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大拿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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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圣剑帝’十个儿子中的‘兽王’司马金兽?”
“司马金兽,武林中好像只有一个。”
“‘暗器王’司马金指有与唐门第一高手斗成平局的暗器,‘马王’司马金睛拥有天下无双的烈马、快马、名马,拥有天下最大的马场。‘兽王’司马金兽大概是天下收罗野兽最多的人了。”
“你说得不错、他那里不但豢养狮、虎、豹、豺、狼,连暹罗的野象、天方国的麒麟、木骨都束的天马、神鹿与传说中的四不象也有。而最凶猛的,恐数专食人自脑筋的铁头山魈了!”
“铁头山魈是猩猩猿猴类中的奇兽,来去如风,双目赤红如火,双爪如钩,如剑,长臂如棍,如棒。攀援高山巉岩如飞,穿梭林间若隼,撕裂虎狮、豺豹等野兽与人脑,食取其髓。”
“你去司马金兽那里,便是去手搏各种野兽,包括铁头山魈。”
“手搏?”
“手搏,不许用任何兵器、暗器,也不许用武功。”
“不许用武功?”
“对,你不能用武功,只能以人的本能、气力、智慧来与野兽搏斗。”
“你与野兽搏斗,你首先自已也是野兽。”
“而野兽是不懂武功的。”
“不许你用武功,是怕你被武劝所误。野兽是不等你运好内功,使出什么拳什么掌的。”
“而且这也不公平,对野兽不公平。”
“你去司马金兽那边,十八天内,斗遍他那边的野兽,回来我再告诉你做第二件事。”
“你如做不到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也不必说了。”
“好。我明天就出关。”
“不,你今天!”
韦不凡双目炯炯,看着小杨道:
“姚悲的刀伤并不重。他刀伤后随时都会定日与你决斗,你必须朝夕必争!”
十八天后,小杨站在了韦不凡面前。
小杨像换了一个人。
他目光像狮子,走路像老虎,身上多了许多野兽的爪痕,更多的是一种野兽噬血食肉之气。
这一种野兽的气质使得小杨变得令人凛然生出危懔、惧怖之感,如面对天上震怖的闪电,山上猛扑下来的饿虎、沙漠中的野狼、黑森林中的山魈。
他身上弥漫着一种精悍、凶猛的杀气,就像杀人已杀红眼的杀人狂魔。
他看韦不凡的目光也变得光芒四射,如林中一觉醒来,对着旭日东升长长地伸一个懒腰站起,昂头四顾的老虎。
——而在他自己看来,他是以最温顺、恭敬的目光看着韦不凡这武林最具睿智的宗师的。
能得师如韦不凡,实是他的幸运。
此时的小杨像一柄刀,没有鞘的、寒光袭人、光芒四射、锋刃犀利的刀!
“你现在出去,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
“尽管你当过刑部红旗杀手,杀过不少极难杀的凶神恶煞,但只有到了现在,你才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这是韦不凡告诉小杨的话。
小杨点点头。
他相信。
他相信他如再去杀人,一定是天下第一杀手。
“但这不是你我的目标。我并不想培养一个无情的杀手,你也不想仅成为一名靠杀人赚银子的杀手。——你当初答应当红旗杀手,只因为你恨这些人渣,觉得只有亲手杀之才能消你心头那股不平之气。”
“是。我是的。”
“我不想当杀手。但心中有小不平,可以酒浇之;心中有大不平,只有以刀剑削之了!”
“我杀人是为了平愤。”
“民愤与我心中的道义之愤!”
“我恨不能杀尽天下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恶霸暴徒!”
“但我不想只当一个杀手,哪怕这杀手已是天下第一!”
“好,既然你有如此大志,那就做第二件事吧!”
韦不凡听了小杨之言,顿目中神采飞动,意气洋洋。若名师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已初闱过关!若名铸剑师已完成铸剑的第一道工序,而第一道工序又正符合预想的效果。
“你最怕什么?”
韦不凡问小杨。
“我——好像没什么怕的。不怕官,不怕死,不怕鬼。”
“我说的是另一种怕。譬如有人怕癞蛤蟆,有人怕蛇,有人怕狗,有人怕痒,也有人怕看死人,还有人怕看女人。”
“怕看女人?”
“对,怕看女人。这种人分为两种:一种人怕看到美女,美女越美,越美得艳光四射、不可方物,他越怕。他怕的症状是不敢抬头看美女,即使看也只敢偷看——像小偷偷看审讯官,即只从侧面、背后看;或者像相亲的憨实伙子与害羞的姑娘,只敢看自己的脚尖,偶尔才飞快地偷看对方一眼。要他或她正面看、抬起头看,那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与死不肯抬头、回头、满脸通红窘得无地自容的窘态,堪为一绝!”
“另外,怕看美女的人的症状还有特别局促不安,如坐针毡,如有芒刺在背。他会变得特别不自在,一双手不知放什么地方好。口齿伶俐的,竟会变得口齿结巴,才思敏捷的竟变得木头木脑,胆气豪壮如虎的,忽变得神丧气沮,羞怯如乡下新妇。一些平时处理事情很有条理的人,忽会做一些莫明其妙的事,荒唐之极!刑部有一个推刑官姓邢,怕见到美女,一次见到名妓红牡丹,他把一双手放在桌上也不是,放在膝盖上也不是,垂下来还不是,最后你说他把手放在哪里?”
“放在哪里?”
“放在头上。”韦不凡说,“这位邢推官,把手抱在头上!”
“哈哈,放在头上!竟有如此妙人。”小杨大笑。
“另一种人是怕看裸女。少林的剑术大师德喜上人之所以会死在‘色魔’欧阳潜夫的‘肉屏风阵’里,就是因为欧阳潜夫以三十六个裸女围成了肉屏风,在肉屏风里与德喜上人比划。德喜上人面对肉屏风阵,只感到头晕目眩、上打饱嗝下放屁,呕吐、恶心,神志恍愧,头痛欲裂。结果,才比一剑,便被武林公认剑术远远差于他的欧阳潜夫所杀!
“这一种来自生理心理上的憎厌、害怕、维恐失态的失常心理,便是怕。”
“如此说来,我也有怕。”小杨道。
“我有些怕蛇,见到蛇我的性子就变得躁,出刀,出手就快。”
“但我最怕的不是蛇,而是虫。”
“虫?”
“对,就是那类小爬虫。从蛆虫到毛毛虫,所有爬的虫,都有点怕。”
“好,我知道你第二件事该做什么?”韦不凡道。
“你该去刑部大牢。”
“去刑部大牢?”
“对。那里有一处专门审讯罪犯的地方,除了刑堂外,还有专门对付也像你这样怕虫罪犯的‘虫虿之刑’刑室。——其实那不是一间房室,而是一个地下的坑穴,俗称‘蛇坑虫穴’,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和蛇。”
“你如想成为无敌的刀客,明天带上我给你的印信文书到刑部报到吧!他们会给你提供防蛇虫咬的药油的。”
“你去那里,吃、拉、睡都在‘蛇坑虫穴’里,以七天为限。七天之内你如不能练到任由各种蛇虫爬在你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无动于衷,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你还是带上你洗干净的脖子去让姚悲去砍,或者逃到天涯海角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生。或者改名换姓去当杀手王。”
“我,一定回来。”
七天后,小杨回来了。
小杨瘦得形销骨立。
“很好!很好!很好!”
