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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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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书屋] 荆棘疯歌



荆棘疯歌
鹤晏枝
据说鳏居多年的父亲梁钧温,准备悄悄再婚,
并自作主张要将母亲留给我的家产,当做彩礼送给新欢陈书晨……
1
父亲梁钧温悄悄打算再婚的消息,是他的保健医生燕泽俪偷偷发电报告知我的。
在海上颠簸一整月回到比苏,到码头上来接我归家的人也是燕泽俪。
虽多年未见,但远远瞧着个身穿毛呢套装的倩影,我突然心有所感那人必定是燕泽俪,因为她的穿搭,像极了我过世多年的母亲施悦,一晃神,还以为是母亲来接我。
拎着行李走过去,燕泽俪转身回头,那种神似母亲的感觉更甚,燕泽俪不仅穿着打扮似母亲,就连眉眼之间的神态都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见我愣住,燕泽俪冲我温婉一笑,眼尾处有鱼尾纹弯起,更似母亲了。
“多年未见,大小姐都长成大美人了。”燕泽俪一边从我手里拎过行李,一边引着我往车门边去。
直至上了车,我的注意力依旧无法从燕泽俪身上挪走,忍不住开口道:“燕医生,母亲曾说过你们是同乡,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听我陡然提及母亲,燕泽俪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头:“夫人收留我们姐弟时,便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但在遇见夫人之前,我们是不认识的。”
看着燕泽俪那张与母亲神似的脸,我有些不甘地点点头,而后沉默了许久。
直至车辆从码头驶离,我才回过神来。
“燕医生,父亲今日不在家吗?”
“老爷今日有些忙,抽不开身,特地让我来接您。”
“忙,他能有什么忙的?”我不满地嘟囔道。
“我在国外时,他动不动就发电报说想我这个唯一的女儿,盼着我早日回国与他团聚;如今我真的回国来,他倒是忙起来了,忙的什么呢?”
“陈小姐最近迷上了赛马,老爷陪她去马场了。”燕泽俪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语气缓缓地道,“老爷记得小姐您今日回来,特地在晶宫酒店订了一桌你喜欢的饭菜,我们现在过去刚刚好。”
“哼!”我冲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我回国当天便拍了电报回家,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陪那个小妖精,可他偏偏今日忙”
“都说老房子着火最是危险,我家这老房子再不管管,只怕也是要烧成灰了。”
燕泽俪嘴角微扬,似满意我对陈书晨的不满说辞,下一秒继续委婉说道陈书晨对梁钧温的影响:“这位陈小姐宛如天降,很得老爷喜欢。老爷说遇到陈小姐,他仿佛重回青年,这行事作风便也如青年一般冲动鲁莽。”
“如此神奇,那替我约个时间,我倒是要去会会这位有返老还童之术的天女。”
“好的。”燕泽俪嘴角含笑,应了下来。
出国留学多年,见惯了摩登高楼,再踏进当年以时髦著称的晶宫酒店,只觉得从门厅到包厢都与记忆中相差甚远,记忆中的高大辉煌,如今再看不过尔尔。
刚吃上一口裹了白糖的乳扇,包厢门就被敲开了,来人是燕泽俪的弟弟燕泽良。
“大小姐,欢迎回家!”
燕泽良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腰挺腿长,加之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如今抱着一捧我最喜欢的茉莉花走进来,像极了画报里深情款款的男主角。
“谢谢!”
