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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十三太保

  铁飞琼悲而惨绝地跟随奔出,却在大树下见到周诗婷用来打斗的那杆“霸王枪”,又见到她遗留在地上的包袱。
  她仆倒地上抱住“霸王枪”抱住包袱、抚摸着包袱里面那条腰带。不禁再次悲从中来,好暂短的一场爱情,只是场青梦,只是一片火花,只是—夜之情,就要结束了。她不会留着这片凄焚的爱情,再去过以后凄凉的一生。她收起泪水,她抚摸着她的修罗刀,她决定现在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暂短的爱情变成永恒。她还想再去向他的尸体道别,但是她又忍住。她不想见到他五脏碎裂的惨死之状、她要保留一份他的美好形象……她咬紧了牙、她握紧了刀,突然她看到—双脚,接着又看到三双脚。
  她抬头,竟是小三子,还有“三鬼”!她一下怔住了!立刻又欣喜若狂,扔掉差点用来切断自己脖子的修罗刀,纵身顺起投入他的怀抱,将他搂得紧紧的、紧紧的、她失而复得,喜极而泣:“你没有死?”小三子笑道:“好象还没……”“他们还没有打你?”“打了。”“你怎么能受得了他们三拳的?”“我受不了,幸好有个人替我挡了一下……”“什么人?”“你。”铁飞琼不懂,小三子叹道:“你这三位师兄舍不得失去你这个宝贝师妹,如果不打,又心中怨气难平,所以每个人都在我肚子上用力地……”铁飞琼失声惊叫!小三子却轻笑道:“用力地轻轻打了一拳。”铁飞琼这才知道被这小三子耍了,恨恨地扬起拳头,却也只能轻轻打下去。却早巳被他捉住这只拳头,送到唇边,轻轻一吻道:“你也在用力地轻轻打吗?”她含羞带怯推开他,去向“三鬼”跪下,诚挚叩了三个头,道:“多谢师兄成全。”这竟是她第一次开口称呼师兄,这竟是他们第一次听见她称呼自己师兄!“三鬼”心中不如是什么滋味,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三子却道:“师兄成全了你,却害苦了我。”铁飞琼道:“为什么?”小三子脸色又开始变得惨白道:“我本来是打算借三鬼的真力,帮我拔出最后一根‘焚身附穴钉’的……”飞琼大吃一惊道:“你又开始发作了?三鬼真的能帮你拔钉?”小三子已开始冷汗潞潞,咬紧牙根,道:“只不知三鬼还肯不肯帮……”铁飞琼道:“怎么帮?”小三子道:“照原来计划,在我肚子上打三掌。”铁飞琼担心道:“你真的受得了?”小三子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铁飞琼却实在不敢拿他的生命开玩笑,过来向他悄声道:“不要冒险,今天晚上我再给你……拔钉。”小三子也向她俏声道:“不是我要冒险,而是你三位师兄会有危险!”铁飞琼吓一跳!道:“怎么会?”小三子道:“昨夜在那小树林里,他三人都因为打了我而受到‘凌霄神功’的反震而受了伤。”饮飞琼简直不能置信,道:“真的?”小三子道:“那是一种毒火,郁积在丹田里,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可能窜入其他经脉,走火入魔,终生残废。”铁飞琼吓得惊叫出声急将他的嘴封住道:“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不要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我们已经没有自尊心啦!”“三鬼”已经从后面走来。
  “夜哭鬼”大声道:“我们昨天不该对你偷袭暗算,被你反震之后,就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小三子道:“昨天我重伤昏迷,来不及警告你们,真对不起……”“红发鬼”道:“你到底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小三子痛得弯下了腰,颤声道:“帝王谷的凌霄神功。”“三鬼”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
  小三子叹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红发鬼”道:“好!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你说吧。”小三子道:“照原定计划,用力在我肚子上打。”“红发鬼”道:“打了你,我们不是又受反震?”小三子道:“这次不会,这次我要藉你之力来逼出我的毒钉,所以我只会用吸力而不会使震。”“红发鬼”仍在担心,道:“你要知道,我练的是血爪追魂手。”小三子道:“很好,我要你尽可能用力打,把你丹田里的毒火泄掉!”“红发鬼”道:“就这么简单?”小三子道:“就这么简单。”“夜哭鬼”道:“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我可不想冒险伤了你,我宁可去用力打大树……”小三子道:“你打任何东西,都有反震之力,只要再有半点反震,就可能将毒火岔入其他经脉……”“三鬼”惊怔,“大头鬼”道:“我用力劈空气就没有反震之力……”小三子道:“不管是大树还是空气,都不会帮你吸走毒火。你就算耗尽体力,毒火还是在你体内随时都会再发作……”他已经虚弱痛苦得站不直身子了。
  铁飞琼看的可怜,大声道:“喂!废话真多,快点打吧。”“红发鬼”道:“看他这德行,我哪里忍心下得了手?”小三子呻吟道:“你是在救我,也是在救你自己。”“三鬼”你望我,我望你,最后都望向铁飞琼。
  铁飞琼自己也在发抖。但在这紧急关头,她只能相信小三子的话,咬牙道:“尽管打,打死了我不怪你们就是。”“大头鬼”见他二人仍在犹豫,终于跳出来,一把将小三子从地上提起来。道:“我练的是阴魔幽灵手……”小三子道:“很好……”“大头鬼”道:“我要打了。”小三子道:“请……”“大头鬼”吐气出声,猛地一拳击在他肚子上!铁飞琼虽然嘴上强硬,却也吓得闭眼不敢看。就是一块大石头也会被他这一掌打碎,谁知这小三子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这一击之力,竟被他吸得干干净净。小三子早已准备好的,拳力才到,就已乘机藉力,转焕成自己的凌霄神功,将深吸附在启颈之间“大横穴”的毒钉往前推移到手臂的“曲洋穴”来。这些内在的变化“三鬼”自然是看不到的。
  “大头鬼”用力吸气,才察觉自己丹田内那股毒火已经无影无踪。不禁惊奇不已!“红发鬼”与“夜哭鬼”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三鬼同时发出一阵欢呼。飞琼惊喜地抱住他欢呼道:“你真的不要紧吗?”这一抱,恰巧就压到了他手臂“曲洋穴”痛得小三子杀猪似的惨叫!飞琼吓得起紧放手,急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头鬼”奇道:“我在他肚子上打一拳,他都不痛不痒,你只是抱他一下就痛成这样?”小三子冷汗直流,抱着臂膀,道:“我抢了你的小师妹,你现在还恨不恨我?”“大头鬼”抱拳一揖道:“不恨不恨,再也不恨了。
  小三子向“红发鬼”与“夜哭鬼”道:“现在换谁?”“夜哭鬼”道:“换我。”他不再多话,提起醋钵大的拳头,鼓起全身力气,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砰”地一声,小三子就像皮球似的向后飞去,掐在一探大树上,又滑坐到地上。
  “夜哭鬼”—惊。急过去将他扶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飞琼亦急来扶仕他,道:“你不要紧吧?”小三子努力站好身子,道:“不要紧……”他头昏脑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红发鬼”亦过来,怜悯地看着他,道:“他累了,我看今天算了……”小三子急道:“不不,不要算,我已经把毒钉逼到手腕内关穴来了,我们要一鼓作气……”他用力甩甩头,让脑子清醒一下,道:“我就靠在这棵树上。就不会跌倒……”“红发鬼”道:“你真的行吗?”小三子吸口气,举起他受伤的右手,道:“行……来吧。”“红发鬼”道:“好,看拳!”说着就“呼”地一拳打出!小三子也同时大喝一声:“好!”只见他右手掌沿“少府穴”忽地冒出一缕银光,是一枚极细如针的冰条,落入草丛,化为水气,消逝不见……“三鬼”惊异不已!飞琼高兴地抱住小三子道:“恭喜你,终于脱离焚身附穴钉的苦海了。”小三子道:“不错!从现在开始,就是那个金世杰要倒霉了。”一提到金世杰,飞琼就想起他那一对狠毒的眼神和那一身惊人的武功,不寒而栗,道:“我们一定要去跟他硬碰?”小三子笑道:“鸡蛋怎么可以去硬碰石头?我们倒是可以跟他们玩些小小的花样。”飞琼道:“什么?”小三子道:“斗智不斗力……”飞琼取笑道:“瞧不出你这个脑袋瓜,还能有多少智?”小三子道:“三个臭皮匠,胜过铁飞琼。”飞琼大笑道:“我又不是诸葛亮,不过我倒是可以参与—起研究研究的。”于是他们就凑到一起,努力“研究”了起来。
  这里是北方大镇,贵溪县城,寒冬意味正隆,天空黑沉沉的,好像随时会飘严雪来。果然偌大一座城池,仍是人来人往,市集繁荣。
  金世杰却英姿焕发地,骑在马上,缓步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他身后跟随着一串人马,和四辆轻便的马车。车上载着周诗婷以及三个被周诗婷打伤的太保。他们进城时,才过中午不久,但是听说从此地向前,一百里之间再也没有大镇,他们并不急着赶路,他们只需治好病人……要治这三个病人,只有指望周诗婷。要她用这种以内功真力拔毒的功夫,出手救治又非得要等她自己体力复元,精力充沛才行。所以金世杰有意提早“打尖”在这里住下来,让周诗婷好好休息。与金世杰最亲近的“关中一剑”史仲田,早巳猜到他的意思,策马上前。马鞭一扬中,就敲在路边一个卖烧饼的摊贩头上。那摊贩吃惊抬头,正想怒骂,史仲田却将一锭银子扔在他的摊位上。摊贩之人,蜗头小利,见到银两,自然就低声下气了:“客官要买烧饼么?”史仲田大声道:“这锭银子能买你多少烧饼?”摊贩吓一跳陪笑道:“客官开玩笑,连我的摊子一起买去都有得找……”史仲田道:“我不用你找,我只问你,你们贵溪城里,哪一家客栈最大、最干净?”摊贩陪笑道:“最干净我不知道,最大的就是那家‘五福客栈’!”史仲田道:“五福客栈在哪里?”摊贩用手一指,道:“您看那座高楼……”史仲田转头一看,只见隔着一条街外,在屋脊之后就已看得见的三层高楼。
  果然气派非凡,住进去定不会贬了他们“十三太保”的身价!史仲田得意一笑一提缰绳,骏马人立而起。恰巧将他一担烧饼连炉子、面粉,全都踢翻在地上!路边摊贩们一阵大乱……史仲田哈哈大笑道:“我那锭银子,已经将你摊子一起买下啦,哈哈……”笑声中一踢马腹,策马而回,谁知这迈步要奔的骏马,已失前蹄,就将史仲田连人带马,一起栽到地上。幸好这号称“关中一剑”果然身手不凡,仓猝间手按地面,鹞子翻身,挺腰站起,同时一提马绳,牵马儿起身。
  谁知那匹百中选一的骏马,只这一跌之间,竟然前足折断,再也站不起来啦!这样一匹好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骨折?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与史仲田是“连襟”关系的“金面天王”吴向春,策马而前,怒目四顾,叫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在搞鬼?给老子爬出来!”谁知他的话音尚未落,他的坐骑竞也突然向前跪倒,将吴向春也栽—下来!再去检咨,这马竟然也是前足折断,与史仲田的马一模一样!人群大哗,有人惊叫“有鬼”有人暗骂:“报应。”金世杰知道是遇上了武林高人,立刻四处张望,竟然没有一个可疑!也惊动了马车内的周诗婷,她伸头外望,立刻就见到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小三子。
  小三子也看到了她,还对她挤挤眼,做了个鬼脸!周诗婷芳心大定,只要见到了他,就像吃下了颗定心丸。他没有忘记她,他没有遗弃她,他随时会在暗中协助她,只要有他的存在,周诗婷就不怕面对任何的艰难与危险啦!“十三太保”进入贵溪城就连载两个大筋斗,幸好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大可以到那家全城最豪华最贵的“五福客栈”去,以最奢侈的气派,坚持要掌柜的将内院后进的客人全都搬走、将后进全部房间都包下来!他们除了有三个受伤的病人还有—个年轻漂亮女人。
  这个周诗婷虽然是他们的俘虏,所受的待遇竟比他们的病人还好!三个病人除了偶尔会发作会痛不欲生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有说有笑,跟常人无异,诗婷给他三人下的,那是最轻最微的一种,而且都是在手上。
  但是“焚身附穴钉”五字实在太吓人了,心理上的威吓作用太大。这三个家伙几乎都全身滩痪,像是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周诗婷却不同。她是俘虏,她全身被金世杰点了许多穴道,教她既不能施展武功、更无法逃跑、却还是可以做一些轻松活动的,她又是这群人里面唯一的女性。
  如果点了重穴,弄得连生活起居都要人照料的话,又确实不方便的。所以只能给她那间单独的、最大、最好的套房。
  其他人都住在她的两侧,屋前屋后还轮班加派人手负责巡逻照应。
  “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十三太保”又都自认为正人君子。为了不要惹人闲话,谁都不敢进她的房间。
  诗婷须要什么站在房门出声呼唤,立刻就有人来替她办到满意为止。他们不敢不为她办的,因为他们还有求于她,需要她为那三个倒霉的家伙救命!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也接近晚餐时候了。
  因为刚才在大街上弄得两匹马儿骨折的教训,金世杰不许大家随便外出便吩咐掌柜的弄两桌豪华丰盛的酒席,端到他们后进来吃。财大气粗,加上世家子弟公子哥儿气势,这两桌酒席真是奢侈豪华。
  “五福客栈”里,上至掌柜,下至小厮打杂、厨房助手,全都动员,川流不息地端菜送酒,排桌排椅、忙进忙出。
  史仲田甚至还吩咐掌柜的,到本城最有名的酒家“怡红院”去拉皮条,叫姑娘来陪酒。“开碑手”西门渐立时拦住,道:“不可。”史仲田叫道:“银子由我来出,有何不可?”西门浙道:“我们饮酒作乐,别忘了还有三位在病中的兄弟。”“无影箭”宋青亦接口道:“此刻最需清静,不宜有闲杂人等出入。”诗婷突然眼睛一亮:她在忙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小三子。
  但是她立刻就闭上了眼,她生怕自己眼中流露出太多激情,而教他们瞧出破绽!她猜得出这小三子混在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此刻自然无法与他深谈,无论是什么样的阴谋她都应该给他制造机会。
