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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戈蕾要我帮一个大忙:让她的一个女同学,也是她参加的一个学生社团的副会长,在我们约会的地方借住一晚上。她同学叫麦德琳,过去一个学期,因无力承担房租,以旧货厢车为家,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幸运的是,她抽中学院为无家可居学生建造的超廉价公寓房,后天入住。

  我问,在货车里再坚持一个晚上不行吗?

  她说,她的车昨天停在某街坊,不满的邻居敲碎了车玻璃,她不敢再睡。

  平心而论,我不愿意。我一星期跟戈蕾见两面,两人世界乐融融,突然冒出第三者,一个连住宿都搞不定的落魄第三者,我们约会的情趣将无从谈起。

  戈蕾说,麦德琳是好人,只不过跟我一样,生在错误的家庭,做过错误的决定,但是,她很努力,很热心,很乐观,很……

  我打断她,说,既然你力荐,我愿意帮忙。她什么时候到?

  戈蕾高兴地说,大概晚饭以后。她不希望多打搅你。

  我说,要不早点来。我们一起吃晚饭,我负责点外卖。

  她说,太好了。我马上告诉她。田哥,你是世界最棒的人。谢谢你。我一定给你补偿。

  我问,怎么补偿?

  她停顿片刻,说,你想不到的惊喜。

  戈蕾提前到,说麦德琳已经在路上。我们一起整理一个小房间。整理完毕,我抱住戈蕾,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告诉我,你的惊喜是什么?时间够吗?

  她吃吃笑,反手摸着我的阳具,待它茁壮成长之后,她说,就这个。还不够?

  我说,哪里够。来,你转过身。

  她转过身,我吻住她,一只手拉她的裙子。她按住我,说,不,不,麦德琳随时到,你不希望我们悬在半空吧?

  我说,我体验过前戏、正戏、后戏,悬在半空,倒是没体验,不知啥滋味。

  她挣脱身子,双手抵在胸前,说,好了,停止。我们有的是时间。麦德琳又饿又困,我怀疑她能不能撑过晚饭。我估摸,她碰到枕头就能睡着,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惊醒她。等到那会儿吧。

  我不再强求。我们三人在一个屋檐下,麦德琳睡一个房间,我跟戈蕾在另一个房间缠绵交合,那种氛围是不是更刺激?说不定……

  不一会儿,麦德琳的货车开到门前的马路边。我和戈蕾赶出门。麦德琳也是拉丁裔,浓眉大眼,米色连帽衫,桔色针织帽,两根粗粗的辫子挂在丰满的胸前。戈蕾为我们介绍,她伸出双臂,我犹豫片刻,将她揽入怀中。我怕她身上有气味,从她发丝却闻到幽雅的暗香。

  她说,谢谢你接受我,你不知道这对我多么重要。

  我说,别客气。别说一晚,你要是愿意,欢迎你住一个礼拜。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坏。人不可貌相,英雄不问出身,将来,谁说得定呢?

  戈蕾说,麦德琳,你听到没有?田哥对你的表示好到不能拒绝。

  麦德琳说,知道知道。今天就是我转好运的开始,我会永远记住今天。

  她开的美国产货车,两侧四块车玻璃,三块被砸碎。她拉开后门,只见里面有张折叠床,床下塞满杂物。车门上贴一张招贴画,上头印一盘精美糕点。我说,车门一开,满像一个家。

  麦德琳说,可不。我从朋友那儿借的,一个月三百块,是我能承担的极限。

  她让我帮她提一只破损的旅行箱,让戈蕾提一只破洞大网兜。其他东西,明天直接搬公寓。她们在前头走,戈蕾激动地说着什么。麦德琳的步伐笃实,只听不说。我觉得,她是充满活力,敢想敢干的个性。我不知道戈蕾怎么表述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直说,麦德琳不至于有负面看法。

  一踏进门,她惊呼,你的房子好大。可以停一百辆我的狗屎货车。

  我及时纠正,说,不是我的房子,我朋友的房子。而且,你的货车只是旧点,不是狗屎。

  她放下手提包,叉着腰,后退着说,你们在这儿一定享尽人生。

  戈蕾谦虚地说,差不多吧。

  她说,你们的房间呢?

  我和戈蕾对视了一下。戈蕾说,在楼上。

  她问,可以参观吗?

  我们没提前作好准备。床还是我们上次见面的样子,没整理,衣服凌乱地脱在床上,里面有戈蕾的小裤衩和乳罩。戈蕾的脸红了,麦德琳识趣,匆匆巡视一番,问她自己睡哪里?我们带她进楼下的客房,安置停当后,麦德琳说她需要马上洗澡,

  我和戈蕾布置餐桌,摆上墨西哥产的啤酒。我点的墨西哥餐外卖到了,戈蕾在门口接,外卖小哥探头探脑的,似乎想进屋,我走上前,他一见我,立刻转身。戈蕾嘟哝道,奇怪。我说,他可能觉得,我们屋门口,不应该停那么破的车。她说,嗯,有可能。不过,我那辆车也不配呀。

  麦德琳洗澡出来,她换了一件长款 T 恤,胸前印有一只泰迪熊。睡衣在她奶油色的大腿中间结束。我觉得口干,胡乱喝了一口啤酒。餐桌上,麦德琳一点不显疲惫。她健谈,好笑的故事多,不时发出清亮的笑声。很难想象,她是睡在货车里的大学生。戈蕾略显疲惫,话不多,眼睛在我和麦德琳之间跳跃。