我接过花束,保持距离嗅了嗅,新鲜好味但不能靠太近,香气太盛会让人晕。
本该是父亲陪我的接风宴,结果却是由燕家姐弟俩陪我。
好在燕家姐弟俩长得秀色可餐,加之母亲在世时我们便是认识的,关系说不上亲密,却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所以这一顿饭倒也还算是吃得和谐。
吃过饭,燕泽俪突然想起要去取父亲的养生药包,于是便托燕泽良送我回家。
从市区回到半山腰的云翳峰别墅区,距离说长不短,足够妙语连珠的燕泽良联络旧情,将对我的称呼丝滑的从“大小姐”,过渡到往常书信里的称呼,接着又找准机会说出那难以启齿的秘事。
“施昼,其实我早该跟你说声‘对不起’了,但之前我们天各一方,仅靠着书信往来,我怕一纸书信说不清楚状况,还会因此惹你不快,最终让我们之间的……笔友情谊断了,所以我一直没开口。”
车子驶入半山山道,周围喧闹的人烟散去,植被山石沉寂登场,瞬间这世间仿佛就只剩我和燕泽良,气氛还真是适合眼下的坦白局。
“什么对不起?”我不解地反问。
“这些年姐姐作为保健医生陪在梁先生身边,一来二去她便对梁先生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我劝了她无数次,奈何她情根深种,直说她不求任何名分,只要能一直伴着梁先生便好。”
“我劝不动她,只能多多留意,避免她做出不可救药之事,好在姐姐倒是一直如她所说,只伴着不打扰。”
“只不过这次突然出现的陈小姐,与梁先生相处不过月余,两人便有结婚的意向,梁先生以前不会这样冲动的,只怕是这陈小姐有古怪……姐姐一是察觉到不对劲,二是爱而不得、心有不甘,这才贸然给你发了电报,盼着你能回来看看。”
“我知道姐姐这个举动太过僭越了,奈何我也是在事后才得知……”燕泽良说着顿住,似乎所说之事太过难以启齿。
我打了个哈欠,顺势又摇摇头道:“你如此坦陈,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父亲是成年人,亦丧偶多年,他的感情生活我无意干涉,他同谁恋爱、结婚都是他的自由。”
“那你……”燕泽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瞬间有些慌了阵脚,车也开得有些飘了。
我伸手过去稳住方向盘,示意燕泽良注意安全。
待到车辆恢复安全行驶后,我才缓缓道:“成年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便好,父亲鳏寡多年,如今有再婚的念头也是人之常情,我不好做干涉,但如果这个人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我想我的祝福会更真诚一些。”
“至于我在意的,始终是母亲留给我的一切,毕竟那是我与母亲在这世间仅剩的连接了,所以我很感谢燕医生给我发电报,告知我遗产被陈小姐觊觎的事,这也是我回国的原因。”
“阿良,你和燕医生自小便没了父母,想必如今我的境地,你是最能感同身受的。”
燕泽良面上涌起些难抑的激动,嘴角微微抽动,而后猛烈地点了点头。
我迎上燕泽良的目光,搭在他手背上的手轻轻抚了抚,而后冲着他笑笑,开口道:“只是我父亲并非良配,你姐姐需得慎重才是。”
2
梁钧温并非良配这话,母亲在离世前经常挂在嘴边。
那时母亲已被确诊精神病,梁钧温做主将母亲安置在比苏市崇山精神病院。
每隔三两日,梁钧温便会带上母亲最爱的鲜花和点心,满怀期待地去探望母亲。
这一切都被病区的医护人员看在眼里,自然而然的众人都开始赞许梁钧温爱妻且深情。
但同时众人也会惋惜,梁钧温这样一个深情的绝世好男人,怎么就配了个神经病妻子,因为梁钧温带去的礼物,每次都会被突然发病的母亲撕碎咬烂。
狼藉的病房里,温文尔雅的梁钧温一边替母亲向医护人员道歉,一边毫无反驳地承受着母亲的辱骂,甚至被辱骂的梁钧温还会见缝插针地安抚母亲几句,结果却是母亲疯得更厉害了,医护人员不得不推一针安定给母亲。
梁钧温怀揣着一切美好去探望母亲,得到的却是母亲歇斯底里的疯癫,这一切令旁观者们忿忿不平。
那时我忙着出国留学的相关事宜,几乎没时间去探望母亲,也不知道崇山精神病院的一切。
待到我将出国手续全都办好,兴冲冲地去看母亲时,却发现她已经疯得下不了床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母亲便将梁钧温不是良人的话挂在嘴边,我不知该如何开解母亲,只能哭着求众人救救母亲。
可他们却说母亲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
因为母亲之前就太过强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子样,身为女子却抛头露面行商,不仅抢了男儿的风头,还坏了男女内外之分的传统,颠倒了阴阳,结果便是招架不住天道反噬,成了疯婆子。只是可怜了梁钧温那个谦谦君子。
