两人走出不远,正碰上匆匆过来的薛怜。
  南宫星眉心微皱,迎上去道:“又有事么?”
  薛怜面色难得显得有些疑惑,她看了一眼白若兰,轻声道:“凝珠回来了。”
  “她没事吧?”南宫星并未太过惊讶,只随口问道。
  薛怜道:“她没事,但看上去心绪大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白若云决定的影响。你要不要去看看?”
  南宫星稍作权衡,道:“我先把兰儿送去安全地方,回来之后再去看她。她兴许知道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大事,让她先平静一下也好。”
  薛怜美目一斜,盯着他道:“你已经知道了?”
  南宫星轻叹道:“八九不离十吧,许多先前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如今就要水落石出。凝珠肯不肯说,于我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薛怜颇有兴致道:“那好,你回来后叫我一声。我也去听听你们都说什么。”
  白若兰在旁轻轻晃了晃南宫星胳膊,道:“真不去看看么?”
  南宫星看她也有几分担心,但心知此时不是给她再添心头负担的时候,便微笑道:“还是先把你送去吧。我娘休息的早,去的晚了,不免有些失礼。”
  白若兰立刻点头道:“那咱们赶紧去吧,伯母真要已经休息,可就太打扰了。”
  南宫星与薛怜匆匆交流几句,大致了解一下如今情况,裘贯他们大功告成正在忙于善后,恰是最没功夫盯着这边的时候,送白若兰过去也安全得多。不过保险起见,两人还是戴上了帷帽斗笠,从侧门悄悄出去,避开街上灯火通明的青楼歌坊,暗自离开。
  “就是这里么?”被南宫星带到那民居门前站定,白若兰立刻显得十分紧张,光把领口就细细整了三遍。
  南宫星点了点头,纵身跃上一旁墙头,猫腰四方观察一番,跃回原处,将白若兰纤腰一搂,也不叫门,直接拔地而起,腾云驾雾般越过院墙,无声无息落在院中。
  白若兰忍不住低声道:“你来见娘,干嘛还跟做贼一样?”
  “为求稳妥罢了。”南宫星大步走向唐月依居处,已经进来,也就不再需要顾虑太多,抬手敲了敲门,道,“娘,是我。”
  门闩喀拉一响,露出唐昕喜上眉梢的俏脸,她一眼望见白若兰,小口微张,笑道:“啊哟,兰妹妹也来了?”
  她亲亲热热迎出门去,一把挽住白若兰的胳膊,凑到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说的白若兰顿时红了面庞,羞道:“没、没有的事,小星说这里安全,他比较放心而已。”
  唐昕扑哧一笑,道:“那可不巧,姑姑她匆匆出门去了,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尽管早已知道唐昕和南宫星有层姑表亲缘,此刻听她叫的亲人,白若兰还是心中打了个突,有种不知不觉落在后面的感觉。
  唐昕察言观色,揽着她就往屋里走去,笑道:“不打紧,你等上一会儿就好。姑姑见了你,保准笑开了花,她先前就非要让小星带你来见面呢。”
  一想唐青、崔冰都在,南宫星唯恐出什么乱子,忙跟了进去,想着等到娘亲回来再说,顺口问道:“我娘去哪儿了?此刻这湖林城里可不太平啊。”
  “你叫崔冰来传的话,姑姑一听就哼了一声起身出门去了,我问崔冰,她不肯说。哪里知道是什么事。”唐昕扭头答道,脸上稍有几分无奈,先前她费了心机算计,崔冰想必还记在心里,和她之间自然难以亲近起来。
  南宫星眉心紧锁,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唐月依带着几分杀气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诉我,唐行简那个叛徒回来湖林了。”
  唐昕心中一凛,也顾不得紧张得浑身发僵的白若兰,奔到门边道:“那您……把他?”
  唐月依拂了拂衣袖裙摆,淡淡道:“我已替唐门清理门户。”
  南宫星也是一惊,忙抢到唐月依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才吁了口气,道:“娘你没事就好。”
  唐月依白他一眼,道:“我能有什么事。出手之前难道我就不会衡量轻重么?他身边那个姓方的武功着实不错,还会几门逆龙道、异龙道的奇门武功,要不是后面来了其他帮手,我还想连他也一并杀了。给你去个麻烦。”
  “行简大哥……真的死了?”唐青也走到门边,扶着门框面色苍白,竟似有些站立不稳。
  知道她毕竟多年跟随唐行简,即便知道他是叛徒,心中亲情也难以迅速消退,唐昕感同身受,叹了口气将她扶住,神情也有几分黯然。
  唐月依走到门前,轻笑道:“他会的我都会,使得也都比他好,杀他还用费什么功夫不成。那种叛徒死有余辜,你们过后回去唐门,只管说是我干的就是。”
  唐昕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极为乖觉的让开门口,道:“对了,小星把兰妹妹带来了。”
  唐月依双眼一亮,身形一晃,竟使出身法,风一样吹进门去。
  白若兰眼前一花,都还没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手臂一紧,身子一轻,便被轻飘飘带到椅子那边,站在了坐下的唐月依面前,头上帷帽高高飞起,旋转落下。
  唐月依展颜一笑,犹如仙子下凡,柔声道:“上次见你,还是个爱装小大人的傻丫头呢。这会儿可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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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针锋相对

  南宫星心知家里这些女子即便都是行走江湖的利落人,拉起家常来也一样秉承天性没完没了,赶忙抢过几步到了唐月依近前,又多问一句:“娘,真没受伤吧?”
  唐月依不耐烦道:“凭唐行简那种小辈,还能伤的到我?”
  “那不是还有个方群黎么。这人武功邪门,我也是怕娘你吃了暗亏。”
  唐月依冷笑道:“放心,就是关外实打实原魔教的老怪物我也斗过,他那些奇门功夫,拿来吓人还行,想伤到我,还是再苦练个几年吧。我出门匆忙,暗器带的少了,便宜了他。”
  南宫星只好收回欲给娘亲把脉的手,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娘,我把兰儿交到您这儿,明早与城中的对头拼上一场,过后我再来接她。”
  唐月依秀眉微蹙,冷电般扫他一眼,道:“明早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唐月依听罢,沉吟道:“我也没想到,裘贯这不起眼的老家伙,竟藏着一身好功夫。他布下的死局,还真是拿准了如意楼的命门。看来就算你我先把方群黎那班人杀个干净,也不耽误他逼出白若云来。”
  南宫星咬牙颔首道:“是,天道伏下的这位巡查,当真管了大用。”
  “就我所知,天道办事亲自下场动手的大都只到巡查一级封顶,轻易不会动用各支负责的尊主,以暮剑阁此次的规模影响,至多也就牵动两位巡查,绝不至于惊动尊主一级。裘贯露了身份之后,躲在暗处的最多还有一个巡查而已。明日我要能去,胜算应该远不止七成才对。”唐月依略一思索,缓缓说道,“算算人头,称得上不好对付的只有个老牛鼻子清心。你要是让我在这里护着这堆儿媳妇,那个杂毛老道要由谁来负责?”