  忽然那史仲田大声笑道:“好好,你们都有理,我们就不要叫怡红院的站娘,我们就让这位周姑娘给我们唱一曲……”诗婷正想藉机闹事,立刻拍桌子大骂:“叫你奶奶!叫你祖奶奶来唱。”史仲田一怒道:“你敢骂人?”一看他们吵了起来,那些厨师、店小二生怕受池鱼之殃,赶紧溜之大吉。
  诗婷却用力将桌子一掀,酒菜碗盘砸了一地,大吼道:“孙子,姓金的孙子呢?快给我滚过来!”姓金的孙子自然就是指金世杰。
  金世杰本已不想搭理这个疯婆娘。谁知她仍不放过。
  更是指名道姓,叫道:“金世杰——你这个龟儿子、龟孙子,你再不过来,我就把你祖宗十八代全都骂遍。”史仲田再也忍不住,一拣而至,咬牙则钉,道:“贱人找死!”扬起手掌就要掴下,蓦地被金世杰将他的手捉住。
  史仲田吼道:“这贱人嘴巴不干净。”金世杰一下子将史仲田摔出老远,厉声道:“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么?”史仲田被摔得屁股着地,痛得吵哇大叫,还要争辩,道:“那是她……”金世杰瞪眼道:“你再不闭嘴!我就叫你永远开不了口。”史仲田吓得赶紧闭嘴!金世杰才转向周诗婷,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吩咐?”他居然能这么冷静。
  他眼神里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光!周诗婷不由自主地全身鸡皮疙瘩。什么话也不敢说,匆匆退回自己房间。金世杰在她的身后冷冰冰道:“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开始给他们三位解毒。”那声音冷得像箭。
  周诗婷吓得赶紧将房门紧紧关上。下了闩,又拖过桌子来抵住。然则诗婷自己就是位武术行家,外面那“十三太保”也各个不是弱者,尤其那个“黄金谷”的少谷土金世杰。
  在这些武术行家面前,闩房门又用桌子抵好的动作,简直就是儿戏,但是这样做,似乎才能安心。
  然后她返到床边,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突然她又吓得惊叫起来。原来被子里面竟然早就睡着一个人!那人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又将她拖到被子里面,连头盖脸,一起罩住。诗婷被点了多处穴道,虽然能动,却武功全失,根本无从反抗,耳边却传来一个令她惊喜的声音:“不要叫,是我。”是小三子果然就是小三子,她欣喜若狂。搂住他拼命地亲吻,她的情绪是这么热情,他的反应自然就更强烈了,不管有没有用,房门是关着的,被子是盖着的!他们已经有过一次,现在就不再那样羞涩,那样畏惧,他大胆地剥光了她,占领了她。
  她纠缠着他,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攻击,突然她似有所觉,在他耳边道:“你的两根毒钉都拔掉了?”小三子道:“不错,一根是一凤,另一根是三鬼。”“一凤”就是铁飞琼,是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能帮他拔除毒钉,是想当然尔。
  “三鬼”却是三个又丑又恶的大男人,是怎么帮他拔除毒钉的?诗婷可就怎么也想不通了!既然想不通,诗婷懒得再想。而且她也已经无法再想了,她已经被他送到飘渺虚无的云端、她周身七经八脉、一千四百六十三个穴道,全都被一种愉快、酥麻、空灵的感觉所填满。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感觉了,然后她就爆炸了,炸成了碎片,再又一片一片地自己拼凑回来……终于她又慢慢地从飘渺虚无中有了知觉,慢慢地回到现实来!小三子怜惜地搂住她,柔声道:“这一次,你怎么不堪一击呢!”“人家我被制住了好几处穴道,精力全都涣了散。”诗婷娇羞地卷伏在他怀中,道……小三子笑道:“制住了好几处穴道?你再试试看!”诗婷道:“我真的不骗你……”忽然她惊异不已……!“咦?”原来她被制住的穴道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全部都解开了。
  诗婷叹气道:“你用这种方式解穴?”小三子道:“我根本不懂得解穴。我只是带动你体内的真气流转,自然而然就不再有穴道被制住啦。”!诗婷伸展了一下手脚,只觉得全身精力充沛,跃跃欲试,道:“我去找他们算帐!”但是她爬不起来,她还被一根钉子钉在床铺上,一根巨大的肉钉是小三子的肉钉,他将她钉在下面,紧紧的压住,令她根本起不了身,笑道:“现在才刚刚入夜,他们要到明天早上才会来找你。时间还多得很,这笔帐可以慢慢再算!”他开始在她身上下水磨工夫,道:“你刚才崩溃得太快。其实这种事是要细嚼慢尝,细细品尝的!”她果然不急不躁,耐下性子慢慢品尝,果然滋味无穷……入夜不久。贵溪驻守大将军“归东景”的府上,还没有完全就寝,突然鸣锣击鼓,大喊捉贼!归东景身为大将军,威震一方,府中只有军士守护,并没有武功高强的护院武师。谁知竞教贼人得逞!不但窃走大批的珠宝玉器,甚至将将军的三姨太玉琴也一并掳去。大批的珠宝、玉器是归东景多年来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巧取豪夺的心血,当然会心痛万分。
  三姨太玉琴更是他用黄金从“怡红院”赎身而来的大美人,这下教贼人掳去,真是教他心痛万分。归东景的身分特殊,这件案子立刻就全城轰动,立即紧闭城门、全城大搜索!贵溪是座大县,县太爷赵兆是从五品的正堂,为官清廉、堪称“青天”,平日颇不齿这归将军的刁蛮逾矩,只因这个将军手拥重兵,县太爷竞也轻易不敢得罪此人。
  如今归府发生大案,县太爷也只好连夜升堂,点了捕快衙役,在归府大厅设案,连夜分派搜索!贵溪县捕头董公直,精明干练,在归府略一查看询问便确定是武林高手所作,来的至少有五、六人。
  来的尽是一流高手,作案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线索。
  董公直也亲自去察看了三姨太玉琴的房间,注意到梳妆镜台上,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凹痕!服侍三姨太的是一名十四岁的丫环喜儿,已自吓得发抖,哭泣不酗。董公直问她:“你可知道这个凹痕是怎么回事?”喜儿发抖道:“那是贼人捉住三娘,逼问珠宝藏在哪里?三娘本来不肯说,贼人生气,一拳打在这上面……”三娘就是三姨太玉琴,归东景一阵后悔,真不该太过宠爱这个玉琴,把珠宝全都藏在她的房间。
  归东景不耐大吼:“还不赶快去追捕贼人?还在这儿婆婆妈妈的。”董公直说:“是的,是的,请教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追捕贼人?”归东景道:“我是苦主。你是捕役,你怎么问我呢。”董公直叹道:“好好,不问你。请开一张详详细细的失物清单给我……”归东景毋越来,大叫道:“那要花好多时间……”董公直道:“那也没办法,捉贼要捉赃。我们还要抄好送到所有的当铺、珠宝银楼,甚至一些线人等等地方!”归东景瞪眼:“等你把这些手续都办完了,只怕贼人早已逃到天涯海角了。”董公直大笑,道:“对!大将军再多给我训几句话,保证贼人跑的更远,要是已经离开了贵溪县的辖区!就只好行文州府,共同查办缉拿。”又气又急,只得赶快去开列清单,等他开出清单来,竟是琳琅满目,足足有百张公文纸之多。数目之巨令董公直吓得张口结舌。向他的顶头上司县太爷赵兆低声道:“当了五年驻守大将军就有这么多油水猛吃?”赵兆虽然忠贞耿直,却也不愿得罪归东景,只催促董公直:“快去办案,不用多言。”董公直当然知道自己辖区内没有这样的武功高手,就算有也没有这么多。就算有这么多也不敢一次都出动,就算一次都出动,也不敢动到归将军头上去!一定是外地来的,据手下捕役报告,今天下午的确是来了一批扎眼的人物,在大街上就闹得不愉快,后来就住进了贵溪城里最大的“五福客栈”强迫把其他客人赶走,把后进跨院全部包下来,他们却是名动江湖的“十三太保”。领头的一个就是“黄金谷”的少谷主金世杰。
  “十三太保”本是后唐时代,李存昂称帝后,将开国元勋有功大将之子共十三人,加封为“太子太保”意思是要他们尽心尽力保护太子、督导太子,甚至将来太子登基,也要效忠新君。
  太子是个年轻人,十三位“太子太保”也是年轻人,就常常混在一起,仗着家世背景好,又有皇帝老儿撑腰,财大气粗,吃喝玩乐,变得横行街头、无恶不作了。
  后来的人把“横行街头、无恶不作”之人,称为耍流氓,混太保,就是起因于此。
  所以金世杰等十三人,虽然名震江湖,却绝对不是恭维之词,他们自己则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这些年来“十三太保”虽然横行无忌,却也从未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今夜这件案子会是他们做下的吗?是与不是,总得要去查看一下。
  董公直率了大批捕快衙役,连夜会同地保里正,赶往“五福客栈”敲开大门,着令掌柜管事等人陪同,去敲开后院之门。一听说是失窃掳人的大案,“关中一剑”史仲田大怒。骂道:“放屁!我们十三太保家里有的是钱……”“开碑手”西门渐也道:“‘十三太保’赫赫声名,岂会是鸡鸣狗盗之辈?”金世杰有恃无恐,故示大方,喝阻他们,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不让这位公爷查看一下,也好死心……”董公直等大批人都蜂拥而入,挨户搜查。金世杰拦在这间大屋门口,道:“对不起,这间是个女眷,有病在身……”董公直起疑道:“十三太保向无女伴同行……”金世杰有些变脸,道:“总有些例外,难道犯法?”其实他是担心周诗婷身上被点穴道,被这位精明干练的捕头瞧出破绽,节外生枝。
  董公直却道:“十三太保我只见到十二位,难不成另外一位竞是见不得人的女流之辈?”金世杰强硬道:“另一位是赫赫有名的金面天王吴向春,大概恰巧有事……”董公直却一眼瞧见他戴在左手上的一枚奇形戒指,心头一震,喝道:“等等,金公子这戒指可否借我一观。”金世杰将手伸出,董公直看一眼就脸色大变,道:“金公子何来此物。”金世杰怒道:“这是家传之物,本公子戴了好多年啦。”董公直道:“你一直戴着的么?中途有没有遗失?或是借与他人?”金世杰道:“当然是一直带着……”董公直向随行之人喝道:“现在只剩下这一间,搜。”众人果然不再对他客气,砰然撞开房门。挡在门口的桌子也粉碎!大床上被子盖着的一看就知道是人,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连金世杰都有些奇怪?这床上除了周诗婷外,另一个人是谁?董公直喝道:“朋友,案子犯啦!出来吧。”金世杰亦赫然大怒,伸手一掀被子,喝道:“还不出来!”入目所见,床上一双赤裸裸的织女,紧紧搂在一起……大家一阵惊呼!金世杰更是无法置信?惊道:“吴向春?怎么会是你?”他搂着的那个女子却不是周诗婷,吴向春不会回答。
  “周诗婷弄到哪里去了?这个女人又是谁?”吴向春迷迷糊糊,说不出所以然来。
  董公直走过去用被单将这女子盖好,冷笑道:“你们不必再作戏啦,她就是归将军的三姨太。”金世杰吓一跳:“你说什么?”当场人赃俱获。却完全不见珠宝的踪影,董公直将归将军开列出来的清单往金世杰手上一塞。道:“这些东西又该怎么办?”金世杰怒吼:“栽赃栽到我十三太保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早有捕快衙役,去把将军与县太爷都请了来,甚至连三姨太房里的那张梳妆台也抬了来,用金世杰手上的戒指一比果然十分吻合,丝毫不差。金世杰百口莫辩,又呕又恨,几乎气得吐血,他实在想不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设计这么完美的栽赃嫁祸之计?幸好他“黄金谷”的招牌够硬,答应赔他一万两黄金的损失。
  再说那个“黄金谷”谷主金凯,更是归将军顶头上司,襄阳王铁雄的恩公。
  归东景就不得不也买一买他的账,把这个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县太爷赵兆当场叫金世杰写一份一万两金子的欠条,由归将军派亲信赶往“黄金谷”去索取。
  一件窃盗案改成一件借贷案,说起来是替金世杰解了围,其实他是吃了闷亏,恨在肚子里说不出来。再说这个三姨太玉琴,反正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原装货只不过被一个臭小子抱了抱,又未曾做。
  更何况那个吴向春家里有的是钱,也答应拿一千两银子来当做“遮羞费”,归东景就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把她带回府里去当宝贝似的搂着、抱着,心理是不是幻想着还有谁再来掳她一次,又可以多捞一千两银子?“十三太保”在和吴向春开玩笑:“抱一下一千两银子,滋味很不错吧?”吴向春跳起来要翻脸!金世杰将他拦住,道:“好好想想,是谁把你点了穴道,放到床上的?”吴向春道:“就是周诗婷,我在门口负责巡视,有一阵奇怪的猫叫声。她就推门出来,交代我一句话……”金世杰道:“什么话?”吴向春道:“她要我通知方千里,说日出之时,到城北芒山脚下山神庙,只许一个人去,帮他拔钉。”金世杰道:“然后呢?”吴向春道:“然后,她点我昏穴……”金世杰怒道:“你避不开?”吴向春叹道:“我避不开、我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只一招就被她点中……”金世杰起疑:“这个周诗婷不是被我们制住了穴道的么?”吴向春道:“是被你,不是被我们。”金世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向春也怒道:“一个被你制住了穴道的人,害我白白就丢一千两银子,我还能有什么意思?”金世杰怒道:“你丢一千两至少还抱了个女人睡觉,我丢了一万两可是连屁都没有闻到过……”吴向春不敢当面翻脸,咬牙道:“到人家闺房、在人家化妆台上打个凹痕,不知是谁?”这正是金世杰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他转头向方千里道:“你去不去?”方千里道:“去。”金世杰道:“要不要找个人陪你去?”史仲田立刻接口道:“我陪你去。”方千里冷冷道:“不必了,你陪我去帮不了我,只会害我。”史仲田沉下脸来,道:“我怎么会害你?”方千里道:“你没有听说,她让我一个人去?你要是也去,她一反悔,不肯替我拔毒,岂不是害我?”史仲田道:“我是怕你落单……”方千里道:“落单又如何?这毒钉的滋味你没有尝过,反正疼得要死,反正也只剩下一天,顶多她提早一天把我害死,死了算了。”史仲田呕气不再说话。金世杰却有他自己的想法,回房关门睡觉。
  他们还不能任意离开贵溪县,他们要赔偿的一万两黄金、一千两白银,都还没有赔出来。