  麦德琳又讲一个故事,说她没办法做饭,靠垃圾快餐和蛋白质棒为生。蛋白质棒吃到恶心,她一气之下,把一打装还剩十一块的盒子丢在公园的垃圾箱。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发现两个“真正的流浪汉“围住垃圾箱,捡起她的丢弃物,为分配吵起来。她模仿他们的表情,十分好笑,我笑得把酒杯的葡萄酒抖出,溅湿我的白衬衫。

  她反手垫在后脑勺,打了个大哈欠。她的T恤衫下摆微微翘起,露出白色的棉质内裤,大腿内侧有一颗棕色的小痣。我又觉口干,胡乱喝了一口啤酒。泰迪熊紧箍着她的胸膛,清晰地勾勒出她丰满的乳房上的黑圈圈。我站起身,说,你们聊。我去换件衣服。

  走进洗手间,我改变主意,脱掉衣服,站在嵌在天花板的喷射式莲蓬头下,从头发到脚底,认认真真洗个遍。我的阳具挺立,我弹一弹它,状态良好。心想,今晚,又将是一个美好的春宵。完事了,给戈蕾送什么呢?

  等我回到餐厅,发现戈蕾不在。我问麦德琳,戈蕾呢?她说,刚走,她没给你留话吗?

  我掏出手机。戈蕾留话:抱歉。今天我来月经,十分难受,不能陪你。我不想影响到你,先回去了。麦德琳交给你,不能乱说乱动:)

  我看一眼麦德琳。她的表情不太自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三个人在一起创造的愉快气氛,不是轻易可以转移到两个人之间,瞬间变得尴尬。戈蕾突然来这么一下,我能说什么?有点被耍弄的感觉。为什么不早点说?哪个女人不来月经,我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回去干什么?

  我强打精神,对麦德琳说,时间不早了,你一定累得不行。晚安。明天……

  她抢着说,明天我做早餐,如果你不介意。

  我说,一点也不。

  她不太情愿地起身,想了想,问,我的房间在哪边?

  我指指她右侧。她自嘲地说,从货车一下住进这么大的房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迈步。懂我的意思吗?

  我说懂。她消失在走廊。我拉灭厨房的灯,借着装置在墙根的彩色照明灯,不无惆怅地爬上楼,走进卧室,躺倒在冷冰冰的床上。我的阳具坚硬,脑海中浮现麦德琳散发的性感,幻想着挑逗她的画面。不,我不能。她是戈蕾的好友。

  今晚,不会是美好的晚上,是落寂的晚上。

  我还没完全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敲门声,不太确定却不肯放弃的敲击。我坐起,定神细听,认为是戈蕾回来了。我跳下床,打开门。站在门边的,是麦德琳。她换了一件毛茸茸的大睡袍,领子半开,露出大片乳沟。我认出来,睡袍是戈蕾穿过的。我的阳具像火点着,蹭地一下上窜。

  她说,我能进去吗?

  我说,请进。

  她赤脚走进房间,顺手把灯关了。她轻车熟路地上床,径自掀开毯子,说,我睡不着。可以跟你睡吗?把我当戈蕾吧。

  情况变化太快,我有点结巴,说,可以。你有很多有趣的经历,我们接着聊,一对一。

  我们脱光衣服,睡到一起。我的手从她的胸部滑到腹部。我说,我对你说过,你很可爱吗? 她的手找到我傲立的阳具,轻轻捏住,说,我没印象。我说,那我再说一遍。对了,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她说,我喜欢性。喜欢跟喜欢的男人做爱。三个月,不,四个月,我没有做爱过。

  我说,我也喜欢性。不过……

  她抚弄我的阳具,说,戈蕾跟我讲了一切。我没有丝毫意见,但我自己做不到。

  为什么?

  个性的原因。我不喜欢任何约束,即使我能得到物质上的好处。

  我拉近她,亲吻她的嘴唇,手指插入她的阴道。哦,太平洋有多湿她就有多湿。她说,戈蕾夸你,夸上了天。

  我问,哪些方面?

  人好,慷慨。

  就这些?

  就这些。她来了月经,不能跟你做什么。她让我先接触你,我觉得入眼,她就回公寓,为你跟我提供空间;我觉得不入眼,她就留下,陪你到天明。

  你入了眼?她走了,你敲开了我的门。

  对呀,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会上锁。

  锁挡小人,不挡美人,我向你全面开放。

  她爬到我上面,丰满的乳房盖住我的脸。我的阳具立刻被她炽热的屄包裹。她的臀部前后移动。我屏住呼吸,不让自己过早泄漏。她说,对了,她还夸你,夸你的持久力。我希望,我听到的是真的。

  我有点得意忘形,轻飘地说,我不爱吹牛,实话实说,跟我春宵一刻的女人,高潮的次数比我多。

  她不相信,说,男人只能有一次高潮。我的意思,在一次交合中。

  我说,不对,起码我不是,我大大小小的高潮加起来,数字不小。

  牛皮吹得响,效果显著。从她的大腿,我能感觉到她的肌肉拉紧,能感觉到她爱的潮水在升起。她加快速度,身子坐直。我抓紧她的乳房。我说,你们是好朋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她说,别介意,我们找乐子,仅此而已。今晚,特别时刻,我不想一个人睡,我想做爱。和你,二合一。

  她达到高潮。我抚弄她沉甸甸下垂的乳房,搓揉她发硬的乳头,使她的高潮延续,或者引出第二波。然后,我翻身,把她压在下面。我深深插入,臀部划圈,直到她又来一次。

  我俯身,低声问她,麦德琳,你安全吗?