  “既然唐行简已死,明面上的对手也只剩下裘贯、方群黎和李嫦。清心道长并未明确身份,未必会下场动手。”南宫星斟酌道,“裘贯对上薛师姐,我来应付方群黎,李嫦近来行动有异,多半不会现身。胜算不高,还是担心他们蛊惑的那群江湖朋友出手帮忙。只要他们孤立无援片刻,我和薛师姐应该就能得手。”
  “那你要如何让他们孤立无援片刻呢?”唐月依仿佛在出考题一样,郑重其事问道。
  “方群黎要蛊惑江湖高手,就势必要旧事重提,栽赃陷害。如果我所料不错,清心道长必定也会帮腔。”南宫星压下心头不忍,道,“而齐秀清在我手上,灵秀五娥的计划和其中隐藏的异常之处,一旦挑起话头,至少也能让旁人迟疑不绝。柳悲歌、关凛两不相帮的可能极大,唐炫就算出手,也不会和娘你作对不是?所以这一仗就算娘不去,胜算也至少有七成。这次我下了决心,不再顾虑太多。一旦引出下场助拳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天道部众,我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湖林城。”
  “反正江湖争斗弱肉强食,技不如人死也活该,是么?”唐月依带着淡淡嘲弄道,“你倒真是越来越有那群狼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师父教诲,我当然记得真切。”南宫星微笑道,“只是还有些地方想不透罢了。”
  “可你还是没说,你打算怎么对付清心。”唐月依逼视着他,肃容道,“清心道长不仅是峨嵋掌门,还是目前峨嵋派中第一高手,就是我亲自出手,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在你们楼内六大总管中数一数二的岳玲,可是极为称赞这位弟子的武功。他要真的下场出手,你要如何应对?”
  南宫星慎重道:“此人身份若是断定为天道所属,那蜀州形势就已极不乐观。我会先设法撤退,请示师父,安排能对付他的前辈过来。”
  “湖林城中的事,你便认栽了么?”唐月依冷笑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确认一个有嫌疑之人的身份,又是清心道长这种位高权重的一派掌门,暂时退让一步也不是不值。”南宫星仔细思忖,谨慎答道。
  他原本的确想要让娘出手对付清心道长,但过来路上仔细权衡之后,心中还是不愿让娘为了此事败露形迹,惹来无数麻烦。
  以他估算,清心道长明日即便到场,不惜败露身份出手的可能也只有六成。
  这已值得一赌。
  “照说如意楼的事,我不该过多过问。”唐月依淡淡道,“但他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未来儿媳的本家基业,这可就算是惹到我了。你只管安排你的人手,我过会儿再去找唐炫一趟。明日我让昕儿青儿交出所有暗器给我,在暗处给你掠阵。”
  “娘,你……”
  唐月依一扬手掌,打断道:“不必废话了。啰啰嗦嗦耽搁我们娘儿几个话家常,去忙你的吧。”
  南宫星只得苦笑应了一声,向后退了出去。
  还没退到门边,就见唐月依一把捋起白若兰的衣袖,看着雪嫩臂膀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痛惜道:“可怜女儿家青葱水嫩的身子,落下这么一块伤处,真是作孽呐!”
  南宫星自然不敢提起要找姨娘帮忙治好这块伤疤的事,更担心白若兰性子耿直,直接说出此事,连忙退出屋门,拍拍屁股逃之夭夭。
  反正兰儿还没过门,他的娘亲大人总不好意思发火生气才对。
  逆着夜风悄悄回到千金楼,与薛怜碰面之后,两人一道去了凝珠房间。
  凝珠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可眼眶微红卧蚕略肿,却似是哭过一场。
  南宫星思量一番,问道:“凝珠姑娘可是在担忧若云兄的安危?”
  凝珠凄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但水盈盈的眸子中却分明闪过一丝心虚。
  果然,薛怜直接道:“可你回来时就已哭过,那时你还不知道白若云冒死赴会的事吧?”
  凝珠垂目敛神,缓缓道:“我又不是傻子,在里面待上片刻,就已经察觉不对。无奈已经脱身乏术,最后能平安出来,必定已遂了对方的愿,不是么?”
  “可你并未跟着一起平安出来,”南宫星皱眉道,“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么?”
  凝珠螓首更低,低到面前二人只能看到她头顶乌黑油亮盘螺齐整的发鬓,“我担心出事,便悄悄藏在了客栈地下的酒窖之中。一直等到上面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之后就被你们的人找到,带了回来。”
  “没有遇到其他人么?”南宫星沉声问道。
  凝珠沉默片刻,轻声道:“没有。”
  南宫星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长身而起,道:“师姐,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们。”
  薛怜虽然不解,但还是默默站起,快步走出门去。
  南宫星走到门边,回头道:“凝珠姑娘,李秀儿这个名字,应该也并非你的真名吧?”
  凝珠浑身一震,顶上凤钗珠坠叮当一阵脆响。
  “木子为李,你这假名,起的也太不用心了。”南宫星冷冷说道,向外一退,为她关上了房门。
  凝珠蓦然抬头,泪眼盈盈的望着紧闭屋门,心中一阵气苦,忍不住伏到桌上,嘤嘤饮泣,闷声自语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我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啊……”
  一走出廊下,南宫星便道:“凝珠方才一定见过李嫦。”
  “哦?”薛怜不甚关心的随口问道,“何以见得?”
  “李嫦四处奔走搅浑了客栈里的水,就是为了保凝珠平安,她对裘贯的计划心知肚明,自然只有她,才能在危机四伏的客栈中找到地下酒窖这风险最小的地方,悄悄把凝珠藏起。”南宫星沉声道,“而在那客栈之中能博得凝珠信任的,也只有李嫦一人而已。”
  他望向薛怜,心中思绪早已理顺,只等她问一句为何,便能详详细细解释出来,道破这一直以来都被错定了事实的秘密。
  不料薛怜点了点头,只道:“见过就见过吧。凝珠不懂武功,碍不到咱们的事。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日的大事。”
  南宫星一愣,还想再说什么,薛怜却已去得远了,一抹倩影,转眼便拐入回廊。
  这倒真把他一肚子话憋了个满满当当,进到卧房躺下,他还忍不住在心中反复推演印证,想得倒是敞亮,无奈却没个可以说话的人,闷得他抓耳挠腮一番,悻悻睡了。
  冥思半宿,内息恢复了八九成,他起床之后,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无奈单雷颐留下的外伤不可能太快痊愈,绷带之下稍一使力,仍旧裂痛难忍。
  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知已到了各路武人活动的时辰,南宫星吐出胸中一夜浊气,匆匆整好衣衫,出门往薛怜那边过去。
  薛怜果然早已起床,正在门前廊柱之间闭目凝神,右掌握着刀柄运力拔出寸许,旋即收回,须臾便循环往复数十次之多。
  他静静看着,不敢打扰。
  本想等薛怜练罢,一起去与监视动向的同门回合,不料一个精干汉子匆匆跑了进来,径直奔到他身边,附耳密语。
  一听之下,南宫星顿时面色凝重,忙扬声道:“薛师姐,情况有变。”
  薛怜玉掌一紧,收刀回鞘,纤腰一拧,已闪到南宫星身前,“怎么了?”
  南宫星皱眉道:“白家的人并没上路,据报,群雄聚集在西城门内的那处宽阔空地,似是准备当场了结白若云买凶害死钟灵音一家的血案。”
  “他们怎会如此心急?倒像是乱了阵脚一样。”薛怜略感不解,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兴许,是李嫦的头脑不在,方群黎擅自定的主意吧。他想在群雄面前借大义逼死白若云的话,反倒是咱们的好机会。”
  薛怜让赶来的汉子找地方休息,迈步往千金楼外走去,问道:“怎么讲?”