韦不凡看着已香汤沐浴过的小杨。
“你在‘蛇坑虫穴’的每天表现,我已尽知!难得你过了这一关!”
“现在,如姚悲约你在‘蛇坑虫穴’中决斗,会不会影响你的出刀、呼吸、步法,分散你的精神、斗志、注意力?”
“不会了。”
“那么我们可以去做第三件事了。”
“第三件事是什么?”
“见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第十六章 白玉姬
【一】
“君有白玉美人……”
风流盗帅楚留曾这样留香寄柬。
他为了得以一睹白玉雕的美人,便明知金公子布下了天罗地网,也还是翩然而至。
香帅千古只有一个。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果有白玉美人,精美绝伦,眉眼宛然,栩栩如生,更兼神韵流动,眉目传情,令人一见之下,心怦然而动,久视之下,心迷神醉,可以消俗念,涤凡心,意会啐啄,妙接今古。——你想不想置之案头,朝夕相伴,春夜倦读之时,清昼苦吟之余,相对一笑,接目对语?
生香活色。
无生命的玉,即使雕成美人,又何如生活中一个普通的采茶村姑、溪边浣女之美?花美纵国色天香如牡丹,凄美艳丽如虞美人,花不解语又奈何?如花似玉,只不过形容美人的纯净洁白,形容美人的娇艳明丽,论美,还是美人本人。所以李太白形容杨玉环的美,才写“云想衣裳花想容”。
美人的美,是连云霓也想做她的衣裳,花也想成为她的容貌的。前人解“想”为通借“像”字,谬矣!谬矣!终还是未脱腐儒俗思,岂仅唐突佳人,亦作践太白!
旷代的名侠,绝世的美人,高蹈的诗人,超群的才子,其飘逸之思、出尘之美、纵横四海之雄心、包孕天地之豪情,本就不是目只见名利二字之市侩伧父所可了解的。
什么是第一美人?
就是你除了自己的情人之外排号第一,而这排号第一又是大家都公认的美人。譬如阿娟是村里小伙子私下里公认的除了情人之外最美的姑娘——甚至比情人还美——那么阿娟就是村里的第一美人。
美人是不必选而自然诞生的。绝代风华,风情万钟。一笑灿然似春花,明眸交剪若秋水。遗世而独立,一笑而倾城。
在武林中,也有一个第一美人。
每一代有每一代的英雄。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美人。
在刀帝令狐西笑、刀帝谷主方生死那一时代里,武林第一美人就是白玉姬。
白玉姬——
生香活色,解语花的白玉美人。
【二】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白玉姬。”
“美得清逸脱尘,真如白玉美人,射姑仙子。”
“还有呢?”
“武学见解尤卓识,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尤其轻功,恐不在天下十人之下。”
“还有呢?”
“有一点寂寞,有一份幽怨。”
“哦?”
“有一点‘梅开雪谷,空谷无声,遥对寒月’的寂寞,有一分‘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的幽怨。”
“你也知道白玉姬与令狐西笑、方生死三人间的故事?”
“我不知。我只是看出白玉姬有一点……”
“这样看来,你不但可以当天下第一的杀手,还可以当天下第一的细作。”
“我现在只想想通白玉姬背诵的《刀气合一诀》,成为天下第一流的刀客。”
上述对话,是小杨与韦不凡在从龙城出来的路上说的。
他们刚见过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她真美……”两人在共同沉默着走了一长段路后,几乎同时这样发出赞叹。
【三】
一辆绿呢四人小轿进了龙城。
一个垂着面纱的黑底绣着金线花袍的美人由两个妙龄宫装少女侍扶下,来到了刀帝令狐西关的正堂厅前。
令狐西笑一身四品朝服,恭候厅前:
“实授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领兵部全国兵马大元帅麾下刀术总教习缺,武圣门门主令狐西笑,恭候公主大驾。”
黑袍公主道:“令狐大人是圣上御封的‘刀帝’,不必多礼,请进厅叙话。”
“多谢公主。”
“公主请。”
正堂大厅。
大厅正中供武圣关帝君像,却是关壮缪夜读春秋图。两旁悬一长联:
怀蛟入梦卧虎锄强溯显赫簪缨今日相联一气,
腰龟称荣盘龙受宠缅辉煌勋业烝尝允答千秋。
分宾主坐下,丫环献茗。
令狐西笑恭谨地问:
“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有何见谕?”
黑袍美人闻言,沉默片刻,忽然大笑。
黑袍美人笑得笑声如珠走玉盘。
黑袍美人笑道:
“想不到精明能干如令狐,也有受骗的时候!”
黑袍美人取下垂纱笠帽,顿让人觉得艳光四射。
黑袍美人一双美眸凝在令狐西笑脸上:
“现如今,令狐先生可知妾是何人么?”
在黑袍美人说话同时,有一股幽香顿弥漫在厅堂里。
“幽香教主?”
“你是萨红袖?‘鬼后’萨红袖?”
令狐西笑一脸惊讶。
“想不到刀帝也知贱妾之名。”
萨红袖一笑道。
“还请刀帝猜上一猜,妾身来意。”
“这个……”令狐西空望着言笑晏晏的萨红袖,不由拈髯不语,沉吟起来。
【四】
白玉姬刚踏进她的“碧涵院”院门,一缕幽香飘来。一个黑袍美人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令狐夫人怎么回去了?”
白玉姬道:“我自回我的‘碧涵院’,又与萨教主何干?”
萨红油一笑道:“原来我与刀帝说的,你都听到了?”
白玉姬道:“外子命梅香来报,说是最受今上宠爱的百花公主光临龙城。我自然得出陪,但临到厅堂,听到是萨教主来了,我便不便出面了。”
“今天是九月初五。四天后,刀帝令狐西笑将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决战。不知昔日名满武林的‘剑铃飘香’白女侠有何感想?”
萨红袖顿了一下,又道:
“我与其说来通报方谷主的武学进境,关心令狐先生破解方谷主的刀法已到第几个变化?倒不如说是主要拜访白女侠的。”
白玉姬说:“我只下过是一个孝女,可不是什么侠女!”
萨红袖道:
“你到现在还不满令尊白大人为你择配婚嫁一事?令狐不是对你很体贴?”
白玉姬淡淡道:
“我又有什么不满的?夫家是大将军府第,与家父的户部侍郎的身份正好门当户对。夫君得邀上宠,受封‘刀帝’,三军司命之人,十之一二出诸丈夫门下。故旧门生遍布天下,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可谓作威作福。”
“我只是说自己不配作侠女。合不该那时少年多事,游历江湖……”
“看来你是没忘怀阿方。”萨红袖注视着白玉姬的眼睛。
“我以为你与他能成为……”白玉姬目光迎向萨红袖。
萨红袖目光里逼人的光彩顿暗淡下去,脸上飘过一片阴云。
萨红袖幽幽地道:“你还不了解阿方的为人?”
“让我们进去叙话,好吗?”萨红袖要求。
“请。”白玉姬作了个请的手势。
萨红袖微微一笑,入内。
萨红袖打量着白玉姬。
白玉姬似乎二十多年来一直没多大变化,永远都是明明亮亮地美着,丽着,清逸着。
雪腮。绿鬓。
明眸。皓齿。
依旧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宜喜宜嗔。
多了的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忧悒,使她平添一份成熟的风韵。
“你这样看我,拙夫要吃醋了。”
白玉姬莞尔一笑道。
“给我镜子好吗?”萨红袖道。
“镜子?”白玉姬疑惑地问。
“看到你风采如昔,我想看看自己有多老?”