  她的臀部在我下面磨着,说,当然安全。戈蕾让我服了药。

  我说,戈蕾,我的戈蕾。

  她坐起来,双臂环住我,嘴喷热气,说,你的戈蕾,真是好人。为了她,你应该用力。

  我说,为了她,我正在用力。

  我继续抽动,快感辐射到阳具的每一寸,将一腔滚烫的精子打入她的子宫。

  第二天,我吃了她做的早餐,味道比她的肉体不知道差多少。出于礼貌,我称赞一番。她抱歉地说,本来我们可以在床上吃,然后,我们……

  我说,然后我们怎样?

  她说,醒过来后,我摸摸自己的肚子,问自己,幸福吗?肚子咕咕叫,饿了。昨晚我不好意思放量吃。我连忙起床,跑到厨房找吃的。你看。

  她打开一扇扇橱柜,说,里面的东西,能吃的,我吃了个遍。真的,我恐怕把半年的饥饿用一个早餐补回来。我不能再接纳任何东西。

  我坏笑着说,包括我那个?

  她说,再小也容不下。

  清晨真好,阳光进屋,小鸟歌唱。昨夜,多么美好的一晚。我想起来,问她,为什么戈蕾要这么安排?让你白吃白睡,你给她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答应?

  她嘟嘟嘴,眨眨眼,说,前半部分,你得问她。后半部分,我的高潮数超过你的高潮数,我还需要再说什么吗?

  下面,她忙着收拾东西,我忙着自己的工作。然后,我们坐在门廊,闲聊着,等待戈蕾。左等右等不见人,我提议,我们进屋,我给你泡茶。

  我煮水,她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我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她似乎不太肯定,说,会。为什么不?

  我摆好两只茶杯,放进茶叶,灌入水。我喝了一口,说,现在你就坐在我面前。等你离开,不用过一天,我对你的记忆或许就模糊不清。

  她说,有可能。我给你的印象不够深。

  麦德琳穿一条红色过膝裙,一件印有她学院名的T恤衫。我上下打量她,她追随我的目光,问,什么意思?我说,你的裙子很漂亮。底下是什么颜色?她掀起裙子,露出一片肤色匀称的大腿。她没穿内裤。

  我把她抱起,放在厨台上。她的腿架到我肩上,我的手掌紧紧地按在她蓬松的阴毛上,两颗手指撬开外唇。她那粉色丰盈的内唇,如一朵小花上的花瓣,开始张开膨胀,闪着光芒。我说,这样我不容易忘记。

  她按下我的头,说,光看不行。

  我的舌头在里面耕耘。没过多久,她的汁液就来了。她的大腿颤抖着,腹部收紧,她呜咽着呻吟,轻柔而尖锐,然后坠入高潮。

  我的手指在她屄上轻轻点着,问她,你听到了吗?微弱的声音,性液潜流的撞击声?

  麦德琳的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说,听到了。你的舌头几乎和猫的舌头一样好。我不代表你,对我,我永远忘不了你。你的样子,你的茶,还有,我自己“性液潜流的撞击声。”

  戈蕾将尽十点才到。送走麦德琳,她问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面不改色,说,没有。我睡得跟木头一样。麦德琳睡得怎样,你得自己问她。

  她歪着脑袋,忍住不笑。我抱紧她,问,我欠你什么,告诉我。

  她说,不欠。有的话,麦德琳帮我还了。

  我再没见过麦德琳。她的样子终归模糊不清。

  六

  记得我跟戈蕾说过,来日方长。我以为,我们会交往很长时间。我以为,我搞定了她,她离不开我的资助。

  我严重判断失误。

  将近一个月,她不回我的短信,不回我发的电子邮件,不接我的手机。我甚至怀疑,她已经离开加州。她说她住公寓,说过她的室友,说过公寓边修马路,但是,她从来不让我去她的住处。细想,她一开始就动了心机,掌握住最后的主动权。

  我说服自己,我们之间是一种交易,一场互不附加条件的逢场作戏,大可不必往心里去。拉丁裔说话不可靠行事不讲诚信的名声在外,她在所难免。我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麦德琳的事情恐怕算,但那是她推给我的。是不是我给她的低于她的预想?是不是她另选更加慷慨的他人?在那个网站游走的男人,比我更有实力,更有魅力的大有人在。

  自跟戈蕾交往,我把该网站的个人信息设定为关闭,系统不会再为我配对。那么做,我觉得是对戈蕾的尊重。我为自己的忠诚所感动。

  我重新登录,重新设定为开放,一下收到将近十个女性的交友邀请。我的自信心得已恢复。让我想不到的是,戈蕾也重现网站。我给她发信息,她不回应。

  我们的事儿算黄了。我是主动者,我是有实力的成功人士,不是哭爹喊娘的失败者。我振作精神,决定忘掉她,重新出发。

  我选定一位年岁比我小几岁、住在洛杉矶东区的女人,叫萝西。她在个人档案中,说自己生于美国南方,喜欢阅读、钓鱼、大自然、不断更新知识,能做手工,能绘画。见面之前,我们在网上交流了几回合。我发现,萝西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能侃的一个。她把我当成多年不见的好友,从她的童年讲到时事,从父母讲到同事,大段大段的文字,几乎找不出语病,笔头十分了得。