  南宫星算计道:“四大剑奴不懂变通,白天雄既然下令将白若云带回暮剑阁,他们四个就一定要把白若云带回暮剑阁。到时候一旦谈不拢,四大剑奴反而会成为咱们这边的绝佳助力。那四人合力出手,即便是清心道长也不可能轻易取胜。”
  “若是矛盾激化,站在白家这边的必然也有不少,真动起手来,适当鼓动一番,必定会多出一些帮手。混战一起,那咱们就只消盯住所有确认身份的天道门人下手即可。”
  薛怜蹙眉摇头,道:“听着好乱,我还是只管盯住裘贯吧。等我杀了他,再去找清心。”
  想到暗中掠阵的娘亲,她与唐炫联手,清心道长就算再怎么深不可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南宫星道:“你只管裘贯一人就好。清心道长要是出手,自然有人对付。”
  不须冒险拦截诛杀的情况下,形式顿时变得颇为有利,南宫星脚下都跟着轻快许多,提气疾奔一阵,便到了西门那边。
  果不其然,江湖群豪早早便在那块空地聚集,原本在附近吆喝叫卖的摊贩一个个都收了东西,换去了安全地界,寻常百姓也都闭紧门窗,只有几个胆大的爬上房顶,隔着院墙远远看着热闹。
  守门官兵如临大敌,城墙上多了数队精兵,远远观望,府衙捕快也在宁檀若夫妇召集下前来助阵,看宁檀若倚墙站定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似乎还未从昨夜的连番淫辱中恢复过来。
  在远处观望了一下地形,南宫星招来在附近监视的同门弟子,匆匆交待一番后,带着薛怜从民房一侧悄悄摸了过去。
  将斗笠一压,南宫星顺顺当当混进外围看客之中,薛怜较为显眼,索性躲在最近的民居院墙之后,静等着外面情势发展。
  南宫星仔细打量一番,看到人群中混进不少自己人,心下略定,仗着人高马大,不向里挤,直接往中央看去。
  果然如他所料,当中闪出的一片空地上,眼熟的江湖好手已分做两拨,相对而立。
  白家两位老爷子南宫星虽不认得,四大剑奴他却曾经见过,那四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将白若云护在当中,剑已离鞘,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在四人身周数尺方圆。
  寻梦浪子刑空、破天一剑沙俊秋和几位年轻人都站在白家人周围,除了沙俊秋尚显镇定之外,就连刑空也是满面紧张。
  紧张倒也并不出奇。
  毕竟对面站着的高手,实在是压过了这边一头。
  关凛、柳悲歌还算站的稍远,似乎并不一定出手相帮,方群黎、裘贯却正领在最前,名声鹊起的浮华公子唐炫,就笑嘻嘻站在方群黎旁边,颇有兴趣的盯着四大剑奴稳如磐石的剑尖。其他三四十岁的好手,足足站了近二十人之多。
  白家二老神态颇为焦急,连脸色都有些发红,其中一个朗声道:“诸位,先前不是已经说定,逆徒白若云由我们带回暮剑阁,详加盘问,再给武林一个交代。为何……为何又要在此将事情说个明白?”
  方群黎面不改色,沉声道:“如今情形有变。清心道长即将率弟子赶到,我作为方家的亲眷,只能作主方家的事。钟灵音是峨嵋弟子,我总不好越俎代庖,帮堂堂名门大派擅做决定。若是清心道长也同意你们回到暮剑阁再做定夺,那我们绝无二话,恭送诸位上路。”
  白家二老中的另一个似乎脾气颇为火爆,一吹胡子,怒道:“峨嵋派势大,便可以坏了规矩么?我暮剑阁阁主已说了要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合着清心老道的话是话,我们阁主的话就是放屁么!这湖林城处处透着诡异,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先说话的那个忙道:“诶,景顺,稍安勿躁。”他跟着拱了拱手,道,“非要对此事急着要个结果的朋友,随我们回暮剑阁去也是一样。到时候问清缘由,难道还怕我们阁主硬要包庇,不肯清理门户不成?若云在我们白家一向老成持重,为人绝谈不上阴险毒辣,他昨晚对我二人的交代极为诚恳,这当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白景顺哼了一声,怒道:“我看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栽赃嫁祸!我暮剑阁不过是攀门亲事不成丢了些面子,难道还至于为此杀人灭门?”
  “至不至于,单你们说可不算。”方群黎冷冷道,“难道白若云买凶杀人,还会自己承认么?那天我兄弟夫妇的垂死指控,可是无数双耳朵听着的。如意楼,白若云,哪个也脱不了干系!”
  白若云突然道:“陆阳城中已有公门高手详加调查,真相必定会水落石出。你们不肯等最终结果出炉,硬要与我为难,是何居心?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坐实个死无对证么!”
  方群黎面色微变,裘贯在旁笑眯眯道:“白贤侄,你这拖延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过直接了。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么?江湖纷争所致的血案六扇门大都不闻不问,你等着他们调查出真相,不如直接说叫我们放你一马不要主持公道算了。”
  方群黎立刻接道:“陆阳虽的确去了不少公门高手,但都是为了陆阳另一桩灭门惨案,那凶手南宫星,貌似还正是如意楼的人。你们行事,倒真是臭味相投啊!”
  这时宁檀若在远处朗声道:“南宫星一案尚有疑点,不能断定就是他所为。”
  这一句简直是明扇在方群黎脸上,他面色变了几变,还是压下怒气,沉声道:“不能断定,他却也还是唯一疑凶。”
  裘贯淡淡道:“灭门一案倒也罢了,那是六扇门的活计,方家的惨案,却是咱们江湖人的恩怨。白若云假手如意楼,那位南宫星,恰好又是如意楼的,还劳神费力帮他们兄妹逃窜至此,这当中岂会没有联系。”
  几个声音顿时叫嚷起来。
  “没错,说不定方家的事就是南宫星谋划的!”
  “他们串谋杀人,罪大恶极!”
  白景洪忙鼓足真气,大声道:“就算咱们是江湖中人,定罪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吧。除了方家夫妇最后遗言,整桩案子都诡异得很,全部人都死无对证啊。”
  白景顺抢着怒道:“这种布局,难道就没有栽赃嫁祸的可能么!兴许他们夫妻有什么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被对头捏在手里,逼迫他们撒谎之后自尽,不也说的通么!”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道:“白兄的意思,是贫道门下劣徒,不惜一死来污蔑你暮剑阁的未来阁主么?”
  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通路,清心道长面色铁青,带着十余名同门大步走进场内。这次出动的峨嵋门人小辈只有几个,其余竟大都是清心道长的同辈师兄。
  白家二老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白景洪气势也跟着弱了七分,道:“此事毕竟还有蹊跷之处,还请清心道长容我们带若云回去,天雄赏罚分明刚直不阿,必定不会让令徒枉死。”
  清心道长正眼都不去瞧他,只盯着白若云道:“这种空话,贫道又不是三岁娃娃,岂会轻信!劣徒虽说习武未有大成,为人处世却还算值得称道,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从不曾令峨嵋蒙羞。此次不过是心疼师妹所托非人,参与筹谋了逃婚一事,损及暮剑阁的颜面,是贫道管教无方,甘心认罚。可这种罪过,何至于一家惨死?”
  白若云毫不退缩,朗声道:“当然不至于,所以晚辈也从未动过害他们的心思。想要寻找灵秀五娥,不过是为了讨个说法。实不相瞒,晚辈也早已心有所属,此次逃婚不说正中下怀,也不至于惹来晚辈极端愤恨,只要寻到诸人,将逃婚一事做个交代,也就算是了结。我又何至于请出如意楼,害死他们夫妻?”
  方群黎在旁冷冷道:“心肠歹毒为小事即会杀人泄愤的人一样可以文质彬彬衣冠楚楚。至于不至于,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白若云怒气上涌,忍不住道:“这分明就是此前意图借逃婚之乱伤及我暮剑阁根本元气的那些人,再次布下的圈套,我白家究竟哪里开罪了你们,要如此纠缠不休!你们天道已经势大至此,何必再来盯着小小一个暮剑阁!”
  一听到天道二字,群雄顿时躁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裘贯笑道:“好一招移祸江东,你以为冷不丁搬出这么个招人忌惮的名头,就能转移视线了么?”