  而且他们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背着个不明不白的“窃盗”罪名离开。
  周诗婷不见了,一定是背后还有主使者。
  周诗婷被自己的独门手法制住了穴道,如果没有高人替她解了,怎么可能出手制倒吴向春?就算她能够,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把一个大男人拉到房间去剥光!一定有人在接应。至少在归将军府作案,盗走大批珠宝,又把一个活生生的三姨太弄到这里来的,就至少还有四、五个人。他一定要揪出这接应主使之人来,即使牺牲方千里,甚至牺牲三个!方千里再也睡不着,天不亮就去把店小二叫醒,问明到芒山山神庙去的方向然后就出门而去。
  此刻城门末开,但是三丈二尺高的城墙,挡不住像他这样的高手。
  守城士兵还没有弄清是鸟还是兽?只见一条黑影窜过,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隐在暗处守候的金世杰不由暗中赞叹“云中雁”方千里的轻功的确高明。
  正打算起身追他而出。蓦地——又一条黑影也轻如鹏鸟一般地越墙而出,竟是那个史仲田!他的惊疑未定,竟然还有第三条入影纵起,紧迫在史仲田身后而去。
  瞧那身手,何止高出史仲田一倍,就算与自己比较,亦不逞多让。此人却绝对不是“十三太保”中人,那么必定是栽赃嫁祸,救走周诗婷之人。心想史仲田这下要糟,他只知要盯住方千里,却不知人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应该立刻赶上去加以警告,随即一想,他本就是为了追查那幕后主使之入而来,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好把他们全都撤出来?幕后与他作对的这些家伙,绝对未料到真正的“黄雀”竟然是他金世杰。
  他决定牺牲史仲田,让他去当那个蝉!他再稍稍等了半会儿,也纵身掠过城墙。
  金世杰从三丈二尺高的城墙上跃落,尚未着地,蓦地警觉不妥。武功到了某一境界的高手,都会有这种预警能力。而金世杰生性机警,所以他的警觉心比则人更敏锐,这金世杰应变反应堪称一流,在空中紧急扭腰挺身。斜移三尺就已附身贴在城墙上,不再往下落。
  幸好他穿了全黑的夜行衣,在这暗黑的夜间,潜伏不动,是不易被人发觉的。
  而且他在高处,居高临下,可以仔细观察,他所预警的危险到底在哪里?凝神细看,赫然发觉—个被倒吊在一棵大树上的人影,竟然就是刚刚才从这里一跃出来的史仲田。他显然是一落地就踩入了一个绳索圈套,只套住了他一只左脚,就将他倒吊起来。
  也不知是被点住穴道还是被打晕?他就那样四肢张开地倒挂,一动也不动了!金世杰一眼瞧见,这城脚下是一片颇为宽敞之地,竞已被居民百姓利用成为早市赶集的市场,木箱箩筐,板架布棚等物,杂乱无章地到处都是。
  现在时间尚早,完全空寂无人。
  但是如果要躲藏敌人,十个二十个都有可能。
  同是“十三太保”的一员,金世杰有一股冲动要去将他解救下来。但是他立刻抑制这样的冲动,他绝对不会以身涉险,他要撤出幕后与他作对之人就不能对这史仲田有妇人之仁。他施展出已经在江湖绝迹多年的“壁虎功”紧紧地附在城墙上,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横移,直到十丈之外,有一棵倚墙而生的浓阴大树,他才籍着树木掩护悄落到地面,再借着地形掩蔽,如狸猫般离开此地,窜入暗夜,往芒山山脚下的山神庙赶去。
  金世杰猜得不错,果然从黑暗的杂物间出现“一凤”“三鬼”咬牙骂道:“他连自己的同伴都不要?”铁飞琼道:“此人阴险可怕,由此可知。”方千里当然不知道他身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只是施施然而来。眼看山神庙在望,路旁却有个娇滴滴的声音,是周诗婷在唤道:“方少爷,到这边来……”晨曦中的周诗婷清新美丽如仙子。
  方千里只身赴会,早把生死看开,毫不犹豫,大步走了过来。
  周诗婷要他伏低身形,道:“方少爷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方千里道:“当然,”周诗婷盯视着他的眼睛,良久叹道:“如果你不是要害自己,就是有人要害你。”方千里奇道:“你说什么?”周诗婷道:“你看!”她指的是他的来路,方千里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周诗婷却讶然道:“是金世杰?”方千里这才见到一点黑影,疾掠而至。这才看清果然是他们“十三太保”之首的金世杰,心中不由地佩服她目光锐利,听力极佳。
  按着他又愤怒异常。史仲田要跟来,被他拒绝,话已经说得明白了,当时金世杰也在场,他又为什么要悄悄跟来呢?是要保护自己?还是要害自己?或者他另有要事,只是恰巧也是经过这条路而已?一念末了,金世杰已疾掠而过,往那山神庙扑去,距离尚远,他就伏低身形,悄悄向前掩去,一副要突袭的模样。
  方千里一阵愤怒,转头望向周诗婷,道:“这……”周诗婷却以一指经在唇边,叫他禁声,再招招手,转身奔出。
  事已至此,方千里也就只好跟着她疾奔追击。
  奔出数里,方千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周诗婷却仍是轻盈如行云流水,望前疾奔。
  方千里又有一个外号叫“日行千里”意思是轻功绝佳、气力悠长。只因中了她的“焚身附穴钉”两天下来。气血两亏,再也不是往日的方千里了。
  脚下一步踉跄,险些栽倒,后面忽然幽灵似的出现一人,以极轻盈的脚步奔来,这是个年轻稚气的少年,向他一笑,真挚而诚恳。道:“你好,我姓萧。”跑在前面的周诗婷也慢下来,与他并肩而跑,笑道:“都叫他萧少爷……”方千里只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又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得应了一句:“萧少爷……”这萧少爷握着他的左手,手心传来一股热流。方千里感到脚步一轻,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
  小三子道:“我们说过,只许你一个人来的……”方千里道:“我,我……”他无法开口,他在被挟持着这样全速奔跑之下,根本无法换气,当然也无从辩白。
  小三子道:“我们决定相信你一次,我们也根本不怕那个金世杰。”周诗婷也伸手牵住他的右手,道:“我用焚身附穴钉伤了你,真对不起……”小三子又道:“我们要帮你把毒钉拔掉,你要尽量跟我们跑,让血气循环起来——”他突然脚步加速,拉着他急奔。
  方千里渐渐力竭,小三子却有大量的凌霄神功贯注而入!小三子与周诗婷二人,一左一右,拉着他竭力奔跑,快如奔马,幸好清晨人稀,他们又尽可能选择荒野之地而跑。否则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方千里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全身几乎虚脱。忽然又有一股滚热的“凌霄神功”大量灌入,方千里霎时间变得全身鼓胀如皮球,几乎就要炸开一样。幸好有小三子在耳边道:“右手。少阳三焦经关冲穴。”方千里不内自主地依言而行,将那股沸得难受的真气,导人右手,刹那间那受伤的右手疼痛刺骨,就保一枚钢钓针在他肩头一构,那股强大的“凌霄神功”就猛地往前一推,那刺骨嚏疼就从肩头向下移至手肘之处。
  方千里疼得几乎跌倒。小三子又是一股“凌霄神功”输入,大喝道:“继续跑。”周诗婷也喝道:“不要松懈!一鼓作气才能拔得出来,我们来喊一、二、三……”小三子道:“好,我们来喊一、二、三,一齐用力。”周诗婷喝道:“一、二、三起。”小三子神功猛送,诗婷“吸”字诀拔起,果然从他中指“关冲穴”射出一缕银线,落在她的掌心,随即化为蒸气不见。
  小三子放开方千里的手,道:“现在感觉如何?”仍在与他们一起奔行,方千里轻吸口气只觉得自己脱胎换骨,身轻似燕,脱口道:“好极了。”周诗婷道:“你是好极了,还有两个怎么办?”方千里叹口气道:“还望二位援手……”小三子道:“好,今日正午之时,叫万胜刀吕方,自己一人到五福客栈二楼餐厅。”说完他己牵着周诗婷的手,掉头奔去。
  眼见他二人如一阵轻烟般消逝在原野。
  这位“萧少爷”是何许人物?方千里也庆幸自己重新获得了光明的新生命。
  日已上三竿,金色阳光耀眼。
  金世杰隐伏在最有利的位置,一直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山神庙。他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此刻已是日上三竿,却始终没有见到方千里,也没有见到周诗婷,甚至没有见到任何人。他们约的是“日出”之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他叹了口气,他们不会来了,他们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在此监视。
  金世杰自信极端小心行动,他们怎么会发现的呢?他们不出面,怎么就连方千里也不见人影呢?金世杰想不出其中原因?只得颓然而回。
  他沿原路而回,行经此城门口。
  昨晚他越城而出之处,果然早市赶集的百姓拥挤,热闹地开始做生意。
  吊住史仲田的那棵大树还在,却已连绳子都不见了。
  金世杰大叹,这家伙太轻估对方的实力,简直是条笨猪!他摇摇头,决定不去想史仲田,他只想早点回到“五福客栈”去好好吃顿早点,再洗个热水澡,躺到床上睡一大觉,他确信“五福客栈”的舒适床铺一定会等着他。等他真的回到“五福客栈”等着他的却是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来了来了,金世杰金公子回来了!”围观之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近才才发觉是史仲田,被五花大绑地跪在“五福客栈”的大门口,脸上被墨汁画了只猪。背上的衣服写了更大的字——我是笨猪。“十三太保”也都在围观,但是没有人敢动手解救他。只因他面前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出卖自己人,两个大混蛋,特殊制穴法,等金世杰解”金世杰又惊又怒,什么特殊制穴法?我怎么知道?但是他不能示弱。更不能让他继续在此地出丑,丢了他“十三太保”的名头。
  不得已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急上前一步,先解他哑穴。竟然只是最普通的点穴手法,一点都不特殊!哑穴一解,这史仲田就如丧毗,痛哭流涕:“金兄救我,金兄救我。”金世杰立刻继续出手解他麻穴,谁知一指点出,史仲田立时就能动了。却满地打滚,杀猪似的大叫:“哎呀!疼死我啦。”他这一滚,挂在脖子上的牌子落地,赫然在背面写着:“特殊制穴法,焚身附穴钉,金公子用力,史少爷活该”金世杰这才大吃一惊,居然上了恶当!原来周诗婷先点史仲田麻穴,再将焚身附穴钉,订在他解穴的相应位置上。等金世杰用力,将毒针深深地刺入。忽闻身后“金面天王”吴向春骇然叫道:“焚身附穴钉?他中了你的焚身附穴钉。”金泄杰又惊又急,怒道:“不是我的,是他们的,我们只是中了他们的奸计而己。”一听说是“焚身附穴钉”“仁兄一定要救救我呀——”史仲田更是杀猪似的大叫哀号:“金兄救命呀!各位仁兄一定要求我啊!”门口的一阵混乱,早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却有六条黑影悄悄地潜入了他们所居住的后院。
  他们是小三子、周诗婷、“一凤”、“三鬼”!他们手里都抓着一把烘着的线香,提着大包、小包的火药,大大小小的铜锣。铁飞琼道:“萧少爷真聪明能想到这么妙的方法。”小三子笑道:“不是我的聪明,借力是诗婷的主意,这些铜锣火药是从玲珑姊妹那里学来的……”“夜哭鬼”道:“这么漂亮的房子,烧了实在可惜……”周诗婷道:“他黄金谷专产黄金,保证会赔他一座更漂亮的,只管放心的烧。”他们迅速地潜入每个房,迅速地窜上屋顶,迅速地布置妥当,再迅速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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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贵溪三日

  时已近午,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硼拥挤,都来围观看热闹,尤其这“五福客栈”一、二楼也兼营餐馆,此时也到了午饭时间,大批客人陆续来此更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史仲田居然五花大绑,脸上画花,满地打滚,杀猪似的号叫……
  周诗婷这一手“借力下钉”之计实也太过狠毒!而这“焚身附穴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见过!中了这“焚身附穴钉”的人,肤不伤皮不破,甚至不红不肿,完全只是一股结冰之后的真气进入穴道,有质无形却能教人痛不欲生,又生不如死!这也不算“借力下钉”因为谁都知道要解史仲田的麻穴相应位置有好几处,偏偏金世杰就因刚才解他哑穴太轻易了,才疏忽了“特殊制穴法”五字警语,也去点他最轻易的穴道,才会造成这样的恶果!史仲田出卖朋友,当然活该,金世杰却成了代天行刑的刽子手。
  心中又呕又恨,他不能让这一大堆人在这里看史仲田的丑态,也不能让“十三太保”的威名在此出洋相,他急忙解了他的绳索,把他抱回后院的房间去。
  “金面天王”吴向春恶狠狠地把人群赶开:“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的?”人群仍在议论纷纷!吴向春又气势汹汹地逼过去,厉声道:“你们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人群吓得赶快让开。“万胜刀”吕方轻轻叹气,不知是在叹他“十三太保”之中竟然出了这种人?还是在叹惜自己重伤何时能愈!“左手剑”展鹏叹道:“出卖自己人当然是指史仲田,两个大混蛋又是指谁?”“日行千里”方千里冷笑:“是谁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万胜刀”吕方惊道:“你是说……”方千里轻咳一声,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吴向春向他们冷冷望了一眼。方千里老早对他这种小人行径不满,此时毫不客气地瞪着他,厉声道:“怎么样?再去向老大打报告么?”吴向春却不敢真的翻脸,咬牙退开。
  吕方提高声音,笑得足够让他听得到:“一搭一档、一和一唱、一狼一狈的‘狼’已中了毒钉,剩下‘狈’的下场又怎能好了?”展鹏亦笑道:“当心也来上一手特殊制穴,狠狠活该,哈哈……”吴向春受不了他们冷言冷语恨恨地跺脚走开。