  我问她婚否,她说结两次离两次,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她说,她向儿子交过底,说她上网站的目的是寻找一个能在财力和感情两方面助一臂之力的好男人,如果一切顺当,她恐怕要第三次步入婚姻。

  我怀疑,她上错了网站。我们交换了照片,她的长相属中等,个头偏高,头发浓密。我对她产生好奇,认为她定是有趣的人。我给自己设定底线:见个面,吃个饭,彼此有感觉的话,上个床,理当助她一臂之力,结婚什么的免谈。

  我们约定同进晚餐。与戈蕾不同,她要我到公寓接她。她的儿子上朋友家过夜,她和我将有一段“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她的开放和对我的信任让我舒心。毕竟是经历过人生的人,是真正的成熟。

  我携带鲜花,高兴地敲开她的房门。她接过,说,太美了。她把花插进放在飘窗的花瓶。她还没换装,一条丝质的彩面短睡衣,头发高高挽起,嘴唇鲜红,古铜色的大腿,赤脚走动,关键部位一起轻摇。我的身体起反应,不由得遐想她藏在衣服后面的肉体。

  她说,你坐一下,我进去换衣服。

  我老实坐下,坐在一张绣花的沙发上。我的眼睛看着墙上的一幅风景油画,心里的眼睛却偷偷溜进她的卧室,看她更衣,看她的裸体曲线变幻。我猜想,她出来时,衣着一定走性感的风。

  果然,她换了一条黑色贴身的连衣裙,领口之低,乳沟露出一大半,脖子上挂一条金项链,紧紧依偎在双乳之间。见我的眼神错乱,她微笑着说,看什么呢?

  我略微尴尬,搜寻答案,她何等老练,拉出项链,说,仔细看,下面缀了一个小盒坠,里面可以装珍爱物。

  我顺势问,里面装了什么?

  她小心地打开盒坠,亮给我看,说,空的。以前装过我丈夫---此处她用复数—的照片,后来离婚了,我让他们搬走。我不希望它一直空着。

  她目光灼灼看着我。我记住我已设的底线,誓不咬弦,不让自己说“让我进去”的昏话。让我枕着她温暖的胸部,睡个好觉,我一百个愿意。

  餐馆是顶级的意大利餐馆,设在洛杉矶城中区一座高楼的大阳台。我们坐定,点好餐,餐前酒喝好,她俯身,大段的乳房奔入眼底,项链诱惑地轻摆,血红的手指按住我的臂膀,说,谢谢你。答应我,我们要过好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我衷心同意。

  她撩起大腿,脚踢到我的小腿肚,说,问你一个问题。

  我说,请便。

  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做爱?你会怎么看我?

  想不到她问得如此直接,我忙着找答案。她说,我本来有一个原则,绝对---听好,绝对---不在第一次见面上床。理由是,我要显示自己是成熟的人,我想测定我见的男人是不是有自控力,没有自控力的男人不可靠。我的两任前夫属于此列。哲人不是说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天才,第二个吃螃蟹的人是庸才,第三个吃螃蟹的人是蠢材。我不想当蠢材。

  我恭维她,说,你非常聪明。

  她说,但是—听好,但是---规矩是我定的,规则只能由我打破。你坐在客厅等我的时候,我在床上放了两套衣服,一套是淑女礼服,代表我刚才讲的原则,第一次见面绝不上床;一套是你现在眼睛闲不住打量的这套,代表我决定打破规矩。为你。

  被她这么高看,我觉得作为东方人,有必要谦虚一番。我说,我喜欢像你这样美貌高雅的人,说我不动心就太虚伪。但我是正经人,我把愉快高质量的谈话和享受美食看得同样重要。心往高处走,眼往低处看。

  她听得糊涂,说,你的意思,你对性不感兴趣?

  我连忙解释,哪里,跟你谈性做爱是天下最美的事。

  她说,哦,我懂了。我喜欢跟心仪的男人做爱,日思夜想。知道吗,我们通过电子邮件交流时,我写下的文字没有一处谈到性,但是,我一边写,一边把手指—两颗手指,食指和中指---放在那儿,不停地搅动。

  她举起那两颗手指,说,就是它们,想吻一下吗?

  她的大胆和直接激发我身体的每一道兴奋带,口中的美食味同嚼蜡,我全副心思放在她的手指、她的红唇、她的乳沟上。什么交友不交友,大家心知肚明,上床是必由之路。

  我吻一下,不,好几下。手指潮湿。难道上面沾了她的汁液?我也放纵自己,说,希望这是前戏。

  她说,保证下面精彩。

  上甜点的时候,她乖巧地喂我几勺甜点,我咬住勺子不放,她吃吃笑,仿佛整幢大楼在颤抖。她不急离开,开始侃起来,话题广泛,从洛杉矶的市政建设到好莱坞山的危险建筑,侃到我的下体刚硬。老天在上,我的身体变化跟她的话题毫无关系,跟我的性遐想百分之一百有关系。

  在她谈论完405号高速公路修个不停上洗手间的空挡,我示意招待结账。招待送来账单,我问萝西,是不是满意餐馆的饭菜?她说极为满意,希望以后常来。我问招待,餐馆是不是提供礼券?招待说提供。我付信用卡,填单的时候,加付五百元。招待给萝西奉上五百元礼券。