  白景顺须发直竖,怒道:“姓裘的!你休来诛心!若云根本不曾经历过天道横行的时候,若不是事出有因,怎么会专门提起他们!”
  裘贯冷哼一声,道:“天道近些年的确死灰复燃,据说与如意楼颇有些新仇旧怨,白少侠投了如意楼做靠山,谁敢说他不会帮如意楼嫁祸一遭?”
  白若云凄然一笑,道:“看来,你们是迫不及待要在此处取我的人头了。”
  清心道长冷冷道:“你若能自证清白,贫道也不会蛮不讲理。”
  “哈哈哈……”白若云大笑一阵,怒道,“从陆阳城中嫁祸于我起,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就一路追杀至此,可曾有人给过我机会自证清白?我说出真相,你们说空口无凭,物证人证远在陆阳,你们又硬要我在此自证清白。不过是想杀我罢了!痛快点直接说出来啊!弯弯绕绕兜兜转转,算什么江湖好汉!”
  “有理不在声高。”裘贯轻笑道,“这里这么多的高手,哪个不比你厉害?真只是为了杀你,还需要与你废话到这种时候么?”
  “因为你们还想杀的合情合理,杀的不留后患!”白若云大声道,“为了不露出你们一张张人皮下,毒蛇一样的心肠!”
  清心道长不再理会白若云的怒斥,看向白景洪道:“看来,暮剑阁是不打算在此给贫道一个说法了?”
  南宫星起初还有些不解,为何天道突然如此急不可耐。听到这里,才突然醒觉,李嫦若真的是暮剑阁中一切阴谋的主使,那在她突然做出有悖天道意愿的行为之后,天道自然不会再答应放白若云回暮剑阁去。
  天道内部,果然已出了问题。
  峨嵋此次出动了足足七八位上辈高手,即便他们武功不如清心道长,也都算是峨嵋中的精英元老,不说比得上白天雄,起码也不会输给白天英之流。这等声势,瞬间便让本就强弱分明的双方差距更加巨大。
  白景洪额上冷汗已浸满皱纹,他抬手一擦,道:“道长,不知贵派到底想要个怎样的说法?”
  白景顺怒道:“说法个屁!他们就是想要若云的命!等到陆阳那边查出真相,这假仁假义的老匹夫最多也就假惺惺道个歉,说些一时冲动的屁话,绝没一个会给若云偿命!”
  邢空热血上涌,也跟着怒道:“此事分明还有疑点未解,你们却仗着人多势众,走也不许走,查也不许查,好不要脸!”
  裘贯冷笑道:“谁说过不许查了?这里要白若云给个说法,他要是能指出谁对他栽赃陷害,谁才是元凶首恶,我们才好去查不是?他自始至终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显得是我们硬要嫁祸于他一样。”
  方群黎怒喝一声,道:“白若云!你到是说说,我们该去查谁?”
  白若云面上顿时一片铁青,口唇颤抖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该去查一个带着鬼面,使西域关外魔教武功的人!”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突然从人群外响起。
  一双双视线登时集中过去。
  说话的是个形容憔悴的妙龄少女,旁人不认得,南宫星却记得清楚,她分明就是陆阳城外惨被兵丁更夫轮流淫辱的那位。
  南宫星心中疑惑,记得当时这姑娘还茫茫然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这会儿反倒知道了鬼面人的事?
  不等他人质问,那少女毫不犹豫朗声讲述起来,语带愤恨的从自表身份,一路讲到在陆阳遭受的非人凌辱。
  这番话中唯有一点与当初讲给南宫星的不同,她这次说的话中,并非是一夜过去不知为何就做了阶下囚,而是详细讲述了一个鬼面人是如何杀她未婚夫一行数人,又出手将她制服,送去城外供人奸淫玩弄。
  她对那鬼面人的身形描述的颇为详细,稍做对比,也知道既不可能是南宫星,也绝不会是白若云,而且其武功如此高强,更不会是方家被诛杀的那几人。
  方群黎目光闪动,喝道:“你这一面之词,又有何凭证?”
  那少女冷哼一声,瞪着他道:“我们几人与方语舟的关系江湖上有的是人可以证明,我经受的苦难,在陆阳也有一位张大人可做人证。倒是你,不肯承认有这么个鬼面人藏在暗中操纵一切,是何居心!”
  南宫星仔细观察,突的看到一个身量颇为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女子身边不远,当下恍然大悟,原来是雍素锦与她碰过了口供,这两人所知相加起来,的确能还原出不少真相。
  “那鬼面人不光亲自下手,还请了雍素锦那样的狠辣角色,专对付要来找方家夫妇的人!就我所知,方夫人陷入敌手之时,陆阳城中根本还没来多少外人,白若云也好,南宫星也好,压根都还没有出现!”
  白景顺乘势怒道:“你们可听清楚了?那般人拖着折磨方家夫妇,就是不肯让他们速死,分明就是要陷害我们白家!”
  裘贯抢道:“说不定白若云并未想要杀人,只是想羞辱钟灵音夫妇,一泄私愤。那二人也的确是在被救出后才羞愤自尽。”
  白若云冷冷道:“你们光是组织救人就耽搁了三天,要是由我主使,早已杀人灭口。”
  柳悲歌提刀走向白家一侧,朗声道:“诸位,此案确实疑点重重,那位鬼面人的作风的确不像是如意楼的门下。大家能不能先收起怒气,好好谈谈。”
  “呸!”又是一个清脆女声从另一侧人群后响起,“谈什么谈!就是白家的人为了泄愤,才害死的钟师姐!弄出一个鬼面人来,分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暮剑阁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包庇自家人的德性!今日决不能叫姓白的走脱一人!”
  这次出声的女子,到有不少人都认得,正是灵秀五娥中的田灵筠。
  南宫星双目一亮,立刻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脚下悄悄挪了几步,靠往田灵筠那边。
  白若云一见田灵筠,心中顿时怒气勃发,咬牙道:“陆阳城中出事的时候,你还远远逃在不知什么地方,这会儿倒说得和亲眼所见一样!你这种为了帮人逃婚不惜拿自己身子撒谎的贱人,谁会信你!”
  白家先前发生的事此地群豪并未详细了解,白若云心绪激荡,索性接连开口,将暮剑阁中发生的一串事端也原原本本讲了出来。说到田灵筠主使的逃婚计划,更是讲的事无巨细。
  田灵筠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却被关凛闪到身侧,抬手搂住,一股真力将她压住。
  南宫星担心清心道长暴起发难,忙又往白若云那边靠了几步。
  竹筒里的豆子倒个精光,白若云胸口剧烈起伏,恨恨道:“从头到尾,分明有人在连连算计我们白家,想要栽赃如意楼,却偏偏让我重遇了恰在如意楼中的旧人。我说是天道在背后出谋划策,难道就没有半点可能么!”
  裘贯眼角微微抽动,道:“你不停抬出天道,无非是想惹出群情愤慨,助你情势。这种算计布局,依我看,分明更像是你暮剑阁的仇家所为。”
  田灵筠尖声道:“我峨嵋和你们暮剑阁无怨无仇,不过一次逃婚,你就想吧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么!”
  一时间人群中混乱无比,嘈杂连天,四大剑奴也唯恐有人趁乱出手,将白若云围在当中靠得更紧,八只鹰眸盯视四方。
  南宫星目光牢牢锁住裘贯、方群黎二人,打横挪了两步,一旦他们强行出手,便正是取他们性命的天赐良机。
  “唐昕还欠着我五百两银子呐。”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伴着一声带着笑意的话,一股细微风声直冲南宫星的后颈。
  南宫星浑身汗毛倒竖,脚下连忙运足真力往前一冲,拧身一转也顾不得去看身后杨昙位置,大搜魂手一挥先将那两枚细针劈空夺下。
  但另一股劲风遥遥袭来,像是早已算定他的落足之处,啪的一声打在他斗笠边缘,将他的临时伪装打落一边。
  方群黎面上登时一喜,鼓足真气道:“南宫星!你们如意楼果然早已埋伏在此!”