“以萨教主的才智,活得风风光光,滋滋润润,正春风得意,花开盛日,怎会老呢?”
白玉姬言语中不无讽嘲之意。
“又是‘鬼后’,又是‘幽香教主’,一个女人如此宠莱加身,不知羡煞多少人了!”
“叫我红袖好吗?”
萨红袖的嗓子顿似沙哑了些,脸上堆着愁云。
似乎一个人一下子揭去了她一张人皮面具。
“其实我并不快乐。”
她道。
她目中似有泪意。
白玉姬顿也沉默起来。
“你知道吗?我等阿方等了十年,但他心中只有你,没把我萨红袖看上一眼。”
“一个女人,爱人如此,其心如何?”
“我后来嫁给‘鬼帝’。但‘鬼帝’争霸武林旋即失败,他中了毒,风瘫,半身不遂。幽冥教教务,全赖我支撑……我觉得幽冥教已到穷途末日,回天无力便又另创‘幽香教’,教中接纳的都是孤无倚靠的女孩,我吧她们养大,教以武功——一个女人,靠创业来打发青春的寂寞,这子夜梦回的孤独与痛苦,谁能知我……”
“我不讳言我喜欢阿方,直到现在。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他。只有你,玉姬,只有你!我好嫉妒你,又好羡慕你……”
“我……”白玉姬欲语还休,站起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一株美人蕉。
美人蕉开得像一声饱满的、火红的青春的叹息。
美丽的叹息。
“这次,我来,是为了阿方来求你的。”背后传来萨红袖低低的声音。
“不管阿方对我如何,我还不想他就这样死。”
“他会死?”白玉姬陡地回过身来,看着萨红袖。
“他当然会死。不但他,你丈夫令狐也一样。”
“为了决斗?为了两人那一刀里的十九种变化?”
“是的。为了那一刀里的十九种变化。”
“现在距决斗只有四天了,令狐已把阿方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破解了十四个。阿方把令狐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破解得只剩三个。但两人刀中的这十九个变化,愈到后面愈难破,怕两人到决斗那天,都无法破解对方的刀招。”
“都不能破招,便只有以攻代守,那么势必两人都死在对方无法破解的刀招下。”
“玉姬,你,有破解之法么?”
“我听西笑说过,他的刀法中有一招‘天绝’,有十九变,为‘武圣门’的十九代掌门一代创一招变化合起来的,到第十五个变化就再没人能破解过,连创招之人也不能够!据说这‘天绝’刀招的名称,便是兵部武学讲经堂召集了天下四十九个刀术门派中成就最高、造诣最深的八十一人,花二十年苦研后,齐齐罢手,而得出的结论。”
“这八十一人中,除了‘金刀状元’外,还含了对刀术变化研究最有成就的‘千刀万化一笑中’严际中先生、‘刀中人’孟无梦老前辈和‘纸刀大侠’东方风雷。”
“这么说来,这一切是天意了?”
萨红袖的脸色顿成了一片灰色。
“天哪,难道就没人化解得开这一场决斗吗?”
她这样喃喃道。
【五】
北海。
广寒陵。
殿后有一座题为“风篁小筑”的轩阁亭楼所在。
刀帝谷主方生死正在竹影婆婆的潇湘阁内坐关。
他参解刀帝令狐西笑“天笑刀”“天绝”一刀中十九种变化的第十八变。
“无影刀”薛泪。
“大劈山”轩辕昆仑。
“苦行者”了一。
鼓刀老人柳铁瓦。
四人在广寒殿左、右,“风篁小筑”后面左、右两侧,分四角护卫刀帝谷主坐关。
坐关是一个人聚精会神,集周身的精、气、神、智、意、力,入定之后上天入地,精骛八极,搜穷索微,取精用宏,以无上智慧,究天人之际,以求印证、参悟武学大难题的静修苦参之法。
此时遭惊扰、意外,最易使人岔气、出偏,走火入魔,轻则残,重则亡。
因而坐关时通常由武功高深的护法来封关,禁止任何人闯入关内,惊扰坐关者的清修。
“天笑刀”!
令狐西笑,我不信破不掉你的第十八变!
方生死已运起了他最高功力的“刀劫神功”,他化掌为刀,盘坐入定,以无上心智、功力演出鱼龙衍化的各种掌刀变化、身法,来破解那无形中的敌人的刀法之变。
——令狐西笑的“天绝”刀法第十八变!
方生死额上已沁出一滴滴汗珠!
他似与生死大敌在比试内功,聚集全身的功力与这无形中的“天绝”刀法第十八变抗衡!
他衣衫鼓胀加帆。
他头发已披散,无风自动。
他身旁蒸腾着一缕缕白烟,白雾,白气。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瞑。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淡淡兮生烟。列部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唯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方生死身形忽起,狂舞、高歌,其身形纵横往复,慷慨激烈,而又有一种“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苦闷、抑郁、悲壮、无奈!
至“安能推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句,身形一振,直欲冲天飞起,忽身体一震,似中弹飞鹰,敛翼而落!
方生死顿脸上一片苍白,目光呆滞,空不见物!
方生死忽大叫一声,仰首喷出一口血来!
随后他脸红如赤霞,剧咳不上,咳得整个身子都如虾公一样弓起来——
他吐出一口又一口血!
他身体摇晃着,摇摇欲坠,忽以一手支撑在墙上!
“天笑刀”!
令狐西笑,你好厉害的“天绝”第十八变!
我不破你,死也不甘!
……
玉姬,玉姬!此时你在哪里?可知我已受了‘刀劫神功’逆行气血之伤,已引发了“刀劫神功”的走火入麾、“魔火炼形”?
玉姬,我想你……
……
方生死此时目中已呈迷惘、迷离、迷狂之色!
他伸出双手,向虚空中抓去、抱去!
他一抓抓在室内一根柱上,柱上顿被抓下一把木屑、碎木丝片,指影宛然!
他向一根柱抱去。
柱顿被抱成粉碎……
他已疯狂,目中注血……
【六】
大梦方生死。
方生死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已走出了巅枉、迷乱、剧烈的冲突、火焰的灼烤、铁与火的锻炼,进入了水与月光的清净明静、冷丽安宁,进入了狂风暴雨后的霁月光风、风和日丽。
他宁静如大古之岩,安谧如月光之婴。
他如是一把宝刀,已经历了最后的锻打与淬火,宝刀已完成。
他加是一幅书法,已经历了龙蛇狂行、烟云纵横、龙飞凤舞、春蚓秋蛇、金戈铁马、枯藤缠树的营造,笔墨淋漓尽致地挥写出最后一划,并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回锋,题上自己的款识。
方生死,已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醒来,周身都睁开了清明的净眼、正眼、法眼、慧眼。
他的身体内部溢满了夏日的清冰之水,夏日的清沁之雪,夏日子夜后的皎皎月光……
他心忽一动,意与心通,心与神会,忽豁然开朗,悟通了——
刀帝令狐西笑的“天笑刀”“天绝”一刀中的第十八个变化及衍生的第十九变!
“啊!是这样……”
他这样情不自禁地出了声,边伸出手去,以掌为刀,一刀划了出去——
他挥洒出这一刀如一条鱼在春波里倏然而游,悠然摆尾,在逆水中划出一道略带弧度的波纹来,一惊而直射出去……
那一刀之优美、之潇洒,竟不若为人间所有!