  回程的路上,我只嫌前面的车开得太慢,嫌一路的红灯太多,我运用巨大的内功,没有在车上对她动手动脚。春风沉醉的晚上等着我,我不能掉身段。

  进了她的房间,我们手脚麻利地脱光衣服,我得以饱览她的胸部,不如戈蕾的那般丰满,但在平均线以上。在我逮住机会把她看个遍之前,她拉熄电灯,只留窗外的路灯照明。

  她说,我先冲个凉。

  她没叫我冲凉,消失在走廊内。我听到放水的声音,听到马桶冲刷的声音,觉得沉醉的晚上比较长。

  她重新出现,一半的身影被路灯照亮。她披着一条至腰际的毛巾,头发半湿,赤裸的左乳滴水。我走上前,说,我帮你擦干净。

  我撩开毛巾,手嘴并用,把她身体擦了个遍。她是白虎,寸毛不留。她说,她经常去海滩晒太阳,穿比基尼,需要修剪阴毛,为了免麻烦,她干脆一推了事。我把擦过她阴部的毛巾捧在手里,做了几个深呼吸,说,沉醉的晚上开始了。

  可惜,晚上是真实的,离沉醉太远。床上的她,一声不响,被动僵硬。我压上她的身体,进入她的阴道,我感觉她彻骨的紧张。她能说会道,很难想象,她的性能力如此平庸。我想,她的性快感始于电子邮件,高潮于挑逗,止于床头。她的前两任丈夫离开,不会跟这种反差没有关系。

  我不想再跟她见面。我无比思念戈蕾。戈蕾给我的快乐属于全方位,可遇不可求的尤物。可是,戈蕾像早晨的薄雾,太阳一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服务的投资公司总部举办一场虚拟币研讨会,地点设在杭廷顿海滩边的一家高尚酒店。我住进酒店,所有费用由公司承担。我是小角色,没资格上台发言,但每场必到,洗耳恭听那些大佬们的宏论。会场上下,弥漫的空气不容置疑:虚拟币是积聚财富的新边疆,了解越早进场越早,未来越有机会成为巨富。

  我给自己订立一个小目标:五年之内,财富进入世界五百万强。戈蕾好像听到我的誓愿,冷不防浮出水面。

  她给我发短信,解释说,她一直忙功课忙工作。她读到我的短信,读到我的电邮,听到我打来的手机,她每次都打算晚一点回复。她没有半句抱歉,我没有追问。人来了,就是好消息。

  我告诉她我在酒店开会,她说是不是方便见面?我说非常欢迎,不忘提醒她,我的房间是套房,两张床,就我一人享用。

  我们约好晚上八点见。下午的研讨会,我整个不在状态。台上从新泽西请来的投资大佬口若悬河,我只记得他的东北部口音。

  晚上八点,我梳洗完毕。七点五十五分,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拉开门,只见戈蕾挎着一个黑色的腋下包,笑吟吟地站那儿,我的心随之融化。

  她穿一条浅灰的连衣裙,低领口,露出1/4胸口,脚蹬一次带高跟凉鞋,左脚套了脚链,左手套了几道手链。她装饰一新,根本不像学生。她主动跟我贴面,我握住她的手,向上高举,她就势转一圈,从她颈脖处和腋下飘出的香气差点让我hold不住。我抓紧她的手,万般柔情地吻遍每一颗手指,每一道指缝。

  我说,你像回旋镖,飞去又飞来。

  她说,我就像候鸟,飞再远也会归巢。

  我问,巢,我这里?

  她点点头。我们走进客房。我为她端来已经备好的果盘和果汁。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膝头相抵。她重复说一遍忙忙忙,我大致汇报自己的近况,不提内心对她的思念。她笑笑听我说,面部表情丰富,仿佛进入无比奇幻的世界。我握住她的手,说,见到你,见到你的笑脸,我觉得人生其实很美好。

  她笑而不答。我问,想我了吗?她只是笑。我加大力度,再问,想我了吗?她才点头。

  我伸手摸她裙子的吊带,说,挺好看。她说,谢谢。我问,贵吗?她摇头,说,不贵,跳蚤市场买的,倒是挺合身。

  我已经欲火难挡,又抓住她的手,亲个不停,然后说,我们好久没见面,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只要你愿意听。

  她咧嘴笑,说,当然愿意,每一个字。

  我说,但是,我需要你先帮我一个忙。

  我低头看自己的裆部,抬头看她。她站起来,说,等我一下,我先洗一洗。

  我叉开双腿,横躺在沙发上。我听到水声,听到冲马桶声,跟前些日子等待萝西的情景一样。不一样的是,戈蕾不会让我失望。她回来了,即将投入我的怀抱。我赶紧脱下长裤,抽下短裤,把短裤塞到口袋里。

