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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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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7.报信

  小豆芽初时有些怕她,但是很快,发现她和想象中那个“女魔头”并不像,就喜欢上了媸妍的温柔和笑脸。媸妍甚至会哄他入睡,这是他爹爹都没对他做到过的事情。爹爹和妈妈毕竟不同。

  而事实上,她也只有在这个小孩子面前才会是这样“温柔善良”而已。

  小豆芽就像宋玉卿说的,学起诗书都略显平庸,但是他倒是有一些习武的架子在,也多亏杨威曾经教导过他。这麽一想,媸妍对他的杀心略略淡了那麽一点点。

  媸妍便开始教他《天启剑诀》,毕竟莲华阁的武功并不适合一个男孩子。

  小豆芽学起武功显然比读书开心的多,虽然不属於岳小川那等天资卓绝,但是教给他的剑法也是习练的像模像样,而最重要的是:他习武的时候分外认真,近乎苛刻的态度,看起来既可爱又让人心疼。

  媸妍好不容易见他停下,忍不住走过去蹲了下来,拿绣帕为他擦汗,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小豆芽,你还小,不必急於一时,我和你爹爹伯伯他们会的东西,都会教给你的。”

  小豆芽靠在她柔软清香的臂弯,几乎不想出来,可是看见前面站着的白宇臻和岳氏师徒,三人气质不同,却都玉树临风一派风流,小豆芽微微挣脱,“我要成为岳叔叔那样的大侠!”

  媸妍惊奇,“为什麽?”小豆芽要成为那样的绝世高手恐怕是个问题,但是要成为上乘高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豆芽低声道,“我爹爹说过:我要学好武功当了大侠才能出去找我娘亲。”

  媸妍心一酸,估摸着他亲娘已经死了,白宇臻骗他的,便笑着摸摸他,“总会有那麽一天的。”她心里又略微泛酸,心想,我对这娃儿这麽好,总归不是他亲娘,也罢,他还是念着他亲娘的……突然手心一凉,只见小豆芽往她手心塞了个什麽东西。

  “阁主……这是我做的你……”小豆芽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看,媸妍大为开心,刚才的一点点酸意登时消弭不见:是一个线条有些潦草的雕刻小木人,虽然很简陋,但是却让人一眼能认出来媸妍的模样。

  媸妍不由献宝般过去拿给他们看,“你们瞧,这是不是很像我?”

  岳小川也有些惊奇,但他自幼习惯不动声色,自然不会给予什麽勉励,岳洛水一向倨傲不通世故,眼里自然只有他的宝贝娇妻,白宇臻却是有些窘迫,“这孩子,从小让他学医术,多好的条件,他却是学不进去,可是玩这些顽童的物什却是分外投入。”说着又摇了摇头。

  媸妍心头一动,“小豆芽,你想不想学习机关之术?”

  小豆芽偏着脑袋,有些迷惑,“什麽是机关之术?”

  媸妍道,“就是小到木雕雕刻,大到房屋器械,”她并不管孩子是不是承受不了,直言道,“小豆芽,你的身手天资,想要成为绝世高手是不现实的。”

  孩子脸上浮上苍白的失望。

  媸妍又道,“但是,你若是能制造精巧的机关,绝世高手也未必打得过你。你若是学得好本事,便是以一己之力战胜千军万马,也是很可能的事。”

  小豆芽眼睛一亮,好似期待她说下去。

  媸妍道,“你喜欢手工吗?喜欢做这些有趣的小玩具吗?”她眼尖,又随手拿起小豆芽拴在腰间的一个小马车挂件把玩,那小马车看起来很仿真,四个轮子都可以转,很明显也是出自他手。

  小豆芽点点头,“我想学……”说着他又看了看白宇臻。

  媸妍扭头对白宇臻皱皱眉,“这事你不要管,依我看,小豆芽很有天分,若是学的出色,未必不会比你强。”

  白宇臻一噎,只能默许,媸妍对不远处的女弟子摆摆手,“通知花月使,下次招募的时候,为小豆芽请三位师傅,要精通地理手工五行之术。”

  这些时日,岳洛水因为先占了路上的便宜,便给岳小川也留足了时间,但是上次三人行乃是因为特殊情况,且间隔许久,三人俱有羞意,各自回避倒也相安无事。媸妍这後院反而越发安宁井然有序。

  是以这日她醒来在岳洛水的床上,睁眼看到却是小川,呆了半天没有回神。

  岳小川先是将她缠绵的一吻,看她情形不由好笑,“你在呆什麽?除了你夫君我,还能是什麽别人不成?”