这一刀来无踪,去无影,无起无讫,如水中之花,镜中之月,李长吉石破天惊惹秋雨的诗句,吴道子那一笔吴带飘风的随意一挥……
——这一刀,已是禅的境界。
望着这一刀方生死自己也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划出去,心完全沉浸在、陶醉在这一刀的境界里。
他的神色安详美妙加水月观音。
他的神色宝相庄严如菩提下悟道的大觉如来。
“真美……”
一声轻轻的赞叹从旁飘起。
方生死一惊,循声望去——
一个白玉美人半遮轻衫,正从他怀里睁开眼睛……
这人竟是——
白、玉、姬!
这个人在夜空中狂奔。
这个人一半在云里,一半在空中。
街道、屋宇、桥梁、园苑、山坡、湖泊、牌楼、亭台……一切都在他脚下飞快地退后去!
方生死!白玉姬!
我要杀死你们!
这句话在这个人胸中震天动地地呐喊着、回荡着!
这句话在这个人狂飞的头发、怒飞的眉毛、烈焰般燃烧的眼睛与铁铸的脸膛上写着、刻着、飞动着、燃烧着!
他胸膛里,血液像火山爆发前奔腾的岩浆!
他狂奔着像一个人带动着这整个世界的风、火、雷、山!
他的身体轰地掠上城墙。
“什么人”“谁?”“干什么的?”
城头的护卫军士只见一头愤怒的黑乎乎的野兽的影子飞越过去。有十几杆红缨大枪齐向这黑影扎去,却见一道白光从这黑影中闪出。
黑影白光一闪而过。
落下的是十几支枪头,被砍断的枪头。
“是刀帝!”
城头上,护卫游击廖三呆住,喃喃地道。——他是这城楼负责守卫之职的带兵军官,曾在兵部受过刀术教习项凤城的教授,而“雪花刀”项凤城曾受业在刀帝门下。
他曾拜见过刀帝,他的师祖。那时的刀帝温文尔雅,美髯轻拂,俨如玉脸的关帝圣君。
而现在,披头散发狂奔的令狐西笑,两眼冒着金光,狂奔成一头愤怒的野兽!
“是刀帝!”
廖三肯定地道。他望着刀帝在这城市的上空像一股狂风卷去,这样呆呆地望着,心里既兴奋,又震惊。
——一定发生了大事!
——刀帝他老人家怎么啦?
【七】
萨红袖迎接着她的盛大的节日。
她香汤沐浴罢,精心地描眉、上妆、盘髻。随后她拿出了十八套衣裙,站在立地菱花大铜镜前一一试穿过,最后选中了一套最美丽的衣裳。
于是她身上开满了俏丽的粉牡丹。
蓝小仙像一只轻巧的蓝蝴蝶飞进来,停在萨红袖身边。
她看着萨红袖正把盘得很精美的发髻放开。
萨红袖边发放发髻,边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蓝小仙。
蓝小仙白俏的脸上,那双极风情、妩媚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多情而朦胧。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她的目光闪耀着兴奋。
“我在广寒殿旁边的水井里投下了‘烈阳散’。并亲眼看到‘苦行者’了一打水进去以供刀帝谷主方生死食用。”
“他们绝对想不到一个蓝衣的少女在打水时会投下让男人们爆发情欲、若不得阴阳交媾一经动用真力便发作的春药‘烈旧散’。”
“我看到刀帝谷主方生死一掌刀劈碎密室窗子的狂躁、疯癫,也看到了白玉姬像一朵白云一样飘来,飘入了方生死的‘潇湘阁’。既看到白玉姬抱着方生死从‘潇湘阁’内出来,进入另一间屋子前吩咐刀帝谷弟子的情景,也看到了刀帝令狐西笑跟踪白玉姬而至……”
“但就在这时,一双手抓在了我肩上。”
“我回过头,抓住我的是‘苦行者’了一。他瞪着我,说了三个字:‘烈阳散’!”
“想不到这一声不吭的黑瘦鬼,还是发现了我投春药的秘密!”
“‘烈阳散’只有对各种药物精研的人,在眼了后才能辨别得出!”萨红袖道。
“‘苦行者’了一正是对各种毒药迷药都有极有研究的药物大师,他为了打败百毒门,曾身试百毒门五奇毒阵的五大毒物之毒!”
“了一瞪着我,低吼道:‘肯定是你!谷主和我饮用了这井水煎的茶,谷主坐关竟走火入魔……’他下面的话忽说不下去了……”蓝小仙说至此,脸变得红了。
“一定是你用嘴唇盖住了他的嘴巴。”萨红袖目光陡射异彩,轻笑着道。
“我当时也只有采取这办法。被柳铁瓦、薛泪、轩辕昆仑听到了这黑瘦鬼的声音,我这条命就完了!”
“想不到我这一来,这黑瘦鬼一切都变了。他抱着我就闪进了‘凤篁小筑’后那一片密密的黑黑的竹林里……”
“我想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带着他的头回来报功。”萨红袖看着蓝小仙解包袱的手,“男人在与女人欲仙欲死的当儿,最易销魂,被女人销魂!这是女人杀人最厉害的一招!”
——蓝小仙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苦行者”了一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没死于毒药,却死在女人之手。
“你死不瞑目,还想报仇啊?”
蓝小仙谑笑着,一指点在“苦行者”了一的额头上。
她这一指点上去,像一个撒娇的女人点着她心爱的情人。
又像一个春心荡漾的妇人一指戳在她相好的头上。
但就在这时,蓝小仙忽脸色变了。
她的脸变得扭曲、僵硬,她的眼珠像羊一样突了出来。
她无声无息地仆倒下去。
倒在“苦行者”了一的头颅旁。
在蓝小仙倒下之前站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披发人。披发人对坐在妆台前的萨红袖冷冷道:
“我以‘度魔神指’点了她死穴!”
“她把白玉姬引到方生死住的广寒殿。她杀人,她该死。”
“我是循着这包袱滴的血迹找来这里的。”
“我的提气飞行术与分辨血昧的能力帮助了我。”
“现在,是不是该我们算算帐了?”这披发人目光激越、悲愤,如铁剑一样射在萨红袖身上,冷冷一笑道。
他的长发、丰髯无风自动。
他的入鬓长眉跃动若出水怒龙。
这披头散发的人,正是原来最讲究仪容的令狐西笑!
——刀帝令狐西笑。
“看来‘苦行者’了一还是报了仇。”萨红袖淡淡道,“以他的血,报了仇。”
萨红袖边说,边把她的发髻发开,发直,让一头黑发如瀑布一样披挂下来。
“你要找我算帐、报仇,都可以。”萨红袖转过头来顺下她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只是妾身何罪,还请令狐先生说清楚。也好让贱妾到九泉之下也无怨。”
“你先找白玉姬谈话,后又支使蓝小仙把白玉姬引到方生死的住所。”
“这就该死?”
“这还不该死?”
“你知道我和白玉姬谈些什么吗?”萨红袖问。
“你能谈出些什么好话?”令狐西笑冷笑。
“我告诉她你与方生死决斗的事。并告诉她,你与方生死之战,是同归于尽之战!因为你根本破不了方生死那一刀‘镂尘刀’的第十九个变化,而方生死要被你的‘天绝’之刀也难比登天。”
“我告诉她,只有她或许能避免她丈夫的必死之局。那就是劝说方生死到时把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减为十四个,这样你便可以破解了。如此就能避免死局,成为双活。”
“我告诉她,我将派手下人去打听方生死下落,知道后会尽快通知她的。”
“这便是我跟她谈的话。我想劝一个妻子为救丈夫的命而作一些应做的事,还不至死罪吧?”