他们都在替好男人梁钧温觉得委屈,甚至背地里替梁钧温祈祷母亲这个累赘快些死去,好让梁钧温能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不知道是谁的虔诚成了真,没过多久母亲果然去世了。
母亲骤然去世,梁钧温表现得痛不欲生,他下跪着从精神病院接走母亲,又跪着将母亲的骨灰迎回家中。
看着哭得几度晕厥过去的梁钧温,人人都道他是个深情好男人,同时也衬得我这个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哭不闹的独女,像个没良心的坏种。
坏种自然是不可能守孝道的,所以我没有按照比苏民俗守孝三月不外出,而是趁着家中乱作一团办丧事,悄无声息地拿上预定的船票离开比苏。
为此梁钧温气得差点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亏得燕医生隔着千山万水从中调和,我同梁钧温的关系才逐渐恢复如常。
留学期间,梁钧温几次发电报让我回家看看、祭拜母亲,我都当做没看见,直至这次梁钧温要再婚,并扬言要将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当做彩礼送给陈书晨,我才决定要回国看看。
梁钧温是晚饭后才回到家的,我在二楼卧室也能听到他哼唱着小调的愉悦,看来他与陈小姐的马场之行很愉快。
半小时后,一名陌生的佣人前来通知我,梁钧温在书房等我。
“父亲,你终于记起我今天回来了?”
我一边推开书房门,一边语气娇嗔的埋怨道。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目光扫过我,而后含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我坐下。
“我年纪越来越大需要有人陪着,你又常年不在家,我的注意力不就被分出去了。”梁钧温手指点着桌面,双目落在我身上。
我不解地看向梁钧温:“您这是在生我的气了?怨我出国留学不着家吗?”
“当年让我出国留学您先提议的,您当时说要我不要留恋家中一切,让我趁年轻出去见见世面;我这真去了,您又怨了多年,早知如此,你便不要开这个口。”
说完我冷哼一声别过身子,“待会我就挂电话到船舶公司定船票,明日便折返回法兰西,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提及往昔,梁钧温面上的笑意隐去,“开什么玩笑,姑娘家家的成天往外跑像什么话?”
“像话不像话,我都跑了这么多年了,倒也不必在此刻顾忌了!”我说着起身便要离开,不想拉开房门却见燕泽俪竟站在门外。
“老爷该吃药了。”燕泽俪抬了抬手里盛药的托盘,“大小姐帮我将药先送进去,我再去端杯水过来。”
燕泽俪说着探手过来捏了捏我的手。
这些年来,我同梁钧温的关系都是燕泽俪在修补,眼下她开了口,我便习惯性的遵循了。
有了燕泽俪的从中调和,我同梁钧温的紧张关系也顺势缓和下来一些,父女两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嘘寒问暖的话。
出了书房门,我挽上燕泽俪的手臂:“燕医生,还好这个家里有你,否则我都不愿意再回来了。”
燕泽俪拍拍我的手背,“别说气话,你们始终是父女,总是要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我不满长叹一口气:“我才不要和他住一个屋檐下,我期待满满的回来,结果他一头扎在新欢的世界里,也不知道一个年轻姑娘看中老头子什么好的。”
“我们父女好不容易说上话了,说的又都是对我的种种不满,这个家真的是不能多待,等我办完事就立马回学校去。”
“梁先生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定下时间要给你办一场盛大的欢迎聚会,重新隆重的庆祝你回国了吗?”燕泽俪揽着我的肩膀,“看,他还是把你放在心上。”
“哼!”我依旧不满的冷哼一声,“聚会是燕医生你提议的,才不是他有心给我办的,说来说去,这个家也就只有燕医生你还向着我。”
“话不能这样说,我在梁家只是个保健医生,说的话不算数的,这事是梁先生有心,才能办成的。”
燕泽俪来回劝说,我便不好再矫情,于是怏怏应下,只是最后还是少不得再次肯定燕泽俪在梁家的重大缓和意义。
3
“我将老梁视为我心中的良配,命运让我们相遇相爱,谁都无法分开我们,无论遇到任何阻碍,我都不会退缩的。”
咖啡厅内,梁钧温的新欢陈书晨听了我自报家门后,当即亮明自己的态度,仿佛我是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约她便是要让她知难而退的……把我当成了恶婆婆,辈分立马加倍,想到这我不免是扭头一笑。
可陈书晨却是觉着我在嘲笑她的真爱宣言,当即怒气上脸:“梁小姐,听闻你出国留学多年,该是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新时代女性,怎么还能是一副老封建的做派,见不得自己父亲再娶、寻找新的真爱呢?”