  媸妍睡意未消,突然身後伸出一只手来环住她的双乳肆意揉捏,大有要爬上来霸王硬上弓之意,媸妍想起这人昨夜的张狂,已是筋疲力尽,一把掰开他的手一拍,“你好烦!快些睡你的!”说完自己竟也倒头睡了。

  见她还是不清醒,岳小川眸光一暗,便在她耳边唤道,“妍儿,你师姐可是来了,你不要去迎一迎?”嘴边虽是正事,手却没有落闲,只游弋到她被下的幽深处,揉捻抚摸,直弄得媸妍警醒,怕这两人亵玩,这才拼命去掰开他二人不老实的双手,睁大了眼睛微喘,“师姐……师姐……她在哪里?”

  岳小川道,“她在飘渺阁等了你许久了,像是连夜赶路过来的。”

  媸妍只觉得腿间被玩出一股湿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匆忙逃下床来,梳洗完毕,步入飘渺阁,便见逐波仙子已经候在那里,似在沈思。

  “师姐──”

  逐波见她笑逐颜开,好不温婉,“妍儿,几月不见,你又越发貌美了。”她端详着媸妍,觉得她比之之前精致易碎柔柔弱弱的,又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更加有光彩,更加娇艳了,不由得暗瞥了後头的岳小川一眼。

  岳小川实在是个实心眼的人,所以她要求他不许扰她,他便老老实实的等待,如今她回来了,他便是寸步不离。

  那少年依然一身黑衣,只是比之初次在鄂南相遇实在大有不同,眉眼依然冷清,只是眼神锐色不见,更不肖说“千里独行”这名号还在不在。

  至於千里逍遥还是否那般逍遥?想来在她妹妹裙下也难以保全了……媸妍微微一笑,又泛上担忧之色,“师姐连夜而来,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逐波直截了当,“你把了尘杀了?”

  媸妍一路走过来,逐波是看着的,所以并没有什麽要瞒着她的地方,她沈默片刻,似乎不是太想说这些,“不是我,是了情。”

  逐波点头,“那你可知,白云寺要选新住持了。就在五日後。”

  媸妍蹙眉,这个她却是不知,她冷冷一笑,“哼……那了情犯了贪嗔之念,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他倒是想的美。”

  她冷笑连连,“他大约是以为,田天齐死了,便无人阻他,了尘一死,了心了空一向无欲无求,他便能披上这住持袈裟。”

  逐波看着她有些担忧,“我告诉你,是要你做些防范,可不是要你去跟他掐架。”

  媸妍叹息,“师姐,多谢你来告诉我,但是恐怕这次,我必须去讨一个公道。”

  如果了情不杀了尘,她会不会出手?她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该死在那个恶僧的手上。

  媸妍冲外间侍立的众女子摆摆手,“胭胭,雪菟,云英,孔雀,玉岫,你们去准备一下,立刻动身,如意就在京都继续探听消息,注意忠义侯府的动静。”

  她眼角不经心一瞥,“蒺藜就继续修习功夫,我希望下次能看见起色。”

  她目光微动,“胭胭,你去四杀阁最角里,有间带药香味的院子,再帮我叫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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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8.回敬1

  这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白云寺早课的锺声不同以往,而是连连响了数声,全寺的僧人闻声皆聚往主殿。

  正中那人浓眉利眼,棱角方正,三十有余,正是了情。他今日心愿得偿,收敛了几分燥意,看起来倒也祥和肃穆。

  只见他穿着一身极为素净的僧袍,对着正中庄严宝相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周围有木鱼声诵经声生生相和,殿中弥散着檀香味,一派佛国气象。

  了情虽说气势逼人了些,但因之在三人中武功天赋确实最好,其他人等倒也没什麽意见。不然之前以了尘的年纪,一样无法使人信服。而且了心了空都不善与人相争,所以这典礼是极为平顺的。