  这下被强行拖入场中,南宫星连转了数个念头,不得不微微一笑,朗声道:“列位费尽心机找了我们这么久,到了当面对质的时候,我岂能做缩头乌龟。”
  江湖中人对如意楼多有忌惮,南宫星一现身当场,风向顿时又有变化,当即便有几个声音怒道:“你身上的灭门惨案还没交代清楚,有什么资格对质!”
  “还不快去找那边的几位捕头投案,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南宫星快步退到空地中心,背对白家众人,看着方群黎道:“此间事了,我自会去陆阳将那案子查到水落石出。宁捕头年捕头尚未开口,诸位未免有些多事了吧?”
  “不必!”一声大喝伴着急促马蹄飞快逼近,马上冯破纵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一点,乳燕投林轻轻巧巧落在人群当中,中气十足道,“陆阳城中血案已经查出端倪,人证物证齐全,并非南宫星所为!”
  方群黎厉声道:“你一人说了便算么!”
  但他这一句转眼就被淹没在一片马蹄声中。
  十余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俱是一身官服,奔到人群旁侧,自行分开两排,当中一骑策马上前,用略显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案情由我们大家一起定断,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并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说话的人。
  每个人都因那句话看了过去,而每个看过去的人,不论男女,都忍不住呆了一呆。
  不必介绍,所有人都已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女神捕,四绝色。
  玉若嫣。




  第七十八章、刀与剑

  本来想开个便当豁免投票,后来一想,真被投了我想杀的角色反而不好。
  所以就这样吧……
  在考虑下周要不要放《一代大侠》的试阅章节。
  直接接档似乎有点冒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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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并未沉默太久。
  玉若嫣英姿飒爽的绝世芳容的确震住了在场诸人,但惊艳总不至于叫人就此成了泥塑木雕,更何况对这帮江湖草莽来说,吃不到嘴里的肉,再鲜再美,吞口馋涎也就罢了。
  方群黎接连受挫,脸上已是青红交错好不难看,一时间哑口无言。
  倒是裘贯迅速回过神来,向南宫星一拱手道:“原来真是错怪了南宫兄弟,老夫愚昧受骗,还望南宫兄弟海涵。”他转向那一班公门高手,朗声道,“此地众位江湖好汉多少也在挂怀那件凶案,不知诸位大人方不方便向我等透露一下实情?”
  玉若嫣不再答话,冯破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站定,道:“具体侦办不便明讲,长话短说,那血案是陆阳城郡尉李卓请托江湖高手所为,自害家中下人贼喊捉贼。我等已将此人拿下。”
  南宫星低声道:“多谢,真是有劳了。”
  冯破笑道:“办案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不捉错,不放过,问心无愧足矣。只可惜李卓嘴严的很,人也硬气,看破绽太多被玉捕头看透了案情真相,便将罪责一并揽下,其余什么都不肯再做交代。”
  方群黎冷笑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包庇护短,光是洗脱嫌疑,竟来了这么多好手。这位南宫星,倒真是好大的面子。”
  冯破冷哼一声,道:“官差来查案,自然要多些人手才行,免得走脱了犯人。”
  玉若嫣依旧笔直坐在马上,朗声道:“陆阳城方氏夫妇一案,并非简单江湖械斗,此卷不封,有令彻查。还望相关人等予以配合,莫要动武。”
  方群黎怒道:“江湖恩怨江湖解决,轮不到你们六扇门的鹰爪孙插手!”
  冯破呸了一口,大声道:“那可不是单单的江湖恩怨。调查李卓一门血案时,牵扯出方家血案中的疑点,宋旺夫妇已写下口供,当日有人以他们的孩子做人质,威胁逼迫他们诬陷栽赃。经查实,当日诸位从方家救出的那个孩儿,其实是宋家后人。而真正的方家儿子,竟被藏在城外军营之中。这其中牵扯了五名百姓,近二十条人命,我们官差不管,哪儿还有脸去领每月的俸禄!”
  玉若嫣接口道:“方家儿子当日既然不在,方家夫妇的遗言便不再可信。为了独子撒谎,也是人之常情。”她抬手一摆,身后两人立刻策马上前,一个递上一副鬼面具,另一个拍了拍身前坐着的一人肩头,那人抬起头来,竟是宋旺!
  “经查,方家血案最有嫌疑者为两人,一人是个带鬼面具的男子,另一人则是血钗雍素锦。雍素锦已发下拒令,鬼面人的身份却还成疑。”玉若嫣拿起鬼面具,道,“这副面具,是根据宋旺回忆仿制,我听说在场诸位大多和方家血案有关,那就请身材相仿的过来试戴一下面具,让宋旺做个指认吧。”
  “荒谬,”方群黎怒道,“面具当着颜面,单靠身形,岂不是容易冤枉了好人?”
  玉若嫣盯着他道:“我已教给宋旺认人的方法,身形之外,还有动作体态等诸多细节。判断犯人兴许不易,但缩减凶嫌范围,却也不难。”
  冯破冷冷道:“尊驾从方才就一直对我等诸多不满,莫非是怕我们查到你的头上不成?”
  方群黎冷笑道:“方家夫妇的案子,岂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们也不问问我是谁!”
  玉若嫣淡淡道:“莫说是堂兄弟,就是亲兄弟出手杀人的,我也不是没有捉过,你说对么?方群黎方大侠。”
  方群黎脸上登时变色,五指一曲便已力贯右臂,喝道:“一派胡言!别觉得你是官差我就不敢杀你!”
  裘贯抬掌在方群黎肩上一按,沉声道:“列位官爷,光凭一个吓破胆的百姓一番指认就要拿人,未免有些太轻率了吧?”
  江湖中看官府扎眼的人本就居多,这些武林好手又大多是受方群黎和柳悲歌召集而来,情感上自然有所偏向,当即便有不少声音纷纷杂杂叫骂起来。
  六扇门的高手虽说来了不少,可真要混战起来,也绝讨不了好。
  玉若嫣面不改色,明亮眼眸斜瞄裘贯,道:“昨晚暗地出了一桩案子,有人用窃自军中的霹雳震天雷绑架数百人质,裘贯裘大侠,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走一趟?”
  裘贯脸色登时微变,他也不曾想到,玉若嫣看似匆匆而来,却已连昨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看纷杂言语渐渐平息,玉若嫣朗声道:“官府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只因这湖林城近些日子凶案太多。十几天里出了无数人命不算,连镇南王府的上宾单先生都在此失踪。公门再不过问,你们难道要把这繁华之地,当成比武论剑的荒山野岭么!”
  “我们遇见不平之事,本就要拔刀拔剑,不靠武功,难道去衙门口撒泼打滚么!”方群黎提气喝道,“方家血案震动武林,不光是因为两条人命,还因为凶手实在残忍。你口口声声说有鬼面人,那你就能保证,那鬼面人不是白家公子为报仇请来的么?”
  白景洪怒道:“我们家的孩子缺心眼么!请个人来杀人,还叫他嫁祸自己?”
  “说不定这就是家孙辈心机深沉之处!”方群黎道,“这么容易被破解的嫁祸,岂不是反倒成了给他脱罪的手段?”
  南宫星闻言,心中突然一震,又一处关节豁然贯通,只是与当下无关,不需提起。
  紧接着,站在清心道长身边的田灵筠尖声道:“不错,我钟师姐从来都善良的很,除了在白家受我蛊惑帮小师妹逃了场婚得罪了人,哪里还有别的仇家!怎么可能招惹来一个那么厉害的鬼面人!你们暮剑阁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四处都是朋友,保不准就是白若云联络了谁,帮你们出了这口恶气!”