“陈小姐,我可没这样说……”
“你嘴上没这样说,但我看得出来你心上就是这样想的。”陈书晨言辞笃定,咬定我不放松,“我是不会和老梁分开的,你不用到我这里做无用功了!”
大概是人老了就会喜欢热闹喧嚣一些,仿佛和这样的年轻人接触会延缓自己衰老,如此也能妄想再回春一把,梁钧温这新欢还真是吵闹不休。
我摇了摇头:“陈小姐过虑了,父亲鳏居多年,是该有个知心人陪他白首了。”
“我如今学业未成,不能承欢膝下,着实是遗憾;好在你青春靓丽,带给了父亲不少的活力,让他对生活有了新期待,因此你若能真心爱着父亲,诚心待他,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搞破坏呢?”
陈书晨听完我的话,嘴角微微抽搐,想来情绪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反驳我,但仅存的理智又拉着她,不好第一次见面就彻底撕破脸皮。
“你真是这样想的?”陈书晨有些力使不出的憋闷。
我点点头,伸手将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递过去:“家里添新口是喜事,我替父亲高兴;我们初次见面,千万不要留下没必要的误会。”
陈书晨接过我的见面礼,面上突然扬起一丝笑,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的。”
气氛缓和了一些,陈书晨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眼珠子一转开口打探起来。
“那你这趟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陈书晨把玩着礼盒的包装,状似无意地询问道。
我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味才道:“父亲将开始新生活,我虽为家中独女,却也不能留在家中打扰,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我出国时年纪尚小,留了些母亲的遗产不能带走,如今岁数到了,自然是要将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接手回来,如此我便能迅速自立门户,彻底的不会再打扰你和父亲。”
陈书晨没有应声,转而抬头看向窗往,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梁小姐,你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我知道你心中其实更期待燕泽俪当你后妈是不是?”
“陈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时间没跟上陈书晨突然跳转的话题,不解地看着她。
“你看燕泽俪如今的模样,是不是神似你母亲?”
这一点,从我下船那一刻便感受到了,于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陈书晨冷哼一声:“比苏城内人人皆知老梁深情,难忘发妻,燕泽俪便将自己打扮成已故梁太太的样子,想以此获得老梁的喜爱,顺势嫁给老梁。”
“燕泽俪这般近水楼台,还投其所好,可老梁还是愿意娶我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姑娘,也不愿意娶跟随他多年的燕泽俪,这其中的原因你想过吗?”