  便有辈份最长的大师兄了空为他行礼,了空展开那大红袈裟就要为他披上身,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却不料外面几声娇笑,一声“且住”便打断了这严肃的礼仪。

  了空眉头一皱,只见外头凌空飞下数女,各色衣衫不同,竟像几枚花朵!紫嫣红,但是在这寺庙中难免格格不入。当下老成持重的他神色也变幻不定,要知道白云寺不接女客,这些女子却明目张胆挑衅此时而来,实在大失颜面。

  那六女轻功极好,落地纹丝不动,飞出数根彩绸,接向天际。

  屋脊上早有一女信手站定,远远看去如同一朵烟霞色美人蕉,她的轻功比之那六女又不能相比,竟能借着那彩绸不疾不徐,好似行路般从容,若说轻功的轻与快是一种追求,这一番的稳健在下滑时又是一番境界了,便是了空自己也觉得,他就是使出千斤坠来,或能化解下滑之势,但要走的这般优雅却是不易。

  那姿态竟让一干人等忘却了她的无理,先在心里大赞了一声好。

  待那女子来到地面,众人才发觉,她那衣裙似红色似霞色,仿佛这两种交织在一起,焚如烈火,就像这女子的来意一般,正邪不明。

  不过她现身此时,总归也没什麽好意的。

  了情眼见大好仪式被她破坏,早就按捺不住,怒目而视,“你一干妖邪破坏我寺仪式,所欲何为?”

  那女子看也不看他,只看向了空了心行了个揖礼,“二位大师好气度,自是比某些性情阴晦的佛门败类好得多,且容我小女子也观一观礼,好长一长见识。”

  了空见她蒙面上露出的一双翦水眸子俏皮的一眨,好似真的只是来看个热闹,不由叹了声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我们白云寺不留女客,还望女施主带着你的姊妹速速退下,否则……”

  女子又是一笑,向四周看呆了的三四代小和尚飞了一片媚眼,“大师你这却是不对,如此穷凶极恶之人也能当得主持,我们女子来此一游又算得了什麽?”

  了情却是怒极反笑,“你这妖女说话倒是张狂,却不知这‘穷凶极恶’四字贫僧如何当得?”

  了心年轻气盛,也是皱了眉头,面带不善,大有不说个所以然便要不能善了的架势。

  女子啧啧摇头,“‘了尘'’了情‘’了空‘’了心‘这四字号说相似却也不相似,听上去倒是你’了情‘最有故事,小女子我也起了些许好奇心。”

  “於是我去查了些有趣的往事。”

  “十二年前,天都禁卫营有个嗜武成痴的小小中郎将,意气风发,却免不了与人好勇斗狠,幸得上峰的宝贝女儿蒋小姐青眼,不仅替他解除了牢狱之灾,更是成就了一双好事。”

  “可惜……蒋小姐家到底是官宦人家,摆平不了江湖事,有那对头花下千金请来当时江湖有名的高手’追魂刀‘和’夺命剑‘羞辱与他。这中郎将第一次尝到了难堪滋味,尤其对方将他踩踏脚下笑话他以前要吃女人饭,这下蒋小姐也庇佑不了他,他更是愤懑难平,迁怒於她。”

  “机缘巧合之下,半死的中郎将被云游和尚给救了,於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武功,也为了向人报复,他谎称自己被仇家追杀,投入白云寺,私下里,更是同蒋小姐突然抽刀断情,将往日情分贬的一文不值,他自己自卑心加上屈辱作祟,便觉得蒋小姐果然是挡了他的发奋,才致使他跌得彻底。”

  “够了!”了情大喝一声,面色丝毫不差,微嘲,“你罗嗦这些又跟我们有什麽关系?”