  白景洪胡子上的脸庞气得通红,叫道:“我呸!屎盆子尿罐子都硬往若云头上砸了是吧?要不干脆咱们划下道来,真刀真枪较量一场,我暮剑阁是不如你们峨嵋底子大,可白家人也没一个怂货!”
  “怎么,反驳不了,还想杀人灭口了么!”田灵筠毫不客气瞪了回去,气势上真是不输半分。
  其实田灵筠并非证人,哪里谈的上杀人灭口,只是江湖群雄哪里会有这么精细的计较,加上峨嵋在蜀州声望极高,当下便有几个中年汉子叫骂起来,站到峨嵋派诸人身边。
  “杀人灭口,那不是你背后那些人最擅长的事吗!田灵筠!”一声尖细怒喝突然从外围传来。
  南宫星本以为是齐秀清到了,可侧头一看,竟是穿着颇不合身男子外袍、内里衣衫褴褛的宋秀涟。
  清心道长浓眉微皱,向着宋秀涟抬手一招,柔声道:“秀涟,你和你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过来,跟为师好好说说。”
  宋秀涟冷哼一声,反往白家那边挪了几步,扬声道:“误会?那可不是什么误会!秀清姐悄悄逃走后,我可是偷偷跟着田灵筠,眼见着她传出去消息,要人去杀秀清姐!我吓得逃走之后,竟也有人开始追杀我!和她无关?我才不信!”
  “什么?原来……原来真的是你……”人群外齐秀清抬手摘掉帷帽,面色惨白看着田灵筠道,身形一摇三晃竟有些立足不稳。
  田灵筠额上冷汗如雨,强撑道:“你们……你们这是被人下了蛊么!咱们情同姐妹,我干嘛要请人去杀你们!”
  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极轻响动,一道乌光从白家诸人旁边直飞而出。四大剑奴掌中长剑顿时举起,无形气墙将白若云牢牢护住。
  但那道乌光并非是要杀白若云,而是像道黑色霹雳,迅疾无比的钉入了田灵筠的喉头。
  田灵筠秀气的双目顿时瞪圆,她惊愕的眼神仿佛想要从人群中锁定住谁,但头才微微偏了一偏,面色就已变得铁青,两道污血从鼻孔中垂流下来。
  带着满面的不解,她伸出手,嘴里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喀喀声,五根秀气的手指还未曲起,就已完全僵硬。
  接着,她像一段木桩一样,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
  “唐……唐门暗器!”惊呼声顿时冒了出来。
  清心道长面带怒色,青袖一挥拔剑出鞘,喝道:“好啊,你们白家抱上唐门,是要把峨嵋斩草除根么!”
  喝声中,数名峨嵋弟子挺剑杀出,围住当中白家诸人。
  对虎视眈眈的公门高手竟然视若无睹,想必是拿准了江湖械斗官差不会贸然参与。
  果然,冯破面带为难之色,瞥了玉若嫣一眼,不得不暂且向旁退开。
  兵刃一亮,本就紧张的情势顿时濒临崩溃,方群黎双臂一振,趁机叫道:“白家想和唐门一起称雄蜀州,今日绝不叫他们走脱了!”
  话音未落,他和裘贯都已展开身法,冲了过去。
  但并没多少人跟着他们。
  发生的事情疑点实在太多,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暗器,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南宫星横挪一步,提气喝道:“动手!此时下场的,必定是天道中人!”
  一声令下,人群中的如意楼弟子纷纷出手,当即和附近有助拳意图的武林中人打成一团。
  其实这其中兴许也有被方群黎蛊惑的、与峨嵋关系较好的或是与暮剑阁看不对路的。
  但对这些人,南宫星并不忌惮杀错几个。
  田灵筠一死,如意楼中二人立刻把齐秀清搀扶带走,果然才走出两步,一柄毒蛇一样的细剑便向着齐秀清的后心刺了过去。
  这柄剑无声无息,连那两个搀扶着齐秀清的好手都并未察觉。
  但有一个人却看见了。
  一听到南宫星那句动手,薛怜便飞纵越过藏身院墙,快步过去。之后,她便见到了那阴狠毒辣的一剑。
  当即一拍刀鞘,她略一矮身向前猛然窜出数丈,被她真气激出的淡青弯刀竟和她的倩影几乎同时飞至。玉掌一横,她已握住了那磨得发亮的刀柄。
  翻腕,抬臂。
  刀光如月,清辉满地。
  一声惨叫,那把细剑连着半只胳膊高高飞起。
  薛怜的刀并未停下,顺势一转,月光化作雷霆万钧!
  那断臂人哀嚎一声,胸腹尽破同时,还被刀气震飞出去,落在圈子之中。
  每个人都看到了尸体,也都看到了尸体胸口那显眼的七星伤疤。
  “怎么会是七星门?”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挥舞的兵器声中。
  混战,已然开始。
  南宫星牢牢盯着方群黎,正伺机出手的当口,耳边突然又飘来一句带着阴森笑意的话,“五百两,我和你赌这些人里,其实没几个真正的天道。”
  南宫星心中一凛,提气拧身,大搜魂手毫不犹豫将劈面而来的两块黑影捏在掌中,抓住一看,才发现并非暗器,而是两张骨牌。
  “杨昙!”南宫星甩手将骨牌打回,但来处已不见对手踪影,只得提气道,“你也要来趟这混水么!”
  “趟?”杨昙一声轻笑,忽的从南宫星身侧人后闪出,一把又厚又长的赌桌铁尺直刺向南宫星肋下,道,“我可早就在水里了。”
  南宫星心念急转,情丝缠绵手真气盘绕将铁尺带向一旁,道:“天道?还是七星门?”
  “赌赌看咯。”杨昙旋身横斩,气势惊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口中犹有余裕道,“买定离手,杀我揭盅!”
  南宫星一掌格开铁尺,小臂被震得一阵酸麻,“好!一千两,我赌七星门!”
  杨昙斜进一步,铁尺如剑连连反撩,笑道:“方才我压了五百两,连上你的女人欠我的帐,这便算是打平,两不相欠!”
  这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正是七星门的杀手。南宫星心头微恼,内息霎时转阴,一记孤烟掌反击回去,道:“你真当这是杀我的好时机么!”
  杨昙知道厉害,铁尺一荡向后退避,笑道:“没办法,换了雇主,性子急,不肯给我多些时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办事,以后我拿什么和人打赌。”
  话说至此,周遭围观的江湖人中突然传出数声惨叫,几个声音从各方高叫道:“大家小心!他们要把咱们这些蜀州高手都扼杀于此!”
  “不能便宜了姓唐的和姓白的!”
  “大家动手!先把他们拿住再说!”
  一番呼喝,又有几人率先拿出兵刃,顷刻间呼啦啦又带出十余人杀入场中,如意楼伏在外围的弟子不得不飞身赶到助阵,可一见多出许多外来帮手,原本就心神不宁的那批江湖武人也跟着按捺不住,挺身出手。
  方群黎和裘贯虽说最早出阵,却都只在峨嵋列前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对手简单缠斗,方群黎只使些寻常拳脚功夫,裘贯也只是拿出无形镖掠阵,与如意楼搏杀最为激烈的,反倒又成了旁人。
  薛怜一见裘贯便快步逼近,可行至半途,身侧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凌厉的迫人威吓,她连忙顿住步子握刀看去。
  清心道长提剑在手,就在一丈之外冷冷的看着她。
  眼见被卷入其中的对手越来越多,站在白家身侧的几个年轻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唯有邢空尚算镇定,问沙俊秋道:“沙大个,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沙俊秋微一摇头,道:“你们散开,护住周围。我去。”
  话音中他抬剑横举,周身真力往剑锋凝聚,就见剑尖微微颤动,缓缓伸出一丝寸许剑芒。
  这想必就是他赖以成名的破天一剑。
  邢空知道厉害,立刻带着几个年轻人闪到一边。
  可不曾想到,沙俊秋一声暴喝,剑气纵横,掌中寒光一兜一转,竟反身一折,气势惊人的刺向近在咫尺的白若云!