我摇了摇头,梁钧温娶谁都跟我无关,所以也不必去想嫁给他的新娘在想什么。
只是陈书晨看起来很在意,她双手撑着桌子,郑重地跟我说道:“燕泽俪根本不爱老梁,她爱的只是梁太太的位置,她想嫁给有钱的老梁,而我想嫁给老梁这个人,这就是我和她的区别。”
我眨眨眼不太想表态,陈书晨没得到回应,看起来有些不满意,当即便起身要走,只是身形一晃之后又顿住,“梁小姐,真情还是假意,与相处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希望你也能擦亮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我才是最爱老梁的人。”
目送陈书晨离开咖啡馆后,我独自坐回沙发上,缓缓端起咖啡杯,小口小口的细啄杯中仅剩黑咖啡。燕泽俪如今的装扮的确与故去的母亲神似,由此,燕泽良所说姐姐喜欢梁钧温好似也不假,只是眼下陈书晨揭穿燕泽俪为钱接近梁钧温,好像也能说得通。
啧,这些都与我此次回国要办的事情无关,但事情都铺陈到眼前了,不去探究一二倒是对不起被勾起来的好奇心了。
这般想着,我展开了陈书晨方才递过来的纸条,只见上面写到:春水街18号。
4
春水街18号坐落在巷子中段,附近没有面馆也没有小卖铺,平平无奇的一扇猪肝色大门将所有秘密都关在里面。
好在巷子口有个修鞋铺,我把高跟鞋递过去,花了两毛钱确定了这春水街18号,也是燕泽俪的家。
春水街18号是一套出租小院,出面租下小院的是个年轻的男人柳江,柳江与燕泽俪以夫妻相称,所以我敲门看到应门人是柳江后,便自然地唤了他一声“姐夫”,表明自己是来找姐姐燕泽俪的。
大概见我是个同龄的女子,柳江对我并未怀疑,一边迎我进门,一边说着燕泽俪快要下班了,让我稍等一会儿。
待到燕泽俪拎着菜推门而入时,我已经从柳江口中得知,他与燕泽俪相识相知相爱的全过程。
两人虽然相差近十岁,但两人都坚信真爱是不会被年龄所隔离的,所以他和燕泽俪非常幸福。
“……是的,我和柳江在一起时很幸福。我少时家中遭灾,带着小我十多岁的幺弟阿良逃难到比苏,一路的挫折艰难让我至今想起都还噩梦连连,只有回到这个和柳江的家,我才有归属感和安全感。”燕泽俪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这才发现燕泽俪身上穿着的是普通舒适的套装,不似在梁家时的精致得体,而且换了装扮的燕泽俪,好像也就没有那么神似母亲了。
“你回来之前,先去阿良那边换了衣服?”我心上想问的话很多,最后却只捡起眼下最明显的一点。
燕泽俪迎上我的疑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嘴唇颤动了一会,最后叹了一口气:“那些算是我的工作服,都是梁先生置办服装……梁先生审美好,那些精美的套装是不是要比我的常服好看?”
我看着头发松散下来,妆容服饰大变后不再精致的燕泽俪,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顿了几秒才是回答道:“所以那些和我母亲风格相似的衣服,是父亲强迫你穿的?”
燕泽俪轻轻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不上强迫,我工作,赚钱,应该的。”
“那阿良说你仰慕父亲,想要和父亲在一起……”
燕泽俪倾身过来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出声,而后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确认柳江不在附近,才是悄声凑到我的耳边道:“柳江事事大方,唯独感情这事上小气,我们莫要大声谈论这事。”
燕泽俪表现得这般小心翼翼,倒是越发勾起我的好奇,于是继续追问。
燕泽俪说她是在最无助时被母亲收留的,怎么可能办出觊觎恩人丈夫的事情。
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番状况,全因梁钧温在母亲葬礼上表演深情过度,有了比苏第一深情的包袱,导致他不好明目张胆的寻欢作乐。
“有次我和梁先生都喝多了,稀里糊涂的便有了关系,从那之后他便将我扮作梁夫人的影子,妆扮神态都要求我学梁夫人的。”
“我对此深深不满,想要离开,但我之前做过错事被梁先生捏在手里,所以我没有退路,只能任由梁先生磋磨。”
“后来阿良察觉了我和梁先生的事,我怕他冲动犯错,于是便跟他说是我仰慕梁先生不得;而且当我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之后,我再面对梁先生,好像也能轻松很多。”
“我曾在医书里见到类似的案例,自欺欺人还甘于堕落其中,这是一种病态,是我活该!”
燕泽俪说着自嘲地笑笑,微微扭动身子,似有要起身结束谈话的意思。
但我伸出手摁住了要起身的燕泽俪,双眼迎上燕泽俪的质疑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的问道:“燕医生被父亲捏在手里的错事是指什么?”