  媸妍只做没听见,继续道,“了情,你这十来年倒是欲效仿独孤求败,慧剑斩情丝,那麽被你抛弃的蒋小姐何其无辜?她名节尽失,又因为不肯说出你的去处被家中赶出。只是,你本末倒置,欲了情先要有情,你这等自私之人又怎能到达武学绝顶境界,难怪你要嫉妒你的师弟了尘,哈哈……”

  了情听到此处已是气得双拳紧握,浑身发抖,脸色又青又红。

  媸妍原本对他的法号十分好奇,才让如意查了一查,这天都的事,尤其是花边新闻,逍遥侯却是容易洞悉,他特特翻了当年的卷宗,才发现许多有趣的事,而本来这许多事并不容易跟了情联系在一起,只不过那流落的蒋小姐也确是可怜,已经落入娼门多时,如今倒是跟莲花阁脱不开干系了……这时众女中一女走到人前,揭开面纱,只见一张秀美的脸,却见世事沧桑,疲倦至极:

  “允哥,你不认得我了麽……”似叹息似悲伤,一串泪珠已经落下。众人皆哗然。

  了情眼神动了动,移过目光,看向媸妍,“你以为随便找个女子来编个故事,就能诋毁我?你做梦!我自问问心无愧。”

  媸妍掩口一笑,“我可不是随便找来个女子呢,我是在鸳鸯楼找到这位花娘,见她卖色好不辛苦,便带她出来散散心,不认……那便不认喽……”她说的轻描淡写,好似完全不在意了情的矢口否认。

  了情哼了一声,到底不再看那女子一眼,可是那女子也果然不再开口分辨,反而让他心乱了几分。等他再想看过去,那女子已经隐入几女中回避,并不多言。

  了空叹了一声,“女施主,前尘往事不过是过往云烟,”师弟入门前的事,他稍有耳闻,只是这佛门中最讲究一个知错就改,前後了断,所以许多做了恶的大恶人投身佛门,也传为美谈,何况了情的事倒也算不上大恶,“了情一心诡异佛门,一无破戒,二无犯规,这主持他自然当得,徒劳挖掘那些旧事实在是太过兴师动众了。”

  媸妍嗤笑一声,“即便是循规蹈矩,这些也足够说明他这个人从来品行不端,这样的人也当得一门主持?你们佛门不是最为讲究胸怀宽大心怀善念麽?他这种品行要怎样发扬你佛慈悲?”

  “更何况,你又怎知他没有破戒?”媸妍呵呵一笑,“我偏要说,他早就犯下大戒,十恶不赦了。”

  这一说顿时满场哗然,四周的僧人失了冷静,一片嗡嗡之声。

  这下连了空了心也向他看过去。了情刚才无话可说,现下却是笃定,“你这妖女倒是想满嘴污蔑之词,可了情无愧於心,你要是污蔑,也请拿出证据来!”

  媸妍微微一笑,“说来奇怪,八年前,’追魂刀‘和’夺命剑‘便消失了,从此不见踪迹。”她从了情身侧走过,见他眉毛微动,拍拍手,“不过你放心,我也并没查到他们的尸体,也懒的去查。”

  了情心下一松,却是大为光火,只觉得这女子简直逗弄猫狗一般,更是气得发抖,“妖女!不过就会混淆视听罢了,你若是以为这样的手段便能毁我白云清誉,实在大错特错!”

  底下众弟子虽然不知信与不信,但是见媸妍意态,还是不由窃窃私语,了空了心看得皱眉,也不由气愤起来,逼视媸妍,毕竟这关系到他寺声誉,若是只这般捕风捉影,他们也饶不得媸妍离去。

  媸妍眉心一皱,一幅大是为难的模样,这模样落在了情眼里,更是心定了几分。

  就在此时,媸妍突然发难,“杀几个昔日江湖二流高手或许是小事,我了解,这等大事,你们也希望代为遮掩,只不过……若是杀的是一寺未来主持,昔日同门师弟,这便不是小事了吧?”

  这一声下去,本来还有些嗡嗡的大殿,反而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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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回敬2

  这下连了空了心看向了情的眼光也有些不善了。

  毕竟当日了尘之死确实存在一些疑点,他虽然犯下色戒,但事实未明就生生死之变,且人尽皆知他武功比了情只高不低,那麽了尘又是如何死的呢……了情对人只说当时那一掌是要掌毙那妖女,结果误伤到勾结妖女逃跑的了尘,结果致死。其实当时他见了尘助媸妍逃窜,确是要打了尘那一掌,只不过他当时不知了尘已然散功,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在那种说不清的情形下杀人的。

  这些媸妍心中都清楚,每每想起,对了尘的恨意便少了一分,不由感激更多一分。了情或许不是蓄意杀害了尘之人,或许不是歹毒之人,但是绝不是什麽好人,想到了尘死状,她便无法原谅他,今日,她就是要赌一赌了情心中那点欲盖弥彰之心。