  她赤着上身走出来,跪坐在我面前,摸一把我的裆部,说,哦,准备好了?我说,从你告诉我要来那时候开始就高举着。她笑着说,就那么挺着开会?我说,没错儿。

  她站起来,抱紧我的脑袋,低头吻我。我开始喘粗气。她对着我的耳朵说,我本来准备离开你,离开这场游戏。

  我给她吻得头晕,一时讲不出个所以然。她说,我回来,多少想念你。对,多少,不是很想念,你不要会错我的心情。

  我不发声,听任她独白。我相信,她准备好了讲更多的内容。她打住,蹲下,掏出我的阳具,随意拨弄几下,低头含住。

  我被撩拨得激情万丈,推开她,说,我们上床。

  她仰身躺下,我猛地压下,阳具长驱直入,嘴巴咬紧她的双唇,用力之猛,她说,悠着点,悠着点,让我呼吸。

  我松开嘴巴,将激情转移到阳具,一下,两下,无数下地进击。她不发一声。不是看到她脖子、肩胛、胸部泛红,我恐怕认为她在忍受蹂躏,急盼快点结束,继而亮出来访的底牌。即使她有目的而来,她身体的反应无误地传达她的快感。

  有了前车之鉴,我相信她随时又会消失,我要把见面当成最后一次,我要最大限度地享用她。

  我射出,保险套承载海量的排泄,抽出时沉甸甸,坠落地板能砸出窟窿。

  等我们收拾停当,她枕着我的胸部,手指在我胸脯游走。

  我单刀直入,说,说吧,消失了又出现,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她继续游走,半晌才说,我有男朋友,真正的男朋友。

  我听了居然有几分嫉妒。我笑自己,真要跟小伙子争宠?我冷静地问,他在哪儿?

  她说,我老家。我们是高中同学。

  我问,我猜,是个好男孩。

  才不是。十足的坏男孩。我修的那门“少年犯罪程序“里面举的例证,他符合好几例。高中勉强毕业,上不了大学,换了十来个工作,把两个女孩的肚子弄大,最近买了一台新吉它,说要成为大器晚成的摇滚乐手。

  你相信吗?

  哦,完全不相信。他没有音乐才能,还不如我。他的生活开支,我要承担一部分。

  我想问,你好歹是大学生,要姿色有姿色,要个性有个性,为什么要理睬这么个屌丝?

  我心里有点泛酸。我觉得没有道理,但酸味犹存。

  她自己说,他是我高中唯一的异性朋友。他愿意为我跟别人打架。我们是奇怪的一对,可以一直做爱,一直吃东西,一直骂脏话。我们来自同一个糟糕的家庭,知道对方想什么会做什么,我们彼此看到最真实的自己。是宿命,对吧?

  我听来有几分感动。真实的最打动人。我不相信她为了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而编造一个故事。她说的事,一点不高大上,一点都不悲情,最普通不过的事,我为她略略感到不平而已。

  我和缓地说,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她低下头,轻声说,我想回家一趟,跟他见面。我手头比较紧。

  我问,你们一年见几次面?

  自从我来加州读书,过去一年半见过三次。

  有来有往?

  不,都是我去。他赚不到飞机票。

  我不知该说什么。为她抱屈?怪她眼力不济?我说不出口。

  我说,我为你出机票钱。单程还是来回?

  单程吧。我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是要读书吗?

  我,有点读不下去。我觉得我选错了专业。昨天上一门课,教授用幻灯机打出上百张作案现场的照片,全是被害人,我和好几个同学看到一半要吐。我不想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我不想站在他们的角度理解他们的行为。我回去再认真考虑。

  我听出危险的苗头。这一走,她恐怕一去不回头,我将永远失去她。

  我咽下痛楚,说,好,先买单程。等你确定回程,告诉我,我负责。

  她略带忧郁地笑笑,站起身,说,谢谢你。我得走了,我还要做功课。

  我想拉住她,劝她留宿,房间有足够的空间做功课。我从她的口气中提出决然,我不便阻拦。

  我们在网上完成了订票。我送她,走到门前,我拉住她,说,我们还能见面吗?

  她身体收缩,犹豫一下说,当然。

  我不舍,抱住她。她软软地靠着我,说,虽然我不是鸡,有时候感觉自己是鸡,真心对不起男朋友,尽管没有一个人喜欢他。我和你,我们之间不止有性,对吗?我们彼此关心,我们聊天,我们之间有缘分,不是做生意。但是……请你原谅。

  她出了门。我握住门把手,怔怔发呆。她这一走不会再来。我自己,从喜欢她发展到有点爱她,即使她交一个不成器的男友。

  七

  好一段时间,她音信全无。我没有再想方设法找她,也没有再上网找新的女伴。也许戈蕾属于沧海巫山级别的女孩,她一走,大大降低我的性欲。性欲不在,找女人成为某种负担。

  我在投资虚拟币上小有斩获,纸面上的财富高于我认识戈蕾之前。在她身上花的钱全部赚回,她等于给我提供免费服务。她嫁给我的话,属于旺夫的女人。我想,早知道,我应该给她更多的资助,她需要,她值。

  一天,我上Instagram看一位朋友的摄影贴。我记得戈蕾讲过,她也开了INS账户。我搜她的名字,找到她。她一共发了17个贴,粉丝总数22.

  一段视频中,她身穿背心短裤,伴着欢快的音乐挥舞双手,扭动臀部。配文:爱我吧,别撒谎。

  我立刻点赞,连说爱爱爱。

  不出意料,她不搭理我。

  过了几天,她发了一段新视频。她身穿红色长袖针织衫,短裤,红色匡威鞋,在一个停车场款款起舞。配文:今天来了情绪,让我开心吧。

  我点赞,并说,祝福你永远开心。新款匡威鞋上市了吗?