“但你为何要下那‘烈阳散’?”
“我叫蓝小仙下‘烈阳散’是为了对付方生死他们。‘刀帝谷’为‘快刀’小杨藏宝车,又解了我下在两个上献‘秀女’身上的毒药禁制,处处与我为难。我难道不该叫他们中‘烈阳散’之毒,到时动不了手?”
萨红袖说至此,冷笑,看着令狐西笑道:
“我只是叫自玉姬去做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做的事,她如做了其他什么事,我可管不着着!”
“你,都知道了……”令狐西笑的脸铁青着,望着萨红袖。
他的拳头忽捏紧。
他周身的骨关节顿发出爆竹炒豆般的声响来。
他的人顿显得又高大了许多。
他的人顿变剽悍、精猛、凛烈。
——但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是痛苦之色!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萨红袖道。
“因为你自以为是刀帝,是武圣门门主,是武林的圣人、正神,所以你在与白玉姬结婚了二十多年后,还让白玉姬保持着处子之身。你要让白玉姬自觉自愿地献身给你!当年关云长千里送嫂,始终不乱,丝毫无犯,你却是娶妻二十多年,终不及乱!崇高固然崇高,殊不知这样便断送了你与白玉地间结合为真正夫妻的可能了!”
“你不了解女人,你简直是猪!”萨红袖骂着令狐西笑。
令狐西笑脸沉如水,一言不发。
“没有一个女人会主动投怀送抱的,除非这女人非常爱一个男人。但一个男人只要主动出击,得到那女人一次,便可能得到那女人一辈子。”
“你如强行要了白玉姬一次后,至少可以使她成为你的妻子。——而我了解白玉姬,她如真的成了你的妻子,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的,尽管她也许还会暗地偶尔想起别人。”
“夫妻之间是不存在相敬如宾的,正像爱人之间不必说‘谢谢’。如果真的夫妻之间客气得像宾客,那一定是有了问题:要么是双方对对方都没有了爱,要么一方在敷衍、演戏。爱,要爱到吵架才算真爱。”
“其实,白玉姬本就不爱你,她嫁给你只不过是迫于父命。你能娶得白玉姬,靠的是权势、权威的力量。这本来就是一种权力、权势对人的一种强暴,非礼,是一种强奸人意的流氓行径!而你偏还要装圣人,充大丈夫!也难为你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扮演一个踌躇满志的丈夫,竟演得这样看不也破绽!”
“如我是白玉姬,这样年复一年下来,也不当你是男人了!”
“我……”听着萨红袖的话,令狐西笑目中的怒火熄灭,一阵沮丧之色伴和着痛苦,浓烈地写在他脸上。
他垂下了头。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抽打,他的脸在抽搐,他的嘴唇在发颤,而他的眼角在痉挛、跳动。
他甚至整个身子都如狂风中的大树,发抖起来。
“我知道你的刀法为什么不能精进了。”萨红袖道,“因为你是官场中人,因为你的婚姻。——你在官场中学会的是忍气吞声,一次次的忍耐使你变得萎缩,猥陋,总是屈己从人,服从别人:服从皇帝,服从首辅大人,服从首辅大人的公子严大侍郎,服从兵部的各个上峰……在婚姻上,你也如此,你缺少的是男子汉的敢作敢为!你缺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信!”
“刀如猛虎。刀需要的是勇猛,男人的勇猛!而一个自卑的男人,即使他养气功夫再好、内功再深,所学的刀法再精妙,刀法也难以成为开拓境界的大宗师,发人所未发,达人所未达!”
“唉!既可惜了白玉姬,又可惜了‘天笑刀’!本来,以你的功力、造诣,是可以把‘天绝’一刀在前人的十九招变化上再创出一招变化的!‘天笑刀’法是可以更有威力的!——可借你不是男人!真正的男人!”
“你可能从未尝过当一个男人的滋味!”
“我……”令狐西笑的喉结在艰难地滚动,似咽下了许多难咽的痛苦。
——看着令狐西笑这样,萨红袖眼中有了笑意。
她不再看令狐西笑,细心地焚起了一支鸭头绿的薰香。
她背对着令狐西笑,淡淡地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虽然自命为圣人、正神,但你心中一直有一个邪魔的声音在诱惑你。你心中一直在渴望着那件事……”
“这就是你没杀方生死白玉姬的原因,这也正是你要狂追蓝小仙并要杀她的原因!因为蓝小仙看到你在偷听、偷窥方生死与白玉姬作爱!而蓝小仙与‘苦行者’了一作爱,又刺激了你的情欲与兽性,你既恨蓝小仙,又嫉妒她。甚至还想占有地——但你不敢!因为你自命正神、圣人,你既不敢在方生死白玉姬面前占有蓝小仙,又不便在我面前对蓝小仙怎么样。因此,因此你只有杀死她!”
“这也正是你不用你的‘掌刀’而改用你的‘度魔神指’的原因。”
“因为你心中还怜香惜玉!你哪怕在蓝小仙玉背上点上一指也是好的!——这便是所谓打情骂俏的打!”
“我是‘鬼后’,我是‘幽香教主’,我是女人,一个坏女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我可谓无所不知——你的心思,又怎瞒得过我?”
一阵淡淡的幽香渐变得浓郁起来。
室内似变得春暖花开地燠热起来。
令狐西笑望着美发如瀑布披挂下来的萨红袖的后颈。
萨红抽颈项如雪,耳朵如玉。
俏丽的粉牡丹丝袍轻裹着萨红袖婀娜多姿的胴体,变得说不出的风流冶丽、妖饶妩媚。
“我嫁了‘鬼帝’,他争夺武林盟主败后,中了毒,风瘫了,半身不遂,成了没用的人。我与‘鬼手幻箭月中魔’聂当好上了,可借好景不长,他被砍断了一臂,成了残废,变成了残废还想勾引我的使女……我一直在等,等一个真正的男人。”
“你如自认为自己还是个男人,对我这样的坏女人又何必像对白玉姬那样客气呢?而你信不信,也只有像我这样的坏女人,才能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好男人!”
“来吧,显示你男人的雄威吧……”
“想想这时候,白玉姬与方生死正在干什么……”
萨红袖从妆台前站起,丝袍忽从雪白的肩上滑落下来,顿呈现出一个全身裸裎的白玉美人!
令狐西笑的神情又在变了!
变成了一团火!
他眼睛红了,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他仿佛看到了裸体的白玉姬,与方生死相拥在一起昂着螓首娇喘的白玉姬!
他顿像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咆哮,如饿虎扑向小羊,向萨红袖扑去……
【八】
臂上,殷红的守官砂在淡淡地隐去……
白玉姬轻轻地抽回被方生死握着的玉臂,缩进轻衾里。
白玉姬娇羞成一朵白玉的莲花。
她轻声道:
“我忍辱受气二十多年,只为了守这一粒守宫砂能给你一看!让你明白,我白玉姬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是一个孝女,我不想让家父为难,使家里不宁。但我也不是一个弱女,我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
“阿方,我真高兴我能救你一命!”
“为了你,便是叫我死,我也甘心的!何况……”
“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再不回去了。阿方,你肯收我么?……”
方生死无言,他只是轻柔地抚摸着白玉姬的一头秀发,把头埋在白玉姬的秀发里,闻着那一缕缕白玉兰般的芬香与白玉姬身上散发出的特殊的处女香。
他完全沉浸在这幸福的氛围里,似已醉了,痴了!