  方千里向吕方低语道:“正午时分,五福客栈二楼餐厅,只你一个人去。”吕方惊道:“就在这客栈二楼的餐厅?这不是更容易被他们盯踩,更容易被他们捉住么?”方千里道:“当中奥妙我就不清楚了……”时己近午,客人己陆续上座。展鹏道:“午时就快到了,你先上楼,我们帮拖延一下。”方千里道:“金老大一定有许多话要问我,我先进去应付他。”展鹏道:“我就在这楼梯口,替你把风……”这家“五福客栈”除了经营客栈生意,同时也经营餐厅生意,而且也真的是贵溪城里最有名的一家。
  还不到正午,吕方上楼时,楼上大大小小数十席就已经座无虚席了。
  幸好正中大桌上有人出声招呼:“吕公子,这里坐。”正是周诗婷,还有“三鬼”、“一凤”,另外一位似曾相识的憨直少年。
  吕方在一空着的位置入座,右手是周诗婷,左手正是这位憨直少年,满桌丰盛酒菜,似乎只等他一人!周诗婷介绍道:“这位是十三太保中的‘万胜刀’吕方。”吕方羞惭之极,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从今而后万胜刀三字再也休提……”“胜败乃兵家常事,吕少爷不必挂在心上……”周诗婷再道:“三鬼一凤你是见过的,这位是萧少爷。”这二楼上酒席正盛,却也极不安全,吕方不禁担心道:“不瞒诸位,金世杰等人……”他又突然住嘴,因为金世杰毕竟是他“十三太保”的大哥。
  周诗婷却笑了起来,道:“他想捉住我们,是不是?”吕方叹道:“我们十三太保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筋斗。”周诗婷也叹道:“你们都还好,只是那个金世杰恐怕受不了。”吕方奇道:“我们约在这里见面,不怕他们闯上来?”周诗婷道:“不怕,等他们来了,我们也早就走了。”吕方奇道:“为什么?”周诗婷道:“等下就知道了,废话不说,先谈正事,我忘了你的焚身附穴钉是中在什么穴位?”“刚刚在后溪……现在已转移到天容……”“救救我……”金世杰将史仲田的手拉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周诗婷那贱人抓来。”史仲田忽地没有声息了,原来他已痛得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同伴们帮他擦洗更衣,送回房间睡觉。
  中了“焚身附穴钉”的滋味绝不好受,方千里、展鹏与吕方都是身受其害、刻骨铭心的。
  幸好方千里的“毒钉”已经拔掉了,不再受这痛苦了。
  金世杰居然假装完全不知,厚着脸皮向方千里道:“说说你拔毒的经过,以供我们大家参考。”方千里虽然对这位“大哥”极为不满,但是兄弟一场,合作多了总不能立刻翻脸,只好忍气吞声,道:“其实没有什么,是周诗婷与一个叫萧少爷的,一左一右拉着我拼命跑,血气循环开了,毒针就拔掉了……”金世杰道:“就这么简单?”方千里似以已瞧透他的心思,道:“我只是伤在手臂,史仲田却是伤在三阴焦……”金世杰冷哼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方千里道:“我没有想什么……”金世杰忽然道:“吕方呢?”吴向春插口道:“他上了二楼餐厅。”金世杰道:“哦?”方千里脸色大变,急急分辩道:“他上楼,只是要吃顿饭……”金世杰冷笑道:“我们不是把三餐都叫进来吃的么?”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
  方千里惊道:“你要做什么?”金世杰若无其事,淡谈道:“吕方受了伤,我伯他受人欺侮。”他已跨出后院。
  方千里眼看拦他不住,正在惊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屋子里“匡”一声大响!吓得金世杰忽地跳了起来,紧急转身做出戒备姿态。原来有人不知从哪里扔了一面铜锣进来!众人都吓一大跳!有人立刻窜到外边,厉喝道:“是谁?”屋外根本没有人!紧接着史仲田房里,也是一面铜锣挥得大响!吓得他从梦中惊醒,大叫:“救命啦。”“十三太保”终究手足情深,匆匆赶到他房间察看,却嗅到刺鼻的烟味,抬头一看,屋梁上火光熊熊,浓烟弥漫!吴向春大惊:“失火啦!”同时间,后院的各处都有铜锣跌地,火苗窜起。吴向春更是惊慌大叫道:“快来人呀,失火啦。”立时就惊动了许多人,提盆挑水,镰钩犁耙,赶来灭火……纷纷嚷嚷,人进人出,忙成一片。
  金世杰闻出硝烟之味,是鞭炮用的火药粉末。
  捡起地上烧断而跌下来的线香,烧残的棉绳,跌地的铜锣,他立时就判断出是被奸细布了“纵火计”!他也立时就可以判断出布置的时间,就是史仲田被缚在门口、又错中点了他“焚身附穴钉”引起一阵混乱的时刻,他立时就可以判断出这纵火之人是周诗婷一伙!那么吕方上了前面的二楼,就很可能是与他们约了在见面!金世杰不再管这里的火势。他挤出人潮,赶往前面,前面、后面其实只隔了小小一道院墙。
  浓烟弥漫,火舌乱窜,大批的人惊慌高喊灭火,早已惊动了在这里吃中饭的大批客人。各个都拼了命往外奔逃!本来在楼梯口替吕方把风的“左手剑”展鹏正在惊疑中!就见到金世杰从后面进来了。
  人们惊慌失措地汹涌着往楼下奔逃,喊叫声震耳欲聋。他己来不及向楼上的吕方示意,就在混乱中被人群挤到外面。也不是被“挤”到外面,以他的武功,一般人是绝对挤不动他的,但是“三鬼”突然出现,一下子就将他挟持住,他想不走都不行了……一到了外面,人们张皇失措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被架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金世杰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注意这些争先恐后,从楼梯下来的人有没有吕方,他也无法从这楼梯登上二楼,也被汹涌逃命的宾客们挤到了外面,心中一急,竟然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轻功纵身而起,越窗而上二楼。这二楼之上,已是桌椅翻倒,碗盘满地,就连最后几个宾客也都逃走。狼藉之中只有一桌没有翻倒,只有一个宾客没有逃走,就是他“十三太保”“万胜刀”吕方!吕方独据一桌,自酌自饮,悠然自得,见到他来,伸手示意:“坐!”金世杰道:“你怎么会往这里的?”吕方不愿欺骗这位愈来愈叫人起反感的老大。只是冷静地回答道:“你猜呢?”这么大一张桌子,这么多洒菜,这么多副碗筷,却根本连动都没有动过。
  金世杰用一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是周诗婷?”吕方坦承道:“不错,还有‘一凤三鬼’还有一个萧少爷。”金世杰喝一口酒,道:“你的毒钉呢?”吕方坦承道:“周诗婷没有为难我,已经把我治好了。”金世杰不经意地问:“怎么治的?”吕方张开自己两手,露出衣服的前面后面那些小洞,道:“你看……”金世杰大吃一惊。这是从手指射出来的一种“罡风”,他自己就会这种失传己久的绝技。但是能把布质柔软的衣服射成这样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且每个都如纽扣大小的圆润,简直就像用锋利的剪刀,细心的剪出来的一样!而且射在人体身上,只破了衣服而不伤到人,这份功夫又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金世杰暗中吃惊!仍尽力保持镇定,道:“是周诗婷?”吕方道:“不,是萧公子。”“萧公子是何许人?”吕方道:“似曾见过,又想不起……”金世杰看不出他有任何隐瞒,道:“他们人呢?”吕方道:“火灾一起,他们就与其他客人一起逃走了。”金世杰道:“你没有留他们?”吕方冷冷道:“金兄来不及赶到,只凭我是留不住他们的。”金世杰听得出他言下之意,却也并不翻脸。只是淡淡道:“他们临走有没有交代什么?”吕方到此时还是不愿瞒他,只好道:“交代了一封信,是给展鹏的。”金世杰伸手:“信呢?”吕方一怔急道:“可是……”金世杰怒道:“信是要交给展鹏的,你交我交,不都是一样么?”吕方再也没有理由推辞,只得取出信来,交到他手上,慎重其事道:“今天是展鹏的最后一天,性命交关的事,决不能开玩笑呀!”这后进跨院烧起的怪火,在众人合力抢救下,终于扑灭。这火还真怪,前后二十多间的屋顶全都挠得透了天,却又完全没有波及到前面的主建筑。
  这火也惊动了地方官府。衙门里的捕头董公直,带着几名捕快,又兜到五福客栈的掌柜来了。
  董公直道:“金少爷对这场火灾,有什么话说?”金世杰道:“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有人蓄意纵火……”董公直道:“不错,是谁呢?”搬佃杰道:“是周诗婷和一凤三鬼,还有一个萧公子。”董公直道:“哦?他们人呢?”金世杰道:“这就是你这个做捕头的事啦。”董公直道:“不错!只要有原告,咱们就得想办法抓人。可也要把前后秩序,轻重缓急搞清楚,对不对?”金世杰坦然不惧,道:“对。”董公直道:“金少爷一行十三人,昨日下午投宿这家五福客栈后,进柜上有详细的登记名簿,对不对?”金世杰道:“不错。”董公直道:“今日却遭了一把无名火把这后进,烧得面目全非……”金世杰辨道:“只烧了屋顶。”掌柜的争道:“这就完全没法做生意啦。”金世杰怒道:“你想怎么样?”掌柜的道:“当然是要你赔!”金世杰正要怒吼,董公直却拦住他,道:“贵溪县可是个有王法的地方。”这董公直虽只是个小小的县城捕头,却是代表了朝廷的法律。金世杰再霸道,也不敢公然向朝廷的法律挑战。只得忍气吞声,道:“是谁纵火,就该由谁来赔才对呀。”董公直道:“对极了!依法律认定五福客栈的掌柜为原告,你是被告。然后你再做原告,那周诗婷的一些人是被告,对不对?”金世杰道:“不错。”董公直道:“只要有原告,咱们就得想办法抓人。所以请金少爷先跟我回衙门去……”金世杰大怒,道:“你想抓我去坐牢?”董公直瞪眼道:“除非你想拒捕。”“十三太保”全都围上来。董公直丝毫不惧,昂然道:“黄金谷威名显赫,十三太保名震江湖,要杀我这小小一个捕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不过……”“金面天王”吴向春冷哼道:“只不过如何?”董公直道:“只不过从今以后,变成天下追捕的通缉犯,丢了一世英名,实在不值得!”金世杰仍是脸色铁青,“十三太保”仍是怒目相向。董公直再道:“当然啦,以黄金谷少谷主的身份,以十三太保的江湖威望,自然不必真的到衙门去落案,只要在这里签一份同意赔偿就行啦!”金世杰道:“赔偿多少?”董公直再道:“这位掌柜的已经找工匠师傅估算过,要完全恢复原样,继续营业,至少纹银六千四百两……”金世杰富家公子,根本也不知道纹银六千四百两到底值多少钱?只要不用沦落到进衙门落口供、自然就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董公直又道:“现在金少爷是不是还要告那周什么的?”金世杰回道:“不必了,我们是江湖人物、自有我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董公直道:“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解决,都不能闹出人命,否则官府不想插手都不行了。”金世杰冷冷一哼。董公直带着掌柜的掉头而去,突然又回头,道:“在归将军与五福楼这两笔赔偿还没有还清之前,金少爷切勿擅自离开贵溪县城,否则就是弃保潜逃,全国通缉。”金世杰道:“保人是谁?”董公直道:“自然是代表了朝廷法律的贵溪县父母官,县太爷。”这下子就是被“限制出境”了,金世杰心中又呕又恨。
  董公直已大步而去。
  吴向春怒道:“这个捕头简直欺人太甚。”西门渐道:“是周诗婷可恶。”金世杰眼中已现出可怕的怒火,咬牙切齿:“还有她背后的主使者。”“十三太保”跟随他多年,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可怕的骂人,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竟没有一个人敢接腔。
  一场扑灭火灾。史仲田被搬来搬去,此刻又疼得杀猪似的大叫。每个人也都弄得又湿又脏,狼狈不堪。应该是梳洗更衣,好好休息的,这里却已经是屋顶透天,水渍焦炭,狼藉一片,再也不能住人啦。
  西门渐又把掌柜找来,道:“后进不能再住,赶快给我们安排换房间。”掌柜道:“对不起。前账未清后账免谈。”西门渐怒道:“六千四百两银子,岂是说还就能还的。”掌柜道:“不是烧了房子的钱,其他吃的住的……”西门渐只好忍气道:“总共是多少?”掌柜的将一把算盘拔得滴塔响,道:“合计纹银四十一两九钱……”西门渐将手上一枚戒指拔给他:“够不够?”掌柜的在手上掂掂分量,道:“大爷还是拿到银楼或是当铺去,比较公平……”西门渐这辈子没有为这一点小钱上过银楼或是当铺,大声道:“不必了,就依你做价。”掌柜的道:“依小的做价五十两,抵掉四十一两九钱、还有纹银八两零一钱……”他抬头望着他,道:“行不行?”西门渐道:“行行,快去给我们安排房间。”掌柜的道:“小号生意一向兴隆,现在只能勉强腾出四楼不相邻约两间大房,还有五棱一间。各位大爷勉强挤一挤……”西门渐望向金世杰,他正在犹豫,掌柜的又道:“各位大爷赶快决定,不然等一下有别的客人上门……”正说间,展鹏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地回来了。
  吴向春一见他就有气,冲过来道:“你还有脸回来。”展鹏道:“我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没有脸回来?”吴向春道:“大家都忙着灭火、你到哪里去了?”展鹏道:“我忙着去救命……”吴向春道:“你丢下我们不管,自己去跟敌人……”展鹏厉声道:“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你说我就活该丢掉这条命?”吴向春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回去。