燕泽俪脸上的笑意敛去,摇摇头一副不愿意回答我的模样。
见此我倒是笑了,“燕医生,话题是你主动挑起的,那就是证明你有想要说完的意愿,继续说完吧!”
燕泽俪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起身对着我跪了下去:“大小姐,夫人当年入院的诊断书是我签的字,是我害得夫人去了比苏市精神病院,我没想到最后夫人会死在精神病院,但这一切与我的签字是逃不了因果的。”
“诚如梁先生常跟我说的,夫人是我害死的,所以无论是妆扮成夫人的模样跟在梁先生身边,还是满城风言风语都是我痴心妄想梁夫人的位置,都是我该承受的,毕竟是我做错事在先。”
燕泽俪低着头,一字一句说得恳切:“这事压在我心上太久,我无数次想要跟你坦白说清楚,好让自己良心得到一刻的安宁;可是我能活到现在太不容易了,贪生怕死也成了我的本性,所以我便奢望,在你回国之前能够多活一刻是一刻。”
“如今你回国了,这事也该有个了断了,小姐你想如何裁决都行可以,我不会再退缩!”
5
从春水街18号出来,我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我一直都觉得母亲的疯病是有些蹊跷的,但那时的我势单力薄,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持自己想法的证据。
为此,我追问过母亲,可母亲都三缄其口,她什么都不肯跟我多说,只是慈爱的、长久地看着我,伸手柔柔地抚摸我的发顶,一遍又一遍跟我说,要抓住梁钧温提出的出国提议,快速地出国。
母亲被关在精神病院,我怎么可能扔下她独自出国,于是在我的又吵又闹下,母亲同意和我一起去留学,同意跟我一起去国外治病,一切不该以燕泽俪一个保健医生说的为准,应该有不同的医生诊断,求同存异得出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答案。
母亲答应了同行让我兴奋不已,那时我同梁钧温父女关系还不错,可我看着母亲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担忧,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要梁钧温知道母亲与我同行,所以一切的出国事宜都是我在默默的进展,为此我错过了很多和母亲见面的机会。
直至我将一切出国事宜办好,准备偷偷将母亲运出精神病院,带着她奔向新生活时,她却彻底的无法离开精神病院了。
我是在母亲去世前一天,知道了梁钧温联合燕泽俪将母亲逼疯,并以我要挟,将母亲推到绝路上的一切。
在母亲平静的口述中,我立马就生出要替母亲报仇的想法,但母亲却说证据已经被她提前寄往我的学校,我必须要去报道,才能拿到梁钧温迫害母亲的证据。
于是我怀着一腔恨意,看着梁钧温跪行去接母亲遗体,看着众人夸赞梁钧温深情时,他看似悲伤的泪水下,铺陈着的是他得意的笑。
梁钧温格外享受众人对他深情地夸赞,他对母亲所谓的深情,大概只有在表演的那一刻是最真挚的,所以他又享受地表演了一次迎母亲的骨灰回家。
看着表演越来越入境界的梁钧温,我恨不得当场上前去撕下他的伪装,可周边的人都在称赞他,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在手上,他们只会相信他们看到的“深情”,全然不会相信我毫无证据的话,更不可能还母亲清白。
于是我遵循母亲的遗言,悄无声息地出国,想要尽快将证据掌握在手上,然后返回比苏还母亲一个清白。
只是在茫茫海上漂泊的一个多月,终于是让我平静下来,也让我清楚连母亲那样能力卓绝的女企业家,都会被他们设计迫害,那么我一个孩子冲动回去报仇,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所以我到校之后便安静地办理入学,安静的不去理会比苏传来的任何讯息,只是按着自己的计划下饵,同时重新梳理母亲提前寄来的病理和证据。
母亲并不是神经病,她不过是一个将能力和行动力结合得极好的女子,她成就了一件又一件梁钧温无法完成的大事,于是外人开始盛传母亲能力卓绝,梁钧温与之相比就是个吃软饭的……这让梁钧温觉得非常受挫,他想要胜过母亲,但又不愿意从自身去努力,所以他要将母亲拉入泥塘,让她此生都背着莫须有的恶名,让她和他的名声互换。
这可笑的计谋实在称不上精妙,但梁钧温却真的成功了,他利诱一无所有的燕泽俪,将其包装成海外留学归来的医学生,以家庭保健医生的名义开具的病情诊断,直接将母亲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此过程中,母亲想要反抗,但梁钧温以我的安危为威胁,切断了母亲所有的自救,最终草草结束了母亲一生。
母亲带着梁钧温一起做生意发财起家,收留落魄逃难而来的燕泽俪姐弟,结果居然被这二人做局丢了性命,真是可笑,真心和善良太可笑了!