忽然,他猛地一拉轻衾,把自己与白玉姬都盖了进去……
【九】
九月初九。
秘魔岩头。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方生死决斗!
谁胜?
谁败?
武林中,打赌双方谁胜谁败的赌彩,已下得很高,各种盘口都有。文安城一战中被劈的岩石也已被好事者运来京师,供所有学刀之人都观摩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那两刀的刀痕,研究、揣摩这一刀十九个变化的变与应变,以及未来之战中双方可能的胜负。
据说,赌两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达九百七十多人!
只有一百二十九人赌两人有胜负。
其中一百零五人赌令狐西笑胜。
二十四人赌方生死胜。
赌令狐西笑的人,竟全都是幽冥教弟子。
难道,刀帝令狐西笑与“鬼后”萨红袖在一起后,真有了刀法出神入化的奇迹?
未来一战,谁是胜者,谁就是真正的刀帝!
然而究竟谁是刀帝?
大家都拭目以待。 第十七章 刀帝之隐
【一】
白云观。
乌衣道人与斗笠人在对话。
“九月初九是一个大日子。”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在那天将决斗在秘魔岩。‘快刀’小杨也接到了‘天外飞月’姚悲的战书,定于那天决斗于一个秘密所在。”
“我担心的是‘天杀星’。”
“‘天杀星’?”
“‘天杀星’中武功最高的六大殿主与七七四十九个一等一的刺客,俱到了京师。”
“‘天杀星’前次出现在杭州,本要找法舟和尚与快刀庄主敖断雁麻烦,最后并没动手。”
“这也许是因为刀帝谷的第七弟子恰是‘天杀星’中的‘摇光殿主’风三先生。”
“风三先生既是汉阳利客‘九刀佬’,又是‘仁义大刀头’鄂恩,还是‘凤宗’香主,其身份之多,身份之秘,与‘快刀’小杨差不多。此人究是正是邪?”
“这正是贫道感到难断的十大悬案之一。”
鸟衣道人叹了一口气道:
“‘天杀垦’是一个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得的杀手组合,这才是它可怕的地方。但最可怕的是它与‘果后’萨红袖的‘幽冥教’十长老同现京师,且有相互勾结、联手作案嫌疑。”
“不是‘满座衣冠似雪’要来京师么?如得他们之助,即使‘天杀星’他们敢作乱也抑制得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是哪股势力要犯上作乱?几时作乱?”
“这本来是‘捕神’柳虎侯的事。”
“但‘捕神’柳虎侯忽挂冠而去,不再作官了。我受白云观老观主所托,在这十年要保住皇帝无忧,倒无法松懈!”
“那么,当今之计,该如何办为好?”
“别无他法,初九只在后天,我们只有调动人手,静以观变了。”
【二】
萨红袖和一个戴着鬼王面具的人相见于荒风上。
萨红袖道:“九月初九,令狐西笑与方生死决斗秘魔岩。‘天外飞月’姚悲约斗‘快刀’小杨。据我所知,姚悲就是日本第一刀客井原西鹤。”
戴鬼王面具的人道:“很好。我将在那天发动,刺杀皇帝。”
萨红袖道:“据说‘满座衣冠似雪’、乌衣道人保护皇帝,你可有把握?”
戴鬼王面具的人道:“我手里除了‘天杀星’和十长老外,还有‘青龙会’正月堂的四大高手和倭寇苏我青原将军亲率的十大高手。刀帝与刀帝谷主、‘天外飞月’姚悲与‘快刀’小杨,这两对高手决战,可牵制京师武林与河朔道上的绝大部分武林高手。严家又要布下天罗地网对付刺杀他们的那一对姐妹花。各方无暇他顾,只凭‘满座衣冠如雪’与一个乌衣道人,杀皇帝如囊中探物!”
“据说‘青龙会’正月堂主‘正月十五’节制天下‘青龙’各堂各坛,势力之大,无与匹敌。法王与‘青龙’合作……”
戴鬼王面具的人发出一声怪笑,那一声笑,让萨红袖忽觉得自己问得多么可笑。
戴鬼王面具的人笑道:
“你放心!本座身为幽冥教的护教法王,自有通天手段,莫大神勇!‘青龙会’还不乖乖听我的?”
他顿了一下,注视萨红袖:
“倒是刀帝令狐西笑与方生死一战,堪值忧虑。一旦刀帝不是刀帝谷主的对手,给刀帝谷主赶到皇帝出巡之地,对我们不无威胁!”
萨红袖笑:“这你放心。刀帝绝对不会败给刀帝谷主的。他的‘天绝’一刀,已有了第二十种变化。”
“第二十种变化?”戴鬼王面目的人声音中露出惊讶之意。
“正是。令狐西笑的‘天笑刀’法,原先虽使得雷霆万钧,刀如闪电,但还不是刀法的绝致,因为令狐西笑久惯官场,情性中有一种‘忍’字,曲已从人,做事、出刀总留有三分余地。加上他练刀只为了荣华富贵,境界上落了一层,在武林虽已是刀法顶儿拔尖的高手,但还未到独辟蹊径、自创格调的大宗师境界。”
“这倒是确评。以令狐西笑的刀法,如以政事论之,若是皇帝,也不过是守成之帝,庶近中庸而已,比起雄武大略的开国皇帝,自有云泥之判、天壤之别。如以作诗论之,作诗仅为了获取荣华富贵,高明不过是宫庭诗人一类。等而之下,则是那些昏官庸吏,又岂能和卓尔不群的李太白苏东坡比?”
“但近来因刀帝谷主方生死夺了他的妻子白玉姬,激发了他豪气恨志,发愤图强,其‘天笑刀’法挟恨愤而出,如虎添翼,神威所至,所向披靡,已成天下无敌的刀法!”
“何况,我又以《天地阴阳交泰大乐赋》之法,度给他十年真力。‘幽冥转阳真力’如加上‘天魔解体大法’,这十年真力可抵凡人练三十年功力之威。”
“你想,在两人功力悉敌之下,其中一人忽增添了三十年功力,这结局将如何?”
“好!”戴鬼王面具的人叫道,“待功成之日,皇帝已死,群雄割据,倭寇扩张,我与你逐鹿问鼎,共享天下!”
“哈哈,到那时我将当第二个吕后、武则天了!”
【三】
这是一座波斯珠宝商的宅第客厅。
佩着月亮弯刀的波斯武士,戴着大耳环的、赤着脚穿着滚金镶边撒脚裤的明眸皓齿的波斯美女,和胡乐、葡萄酒构成一种奇异的情调。
主人助木剌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向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的波斯锦袍汉子念一张张纸条。
这一张张纸条都是装在一只只竹筒子里的。
“禀伊鄯,这是关于当年失散的玛丽长老的女儿、被立为圣女的耶米娜下落的消息。”
“念。”
“耶米娜当年在朵甘都司的答思麻万户府与西宁卫接壤的东科尔寺东三十里处,遭‘沙漠驼龙’手下最精猛的一支马贼袭击,玛丽长老夫妇战死,耶米娜被马贼中一个叫阿荣的男人之妻葛氏收养。两年后葛氏与其丈夫携耶米娜东行,因携带的珠宝招来强盗抢劫,葛氏夫妇一死,一逃走。耶米娜却辗转落入一个叫萨红袖的武林女子之手。萨红袖即中国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幽冥教’‘鬼帝’夫人,人称‘鬼后’。”
“耶米娜由萨红袖带大,取中国名叫吴婆娑,习有武功。吴婆娑现辗转到了京师,前些日子在‘捕神’柳虎侯府上落脚。现柳虎侯已不知去向,吴婆娑亦同告失踪。与此同时,属下得第三十七号教徒报,‘幽冥教’萨红袖欲对吴婆娑不利,据说为夺回被吴带走的‘幽冥秘籍’。”
“据见到吴婆娑的大明明尊教中的阿丁长老说,吴婆娑脸容很像玛丽,只是眼睛像玛丽的汉人丈夫‘玉面剑客’宁鸣珂。”
“转告大明国的明尊教专司讯息的大龙长老,让大明明尊教各处注意密探圣女行踪,一旦发现,飞报总坛。如圣女有难,望能全力加以施援、营救!”