  展鹏更大声道:“何况本来可以不必变成敌人的。”金世杰走近他,盯视他,道:“你的焚身附穴钉已经拔掉了?”展鹏道:“是……”金世杰道:“怎么拔的?是谁拔的?”展鹏道:“周诗婷,一凤三鬼还有一个萧少爷。”他张开双手,露出衣服上一连串的破洞,道:“萧少爷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金世杰心中暗惊!却强自镇定,冷冷道:“我怎么会知道!”“金兄是我们的老大,还有没有话要问我的?”“没有了,你去休息吧!”“金兄没有话要问我,我却还有件事要问金老大。”金世杰道:“是不是要问这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这也是萧少爷要给你的?”展鹏接过信来,信已拆开,他急着要取出内页,却已是空的,不由脸色大变。道:“信呢?你把信收走了?”金世杰道:“我拆开时,里面根本是空的,你被人家耍了。”展鹏气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拆别人的信?”金世杰冷冷道:“我是怕你们被敌人分化利用。”展鹏气得发抖,叹道:“果然教那萧公子猜对了……”金世杰道:“他猜对了什么?”展鹏道:“他猜到你根本不会在乎方千里、吕方、跟我三个人的死活。”金世杰道:“你看,你果然被敌人分化利用了。”展鹏道:“他也猜到你根本不会在乎史仲田的死活。”史仲田却惊慌大叫,道:“不会的,金老大不会不在乎我死活的。金老大,金兄,你告诉他你不会的。”金世杰怒道:“闭嘴,我在不在乎你的死活,用不着挂在嘴上告诉任何人。”展鹏突然哈哈大笑道:“那萧公子果然料事如神。早算准了这件事会这样发展的啦!”金世杰冷哼,展鹏再道:“萧公子说,你当然会关心他的死活,但是若要你花一万两银子救史仲田一命,你就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了。”金世杰脸色铁青。展鹏躲到西门渐背后,取出一张字条来,道:“萧公子答应用一万两银子为代价,救史仲田一命,只要金老大肯在这欠条上签个名……”金世杰厉声道:“我姓金的岂能受人威胁。”史仲田大声吼叫道:“金兄,金老大,你千万不要用我的性命赌气呀……”金世杰厉喝:“住嘴!”史仲田性命交关非但没有住嘴,反而大声叫嚷了起来:“金世杰,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身上这根毒钉不就是你的手打进来的么?我的性命就不值一万两银子么?我们史家太穷,你黄金谷就出不起这一万两银子么?”他忽然从床上挣扎而起,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努力哀求道:“金老大,金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给你做牛做……”西门渐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拉起来:“我们几个给你凑这一万两。”他转向展鹏伸手:“我来签名。”展鹏将欠条交给了他,却叹道:“可是这是一张早就写好的欠条,上面指明要金世杰签名才管用……”西门渐将欠条递向金世杰,道:“我们出钱,你签字。”金世杰道:“我说过我不受任何人的威胁。”西门渐勃然大怒:“你如不签!兄弟之情,从此一刀两断。”金世杰冷冷道:“你这也是一种威胁?”西门渐心中一片惨然伤心道:“兄弟们十三太保自今日起,已经没有我西门渐啦……”展鹏接口道:“也没有我展鹏……”方千里道:“十三太保自今日起已是历史名词了,各位再见——”突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拍着手笑道:“不错不错!十三太保少了金世杰,何不从今日起改名‘十二飞龙’!”后面进来的竟是小三子,他后面是周诗婷,还有“一凤”“三鬼”,金世杰立刻就猜出他的来历,惊道:“萧少爷?”小三子点头道:“不错,你金世杰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史仲田身上的毒钉,我还是要拔出来。”他伸手向西门渐,取过欠条,撕成粉碎,道:“史仲田一条宝贝人命,又何止万两白银,我只是要来试试金世杰对自己兄弟,到底有多少诚心……”金世杰道:“我不受任何威胁。就是要等你来自投罗网——”他虎吼一声,向他扑来,道:“纳命来。”谁知西门渐等人同时拦住,道:“不许你动他!”金世杰厉声道:“你们真的反了?”西门渐道:“他是史仲田的唯一救星。”金世杰赫然大笑道:“这焚身附穴钉的微未之技,根本就难不倒我……”他嘴里说话,却一拧身形,鬼魅似地从西门渐身旁滑开,直逼小三子,一掌拍在他胸口。
  谁知小三子就如空气中的羽毛一样,随着他发出的掌风向后飘退。
  金世杰一怔之下紧迫一步,双掌左右开弓,直击他的耳门。
  谁知这般强劲的气流又激得他向后飞退,西门渐大声道:“拦住他,不能教他伤了萧少爷!”众人同时动手,金世杰却能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攻向小三子,这些人的拦阻,都变成了捕风捉影,徒劳无功。
  金世杰攻击很快,小三子飘退也快。只见一个追一个退,就在满屋子十二太保、周诗婷与“一凤”“三鬼”之间如穿花蝴蝶似的,来回穿梭飞舞。这屋子再大,挤上十六个人之后,所剩的空间有限的很。更何况这十六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想要拦住对方。
  就在这样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追逐中,金世杰怒吼道:“你敢不敢停下来接我一掌?”小三子却笑道:“接你一掌?你会受不了的。”金世杰吼道:“你停下来试试。”小三子叹气道:“好吧……”他果然停下身来,却一手捉住了史仲田的手臂,一手握住了他的后颈,抓得他连动都不能动。
  金世杰弄不清他在干什么?一时间竞也停住步子。
  史仲田惊惧大叫:“你要干什么?”小三子道:“我要再试试这个金世杰……”西门渐亦吃惊道:“这样太危险,你放手。”小三子道:“不错,现在史仲田虽然不能动,我的双手也不能动。也就是后面空门大开,任由别人攻击了……”展鹏亦急道:“你还是放了史仲田……”小三子道:“我不放,如有任何人攻击我,我虽然会身受重伤,但是力道也会传到史仲田的颈椎,他也一样的非死即伤。”史仲田惊慌大叫:“不行,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小三子叹道:“可是金世杰一定会要我死,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杀我的机会。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得罪所有的人,甚至牺牲你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史伸田惊叫:“不要,金世杰不要。”金世杰眼中杀机更浓!西门渐等人看得毛发直竖,惊叫道:“金兄,不可动!”小三子大笑道:“没有用的,刚才已经证明过了,你们没有人拦得住他的……”经过刚才这一阵追逐,周诗婷与“一凤”“三鬼”都已经证明,这金世杰的武功高出在场之人,何止十倍!要是任由他从后面攻击,十个萧少爷都完蛋。
  周诗婷急叫道:“萧少爷快放手,不可冒险。”小三子却哈哈大笑道:“金世杰,刚才你也追我不到,下次再要捉我,只怕更没有机会,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周诗婷与“一凤”“三鬼”急拦住,叫道:“金世杰,你要动手,我们就跟你拼了。”西门渐等人也立刻拦住,吼道:“金世杰,你要动手,我们就跟你势不两立。”金世杰心中冷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目中唯一的敌人就是这个“萧少爷”,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灭这个敌人。他身形一晃,鬼魅似的连续避过这些要拦阻他的人,忽然就到了小三子背后……原来还以为他会耍什么花招?直到掌心已贴到了他的背脊,小三子仍是空门大开!金世杰不再犹疑,他“黄金谷”秘传的“五花绵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拍而下。一阵暴雨似的四四一十六掌,疾拍小三子背上十六处大穴,将小三子连同史仲田一起震得跌倒。
  众人谅叫声个史仲田被摔倒在一旁,小三子滚跌在地上,两个人都一动也不动,生死未卜。
  金世杰自己也被他的“凌霄神功”连连反霹,腹内翻搅欲呕,两只手臂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
  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喘息,他要彻底歼灭这个敌人,他斩草一定要除根。
  他强自再吸一口气,凝聚全身最后的一点力量,向小三子的背心做最后一击!小三子也是艰难地翻身,艰难地举掌相迎!“砰”地一声,击个正着!金世杰蓦地抱着自己手掌后退,惊叫道:“你,你用焚身附穴钉?”小三子五脏六肺都已移位,瘫软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却笑道:“你不是说这焚身附穴钉是微未之技,根本就难不倒你么?”金世杰强努之未,却决心拼死一战,狞笑道:“再吃我一掌试试。”突然他就像见到鬼一样地,望着小三子的手,嘶嘶地喊叫着:“戒指?戒指……”然后他尖叫一声!突然掉头幢破了墙壁,冲了出去,一转眼就奔逃得无影无踪。众人俱都惊奇不已?铁飞琼急上前抱住小三子,惊急道:“萧少爷,你怎么样?不要紧吧?”小三子全身骨头就像要散掉一样,痛得直咧嘴,呻吟道:“还好,暂时还死不了……”接着听到史仲田的呻吟,展鹏等人又急去扶起他,大奇道:“你没有死。”史仲田一挣而起,怒道:“我没有死,你们很失望,是不是?”吴向春道:“你的毒钉?”史仲田伸展四肢,挥动一番,大声道:“不见啦,已经不见啦。”他随即奔过来抓住小三子,一阵激动,道:“多谢萧少爷,多谢救命之恩。”这样一阵猛力摇撼,又将小三子震动得惨叫不已。众人急将史仲田拉开。
  展鹏奇道:“我没有见你动手为史仲田拔钉……”小三子喘息道:“史仲田的焚身附穴钉下得太深,以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拔不出来的,只好藉金世杰的力量……”铁飞琼紧紧抱着他。道:“吓死我们了。”小三子也心有余悸道:“想不到他的功力这么高!如果不是这只戒指将他吓走,我差一点要就没命了。”方千里却注意到小三子的手上,戴着一只与金世杰一模一样的奇形戒指。
  只不过金世杰的戒指镶的是蓝宝石,而小三子这只戒指,镶的却是红色舶宝石。惊奇问道:“金世杰就是见到这只戒指而吓跑的?”西门渐也好奇地问:“萧少爷怎么也会有这只戒指的?”小三子道:“不是我的,是霍小玉的。”西门渐大吃一惊:“霍小玉?”小三子急道:“你认识?她在哪里?”西门渐脸色凝重道:“在黄金谷。”才三天工夫,曾经名震江湖,意气风发的“十三太保”就在小三子的出现,而彻底瓦解了。
  西门渐等人不胜烯嘘!小三子亦自觉实在对不起他们,但是又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周诗婷笑道:“萧少爷的建议不错,走了一个金世杰,你们可以改称十二飞龙重新闯出一个更响亮的名号。”谁知他们却都已经意兴阑珊,都在摇头不语。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他们已经提不起兴致。
  小三子当然也莫可奈何,叹口气,道:“听说霍小玉是他的未婚妻。”西门渐道:“不错。”小三子道:“他们已经结婚了么?”西门渐道:“没有。”小三子奇道:“为什么?”西门渐道:“霍家堡遭到灭门屠杀,她却因悲伤与惊吓过度,至今仍在痴迷不醒……”小三子惊叫,道:“啊?怎么会这样?”西门斯道:“据说是因为中了玉蝶仙子的玉蝶镖,中毒太深所致。”小三子回忆当日在地穴里听到的一段,感慨不已。西门渐道:“当年南霍北金,武林齐名才会有这么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而今……”周诗婷心中颇为不忍道:“婚事就此告吹了么?”西门渐道:“金家就因此拖延下去,说是要等霍小玉什么时候清醒过来……”铁飞琼恨道:“可恶。”小三子取下这只红宝石的戒指又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项链来,向西门渐道:“你们会不会到‘黄金谷’去?有没有机会见到她?能不能替我把这戒指还给她?”西门渐道:“对不起,我们跟金世杰已经一刀两断,那黄金谷我们是再也不会去的了……”他立刻眼睛一亮。将项链接在手中细看,失声道:“血虫琥珀?”众人全都围上来观看,啧啧称奇。西门渐道:“萧少爷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小三子将此事的前后始末,全都详细说明……众人听了感叹不已。
  西门渐道:“萧少爷可知道这‘血虫琥珀’的价值?”小三子道:“知道。”西门渐道:“你可知道,谁握有这血虫琥珀谁就是武林帝王?”小三子道:“知道。”西门渐道:“你知道,你就这么随随便便交给我们。”小三子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朋友。”西门渐道:“我们曾经是敌人……”小三子道:“现在已经不是敌人了。不是敌人,便是朋友。”西门渐叹道:“我从没见过萧少爷这样对朋友推心置腹的人!”他双手将“血虫琥珀”奉还,然后跪下,恭声道:“叩见武帝陛下。”在场之人也一起跪下:“叩见武帝陛下。”小三子急道:“起来起来,我不是武帝陛下,这东西是霍小玉的……”西门渐道:“陛下真的打算将这东西还给霍小玉?”小三子道:“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西门渐急道:“她现在痴呆不醒,根本不会记得这些东西。”小三子道:“可是我总是不能据为已有……”西门渐怒道:“交给了她,是不是要落到金世杰手上?以他的为人一旦成为武帝会不会四处作威作福,生灵涂炭?”小三子怔道:“这,这……”西门渐大声道:“与其让那不仁不义的家伙,用武帝的权利来指使我们,不如跟着你,听命于你的好。”他再次跪下,大声道:“叩见武帝陛下,西门渐等十二人,蹈汤赴火,在所不辞。”其余之人也都跪下,大声道:“蹈汤赴火,在所不辞。”小三子大喜,伸手把他们都扶起来,道:“好,自今日起。你们就是十二飞龙。”西门渐道:“谢陛下,自今日起,我们十二飞龙誓必追随陛下,创一份伟大事业。”周诗婷与“一凤”“三鬼”亦都兴奋不已。
  小三子却又担心不已,道:“金世杰已经认出了这枚戒指,必定想到是霍小玉,必会去找霍小玉的麻烦……”西门渐警告他道:“黄金谷是龙潭虎穴、危机重重、陛下千万不可轻易涉险。”小三子道:“可是要我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已有,教我于心何安。”吴向春道:“如果霍小玉已经是陛下的人了,东西还不还她就不要紧了,对不对?”小三子道:“我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是我的人?”吴向春眨眨眼,道:“陛下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去要求交换霍小玉……”西门渐怒吼道:“你疯了?”吴向春笑道:“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听我说……”“十三太保”中一向以吴向春的鬼点子最多,众人听他一番比手画脚的说明,俱都认为可行。
  小三子也赞道:“好极了。”周诗婷道:“我立刻启程赶回百花谷再通知‘玲珑姊妹’。”吴向春道:“两股力量会合,尽快赶到黄金谷。”方千里道:“我去请霍小玉的大姊霍曼雪夫妇。”展鹏道:“我去请二姊霍曼云夫妇。”小三子道:“有劳二位了。”有了从归将军那里弄来的一万两银子为经费,他们要办什么事都方便了。有了“武帝”这个头衔为基础,他们要办什么事也都方便了。