  人撒了一个小慌,便要更多谎话去圆,偏偏有的事太过严肃,是一点谎话也容不得。怪就怪在,了情当初对权欲执念太重,不容自己出一点差错。

  “女施主,今日事关重大,关系到我白云寺百年基业,恐怕由不得你信口雌黄,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可一个都别想走了!”了空冷冷喝道。

  媸妍身後六女身形微动,似要集结阵法,媸妍摆了摆手,“说自然是说不清楚的,不过好在,了尘大师落发前与宋神医互为挚交,是以宋神医今日非要来验上一验。”

  田单与宋玉卿年纪相仿,因此这话也并没引起什麽怀疑。

  早有一身青布衣的清秀男子走上前来,众僧见到和气有礼的神医,也只有点点头,何况,事情到了这步,除了验尸,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了情是确定那尸体没有什麽大问题的,就算他下了重手,但只要不致死,他们都没有理由问诘他,顶多说他暴躁了些罢了。

  何况,他当时怎知了尘会拼死护了那女子?而了尘又怎生的散功硬受了。

  开棺,了尘英俊的脸已经有些腐烂,众人皆不忍再看,微微别开了脸去吟唱往生咒。

  宋玉卿宋世家自然是无人质疑的,谁人也不会和神医无端的过不去,也断然不会想到这其中曲折的把柄和牵制。

  他戴上手套,小心的将尸体翻过来,揭开衣衫,那背部的致命伤痕便显露出来。

  “了尘大师是死於贵寺金刚掌之下。”

  他说罢已经除掉手套,焚香清洁,立於一边,不再看第二眼。

  余光瞥向旁边的女人,她愣愣直直的看向那个伤处,竟毫不知避讳一下。她这意态失去了那层嚣张,竟有一种失态的脆弱,让人怜惜,他甚至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样的女人,怎会是那个每月控制他们痛的几欲死去的人呢。他吃的苦头并不多,但是她的冷漠最让人深刻。

  此时她不可逼视的美便软弱了下来,像是除去了外衣。

  宋玉卿修长的手指微动,竟忍不住大着胆子突兀的握住了她的指尖。她好似是还在失态之中,竟没有发现反抗他的触碰。两人衣袖遮掩,亦无人窥见。

  宋玉卿突然觉得有电流从那指尖传过来,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悸动──那种悸动,即使是曾跟女子那一次肌肤相亲疯狂交欢,也完全无法抵挡这小小的触碰所带来的感触,他身旁的这人如鬼魅如仙姝,让一向清高的他难得动心了。

  了空看向了情,“这创伤可是你所造成?”

  了情颔首,“是我打的,可是我本意并没想加害师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宋玉卿指尖微凉,才察觉她不知何时已经甩开他的手指,他上前一步,在那伤处用巧力一拍,竟然缓缓逼出一枚青色锋针,幽光清晰可见。

  了空了心大骇,“这是?”

  宋玉卿点头,“致死的并非那一掌,而是掌中的毒针,了尘大师身手极好,那一掌他便是生抗也是无碍,只是若是鸩毒借由这掌力侵袭,恐怕七经八脉立时闭合,便……”

  一句话,那便是着了暗算了。

  了情大惊,见众人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善,道,“不可能!”他恶狠狠看向媸妍,“你以为偷梁换柱找来一句尸体就能蒙骗与我?”他突然出手快如闪电揭向尸首的面部,可是……什麽也没有……反而是腐烂的尸肉被他抹了一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假面,那面容虽然腐烂,但是依稀可辨,就是了尘无他。

  媸妍身体突然散发出可怕的寒气,“够了!你白云寺如今就是叫我等看你如何侮辱死人的尸体吗?”她语气突然尖酸刻薄,“便是了情大师再如何嫉妒,对着死人,也无需去侮辱人家的颜面吧?”

  了空沈痛的看向他,“师弟,你还有什麽话说?”

  了心也道,“怪不得你要亲手替师弟装殓,原来……如此!”