“是!”
“念下一个。”
“这一张又提到圣女消息了。只是报告者不知圣女的身份。你听,曾订亲为王子妃的伊豆豆姑娘已随其姐来京师,与其姐共居西郊凤城。据报,她们可能对中国皇帝或权势最大的朝中大官严予以行刺!然详情不明。与伊姑娘姐妹关系密切的,有一个叫吴婆娑的女子,还有一对男的叫柳虎侯女的不知其名的夫妇,及一个刀术高手,姓杨。”
“怎么?杀中国最有权势两个大官中的一个?苏我先生不明白他这样做,是让他女儿送死么?”那长相威武的波斯人闻言顿从座位站起。
“这事,我不能不管。”他大声道。
“伊鄯,下面是最重要的,关于王子的消息。”
“给我看。”伊鄯要过纸条。
上面写道:
“经属下问明胡大侠,他所救的有两个男婴,年岁相仿,救后托乌衣道人抚养长大,一成了抗倭大将戚俞大猷的副将,名叫胡豪。一是江湖中现今以‘小杨’为名的刀客,在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快刀’小杨。至于谁是王子,须问胡大侠、乌衣道人才知。胡豪昨晚随俞将军入京。小杨则在京行踪不定,曾在‘捕神’柳虎侯府上、西郊凤城、香山一带出现。”
“好!”伊鄯以掌击桌,目光炯炯:“请以我伊鄯与薛波勃的身份,速传令中国境内我明尊教各坛教徒与我波斯国勇武武士,凡信奉我大明尊的波斯明尊教总坛来大明传教的教徒,两日之内,齐集京师,以卫护王子,准备归国!”
“向大明的明尊教教主请援。希望大明明尊教也能派出高手,助我保护圣女、王子与王子妃西行归国!我代表总教将授以大明明尊教教主盼望已久的‘日月大光明云牌十三诀’武功,以为酬谢!”
“是!”助木剌弯腰行礼。
“好!我们归国指日可待了!”这个被叫做伊鄯与薛波勃的人豪笑道,“点圣火,取美酒来庆祝。”
“万岁!”客厅里所有的波斯武士、舞女、乐师、商入,俱跪拜下去!
【四】
九月初八。夜。决战前夕。
一间密室,建于地下或山洞的密室。
一支红烛,一支火光煌煌明亮的红烛。
一柄宝刀,一柄烛光中银光闪烁的宝刀。
一个刀客,一个英俊、沉默的刀客。
刀客正是小杨,小杨在默坐,入定。
小杨睁开眼,眼前多了一个席地相对而坐的女子。
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
因这女子,这本显得幽暗的密室,也变得明亮了。
苏我小姐。小杨惊讶道。
“叫我樱子。”苏我赤樱低着头柔声道。
“樱子……”小杨叫道。
“秋波与吴姑娘到庙里去了。我过来看看你。”
“谢谢……”
“你打坐练功吧,我在这里呆一会儿。”樱子道。
“好!”
小杨看了一眼文静的樱子,重又打坐、入定。
过了许久,小杨在禅定中,让气运行走完了一个大周天,吐气,徐徐睁目。
映入目中的,是樱子脉脉的目光。
樱子,那样默默地看着自己,目中既有着倾慕,又含着忧虑,若有所思。
“樱子小姐,你有什么想说么?”
小杨问。
“杨君……能否……让看看……你的伤口……”
小杨略一犹豫:“伤口……?”
“那次湖畔小集,你救我被‘疯狂二魔’伤的……”
“如不方便,请恕樱子要求过分了。”
樱子说着,站起身来。
“一道小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小杨话这样说,但还是转过身,脱下了上衣,把背部展示给樱子看。
“能摸摸么?”樱子看着光洁的背上那道紫红的、略坟起的剑疤,问。
“你摸吧。”小杨爽快地道。
于是,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抚摸上小杨的剑疤。
“还痛么?”樱子边轻轻抚摸,边柔声问。
“不!早就不痛了!”
“但愿它不影响你明天的决斗!”
樱子用整只手掌重重地按了一下那道剑疤,手指依依不舍地滑过了整道剑疤,人站了起来。
她走到小杨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
“杨君,祝你获胜!”
苏我赤樱刚走片刻,伊豆豆闪了进来。
“樱子来过?”伊豆豆的目光像一支铁钉,钉在小杨系衣带的手上。
“是……”
小杨回答未毕,伊豆豆一个耳光抽在小杨脸上,紧接着扑过来抓住了小杨衣领:
“你这禽兽,你怎能这样对姐姐!”
“我为了你,特地与吴姑娘去庙里烧香祈祷许愿,一许完愿,便跑来见你,但你竟做出这等事……”
“唰”,伊豆豆手腕一翻,手里已多了一把精光闪闪的小刀。
小杨送给伊豆豆防身的小刀。
“这是你的刀,我要用它杀死你!”
伊豆豆刀一挥,向小杨捅去。
“看着我的眼睛!”
小杨握住伊豆豆持刀的手。
“如果你认为我做了对令姐非份的事,你就出刀吧!”
小杨说完,松开了伊豆豆的手。
伊豆豆望着小杨的眼睛——
眼睛里是坦荡的襟怀、平静的心灵、安宁的良知。
做过亏心事的目光不是这样的。
伊豆巨丢了刀,一下子扑在小杨怀里。
她紧紧地抓着小杨的肩头,哭了。
【五】
九月初九。
秘魔岩头。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比刀决斗。
现在,证果寺里,秘魔岩下,一定比肩接踵,挤满了一睹盛况的武林人了吧?
小杨看着头上戴着白带子,一副日本武士打扮的“天外飞月”姚悲从树林里出来,顿明白姚悲要选择在这秘密所在决斗的用意——
作为日本第一刀客,他将使出他的日本刀法。
他不想江湖上、武林里知道他就是井原西鹤。
如果姚悲败了,将退回日本国去。
死了呢,将一了百了!
而姚悲显然准备的是胜。
只有胜,他才能在中国再呆下去。
他要在中国再呆下去,所以才选择了这秘密地方决战!
是什么,使姚悲如此自信?
小杨看着姚悲一步步走来,不由目光盯在他腰里。
姚悲腰带上插着两把倭刀。
还有一口鼓囊囊的革囊。
里边盛的是兵器?暗器?火药?毒物?
小杨神色凝重。
不知怎地,他忽想起了秘魔岩头那边的情景。
他觉得自己,就像秘魔岩上的方生死。
方生死为了阻止倭寇利用“秀女”进宫行刺皇帝而战。
他则为了把这日本第一刀客赶回日本国而战。
方生死与令狐西笑之战,还为了“刀帝”的称号,为了白玉姬,为了一个男人的爱与尊严。
他与姚悲——不,现在该叫井原西鹤,与井原西鹤这一战,也关连着一个女子。
——苏我赤樱!