  各人分头去办事,吴向春借来客栈的纸笔,写了四封信,再由四位“飞龙”分别送出。
  现在已是“武帝”的身分,他们弄了一辆极豪华的大车,让小三子乘坐。
  由铁飞琼负责服侍照料生活起居。
  极漂亮的骏马。
  极气派的服饰。
  “三鬼”驾车。
  “十二飞龙”随行。
  一路浩浩荡荡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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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四小公子

  严冬酷寒,雪谷。
  这里就是吴向春信上所说的寒梅谷了。
  小三子抬头望了那片陡峭的山壁一眼点头道:“好,就是在这里。”然后车马又再离去,只留下小三子一个人。
  天上乌云密布狂风怒号,大雪纷飞。小三子却不觉得冷,只是周身骨头痛得不得了。那是被金世杰的“五花绵掌”打的,他须要赶快找个地方休息,好好的调养一下。他登上了那陡峭的山壁之顶,风更强,雪更大,他静坐调息“凌霄神功”在他体内流转!不多一会儿,大雪已将他完全埋住,只剩口鼻,但是他已完全进入无物无我的境界……严冬,酷寒,雪谷。大雪初睛,千里冰封,天地一片银白。
  一个人在雪地上挖坑,挖了一个三尺宽、五尺深、七尺长的坑洞。
  他年轻、健康、高大、英俊,而且有一种教育良好的气质。他身上穿的是一袭价值千金的韶裘,手里拿的是一对光华夺目的银枪,枪杆是纯银的,上面到着五个字——风城银枪邱这么样一个人,本不是挖坑的人。这么样一对枪,也不该用来挖坑的。
  这里是个美丽的山谷,天空湛蓝,积雪银白,梅花艳红。他是骑马来的、骑了一段很远的路。
  马是纯种的大宛名驹,高贵、神骏、雕鞍鲜明,连马蹲都是纯银的。
  这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骑着这么样一匹好马,用这么样一对兵器,到这么美丽的地方来挖坑?坑已经挖好了,他躺了下去,好像想试试坑的大小,是不是可以让他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
  这个坑,难道是为他自己挖的?只有死人才用得着这样一个坑,他年轻健康,看起来绝对还可以再活好几十年为什么要为自己挖这样一个坑?难道他想死?这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想死?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地方来死?入冬的第一场大雪昨夜就停了,天气晴朗干燥。
  他解下马鞍,轻轻拍了拍马颈,道:“你去吧,去找个好主人。”望着蓝天,痴痴地出神,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冷漠与孤寂。
  这时候,雪地上又出现了一行人,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扛着桌椅,还有个人挑了两坛酒,从山谷外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看像是个酒楼的堂倌,过来陪笑问询:“借问公子,这里是不是寒梅谷?”挖坑少年茫然地点了点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人又问:“是不是萧家大少爷约你到这里来的?”挖坑的少年连理都不理他们了。
  这人叹了口气:“我真想不通,萧少爷为什么要我们,把酒菜送到这里来?”讪讪地自言自语。
  另一人笑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都有点怪脾气,像咱们这种穷光蛋,自然是想不通的。”一行人在梅树下摆好桌椅,安排好杯盏酒菜,就走了。
  又过了半晌,谷外忽有人漫声长吟——“雪春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坝桥过,铃声响叮当。”真的有铃声在响,一个人骑着青驴,一个人骑着白马,进了山谷。
  骑驴的人脸色苍白,仿佛带着病容,但却笑得温和,举止优雅,服饰也极华贵。
  另一人腰悬长剑,头戴银狐皮帽,身着银狐皮裘,一身都是银白色的,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上,盼顾之间,傲气逼人,他也的确有他值得骄傲之处,像他这样的美男子的确不多。
  挖坑的少年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痴痴的出神,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他们也不认得他。
  这三个年轻人看来却都是出身富豪之家的贵公子。而且不约而同的都到这里来了。
  但是他们来此的目的,却显然不一样!后面这两位,是为了踏雪寻梅,赏花饮酒而来。挖坑的少年,却是来等死的。
  酒在花下,面带病容的少年,斟了杯洒,一饮而尽,道:“好酒。”花在酒前,花正盛开,他又喝了一杯,道:“好花。”花色映雪,红的更红,白的更白。他再尽一杯,道:“好雪。”三杯下肚,他苍白的脸上也已有了红光,显得豪气逸飞,意气风发。
  他的身子虽然弱,虽然有病,可是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事物,他都能欣赏领略。他好像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所以他活得也很有趣。
  那骑白马、着狐裘、佩长剑的美少年,脸色却很阴沉,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面带病容的贵公子微笑道:“如此好雪,如此好花,如此好酒,你为什么不喝一杯?”美少年道:“我从来不喝酒。”贵公子道:“到了这里来,你不喝酒,岂不辜负这一谷好景色好梅花?”美少年冷冷道:“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我都不喝酒。”贵公子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个人真是个俗人,真扫兴,我怎么会交到这种朋友的?”挖坑的少年还在发呆。
  贵公子忽然站起身来,走过去,围着他挖的那个坑绕了个圈子,道:“这个坑挖得好极了。”挖坑的少年不理他。
  贵公子索性走到他面前。道:“这个坑是不是你挖的?”挖坑的少年不能不理他了,只有说:“是。”贵公子道:“我一直说你这个坑挖得好,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挖坑的少年道:“你想我陪你喝酒。”贵公子笑了,道:“原来你不但会挖坑,而且善解人意。”挖坑少年道:“可惜我不会喝酒。”贵公子不笑了,道:“你也从来不喝酒?”挖坑少年道:“高兴喝的时候就喝不高兴喝的时候就不喝。”贵公子道:“现在你为什么不喝。”挖坑少年道:“因为现在不高兴喝。”贵公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常听人说银枪公子邱风先的脾气,就像他的枪一样,又直又硬,你一定就是邱风先。”邱风先又不理他了。
  贵公子道:“我姓吕,叫吕青莲。”邱风先还是不理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
  其实他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在江湖中走动的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人还不多。
  谁都知道武林中有“四公子”银枪、白马、红叶、青莲。
  这一代江湖中的年轻人,几乎已经没有人的锋头能超过他们,勉强要算,也只有“十三太保”。但是“十三太保”是集体行动,看不出真正实力的。这“四公子”非但绝不结伙,甚至彼此之间也并不认识的。
  至少吕青莲这个名字,邱风先总应该知道,他也应该知道那骑白马、着狐裘、佩长剑的美少年,就是“白马公子”马如风!但是他却偏偏装作不知道。
  吕青莲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今天是决心不喝酒了。”忽然间,山谷外有个人大声道:“他们不喝,我喝。”喝酒的人来了,雪停了之后,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他们穿着皮裘还觉得冷。
  这个人身上穿着的,只不过是件薄绸长衫,料子虽然不错,却绝对不是在这种天气里穿的衣服,所以也冷得发抖。
  虽然冷得要命,他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桌子上有酒,也有酒杯。但是他冲过来就捧起酒缸子!嘴对着缸口,喝了一大口,才吐出口气,道:“好酒。”这人又喝了一大口,道:“不但酒好,花好,雪也好。”三大口酒下肚,他总算不再发抖,他脸上也有了人色。
  这人虽然穷,却不讨厌。他甚至可以算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嘴角上扬,而且还有两个酒窝。
  吕青莲已经开始觉得,这个人可爱极了。
  这人又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不喝酒的人真应该……”吕青莲笑道:“应该怎么样?”这人道:“应该打屁股。”那挖坑的少年仍然不闻不问。眉目间虽然已有了怒气,但是他并没有发作。他不是不敢,他只不过是不屑与这种人一般见识而已。
  这个人却偏偏要找他。捧起酒缸子,道:“来,你也喝口。”马如风冷冷道:“你不配。”这人道:“要怎么样的人才配跟你喝酒?”马如风道:“你是什么人?”这人不回答,却‘咧”地一声,把手里的折扇展开。扇面上写着七个字,字写得很好,很秀气,就像他的人一样。“霜叶红于二月花”这个人虽然落拓潦倒,这把扇子却是精品,扇面上这七个字,无疑也是名家手笔。
  吕青莲举杯一饮而尽,道:“好字。”这人也捧起酒缸子来,大喝一口,道:“你的眼光也不错。”吕青莲道:“这字是谁写的?”这人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写得出这么好的字来?”吕青莲大笑道:“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率2k束这人道:“我是谁?”吕青莲道:“除了夏红叶外,哪里还能找得出你这么狂的人?”武林“四公子”中,最傲的是“白马”马如风,最刚的是“银枪”邱风先,最潇洒的当然是吕青莲,最狂的就是夏红叶!马、邱、吕,三家都是富豪、望族,白马、银枪、青莲,那是有名有姓的贵公子。红叶的身世却很神秘!据说他是昔年天下第一名侠夏略克的后人,据说“一品状元”杨练生平最好的朋友,天下第一快剑阿哥就是他的祖先。
  阿哥的身世,本来就是个谜,所以红叶的身世也如谜。他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来历,人们把他列入“四公子”只因为他从小就是在叶家长大的,叶家就是自己的家,叶枫就是“一品状元”唯一的传人。
  “一品状元”是什么人,有什么人不知道?现在武林“四公子”都已经到齐了,但是他们并不是自己约好了到这里来的。
  这里距离他们每一个人的家都超过一百里。
  吕青莲的雅兴就算很高,也绝对不会奔波百里,只为了要到这里来赏花喝酒。
  邱风先也用不着奔波百里,到这里来等死。
  一个人要死,无论什么地方都一样可以死的。
  他们为什要这到这里来,来干什么?马如风还是冷冷的坐在那里,态度绝没有因为听到夏红叶这名字而改变,但是他的手已经移近了他的剑柄。他凝视着夏红叶,忽然道:“很好。”夏红叶道:“什么事很好?”马如风道:“你是夏红叶就很好。”夏红叶道:“为什么?”马如风道:“本来我认为你不配,不配让我拔剑,我的剑下从不伤小丑。”马如风道:“夏红叶不是小丑,所以现在你只要再说一句轻浮无礼的话,你我两个人之间。就要有一个人横尸五步,血溅当场。”夏红叶苦笑道:“我只不过想找你喝口酒而已,你又何必生气?”吕青莲道:“他不喝,我喝。”他接过手中的缸子,嘴对着缸口、灌了好几口。才吐出口气,道:“好酒。”夏红叶又从他手里把缸子抢回来灌了一大口,叹着气道:“这么样的酒,就算有毒,我也要拼命喝下去。”吕青莲微笑道:“一点也不错,如果我们现在就能死在这里,倒也是我们的运气。”夏红叶道:“为什么?”吕青莲道:“因为,这里有个人会挖坑。”夏红叶道:“他的坑挖得很好?”吕青莲道:“好极了。”夏红叶忽然站起来,捧着酒缸子走过去,围着那个坑绕了个圈子,喃喃道:“这坑果然是个好坑,一个人死了之后,若是能躺在这么好的一个坑里,倒真是运气。”吕青莲道:“只可惜这个坑不是为我们挖的。”夏红叮道:“只有死人才用得着这样一个坑,难道他想死?”吕青莲道:“看样子好像是。”夏红叶好像很吃惊。道:“假他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想死?”吕青莲道:“因为他跟我们一样,也接到一封信,叫他今天到这里来。”夏红叶道:“也是武帝给他的?”吕青莲道:“一定是。”夏红叶道:“武帝叫我们到这里来,是要在武功上慑服我们,然后再要我们听命于他?”吕青莲道:“不错!”夏红叶道:“可是这个人的脾气,宁折不弯,宁可死了,也不会听命于人……”吕青莲道:“不管对方是谁?武林帝王不行,武林乌龟也不行。”夏红叶道:“我们呢?难道我们就行么?难道我们就随时随地,跟狗一样任人呼来喝去的么?”很少说话的马如风忽然开口道:“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是武林乌龟,还是武林帝王也不行,只要在武功上慑服不了我们,又何必听命于他?”邱风先谜起了眼,眼眯得很细很细。
  马如风再道:“在武功上慑服得了我们的,也许还有几个,但是……”邱风先的眼睛不眯了,大声道:“能同时慑服我们四个的,只怕一个也没有。”忽然耳边有人在说:“要是有呢?”“四公子”同时大惊!张皇四顾,哪有半点入迹?还是这个人仍在耳边说:“不必找,我还没有到……马上就到啦。”然后才听到远处倒是有杂乱的蹄声!然后才见到一行黑影,是十余骑士,护着一辆马车,迅速驰近!邱风先大惊:“这是武林中失传巳久的千里传音术?”吕青莲道:“就算能千里传音,也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就听到我们说话,看到我们的动作呀……”这个人仍在耳边说道:“你们看错了方向,且看看后面。”四人同时回头。千树梅林之后是一片万仞绝崖,崖顶之上,正有一人,抖开满身的积雪,站了起来。