  不出意料,她不搭理我。

  再过几天,她发了一张照片。她穿白背心,短牛仔裤,露着肚脐,两个手背托着下巴,微笑着。配文:自己笑引来大家笑,多笑吧。

  我给她回了一个傻笑的表情包。

  我隐约觉得,她会回头。对我的回复不予理睬,与其说是无礼,莫如说她为了维护自尊。早晚她会做出反应。我静静等吧。

  我等到了。

  她回到加州。她说想见我,需要向我解释一些事情,希望我对她的观感不要太坏。

  我的朋友已从西非的长长度假回来,去他家已不可能。她主动提能不能换个地点,比如酒店?

  我订了一家在她学院附近上档次的酒店,说我们在那儿碰面。

  我订了套房,设计走复古风,高脚床,四角圆柱,床头的墙上画了上世纪上半叶好莱坞的黑白街景。

  从她敲门的方式,我觉出她的心神不定。

  她穿一条铁灰色的连衣短裙,低领,露出乳罩上缘的白边,脚穿高跟凉鞋。我请她进来,没有拥抱她,她没有热情地扑过来。我们已有陌生感,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想干什么,有必要保持一段距离。

  我请她喝水,客套地问她最近如何,搬家的事都搞定了没有?她简单地答复,她还行,这次来,是把留下的东西搬走,东西不多,几个大旅行箱可以装满,不便带走的几项送给别人。我问起那个犹太人室友,她说已经搬走,下落不明。

  我们四目相视,都有些不自在。我想出一个办法解围,说,我订的房间挺特殊,要不要参观一下?

  她跟我转了一圈。我们站在大床前,研究床头后的大幅照片。我压一压床,说,我们坐这儿,挺舒服。

  我们并肩而坐,避免对视,一起看着窗外的棕榈树。她沉吟了一下,说,上个礼拜,我订婚了。

  我像被蜜蜂蛰一下,不痛不痒,但感觉被击。她没必要跟我说这个,向我说,难道有所求?

  我说,祝贺。是哪个幸运儿?

  她说,男朋友。我一直希望,只要他求婚我就答应。等了多少年,他做到了,在餐馆,我当场答应。我已经在老家找到工作,在家具店当销售。我不想过双重生活,再当双面人。

  我问,大学呢?

  她说,以后再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以前在另一所大学读到二年级,一所好得多的大学。

  我没说话。我记得,她说她高中毕业后工作过两年。现在,她亲口对我说,那两年她在另一所大学求学?她的人生,像俄罗斯套娃,剥开一层又一层。可是,哪一个版本是真?哪一个版本是假?

  她说,我曾经是个好学生,爱读书,在我们那所高中,属于怪人。我从小立志成为家族里第一个获得大学学位的人。读到高中,我在冰淇淋店打工,但是保持优异成绩,担任校刊主编,高中是毕业生代表,标准考试全校第一名。

  我不说话,等她剥开套娃的第二层。

  她说,我被一所排名靠前的私立大学录取,选文学专业。我并不完全了解申请程序,家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高中学生顾问没有一个真正称职,所有的申请靠我自己。我犯了一个大错误,申请资助时,没有在截止期前提交所有表格,而学校已基本发完助学金,我只能拿到几千块,其他靠联邦贷款和补贴,一年借四万。

  我觉得,她这次来的目的,是奔偿还学生贷款来的。四万不多不少,我负担得起,但是,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还能继续相信她吗?

  她说,第一个学期,我的成绩不错,上了院长表扬榜,我的照片贴出来,我拍下来,转给我认识的每一个家族成员,那是我生命中最自豪最出彩的时刻之一。

  她打开手机,调出照片。她站在墙边,笑容满面,右手抬起,指向贴在橱窗后的光荣榜。我滑屏放大榜单,她的名字赫然在列。她念的是货真价实的名牌,她的绩点分能上院长榜,值得炫耀,是我本人读大学达不到的高度。

  她第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她说,可是,我第二年又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申请资助时,把我妈妈的收入填错,使我拿到的助学金更少,我只好拼命打工,成绩节节滑坡。

  一年级借四万,二年级情况更糟,加起来的数目恐怕要到十万。年轻的戈蕾掉入一口债务大坑。

  她继续说,我开始逃课,一门心思打工,早日还贷款。我的指导教授,一个个子小小的女权主义者,她要见我,讨论我的学业。我没告诉她我的真实境况,一再保证,我能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我永远忘不了她盯着我的眼神,她把我当成可怜的失败者,像是说“你不属于这里,你什么混进来的?”走出她的办公室,我想,退学是唯一的出路。我不想放弃,我好不容易得到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心不甘。

  她退学了。从一流大学转到末流的社区大学,其中苦辣,不难猜测。

  她说,当时上那个大学就是个错误,我应该先就近读社区大学,拿到好成绩转入本科。最重要的是,我不该上那所私立大学。我记得,大一住学生宿舍,我参加姐妹会,一群人出去吃饭,我是唯一没有信用卡的人。我慢慢发现,大部分同学的家境非常非常好。我认识到,校园里的学生来自两个世界,富人的世界和穷人的世界。到二年级,我搬到校外租房子,四个人合租,有一次我父母来看我,见过所有室友。第二天,一位室友不打招呼搬走。退学后,我的确打了两年工,等我觉得赚够了钱,我想离家远远的重新开始,我来到加州,虽然读社区学院,各种费用加起来,我又陷入困境。我知道穷人的人生路艰难,只是没想到一路的障碍那么多。