  这一剑可以说是沙俊秋毕生所学凝练而成,寻常招式一贯求稳的他,据说只有这一剑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上层。
  二尺开外,破天一剑,邢空他们还不及反应,那剑芒就已越过了四大剑奴中两人之间的缝隙。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
  一直好似石雕泥塑般稳稳站定的四大剑奴,竟在剑气暴起的那一瞬,同时有了动作。
  四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从不同的方向平平无奇的刺出。
  然而在出手后的眨眼之间,那些平平无奇的剑尖,竟发生了一丝奇妙的颤动。
  颤动的剑尖彼此应和,好似投进水面的四枚石子激起了互相波涉的涟漪。
  沙俊秋的剑一被卷入那剑气的涟漪之中,就好似刺入粘稠沉重的泥浆,眼见离白若云的胸口只差数寸,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透。
  最锋锐的气势刚一消减,四大剑奴的剑招马上又起了变化。
  春风化做龙卷,涟漪转为惊涛,四把微微颤动的剑,突然凝住,刺出。
  再精妙的招数,也不可能堵死对手所有的生门,即便是昔年不世出的魔刀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也曾被找出过可以毫发无损躲开的死角。
  因此,才会有变招,有虚招,有后招。
  但那仅仅是是指两只手,一把兵器。
  四大剑奴有八只手,四把剑。
  他们不变,不虚,不必追击。
  他们只是同时刺出了一剑。
  这四剑,却融为一体,化做了一招。
  天上天下,绝无仅有的一招。
  这一招若该有个名字,那便只有一字最为合适。
  死。
  周围所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恍惚间竟都好似看到了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看到了冰天雪地万物枯萎,看到了惊天巨浪夺命无情。
  只有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明白那并非是完全的幻觉,而是从剑招中爆发出的无边杀气。
  没错,那杀气并非来自四大剑奴,而是来自那鬼哭神嚎的一招。
  只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才会知道为何这样的四位高手,会被称作剑奴。
  剑为主,人为奴。
  真正醉心学剑的人,若是能成为这样一招的一部分,纵然自此为招所役,为剑所驱,又有何不可?
  令人骨髓战栗的恐惧中,沙俊秋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微笑。
  如果有机会,他兴许会说,作为剑客败在这样一剑之下,死而无憾。
  但他已再没有机会说话。
  四大剑奴收招回到原处,依旧四面护着当中的白若云。
  直到此时,沙俊秋才缓缓倒下,带着那一丝奇妙的、好似十分满足的微笑。
  远处作壁上观的唐炫双目发亮,极为兴奋的盯着沙俊秋那瞬息之间的死亡,他捏着掌心那把冷汗,在心底反复自问,若是换了我,能躲开那可怕的一招么?
  唐炫没有把握,混战中的诸人也没谁更有把握。原本还在向着白家那边步步紧逼的一众高手,突然之间就被灭杀了三成士气,几个本已找到合适位置的峨嵋弟子,不仅没有出手,反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如果清心道长此时给出合适的命令,也许他们会出手。因为武功到达一定境界的人都能看出,四大剑奴那一招其实极耗真元,连续出手的话威力必定会大为衰减,不可能保持方才那种出手夺命的可怕威势。
  但清心道长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甚至没有去看方才惊天动地的一剑。
  他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薛怜白净秀气的右手,纹丝不动。
  薛怜的视线也没有一霎离开过清心道长的肩头。两人在这一丈间隔的对视中,竟连眨眼的间隔都一模一样,谁也不肯错开。
  裘贯扫视一眼,暗暗判断一下情势,向方群黎递了一个眼色,双掌一伸,扭住身前一个对手丢到一边,低声道:“去!”
  方群黎心领神会,不再藏私,五指一屈一爪抓出,腕臂以极为诡异的角度一扭,咔的一声便捏断了一条碍事的脖子。紧接着,他双臂一振,飞身直扑南宫星侧方空门。
  杨昙武功虽然比南宫星略逊,但他一来无伤在身,二来武功偏门,还有两个杀手从旁助阵,南宫星被他缠上,一时竟也无法脱身。耳边听闻劲风袭来,只得施展狼影幻踪斜后退避,免于夹击。
  被卷入其中的江湖豪客功夫上乘的大都拼死退出圈子,闪去关凛柳悲歌那边自保。而功夫略差些的,先被如意楼杀了一批,又被七星门偷袭一片,手忙脚乱选边动手,却又远不是峨嵋精英与如意楼高手的对手,不多时,地下就已倒了数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让小巧身法极难施展,南宫星又是倒退,挪开数尺,脚下就是一绊,忙鼓足真气将绊脚尸体迅速踢开。
  身法迟滞,杨昙和方群黎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杨昙铁尺一挥,纵身当头劈下,方群黎爪上青络暴突,斜刺一抄,鬼气森森抓向南宫星腰间。
  柳悲歌浓眉一皱,正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却听破空之声大作,转眼间竟有十七八件暗器照着方群黎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方群黎面色大变,鼓袖扬手想靠真气击落。
  岂知那些暗器将到面前之时,突的彼此相碰两三一组撞在一起,一阵叮当乱响,一个个暗器犹如活物,竟撞得分作两组,极为刁钻的射向杨昙、方群黎两人各处要害。
  不仅暗器手法了得,那一份预判的眼光,更是骇人听闻。
  方群黎暗叫一声不好,招式已老躲避不及,只得颇为狼狈的自弃根基就地一横倒下,连滚数圈。
  杨昙铁尺一圈,身形急退,在旁相助的两名杀手毫不犹豫合剑一处舍身抵挡,只听两声短促惨呼,杨昙双足还未落地,那两名杀手已经通体泛黑,抽搐着倒在地上。
  “唐月依!又是你这贱人!”方群黎怒吼声中,裘贯已飞身而起跳出圈外,顺着暗器来路杀去。
  玉若嫣早已指挥官差捕头散成大圈围绕观望,见裘贯出来,也不阻拦,而是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一个捕快下马,盯着裘贯去向提气跟上。
  唐月依不愿现身,一套暗器打出便抽身换位,不想裘贯眼力逼人,竟找准了所在直奔而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和善性子,当下冷笑一声,选了处宽敞院落跳下,只等裘贯上门。
  南宫星虽趁机稳住身形,但杨昙与方群黎联手却着实不好对付,他若是状态极佳,兴许还有四成胜算,此刻腰伤迸裂血渗衣衫,可就真成了殊死一搏。
  “他们都是为了保全白家!四大剑奴,不必管我,去出手帮忙!”这次峨嵋来的大都是清心道长的同辈高手,又有七星门和一些散碎高手助阵,如意楼不过一处分舵的精英哪里能够匹敌,白若云眼见败象渐显,忙向身边剑奴下令。
  四大剑奴为首那个却只是面色木然,平平道:“我四人此次离山,只为将你带回。旁事一概不问。”
  白景顺拍了身边兄弟肩膀一下,笑道:“洪弟,我先去了。”
  白景洪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分什么先后,你我难道还能学者四个榆木疙瘩不成!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人家费心费力保全咱们白家,咱们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上!”