小杨在心里似乎觉得,苏我赤樱,樱子,才是他与这日本刀客一战的真正原因。
难道我心中更爱的是樱子?
小杨心中忽滚过这一句火烫的语言!
他忽感觉到,在背上,在那一道剑伤上,有一只温柔的小手在轻抚……
“出刀!”井原西鹤似看出了小杨眼中所蕴含的情意。
他怒喝一声,拔出了刀!
他以刀,斩断小杨对樱子的思念。
他一刀,向小杨劈去。
【六】
“禀大人:胡宗宪献的‘秀女’已在来的路上。”
“好,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雌儿,竟要取本官性命。——护卫都布置好了么?”
“都布置好了。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天罗地网同起,弓弩手齐发,钩镰枪队、剑手队、暗器队、火器队四队齐攻,包教她尸骨无存!”
“不,本官要抓活的。看这大胆女子有什么背景、同党,可与朝中有何牵连?”
“是。”
“面的情形如何?”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已在秘魔岩展开了比刀决战。”
“首善之府,天子脚下,武林械斗,成何体统?知会厂、卫,待他们决出结果后,即行围住所有观斗者,如有高手,给网罗过来。不服的,格杀勿论!”
“还有,那令狐什么的,也给整个罪名治一冶,革除他的军职。”
“是!”
“还有,还有那个告密的叫什么月亮的?他在哪里?”
“刀帝门下姚悲,匪号名为‘天外飞月’,现在与一个江湖刀客叫小杨的约了一个地方斗刀。”
“这人,东厂的人查过,可能是倭寇,涉及刺杀皇上阴谋。这人或者杀掉,或者逐出。”严嵩目光格外清明。
“我严某忠心耿耿,不许任何人伤害到皇上。”
“皇上如没有啦,谁给老夫富贵?倭寇在海边闹闹,没事,正好替我把戚继光、俞大就他们对付住。但闹到京里来,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凡倭寇进京肇事的,格杀勿论!”
“是!”
【七】
小杨一刀削断了井原西鹤的倭刀,退了两步。
小杨手里握的,是柄宽宽的、银光闪闪的长刀。
“这是什么宝刀?”井原西鹤喝道。
他弃断刀,拔出第二把倭刀。
“这柄刀是一个叫柳虎侯的武林前辈给我的,叫‘颠倒东西南北,’又叫‘醉牵引’。”
小杨边说,边以手轻抚刀锋,对这把入手沉重的刀,颇觉顺手,似乎是自己手臂的一部分。
“柳虎侯?”井原西鹤摇了一下头,“没听说过。”
“中国武林,卧龙藏虎,你没听说过的高手多呢!”
小杨把刀一振,刀发出一阵轻吟,如沉醉的酒仙太白,在醉梦中发出一声梦呓似的低吟——
“井原西鹤,认输吧!”
井原西鹤仰天狂笑。
井原西鹤拔出第二柄倭刀,把古色古香的刀鞘一扔,一挥刀,刀带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你有宝刀,我也有。”
“我此刀,叫‘无名’。”
“听说过日本名刀‘虎彻’、‘繁庆’么?”
“此刀比‘虎彻’、‘繁庆’更好,是刀圣武宫亲制的宝刀。”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刀一定是极锋利、极坚韧的无上极品。”小杨审视着敌手的刀,那刀泛着一股寒光,显然极为锐利。
“是的。正是刀的极品,我将用它施展刀帝令狐西笑的那一刀‘天绝’。”
井原西鹤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不过,我又加了两变,使这一刀有了二十一种变化。”
“二十一变?”小杨听说过“天绝”之刀“十九变”之说,闻言不由一惊。
“最后两变是:‘龟井的驴子吃了坂田的麦子’。‘鹤唳’。”
——龟井的驴子吃了坂田的麦子。
——鹤唳。
这是两招怎样的刀招?
“还有,兵不厌诈。我虽答应你比刀,但我还是出卖了樱子、伊豆豆。她们今天将被严氏父子召见。”
“严嵩是出于对皇帝安全的担忧,要见一见胡宗宪所献的‘秀女’。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因为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赵文华总督东南抗倭大局,胡宗宪平日对严嵩也多有贿奉,严嵩在皇帝面前没少为胡宗宪美言。如果胡宗宪献的‘秀女’出了差池,皇帝怪罪下来,牵连到严嵩,严嵩就前程不妙了。”
“难得他如此忠心!”小杨闻言冷笑。
“严嵩见樱子与伊豆豆,不过是例行公事。再说,严嵩虽然弄权贪鄙,但于色字一途上,立身颇正,连妾也未予多蓄。欧阳夫人也颇持家清正,倒没什么事。不过老严无事,小严就有事了。”
井原西鹤说的“小严”,提的严嵩之子严世蕃,在朝中虽官不过侍郎,因有大权在握的父亲之故,在朝中有“小宰相”之名,行事极为专横,擅施威福,文武都畏之如蝎如虎。
“听说过严世蕃的纵淫吗?严世蕃每天早晨起来,要三四十个美艳姬妾赤裸着身子伏在床前,仰起白玉似的颈项,张着鲜红的樱口来当严世蕃的痰盂。这就是著名的‘肉唾壶’。严世蕃十分淫欲,而且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想起来就玩。淫污妇女好像吃饭一样随便,那些稍微有点姿色的良家妇女,被严世蕃看见,定会抢去,玩腻了便仍旧送还,比穿自己的裤子还随便。但他对一个姬妾最多玩一两次,过后就再也不碰,尽换新鲜的。为了记录自己到底玩过多少妇女,严世蕃做了一种‘淫筹’,每玩一个妇女就在床下搁一支淫筹,到了年终一数最多时达到了九百多支!”
井原西鹤说至此,目中现出邪淫猥荡之意,“这个色中之鬼,若见了两姐妹,是否放过,就只有天知道了!”
井原西鹤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知道胡宗宪既然是献‘秀女’,为何还托你与‘武圣门’保护么?而不是官府动用大军一路直接护送入京?一路上,也尽量少动用官府势力吗?”
“是呀,那为什么?”小杨不由想起一路上,按胡宗宪安排,尽量少住官府驿站,而宁愿住客店之事。
“那是胡宗宪‘一礼两送’之计。先送严家,后送皇帝。这两个‘秀女’若被小严看中,那就不是‘秀女’了,而只是两个送给严世蕃的美女玩物……”
“卑鄙!无耻!”小杨眉间怒色一闪。
他一刀向井原西鹤攻去:“先宰了你这不讲信用的卑鄙小人!”
“哈哈,你动怒了!着急了!”井原西鹤得意地笑道,“一个真正的武士,是无情的。你有了情,关心则乱!”
“这就是你刀与人性的弱点!”
“你死定了!”
井原西鹤说完,一跃而起。
他一跃十一丈之高!
他人在空中,一挥倭刀,劈出了刀帝“天笑刀”中的“天绝”一刀。
这一刀之威,已在当日刀帝令狐西笑的那一刀之上!因为这一刀的二十一个变化包孕着七个字:
变幻的幻!
阴诡的诡!
冷厉的厉!
毒狠的狠!
一心必杀的杀!
地灭天绝的绝!
无情无义无信无誉无悲无欢无生无命的无!
这一刀劈出,已杀绝了一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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