压制了多年的愤怒,今日又在燕泽俪的坦白下被引爆,我急匆匆地往外走,想要立即就站到梁钧温面前,质问他为何什么能够在弑妻的同时立起深情爱妻的模样,这般一个人行两种性格的行径,难道不比母亲那个可怜人更像是神经病吗?
6
我气冲冲地走出巷子,打算着回家和梁钧温撕扯,却见街对面刚巧停下一辆眼熟的车,一身西装的燕泽良正从车上下来。
我站定几秒,燕泽良便匆匆跑了过来:“施昼,你怎么独自来这种地方,陈书晨那个女人胡乱给你说个地方,你就自己来了,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我们不是约好等你和陈书晨聊完,便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的,你怎么就自己偷偷走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
燕泽良在我耳边叨叨了好一会,我才缓缓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原计划是上午去见陈书晨,下午和燕泽良叙旧的……可现在燕泽俪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签字做假诊断,间接害死母亲的事,这打断了我原有的节奏,让我有些许的无措。
我抬眼看向依旧在喋喋不休的燕泽良,朝他伸出了手,然后任由他带着我去影院,去西餐厅,直至落日余晖洒在我脸上,我才平复好心情,缓缓回过神来,笑着跟燕泽良告别。
我推门回家,见梁钧温正坐在客厅里往外瞧,彩色玻璃外燕泽良的身影模糊,却也因为一身挺拔的西装与家中其他下人明显地区分开来。
“他今日请假便是同你出门去了?”梁钧温面色严肃地问道。
看着梁钧温的斯文有礼的脸,我恨不得当下冲上去给他把脸皮撕破,但一切还不是时候,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掩藏住自己的情绪,错愕地问道:“阿良他请假吗?不是说正巧休息吗?”
“巧什么?男人嘴里说的‘巧’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梁钧温不屑道:“燕家姐弟能从当初的乞儿,走到如今高人一等的模样,靠的全是不入流的手段,行的都是腌臜下作的事,你可别因为男人一点殷勤就失了理智。”
“怎么可能。”我摇头表示不信,“若是他们姐弟真如你所说,那么你怎么还能如此放心地用他们呢?”
此话一出,梁钧温瞬间哑了口,我则继续说道。
“我出国多年,眼下回来也没有相熟的朋友,只有燕家姐弟与我算是年少相识;加之他们在梁家工作多年,在我看来父亲您的信任便是可信的,就此他们姐弟便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我与阿良走得近一些又有何不可呢?还是父亲的信任另有隐情呢?”
梁钧温闻言,顿时怒目瞪向我,我自然不会示弱,亦是瞪了回去。
“你这胡说八道的逆女,我身为男人,最是明白男人心中的那点算计,我是你父亲,难道我还会害了你不成?”
“那姓燕的叫花子追求你、讨好你,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价值,他看中了我是你爸,要不然他会看上你?你以为他能给你爱情,其实他是在拿最廉价无用的感情,跟你换取……”
梁钧温话未说话,门边突然传来碰撞的声响,我同梁钧温皆往声响发出处看去,却见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人影匆匆跑远。
我快步走到门边,却也只见燕泽良的车尾消失在大门口,而门边的檐廊下,放着我先前遗留在燕泽良车上的红色小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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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筱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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