  白家二老话音落时,青光出鞘,夕云三十六式飞虹般划向离他们最近的两个峨嵋弟子,救下三位如意楼的带伤门人。
  “那两个老头子不行。”关凛突地说道,右手一抓,已将关刀横握。
  柳悲歌轻叹一声,手指抚摸着腰侧离别刀柄,道:“那终究是我的亲戚,这笔糊涂账,也没清楚到可以大义灭亲的地步。”
  关凛淡淡道:“我不是方家的亲戚。如意楼和暮剑阁,不该死这么多人。”
  最后那个人字出口同时,关凛足尖一点,沉重关刀恍如飞起,带着她瘦小身躯猛冲向最近一个峨嵋弟子。江南武林大都知道寒刀佛剑的大名,峨嵋弟子不敢怠慢,封剑身前退往同门一侧,谋求联手对敌。
  唐炫无奈一笑,知道若再袖手旁观,只怕要被脾气欠佳的姑姑好生收拾,想要再看四大剑奴出手,今日机会恐怕已经不多,当即一腿扫出,将原本以为他是自己人的一个江湖豪客一脚踢了个筋斗,笑骂道:“跟我熟得很么?随便亮着背心对我,今日便帮你长个教训。”
  关凛唐炫刚一出手,围观人中却又有几个看他们不顺眼的武人下场去帮对面,虽说这两人武功高出不少,但如此多人混战之中,峨嵋派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子分进合击极为默契,也不过堪堪拉到均势。
  裘贯单对上唐月依,拖延时间已是不易,胜算实在不高,方群黎心知肚明,双臂急催真力连连抓住,口中也没了顾忌,喝道:“杨昙!叫你们的人都来,先合力宰了这小子!”
  七星门更擅偷袭,非不得已并不愿正面对敌,杨昙眉头微皱,颇不情愿的呼哨一声,真气鼓荡,尖亢哨名嘘溜溜远远传出。
  已经不剩多少的围观人群之中又钻出数人,而远远官差圈外的驻足百姓里,竟也飞快的跑来四五人,面无表情冲进战阵,从腰带背后袖斗里纷纷拿出兵器。
  邢空见状,将牙一咬,拔剑在手呼喝一声冲出,一直站在白家一侧的那些年轻人热血上涌,呛啷啷抽出刀剑,杀向白家二老身旁。
  这场江湖械斗,终于卷入了几乎所有人。
  没人在关心所谓的凶案真相,也没人还有理智去考虑田灵筠之死的疑点。
  江湖杀气,已彻底纵横在血肉横飞的空地上。
  一片混乱之中,仅剩下薛怜与清心道长依旧静止不动,身畔数尺方圆,无人敢近。
  招完手下杀手,杨昙苦笑一声,铁尺虚点,转而策应方群黎的凌厉双爪。
  方群黎连出数招都被南宫星化解,一时冒进反被孤烟掌伤了左肩,心头气恼,怒道:“杨昙!你主子为何不肯亲自过来!我们买的可是武曲!不是你这么个副手!”
  杨昙苦笑道:“门主的安排我有什么权力过问,这事,你实在怪不到我头上。”
  “那你别在后面留着余力!”方群黎愈发焦急,喝道,“我不用你给我掩护,全力出手快快解决了南宫星!”
  杨昙又是苦笑道:“这人要有你想的那么好杀,我早就得手了。”
  说着,他铁尺前伸,点向南宫星肋下,招未用老,拇指一压,叮的一声,一蓬细针猛然从前端爆开,四散射出。
  南宫星不畏毒性,当即衣袖一卷,大搜魂手一圈一扫,将自己这边毒针尽数收纳。却不料,剩下那一小半,竟都是瞄向了其余对手。
  几声痛呼接连响起,毒性激发,中针之人立刻便倒在地上翻滚抽搐起来。
  连着白景顺,暮剑阁这方一下就被击倒四名好手,而对面的峨嵋弟子,却也有两个被误伤倒下,连方群黎也躲避不及中了一针。
  杨昙抱歉一笑,摸出一个瓷瓶丢给方群黎,让他去救治自己人。
  南宫星一见解药,不得不硬着头皮抢攻上去。这下正中杨昙下怀,他一声尖哨,三名杀手一起弃下对手,径直往他这边包来。
  一个峨嵋弟子为躲毒针拔地而起,轻轻落在外圈,他扭头一看宋秀涟就在几步之外,立刻走过去关怀道:“宋师侄,你没事吧?”
  宋秀涟本就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一见来人是颇为熟悉的同门长辈,登时泪如雨下,颤声道:“师伯,师父……师父他……”
  她正要迎向自己师伯,却突然惊恐的睁圆了双眼。
  那平素待她们女弟子一贯多有照顾的师伯,竟手起剑出,向着她的喉头刺了过来,口中霹雷般喝道:“今日我就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宋秀涟双臂一抬抱头尖叫:“救我——!”
  间不容发之际,一柄峨嵋长剑打横一敲,硬是将宋秀涟师伯那夺命一招磕开半尺。
  一个衣衫破烂须发蓬乱的年轻男子面带狂态拦在宋秀涟身前,长剑一横,喝道:“杀她,先杀我!”
  宋秀涟如遇救星,受惊小兔般缩在那人身后,颤声道:“白大哥,他们……他们都要杀我。救我,救救我……”
  白景洪心中一惊,道:“若麟?”
  白若麟目光直愣,毫不犹豫道:“好,他们杀你,我杀他们!”说罢,长剑一抖势若疯虎杀向那位峨嵋师伯。
  方群黎吞下解药,眼见助阵之人越来越多,情势愈发不利,一声惨叫传来,与关凛斗在一处的两位峨嵋弟子已有一人身首异处,心中大是焦急,双臂一张,摆出了豁命架势,像是要与南宫星同归于尽。
  南宫星挡下大半毒针手臂酸麻,一时行动不便,被杨昙带着三名杀手围攻的险象环生,余光瞥见方群黎蓄势待发,连忙一掌逼开身侧一名杀手,想要钻出圈子。
  那杀手却视死如归,拼着受下这一掌也不肯退,长剑反绞,竟要用性命换下南宫星这条胳膊。
  南宫星收招不及,只好拼足全力,伤处当即一阵剧痛,疼的他眼前发花,险些后力不济。
  幸好那杀手长剑还未抬起,一根细长发簪就已迅疾如电的刺入了他的耳孔。南宫星一掌拍到,那尸体直直向后飞出,在也挡不住南宫星去路。
  方群黎一招扑空,怒骂一声:“姓雍的,你不想活了么!”
  雍素锦捏着新换发钗,冷冷道:“想活,才要来杀你!”
  一来一往两句之间,情势竟又起了一大一小两处变化。
  方群黎怒骂声中,近处城墙上一个瘦削身影突地飘然而下,手中黄泉古剑阴森森一扫,便逼退一名峨嵋弟子,救下两个伤者,口中道:“如意楼,我阴绝逸来要一朵银芙蓉!”
  但这却只能算是小变化。
  峨嵋派弟子初期优势极大,连连杀伤对手,纵然援兵屡至,在峨嵋剑法的绵密防守和七星门的偷袭刺杀之下,一时也难以扭转胜负,暮剑阁一方,仍不断有人倒下。
  真正足以影响双方士气的一战,才称的上是大变化。
  胜则众志成城,败则一溃千里。
  就在雍素锦的清脆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清心道长的剑毒龙般刺出,直指薛怜佩刀腹侧。
  任何拔刀出手的招数,刀柄周围那看似最危险的地方,都是真正的死角。
  出手够快的话,甚至可以让对手无法拔刀。
  但这世上没有人能快到让薛怜拔不出刀。
  就像没有人能阻止夜晚来临,月光升起。
  呛。
  一声轻响。
  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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