  我站起身,抱住她的脑袋,深深地吻她,对她说,抱歉,我误解你了。

  她移开我的手,反过来捧着我的脸颊,狂热地回吻。

  我说,我们先去洗洗吧。她说,时间不够,我得马上走。

  我说,我没准备套子。我不打算跟你做爱,只打算跟你公事公办见个面。

  她说,我也没打算,我认为我们的那种关系在我订婚那天起已经结束。

  她背转身,让我解开她的连衣裙,解开黄色的乳罩,我低头吻她的乳头,她的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呻吟。没等我褪下她的内裤,她反转身,一把抱住我,我差点跌下床,狼狈地抱住一个圆柱。

  我们两人笑了,大大减轻空气中凝重的气氛。我把她轻轻推倒,为她解开乳罩,脱掉凉鞋,顺势亲她的腿肚和脚趾。我的脑袋埋在她的阴部,贪婪地吮吸。她紧闭双眼,“阿阿”叫唤。

  我捧着阳具,在她阴部的入口处徘徊。我没有带套,我希望她在最后一刻清醒,让我得其门而不入。她坐起来,握住我的阳具,导入她的阴部。我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怕吗?

  她眼神迷离,说,我已经怀孕,与你无关。

  她倒下去。我的不安消散,深度进入,她本能紧缩,阴壁夹紧我的阳具。我一进一出,她一会儿枕着手,一会儿捂住嘴,呻吟宛若抽泣。我们双双渐入忘我境地,我不记得我身在何处,我的感官世界里,我只能感受每次进入她的包裹,每次进入她的阴壁收缩。我越来越快,我朦胧听到她的叫喊,朦胧听到自己的叫喊。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臀肉,尽力迎合,直到我再也无法控制。

  我们紧紧拥抱,布满汗水的胸膛相抵。我的手插进她湿湿的头发,凝望着她,差点对她说,我爱你。

  她走之前,我问她,我跟为她做点什么?

  她说,你已经做了很多。我不是说,我们的那种关系已经在我订婚的那一夜结束。你是自由人,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我深知,天使不会参加那种交友平台。每个人进场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无可指责。欢愉一场之后,戈蕾有充分理由伸手,我不会让她失望。她说不欠我什么,我倒觉得沾了她便宜。

  我说,我可以帮你还贷款。

  她说,不用,我早晚能还。我不是高尚的人,但你也不要看扁我。我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我不对其他女孩做道德判断。我只是想表明,进入那个平台的女孩自有她们的难言之隐。其他一些女孩另当别论。我认识一个女孩,同时交四个男友,把性交当成健身,当成出一出汗加强心血管的好事。

  我说,以后想找我,我的双手一直欢迎你。

  她摇头,说,只要世界上还有为生活挣扎的女大学生,你永远不缺女孩子。至于我,我不会。但愿不会。我指的是我们重新开始那种关系。把我当成你享受自由夜晚的一个路人吧。我想过,你给我的提供的生活太好,我怕我回不去我必须回去的地方。我感谢你,你懂得珍惜我,接受我的缺点。比如,我说的中学穿衣少嚼口香糖,我讲的是另一位女孩。不过,我讲的有关我爸我妈的事,基本是真的。感谢你,你有时候会对我说情话,好像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真的假的,我全收。

  我无意追究她的前后矛盾。何必追究。扪心自问,我并不是对所有人说所有的真话。我自谦道,我对你做的说的远远不够。

  她说,多了我也消受不了。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

  我不想轻易让她走,我想为她做点什么。我想出一个主意。我说,记得你是巴西人后代。

  她说,一半,我妈妈那边。

  去过巴西吗?

  很小的时候去过,完全没有记忆。

  我说,跟你交往的时候,我想过带你哪一天去巴西旅游。现在看不太现实。我有个想法。我给你们两个买一张去巴西的机票,当我祝贺你订婚的礼物。

  她眼睛一亮,绽开令我无数次心动的笑容,说,到底你聪明,多么暖心的礼物。好,我接受。

  我们坐下来,立刻查看从洛杉矶飞里约热内卢的航班。她挑了一条线路,我按时价给她转了两张来回机票的钱。

  我表现得慷慨大度,内心隐隐生痛。

  她丢给我最后一句话:祝你好运,再见,田哥。

  两个月之后,戈蕾给了发了几张照片,在里约热内卢拍的。她和未婚夫—该说丈夫—站在墙画前、伊帕内马海滩边、里约窄小的贫民窟山道。她的丈夫一脸胡子,两张臂膀绣满刺青,掩不住英俊的五官。仅从外貌看,我不是对手。戈蕾割舍不了他,情有可原。

  再过几个月,她发来婴儿的照片,活脱脱的拉丁男孩。她接纳了我的精液,但没有让我留种。

  一天,我开车经过戈蕾读书的社区学院。快到中午,我肚子有点饿。我想起附近那家中华居餐馆。

  老板娘认出我,送上一盘辣椒腌小鱼干,没送波霸奶茶,说,好久不见?

  我说,一年多了吧?

  她问,记得上次一起来的有个漂亮的女孩。

  我说,回家不读了。

  她不再提起,转而问我想点什么菜。那顿饭吃得波澜不惊。没有可爱的女孩陪伴一侧,我不过是个普通中年吃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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