  “我……”了情被堵得没话说,他不知为何会有人专门动了尸体来害他,那女子口中却依然飘出阵阵不留情的话语。

  “想我曾经被云游的了尘大师救过一命,也知道了尘大师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试问区区一掌如何伤的了他?便是你,嫉妒他要继任主持之位,耍下如此阴招!”

  “我区区小女子,也曾听闻了尘大师品性高洁,屡屡拒绝前来请!问吉的闺秀小姐,如今又证实贵寺出了叛逆,那麽之前风闻了尘大师淫色纵欲,恐怕也不定内有乾坤呢……”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情。

  了情再如何好性,也由不得她这样颠倒黑白,何况了情本来就不是什麽好性,他狠狠咬牙,“你……!贱人!”说着就打上前来,跟媸妍过招。

  媸妍眉眼一弯,满意之极,由腰间抽出弯刀,没有曲折的对招,也没有华丽的招式,聚集了半身功力直截了当的划破长空直接劈向前方。

  了情虽然怒极攻击,但是媸妍也不该下这麽重的杀手,不过她那一刀太直接,是以也没有人会认为了情就会这麽死掉,所以也并不十分有悖常理。

  然後意外总是有的。

  只见斜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却是那先前指证了情的花娘,倾身挡在了了情身前,将他牢牢护住,叫的撕心裂肺,“不要伤他!”

  那一刀将她彻底贯穿,花娘蓦然回头,含笑唤道,“允哥……”已经活不成了。

  了情先是不可置信的大惊,突然似乎明白过来,眼神迷蒙,又似震撼,“是你……”竟然抱着刀深入几分,刺入心口,血液喷涌出来,竟让他大口吐出血来,堵住了他的口,眼神竟是一片茫然,同时赴死了。

  那头刀柄还在媸妍手里,她之前的从容也都变作不可置信,仿佛没有想到那一刀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致死了对手。她连面纱什麽时候掉落下来都不知道,只是呆呆看着对面一对尸体,“莲华阁收留孤苦无依的女子,我作为阁主自然要为她们抱不平,早知蒋娘子痴心如此,至今也必要跟他同生共死,我必定不会揪住不放了……”说罢有些失落至极的意兴阑珊,转身就走,众人见她难过至极的样子,竟也不忍上前阻拦。

  这怎麽看也实在是一场意外。然而这一切又实在太快,竟像是一场误伤。

  这麽一场意外便以一对鸳鸯的殉葬收场。经历了这一场变故之余,媸妍走出几步,整理好心绪,回头冲了空做了一揖,“六日後武林大会,还望住持到场,天家狗已死,武林是需要新的血液了。我莲华阁期待诸位大驾。”

  一时语毕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不解这强势而出的莲华阁到底要做什麽,是正是邪,一时交头结耳,心中沈重。

  了空目送她离去,眼神复杂难辨,良久,他目光落回地上了尘的尸首,到底心中不忍,放下追究上去的念头,“了尘师弟再受不得惊扰,将他速速入土为安吧。”说完竟是不看那两具尸首,摆摆手走了,好像疲累之极。

  了心无措,不解其意,只得交代弟子,“如此便将他二人合葬在寺外山脚下吧,也算是一番功德。”

  两天前:

  媸妍找到面目沧桑的花娘,将她细细打量了一下,“你流离家族许多年,失心失身,可还记挂你的相好?”

  “不,我恨!求阁主赐我功法,教我日後杀了他!”

  “以你的天资,恐怕再学个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眼下有个法子,可以立刻叫你趁机杀了他,可愿意?”

  “奴婢愿意!”

  “即使赔上性命也愿意?”

  “呵呵,与其这麽活着,不如了解我这唯一的心愿,早死超生去,偿还爹娘的恩情。”

  媸妍点头,“那麽好,……如此……这般,到时你再冲出,趁他为你震撼失神的一刹那将他抱的紧些,我会解去面纱,你便趁他认出我将刀刃贯穿,造成他自尽殉情的假象,只是这需要你极大的毅力,不知你濒死时可还能坚持?”

  “奴婢苟活了十来年了,又怎会坚持不了那最後一口气一点痛?”

  ……

  即使她失手坚持不下去,也会坐实了了情始乱终弃的本性,不管如何,他的住持大典都休想继续。一个落魄被驱逐的罪僧,她想取他性命照样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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