  因为太远大高,从这里望去,那人只有拇指大小,面目五官都还看不清楚。
  夏红叶一怔!道:“是你在说话吗?”如果真的是他?这个人的耳目之聪敏就太可怕了。
  马如风扬声道:“你下来。”崖顶之人道:“再等等……”蹄声如奔雷,十余匹快马,护着一辆豪华马车,驶入这寒梅谷内。
  前面是最近改名的“十二飞龙”“一凤”驾车“三鬼”随行而至。
  这十六人一起下马,同时扬声道:“恭迎武帝陛下。”崖顶那人就是小三子,一声清啸,从那切削如镜一般的崖面上,飞降而下,然后路在梅树之顶,飘然而至。这份轻功,令他们昨舌。
  不到片刻,就已落到了身前,原来是一个看来比他们更年轻、更稚气的少年。“一凤”“三鬼——十二飞龙”一起躬身道:“属下恭迎来迟,陛下恕罪。”吕青莲笑道:“有这么样乳臭未干的‘武帝’么?”马如风拔出长剑,道:“是你写信叫我们来的么?”夏红叶则蓦地张开折扇道:“这一桌酒莱也是你送来的么?”邱风先最后开口,却亮出手中一对银枪。大声道:“你的兵器呢?”铁飞琼立刻从马车内取出那杆一丈三尺的“霸王枪”。
  小三子却不肯接,道:“不!我今天邀四位公子来,不是要以武功慑服四位,更不是要各位来听命于我……”吕青莲冷笑道:“是吗?那么把我们约到此地,所为何来?”小三子道:“我只想请教四位这是什么东西?”他从脖子上取出那枚“血虫琥珀”来,送到“四公子”手上。
  吕青楚接过细看,道:“不错,这就是血虫琥珀是武帝的信物。”小三子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吕青莲道:“武帝统治武林百余年,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小三子道:“这个可不可能是假的?”吕青莲道:“琥珀可能有假,血虫也可能有假,‘血虫琥珀’却绝对无法造假。”小三子道:“是不是任何人有这‘血虫琥珀’就是武帝?就能荣华富贵?号令天下英雄?掌握生杀大权?”吕青莲道:“应该是这样……”小三子道:“既然如此,这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你为什么不马上开始号令我们?”吕青莲一忙怔,道:“你真的这么放心,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手上?”小三子道:“我对朋友一向很放心。”马如风道:“才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是朋友?”小三子笑道:“第一次见面,会不会是敌人?”马如风道:“自然也不会。”小三子笑道:“不是敌人,就是朋友。”“不是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一句值得深思的话!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摆起个臭脸,处处都把别人当成敌人,其结果当然得罪人,给自己建立一个敌人!第一次见面,你就和蔼可亲,处处都把别入当成朋友,其结果当然得到这个朋友。
  甚至原来是敌人的,也可能化为朋友。“不是敌人,就是朋友。”难怪小三子的朋友愈来愈多!吕青莲握着这“血虫琥珀”叹道:“不行!你一见面就把我当成朋友,我怎么能号令你呢?”小三子道:“你也可以号令别人呀?”吕青莲道:“也不行,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没有‘凌霄三十六式’护宝可不敢惹此杀身之祸。”小三子道:“原来你也知道凌霄三十六式!”吕青莲道:“只听前辈谈起,从未见识过。”小三子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吕青莲摇摇头道:“不必了……”说着将“血虫琥珀”交还给他,拱手道:“你去享你的荣华富贵,可别指望我们听你号令,为虎作伥,再见。”小三子读书不多,问铁飞琼道:“为虎作伥是什么意思?”铁飞琼道:“他们自鸣清高,不肯帮你去害人,做坏事。”小三子一怔!道:“我怎么会去害人、做坏事?”他四人各牵坐骑要走,小三子及时道:“且慢!”“四公子”冷冷回头道:“你想将我们强留下来?”小三子道:“那倒不是,我只希望四位能与我同行,到‘黄金谷’去玩玩。”吕青莲道:“我们为什么要陪你到黄金谷去玩玩?”小三子道:“我只是要四位给我做个见证,证明我的确亲手把这血虫琥珀交还给霍小玉了。”马如风道:“你说交还?难道这血虫琥珀原本是霍小玉的东西?”小三子道:“不错。”夏红叶道:“霍小玉的东西,又怎会到了你的手上?”小三子道:“这其中的曲折离奇,且听我详细道来……”这里本来就有小三子特地叫来的一桌酒菜。
  铁飞琼又从马车上搬下更多酒菜吃食,甚至有红泥小火炉,将冰冷菜肴,重新加热。
  小三子从乱葬岗上盗墓开始,直到气走金世杰,将“十三太保”变成“十二飞龙”一连串的惊险故事,点点滴滴,详详细细的道来……就连一直称从不喝酒的邱风先,都忍不住一面惊叹,一面吃喝,听到精彩处,也会拍案称好。
  夏红叶道:“所以你决定要把这血虫琥珀交还给霍小玉?”小三子道:“正是。”马如风却摇头,道:“不好,你这样做,只是便宜了‘黄金谷’害苦了天下英雄。”小三子道:“为什么?”马如风道:“金世杰既是如此恶人,定会夺取霍小玉的血虫琥珀自称武帝号令天下英雄,逼他们为虎作伥!”邱风先也大声道:“所以你如还是想把这东西交还霍小玉,我第一个反对。”小三子长叹道:“别人的东西,我据为已有,良心难安。”吕青莲突然拍桌大叫:“有了。”小三子道:“怎么?”吕青莲道:“如果不是还给霍小玉,而是交换霍小玉?”“十二飞龙”与“一凤”“三鬼”相互间会心一笑,只听小三子道:“愿闻其详?”吕青莲道:“霍小玉至今痴呆,黄金谷迟迟不肯正式迎娶,就表示他们有悔婚之意……”小三子道:“不错。”吕青莲道:“陛下直接用这血虫琥珀交换霍小玉的自由之身。黄金谷会不会答应?”小三子道:“会……”吕青莲道:“陛下还给了霍小玉,他们还是会抢走,现在也是还给霍小玉,再用来赎身,也没有吃亏,对不对?”小三子道:“对……”吕青莲大笑道:“我们一定要弄得又热闹又轰动,让天下人都知道血虫琥珀在黄金谷的谷主金凯父子手上,让他们去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哈哈……”马如风却拦阻道:“金凯父子会用来号令天下英雄,为非作歹。”吕青莲大笑道:“等他们父子忙完这些交际应酬,再想到要用来号令天下英雄时,就会发觉……”夏红叶道:“发觉什么?”吕青莲道:“就会发觉血虫琥珀就会不翼而飞、无影无踪啦。”邱风先道:“怎么会?血虫琥珀到了金凯父子手里,还会不翼而飞?”吕青莲眨眨眼道:“怎么不会?只要有个人肯出动,就连皇后娘娘的肚兜都能不翼而飞!”马如风跳了起来:“你是说‘神偷’丁六?”夏红叶道:“可是,听说‘神偷’丁六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谁能找到他?”吕青莲又眨眨眼道:“别人当然找不到……”邱风先世道:“听说神偷丁六近年来,轻易不肯出手?”吕青莲还是眨眨眼道:“别人当然请不到他……”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小三子知道找对人了。
  难怪吴向春要他花这么大工夫、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收服这四位高傲得不得了的“公子”。
  原来吴向春也想到要动用“神偷”丁六,而知道“神偷”丁六的下落、能说动丁六出手的又只有这个吕青莲,所以才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布这么一个环境,结交这四位公子!这些心底话小三子不能说出来,只得故意叹气道:“要弄得又热闹又轰动……”吕青莲道:“这个更简单,我们沿途尽量多约一些武林朋友,一起到‘黄金谷’去。”小三子显得非常兴奋、道:“好,就这么办……”吕青莲却笑道:“既称‘武帝’不知能不能接得下我四人联手?”小三子吓一跳。道:“不不,我不能跟你们接招。赢也不是,输也不好。”邱风先道:“为什么?”小三子道:“我知道你们四位的个性……”他故意走过去,绕着那个坑走—圈,道:“要是赢了,就会失去你们四位好朋友,要我故意输给你们,又好像太作假了……”邱风先冷笑道:“你以为一定会赢么?”小三子望望他手上一对银枪。道:“这样好了,你也是使枪的名家,我就使一套枪法,请你指教……”他一招手,铁飞琼立刻将那杆重一百多斤的“霸王枪”取来。
  小三子随随便便的握枪一抡既无架势,又无起手,却卷起一股劲风。
  奇特的是这股风虽然强劲,却不会风卷起地上积雪,倒是把树上的梅花扫落了许多。
  吕青莲正在为这些梅花惋措。谁知小三子在舞动的“霸王枪”之中,又造成一股气流,裹住了这千百朵梅瓣,上下飞舞回旋……“霸王枪”舞动的光华时而大盛,连人带枪,腾身而起,枪尖直指晴空,飞起数丈之高,而那千百朵梅瓣,竞也被气流束成一条纯红的长龙,盘旋缠绕着他,直上高空!一声清啸,小三子自高空往“四公子”头顶罩落,手中“霸王枪”一摆,在脚下疾速舞动,快得完全不见枪影,只觉得是一片光耀夺目的银盘,盘上是鲜艳花瓣舞成的波风,波澜中心才是他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强大的气压直逼而来,“十二飞龙”早已与“一凤”“三鬼”退出老远。
  “四公子”强自撑持,鬃发乱飞。衣衫“猎猎”作响,再想后退,已来不及了,劲风压体而来,只得各自拔出兵刃相杭!幸而劲风一触即退,飘然远去,压力骤减。
  小三子已经落在地上,拄枪而立。落下的梅花瓣在他周围地上,围成整整齐齐的圆圈。就像刻意用手一朵一朵的摆出来的一样,没有一朵是凌乱不齐的!只是刚才这片刻间的劲风袭体“四公子”都已虎口发麻,兵器差一点脱手。
  也是小三子故意相让,提早收手,才没有教他们当场出丑!“四公子”这才心悦诚服,由衷赞道:“好功夫。”小三子将“霸王枪”交给铁飞琼。向“四公子”拱手道:“不敢当,今后仍要借重四位大才……”“四公子”改口道:“陛下有任何差遣,赶场蹈火,在所不辞。”小三子笑道:“好,我们且一路赏雪饮酒,尽会天下英雄,沿路往‘黄金谷’去。”“四公子”从来没有这样愉快过。
  他们从来自鸣清高,独来独往。今天结伴而行,惺惺相惜,有叨不完的话题。“十二飞龙”也都是名家子弟,与他“四公子”谈得投机。
  再加上“一凤”“三鬼”黑道上刁钻古怪的经验与见闻,更是闻所未闻,拍案叫绝!这个“武帝”少年心性,讲话你呀我呀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叫他陛下什么的反而别扭。
  这些人除了小三子,各个都是交游广阔,相识满天下。不到几天工夫,他们就集结了数不清的江湖朋友,更有用穿梭飞过的信鸽,与来往奔驰报信的快马传信。
  信鸽与快马所报的消息只有一个:—年轻的新“武帝”出现,要到“黄金谷”去。为金世杰与霍小玉主持婚礼。信鸽与快马报来的消息。立刻令沉寂已久的江湖,又热闹了起来。
  半年前“霍家堡”被屠的血淋淋故事又再度在大家心底复活。
  霍小玉不是受伤变成痴呆了吗?她的伤好了?金世杰答应娶她了?大家都好奇!大家都猜测,这个年轻的新“武帝”是谁?什么时候登基为“武帝”的?这么重要的大事“帝王谷”为什么没有传消息来?就像一股旋风、一股洪流,不但所经之处,造成轰动。
  就是他们所要去的途中,也有人成群结队地夹道欢迎、争睹“武帝”的风采。
  有人认得武林“四公子”!正在奇怪这位“武帝”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这四个最桀骜不驯的家伙,凑到一起,又能有说有笑的?也有人认得“十三太保”!也在奇怪这位“武帝”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十三太保”变成“十二飞龙”。
  “十三太保”之首的金世杰又怎么会不在其中的呢?会不会跟这次赶到“黄金谷”的事件有关?大家都赶来凑这份热闹,大家都挤进了“黄金谷”。大家都知道“黄金谷”是因为盛产黄金而出名。
  大家都知道“黄金谷”有的是钱。
  大家也都知道“黄金谷”最好客。
  “南霍北金,武林齐名。”南霍是“霍家堡”,北金就是“黄金谷”。数百年前“黄金谷”就是因为盛产黄金而出名。
  百余年前的“黄金谷”谷主,更以一手“五花绵掌”内家功力,技冠群雄。而奠下了这片基业。
  百余年来的“黄金谷”谷主,也都能继承祖先事业,更能发扬光大。
  这一代的“黄金谷”主金凯更能将地位提升到“南霍北金,武林齐名”隐然是北武林的领袖地位。
  更能以金世杰与霍小玉联姻,以稳固其领导地位。谁知江南霍家堡在半年前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南霍”从此在江湖中除名,凶手至今造谣法外。
  “帝王谷”的“武帝”二十年前就已失踪。
  因此算来。这天下武林的领导地位非他“黄金谷”谷主父子所属啦!谁知这一批批的信鸽飞回来,一批批的快马奔回来,那是说“年轻的新‘武帝’出现,要到黄金谷来主持金世杰与霍小玉的婚礼。”现在更有大批的武林朋友,闻讯赶来,直把他“黄金谷”挤得水泄不通。
  几位北武林中的“大哥大”级的人物,本都与他“黄金谷”互通声气,互为支援。闻讯赶来都问道:“金世杰与霍小玉真的要结婚了?”金凯气急败坏地否认:“谁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怎么会有这个传言的呢?”“又怎么会突然有个‘武帝’出现的?这个‘武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黄金谷”谷主金凯冷笑,道:“如果是假?只怕难逃老夫的手掌心!”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万里无云,看样子这两天是不会下雪的了。
  “三鬼”来报说:“黄金谷”快到啦!”“一凤”问:“快到了是多远?”“三鬼”道:“不到五里。”小三子伸头往外一望。看见好大一座山川,好大座城堡,四周好大一片平原!那真是好大一座城堡,采矿所挖出来的巨石,建筑成高大雄伟的城墙门楼,生铁铸成的大门,门楼上有巨大的金字“黄金谷”!可是那座城堡大门却关得紧紧的。已经有太多与“黄金谷”颇有渊源的人、想要进入而被挡了回来。
  已经进去太多了,再要无限制的让人进来,只怕他“黄金谷”就要挤破啦!其实这是他们早已算准了的结果,所以小三子下令“扎营”。
  “三鬼”立刻高喊道:“武帝陛下有旨今日在此扎营,随行之人,在道路两旁排列,直到“黄金谷”大门。”跟随而来的群众轰然应诺!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就已全部传到了。
  所谓扎营,其实就是“十二飞龙”“四公子”“三鬼”等,十几辆马车,团团包围住中央一辆更大、更豪华的马车。
  车与车之间扯开几块篷布,地上铺上干草。
  随行而来的江湖人物、武林英雄、观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甚至赶着人潮来做生意的摊贩,也都开始在道路两旁排列开来。
  这数万人立刻就将“黄金谷”前面的道路全都排满。
  他们也都有样学样,在车旁也扯开篷布,地上铺草,或坐或卧的休息下来。
  小摊贩们开始流动兜售食物或自行埋锅造饭。炊烟升起。
  人多了,口舌就多,谣言也多。各式各样的谣言在传播,有的说霍小玉已经被“黄金谷”谋害了;有的说霍小玉的病没有好,金凯父子打算悔婚;有的说‘武帝”明天就要攻打“黄金谷”;有的说根本就没有“武帝”,这一切只是金凯父子在耍唬头;谣言愈来愈多,愈来愈离奇,甚至自拥矛盾。
  但是“黄金谷”大门紧闭,不让人进去,天太冷,把他们关在外面喝西北风,心中总不是滋味!寒冷的一夜终于过去,天终于亮了。
  “黄金谷”的大门终于打开。
  立刻惊动了守候在附近的人群,只见十六人骑骏马拱卫着一身艳红长袍的总管“朱衣神剑”王滨藻。往“武帝”驻扎的方向驰去。
  “黄金谷”的大门又在他们身后关上。
  一些想趁机进入“黄金谷”的,又是大失所望。
  不过不要紧,这王总管必定是奉了“黄金谷”谷主之命,前去恭迎“武帝”的,等一下他们还会再从这里来的。
  总管王滨藻等人果然一路快奔,直至小三子帐前,一见竟是这样简单潦草的几块篷布,心中已有轻视之意,也不下马,大声呼喝道:“里面有人吗?起床了。”背后却出现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笑嘻嘻道:“你找这里面的人么?他们早就起床啦。”王滨藻一怔道:“早就起床了?到哪里去了?”原来年轻人就是小三子,笑道:“他们不想见到你,所以—早就散开,去活动筋骨去啦。”王滨藻冷哼道:“‘黄金谷’谷主要见他们,人却不见了。”小三子道:“‘黄金谷’谷主要见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王滨藻又一怔!道:“你?你是谁?”小三子左手一扬,现出他那枚血红的戒指,笑道:“你猜猜我是谁?”王滨藻大惊失色!他在“黄金谷”当总管多年,见惯了“黄金谷”谷主金凯手中戴着这枚戒指,怎么会跑到他手上去了?但是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大声道:“我没有空跟你玩猜谜,我要找‘武帝’!”小三子又笑了:“原来你不认识‘武帝’?不要紧,你认不认识这个?”他掀开衣襟,露出那只“血虫琥珀”来。
  王滨藻脸色更是苍白:“你就是,你就是……”小三子把脸一沉,喝道:“见了‘武帝’还不跪下?”不知何时,早已惊动四周的武林英雄豪杰,全都跪伏在地,齐声高呼:“属下参见‘武帝’陛下。”就连王滨藻带来的十六快骑,也都惊得下马,跪伏在地,齐声高呼:“属下参见‘武帝’陛下。”“一凤”“三鬼”“四公子”“十二飞龙”一起越众而出。将王滨藻围住,怒喝:“该死的奴才。还不跪下?”王滨藻怒道:“谁知你是真是假!”“四公子”齐声怒吼,就要动手!小三子喝道:“住手。”他向王滨藻道:“只有恶主,才会出恶奴!今天不教训你,何以服众?”只见缓缓伸手一抓一扯,距离一人多远的王滨藻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抓力!他立时出手一档,但是迟了,这一抓之力,就犹如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五只看不见的手指正好抓住他肩头五大穴。令得他左半身整个麻痹,丝毫也用不上力气。
  这一抓一扯之力,竟然叫王滨藻在马上再也坐不住,跌了下来。
  一片雪地,经过十多匹健马的践踏,地上已是一片泥泞,眼看王滨藻就要在泥地上跌个狗吃屎,小三子的手又虚空一托,向上一扬,一股劲风竟又将他托得高高飞起,再回那匹健马背上去。
  这一丈多远到距离,竞能将一个大人甩来甩去,众人惊得鼓掌叫好!谁知那马儿却突然地人立而起?长嘶扬蹄,又将王滨藻摔下马来,弄得一身都是泥泞不堪!众人一阵轰笑!小三子道:“这可不是我摔了你的……”这“黄金谷”总管王滨藻,号称“朱衣神剑”,一身功夫只怕不在“黄金谷”谷主金凯之下。却在此丢人现眼,顿叫羞愧得无地自容,就在满地泥泞中倏地挺起,向小三子挥出许多污泥烂浆,身形却滑溜如鱼,紧跟泥浆之后,疾扑小三子,手中两柄金剑一长一短,就如毒蛇的獠牙,直刺而至!这一招果然又狠又毒。“四公子”中的马如风是使剑名家,竟也看得惊心动魄,脱口急呼:“陛下小心”小三子却似惊得呆了,竟然连动也不动,等着他的剑互刺而来。铁飞琼吓得紧闭着眼睛,惨呼一声!谁知惨呼声最大的,却是那下毒手偷袭的王滨藻。那毒牙似的两柄剑,也不知怎的?竟然刺入了他自己的大腿!两条大腿各刺入了一剑,王滨藻疼得满地打滚,鲜血混合泥浆,哀号震耳,不一会儿就痛昏了过去。
  十六名骑士大惊呼道:“陛下……”小三子却是动都没有动一下的站在那里。
  十六名骑士也只好跪地不敢稍动。
  铁飞琼终于不忍,轻轻唤道:“陛下……”小三子这才叹了口气,道:“我可是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是他自己刺自己的。”十六名骑士抖声道:“是……”“带他走吧!哼,如此嚣张,叫金谷主赶快亲自前来道歉,我等到明天日出前。”十六名骑士如获大赦,应声道:“是。”立刻上前点王滨藻穴道止血,也不敢将剑拔出来,扛了上马,狼狈而去。
  “三鬼”大声将围观之人驱散:“大家禁声,不要吵闹。‘武帝’陛下要休息!”众人这才对这位年轻‘武帝”心悦诚服,蹑手蹑脚的散去,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散开之后,消息立刻就散布出去,愈传愈快,也愈传愈变质,竟然把这“武帝”描绘得上天入地,跟天神下凡一样,法力无边了!高高的门楼上,远远的就看见十六骑扛着王总管飞驰而至,驻守的庄丁立刻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又匆匆再将大门紧紧闭上。
  大批的群众又是一阵哗然。不过大家又在幸灾乐祸,想看看这不可一世的“黄金谷”谷主到底肯不肯亲自来向这个年轻的“武帝”低头。
  “黄金谷”谷主金凯,正与“游氏双雄”、慕容长青、“吕梁四杰”以及其他武林中的重量级人物坐等消息,十六骑却抬了总管王滨藻回来。
  本来是耀武扬威而去的堂堂大总管,居然给他丢人现眼回来?金凯赫然震惊心中暗自大骂该死,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加以慰勉一番。叫人抬到后面,治疗休养。
  向那十六骑询问经过,十六骑自然不敢隐瞒,详详细细,据实以告。
  一说到红戒指,金世杰大惊:道:“怎么是那萧公子?”金凯道:“你认识他?”金世杰道:“这家伙三天之内就把我辛辛苦苦结交的‘十三太保’彻底瓦解了。”金凯皱眉道:“他杀了十二人?”金世杰恨声道:“没有,他一个都没有杀,却把十二个统统变成了他的朋友,成了我的敌人。”知子莫若父,金凯知道这个儿子气量狭小,急功好利,因而把朋友都得罪了。
  他知道此刻在许多宾客面前不宜谈这个问题,再继续询问十六骑,道:“这个‘武帝’真的是‘武帝’?”十六骑道:“小人见识很浅,只见到他拿出脖子上的项链,王总管脸色就变了……”金凯急道:“什么样的项链?”十六骑道:“小人说不清楚,好像一粒透明的枇杷,里面有一只红色的虫子……”慕容长青与“吕梁四杰”同声惊骇,道:“血虫琥珀!”“游氏双雄”亦惊道:“果然是‘武帝’传人。”金凯道:“果然是‘武帝’来了……”金世杰脸色苍白。道:“这下怎么办?”金凯道:“这又有什么不得了?顶多你委屈一点,照他的意思,跟霍小玉结婚不就行啦!”金世杰叫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金凯道:“傻孩子,你就娶了她,要是不满意,还不是任由你三妻四妾,谁来管你?”金世杰道:“可是……”他当然也知道没有人会管他。
  他迟迟不肯娶霍小玉,并不是因她痴呆尚未复元,而是另一个更重的心结。霍小玉跌入乱葬岗的墓穴之底,经过了三天两夜,是有个“人”跟她在一起的!不但缚在她大腿上的粗劣布条,是从一件男人衣服上扯下来的,而且还差一点亲手杀死了他,后来被那臭小子逃入石隙中,也因此丢了六、七名属下的性命。
  虽然最后终究用巨石压在底下,出了一口恶气,可一想到她曾经被另外一个人,搂搂抱抱的过了三天,他的心就绞痛,打死他也不肯娶别人抱过的女人为妻子!可是今天……他心中一急,立刻又是一阵疼痛,冷汗直流。
  他中的那枚“焚身附穴钉”又发作了,他不愿被在座那些英雄豪杰们见到,他起身到后面去,后面还有一批他的死党朋友。
  金凯见儿子这样颓然离去,也只有长叹,转头吩咐十六骑。道:“你们且先退下。”十六骑恭声道:“是……不过那个‘武帝’还交代了一句话。”金凯道:“什么话?”十六骑道:“他说要谷主赶快亲自前去请罪,否则明天日出,就要杀进来。”金凯拍案大吼:“放屁!”十六骑惊道:“是是,属下放屁……”这十六名骑士仓皇退走。
  索凯余怒未息,咬牙道:“小子可恶。”“游氏双雄”大怒,道:“咱们兄第去跟他拼了。”慕容长青急阻止,道:“不可。”“游氏双雄”怒道:“你以为咱们兄弟打不过他么?”“吕梁四杰”也挺身而起。道:“尽可再加上我们兄弟四个。”慕容长青道:“‘武帝’可以号令群雄,你兄弟二人能订得过外面那么多人么?”“游氏双雄”恨得牙痒,也莫可奈何。
  慕容长青再自告奋又道:“待老夫先去探探他的口气,回来再作打算。”金凯立刻道:“那就劳驾你走一趟啦。”“黄金谷”的大门又开了,守候在附近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次出来的,竟然不是“黄金谷”谷主,只有一匹马,一个人,号称“三手胡”的慕容长青!本想看热闹的群众,顿时一片失望——这次“黄金谷”的大门竟然也不再关上,似乎欢迎所有的人进去作客。
  但是奇怪的是,这次不但没有人再往里面挤,反而有大批的人像逃难似的往外面逃!驻守在门口的壮丁问道:“你们怎么啦?”这些人回答道:“你们谷主不肯亲自去迎接‘武帝’明天清早就要来攻打,我们才不要玉石俱焚。”慕容长青听在耳中,心头暗叹人心不古、世道日宏,单人匹马,来到小三子的帐前,恭声道:“慕容长青求见‘武帝’陛下。”本以为会有一阵雷霆之怒。
  没想到小三子立刻出现,热诚欢迎,道:“我就是‘武帝’你老人家求见,有什么贵事?”小三子也不将客人请入帐篷就在门口这一大片空地上站着,立刻就围了一大群瞧热闹的群众。
  人多吵杂,拥挤不堪,幸有“一凤”“三鬼”“四公子”“十二飞龙”在四周维持秩序,将他们拦在一段距离之外。
  慕容长青颇感意外!仍不敢放肆,恭声道:“属下慕容长青……”小三子道:“是,我在里面就听到了你叫慕容长青。”慕容长青一怔,道:“是,属下正好在‘黄金谷’做客……”小三子又道:“我知道,我知道,说话不用兜圈子。有什么事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慕容长青呆住了!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连“客套”礼貌都不懂了?小三子道:“你既然说不出来,不如我来猜猜看……‘黄金谷’谷主拉不下脸来赔罪道歉,你老人家是来做和事佬的。”慕容长青叹道:“陛下果然圣明……”小三子笑道:“好,我就卖你老人家一个面子,他不用低声下气的来道歉啦。”慕容长青大松了口气,道:“多谢陛下。”小三子笑道:“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来生气打架的,而是想讨杯喜酒喝!”慕容长青的脸又沉了下来,叹道:“可是,少谷主金世杰,似乎有些……”小三子的脸也沉下来了,道:“好不识拾举。这霍小玉有哪一点不好?他为什么要推三阻四的?”他这脸色一沉,居然不怒而威!慕容长青不由得吓了一跳,恭声道:“霍小玉家遭巨变,悲伤过度,至今还未清醒……”小三子冷笑道:“当年霍家堡声势正旺时就急着跟人家联姻,如今人家遭了巨变,就可以不要这亲事了么?”抬头盯视着他:“你说这样应该么?”慕容长青不知如何回答。
  小三子又道:“哎,他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就算迫他娶了,这霍小玉日后也不见得就幸福。”慕容长青深有同感,叹道:“这霍小玉也真命苦……”小三子蓦地大声道:“他不要,我要。”慕容长青吓一跳:“陛下?”就连四周围观的群众,亦不由惊得张口结舌!小三子道:“金家父子可以这样不仁不义,我可不能坐视不管……我要把霍小玉带走。”慕容长青大感为难,喃喃道:“可是,这霍小玉是他金家三媒六聘,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小三子赌气道:“我就要。”慕容长青昂首道:“就算你是‘武帝’也不能强夺。”小三子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血虫琥珀”。扔在地上,吼道:“我现在不是‘武帝’能不能强夺?”慕容长青望着地上的“血虫琥珀”脸色数变,试探着道:“你若不是‘武帝’又何必强夺?”小三子喜道:“你说什么?”慕容长青道:“你若肯用这东西交换,我保证你可以带走霍小玉……”小三子一把捉住他,道:“你说的是真的?”慕容长青也道:“你说的也是真的?”小三子大声道:“我当然说真的。”他伸手一指周围这些围观之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还能说谎么?”围观之人都大声哗然,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年轻人,怎么连“武帝”都不做?慕容长青还是怕他反悔,拾起地上“血虫琥珀”道:“好,我这就回去叫他们把霍小玉送出来。”小三子却一把又夺了回来,挂回自己脖子上,道:“不行!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金凯、金世杰!”慕容长青道:“那你要怎么样?”小三子道:“我跟你一起去。”慕容长青道:“这……”小三子道:“你怕什么?怕我会抢夺?”他转身向“一凤”“三鬼”“四公子”“十二飞龙”道:“你们统统留在这里,一个都不许跟来。”又转向围观群众,道:“谈不成,我还是‘武帝’,谈成了‘武帝’就是姓金的啦!们所以你最好不要太过份得罪了他们。”这倒是句真心话,人群一阵骚动。小三子已跨上铁飞琼牵来的骏马,手持一丈三尺长的“霸王枪”与慕容长青一起,往“黄金谷”从容而去!群众们倒是立刻一哄而散,他们赶着去传消息去啦!这真是个天大的消息,人人部惊得呆了。这消息立刻就传给了朋友,再传给朋友的朋友……消息当然也很快就传入了“黄金谷”,绝对比他二人前进的速度快很多!吴向春笑道:“原来‘武帝’陛下还真的会演戏。”铁飞琼担心道:“他进‘黄金谷’会不会有问题?”吕青莲笑道:“这位萧少爷聪明得很,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他向众人一拱手,道:“我要去找神偷‘丁六’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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